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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鷺非香 -【幾回魂夢】《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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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obo19901214
時間:
2015-1-5 05:30 PM
標題:
九鷺非香 -【幾回魂夢】《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6 11:35 PM 編輯
【書名】:
幾回魂夢
【作者】:
九鷺非香
【內容簡介】:
兩百年前,她萬念俱灰縱身躍下寒玉山峰。
兩百年後,機緣巧合下,她再回九州,卻只見滿目瘡痍。
而他……
***
幾回魂夢,不與君同。前塵已沒,舊情成空。
幾回魂夢,難與君同。刀難斷水,酒難澆愁。
幾回魂夢,能與君同。共賞明月,同來煮酒。
幾回魂夢,才與君同。結子之髮,執子之手。
***
穿越?好吧。
仙俠?……是吧。
奇幻?……有吧。
人獸?……算吧。
重生?……大概吧。
這到底是一篇什麼樣的文呢?這樣說吧……
女主是穿越的
男主是強大的
配角是美好的
情節是小虐的
結局的HAPPY的。
文案我是寫不好的!!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bobo19901214
時間:
2015-1-5 05:34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6 11:29 PM 編輯
前言
1、醉一夢 ...
“你讓我救她?”
“對。”
“即便我死,也要救?”
“即便你死。”
“呵。”我悵然一笑,什麼也不用說了。
“好!”我盯著他,賭咒一般,“好。”就像在說,你要我死我便死。
入秋,幽都山下的天氣越來越寒,接近山頂的大幽宮已快像冬天般寒冷。這樣的天氣還要天天爬到山頂的寒玉 洞放血,真不是人幹的活!那妖狐簡直比吸血鬼還殘忍。
儘管這些天已經少放了很多血,但造血功能還是跟不上放血的速度。頭暈已不足為怪,今早起床時竟直接昏了過去。但好在沒耽誤多長時間。
我抬了抬臉上“跳大神”的面具,撫胸喘息道:“這身遭罪的肉。”歇了一會兒,裹緊披風,繼續向山頂爬去。
其實,最開始蒼霄是要派人送我上去的。但我非常乾脆的拒絕了,我不願承認這樣做僅是為了換取他的心痛。因為我明白,能讓他心痛的,只有山頂上那個,在寒玉 洞裡睡了四百年的絕色女子——子檀。
他甚至要我用命去救她!
那冰冷的表情一閃而過,我不由渾身僵冷得凍住了腳步。
我叫顏若一。還在地球的中國時,因在外喝醉酒吐到了一黑心女巫身上,憤怒的女巫把我送到這個名叫“九州”的,完全無法理解的世界。
這裡有兩個月亮,有妖怪,有仙人,有鯊魚一樣的鳥和老虎一樣的跳蚤。一切都詭異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強烈抗議並要求回去。女巫只道:“回去?好啊,去死吧。”
不過幸好這裡還有人,有城鎮,有良民和土匪——所以我才能遇到他。
蒼霄,白色的九尾狐妖。
初到九州的我因受太大刺激欲尋死而不能,最終像水滸裡的一百單八將一樣被逼上梁山。當然我上的不是梁山,而是當地最出名的一座“土匪山”。我也不是去當好漢的,而是去尋死的。
結果卻陰差陽錯的當了女匪頭,遇到了被打成狐狸原形的某妖怪。
我想,所謂孽緣就是在當事人還很無知時結下的。
於是,依照所有正常小說劇情的發展,女孩傻傻的愛上了一個妖怪。
最開始,妖怪是有目的地逼著女孩跟著他。到後來,誰也不知道為什麼了。她粘著他,他也不攆她走。直到,妖狐帶女孩來到他的宮殿,這裡有他的子民、朋友、家族以及——那個女人。
見到子檀之前,我本覺得,雖談不上愛但他至少是喜歡我的。他會與我玩笑,會縱容我幹那些“不合常理”的事,會被我弄得火冒三丈。要知道,蒼霄可是讓天下人談之色變的冷血魔頭。
可是子檀讓我知道,原來他這樣的妖怪也有那麼溫柔的表情。為了讓沉睡四百年的絕色女子醒來,他甚至不惜三次發動戰爭,十多次身陷險境。
就連我與他相遇時他的狼狽,也僅是為了從死敵的手裡奪取為子檀駐顏的靈藥。
多麼諷刺。
後來,終於找到讓子檀醒過來的辦法——兩個。
一顆擁有強大力量的極純淨之心,或是……異界鮮血。
蒼霄全天下的尋找。但他越是瘋狂的找,越讓我絕望。因為這兩樣東西我都有。
心是別人的,血是自己的。
空桑有靈。我曾去過空桑山。在那裡,有一個人把自己的心給了我。無論如何我都得保護好那顆心。即使拿自己的命去換。
因為,那是我欠的債。
我亂了。直到蒼霄動了雷霆之怒。
那天,他一腳踹爛了我的房門,冷冷地向我伸出手:“拿來。”
他終還是知道了。奇怪的是,我這時竟奇跡般的冷靜下來。不覺得憤怒委屈,不覺得心痛難耐,只是有種酸澀的苦在胸腔蔓延開來。
我搖頭:“我不能給你。”
蒼霄強壓著暴怒:“檀兒睡了四百年!你知道我怎麼在找這東西嗎?”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試圖緩解那酸澀,結果卻發現,連空氣也無助得令人窒息。
不知道?呵!怎麼不知道。他那樣掘地三尺的找,就是住在地底萬丈,我也該知道了。
但是:“我不能給你。”
話音未落,肩上傳來一陣劇痛,蒼霄捏著我的肩一字一句道:“顏、若、一。她再睡下去就會死了!你想殺了她?”
我痛得睜開眼:“你要救子檀,就得殺另一個人。你就那麼想殺了她?”
蒼霄微怔,接著皺起眉:“他已經死了。我不過要顆心來救人。”
我這才反應過來,我說的是自己,而他說的擁有純淨之心的那個主人。但是他怎麼知道這顆心是誰的?
蒼霄說他死了,而現在他只不過是要顆心去救人。可是那個人怎麼會死了?那樣溫潤如風純淨如水的人怎麼會死了?
我怔住,訥訥道:“他沒死。”
蒼霄瞪著我,鐵青著臉,語氣近乎狠戾:“他死了,為你!”
“胡說!”我猛地掙開了他的手,就像只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他睡著了,就只許你的檀兒睡個四百年麼?他也睡著了!睡著了!”盯著他詫異後越發冰冷的紫眸,我突然覺得很無奈,“不要指望我會……”
“睡?”蒼霄一聲冷笑,言辭之間莫不帶著犀利的嘲笑譏諷,“用僅剩的一顆心臟?就算他的肉身已經屍骨無存,魂魄也灰飛煙滅,你還相信他說的只是在睡?”
沉默跟隨時間在我們之間流淌。
半晌後。
我點頭,說:“相信。”
蒼霄漸漸收斂了唇邊冰冷的弧度。紫眸裡竟隱約有了殺氣。
我接著道:“同樣都是命,我在乎他,就像你在乎子檀一樣。”頓了一下,我不由自嘲一笑,“你會用子檀的命來去救他麼?”不等他回答,我堅定道,“不會!所以我也不會用他的命去救子檀。”
我直直盯著他:“沒有誰該理所當然的為誰犧牲。”
蒼霄額角青筋暴起,臉色很難看。怒氣在他體內翻騰,四周的空氣在他妖力的擠壓下慢慢變化。
我感覺耳膜開始發疼,寒意漸生,不一會兒桌面竟結了一層霜。
不肯救他的檀兒,就如此生氣?我想笑,卻被他冰冷的表情凍結了所有情緒。僵直的杵著,我盯著他漩渦一樣的紫眸,終是用力牽扯了一下嘴角。
我和蒼霄就像兩棵相望而不相親的樹,中間隔著的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寒意漸散。蒼霄細聲呢喃:“你還指望什麼?”略帶嘲諷的語氣,也不知在問他自己還是問我。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卻似利劍般將我所有的防備、期望連同本已無力跳動的心全刺透了,然後在裡面攪得翻天覆地,鮮血淋漓。
我還在指望什麼?指望故人能醒過來;不指望他能放棄一統天下的野心;甚至不指望他能將子檀在他心裡佔據的位置挪開。
只望他不要用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讓我去犧牲;望他能在為子檀拼命的時候能想想我的擔心;望他能回頭看一看,我在原地等得有多疲憊了……
我指望的都是他再也給不了的。我指望什麼?
抬頭,我嘴角的弧度慢慢變大,眼神卻冷下來。
我想過平淡的生活,而他想要天下。要平淡的時候我一直謀劃著離開。要他的時候,我決定就算過得腥風血雨,也要為他停留。
但諷刺的是,他要這天下竟……
我想,我已經沒有任何理由留在他為另一個女人坐擁的天下裡了。
“蒼霄。”頭一次,我用這樣複雜的心情嚴肅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你讓我救她?”我問的是一句誓言。經不起半點玩笑,“即便我死,也得救?”
“即便你死。”
然後,我將用命去救另一個女人。他要我救,我便救。他要我死……便死吧。
沒有誰該理所當然的為誰犧牲。但,總有飛蛾心甘情願地撲火。
蒼霄或許永遠也不知道,救了子檀我真的會“死”,就像他永遠也不知道曾有個女子如此為他。
作者:
bobo19901214
時間:
2015-1-5 05:38 PM
2、醉一夢2 ...
一聲“阿顏”將我飄遠的神志喚回。我轉過頭,看見武羅抱著一件皮衣站在身後。她是蒼霄的表妹。性子完全與冷傲內斂的表哥不同。放在現代就是俗稱“太妹”的那類人。奇怪的是,武羅非常喜歡我。
“阿顏,怎麼,不舒服嗎?我見你站在這裡老半天了。”武羅關切的向我走來,我下意識後退一步,僵直的腿卻讓我“咚”地摔在地上。
武羅趕快將我扶起,嘟嘴抱怨:“躲什麼?我又不吃你。把這礙事的面具丟了吧。能避什麼邪。”我這才想起自己有戴面具,接過衣服,我乾笑兩聲:“你怎麼來了。”
自從半月前答應救人起,我就有意識的與這裡的人保持距離。一是妖怪本就比人敏感,我不想別人窺見我日漸虛弱的氣息和蒼白的臉色,不想露出脆弱的樣子去博得同情,所以戴上了面具,美其名曰辟邪。二來,我不能更深入他們的生活。因為我就要回家。
我曾想,一定要在救活子檀的那一刻在蒼霄面前脫下面具,看見他後悔又心痛的表情,最後淒美的死在他懷裡,讓他一輩子也忘不了自己。
如此狗血的劇情……可悲的是,這已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結局了。
“我給你送衣服來了。”
“我都來來回回這麼多天了,你才想起給我送衣服啊?”
“呃……呵呵。”我挑眉。狐疑的打量她的神情。有問題!我動動唇,正要逼供。眼角突然晃到山路拐角的地方有一塊白色的衣袂翻飛。面色一寒,我掃了眼武羅拉扯得很尷尬的笑臉,冷哼一聲:“他叫你送來的?”雖用的是問句,可語氣裡面卻全是肯定。
我與蒼霄那場架吵得確實大了些。整個幽都山幾乎沒有妖不知道。但也沒有誰敢來勸。我猜,大概是關係到子檀吧——那永遠是他的死穴。
武羅強笑著說:“阿顏,這可是用千年火鼠皮縫的。表哥親自去到地底岩洞捉火鼠就為給你做衣裳。這也是表哥的勸和書,你就將就著臺階下吧。總鬧僵著也不是辦法。而且,你知道我前些天看見什麼了嗎?”
武羅湊到我耳邊輕聲說:“我看見表哥在煮面!他居然親自下廚做,還沒把廚房給炸了。你知道這是件多麼驚悚的事麼?表哥對你真的已經很用心了。”
蒼霄的清湯掛麵我已經吃過不止一次。沒鹽沒味,還粘糊糊的,難吃到一個境界去了。但他總是用一碗如此難吃的面就輕易的令我感動,讓我退步。
以至於清湯掛麵幾乎成了我們矛盾的終結者。
這次……
盯著那片風中翻飛的白色我突然感覺它略帶了些寂寞與無奈。
心軟麼?
怎麼能不心軟呢?那樣孤傲的男子肯親自下廚煮面。將一襲纖塵不染的衣衫弄得亂七八糟。在人間灶頭,出塵如蒼霄,強大如蒼霄,卻總是奈何不不了那尋常的鍋碗瓢盆,每每都被弄得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我曾見過他拿著筷子對著一堆焦炭狀的物體眉頭微皺,犀利的雙眸依舊理性的分析此間過錯,但緊抿的唇卻顯得他有些孩子氣的無奈。
清湯掛麵,他只知道這樣做了吧。
蒼霄的清湯掛麵,是他那些不可抑制的驕傲固執和無可奈何的笨拙求和,在煩躁的催化作用下產生的固態化合物。
在這樣一個帶著些許堅硬的而又如水般柔軟的可愛物體前,我很難硬下心腸。
武羅見我不說話,又繼續勸道:“阿顏,我知道讓你拿出那,呃,心,是很……那個,但是表哥也沒辦法。你那麼善良,一定也很想救子檀姐姐吧。況且人都救了,東西也用了,你就不要再生表哥的氣了,好不好?”
心裡一沉,我的視線終於對準了武羅。為什麼他們會把我想得那麼善良。我不是聖母,巴不得子檀永遠也醒不來。若不是蒼霄,我哪會用命去換?哦,是了,他們不知道的,他們以為我是用那顆心在救人。
他們不知道……他更不會知道。
壓下胸中那股蒼涼,我狠狠將衣服扔在地上。對上武羅詫異的眼,我冷著臉吼道:“上面就是禁地了,我說了不要人送,不要任何生物在我治療的時候接近寒□。如果誰對我的治療過程感興趣。就請死了再爬上來。”
我知道我有多莫名其妙,既不告訴他們原因,又苛刻的想讓他們的理解……
深吸一口氣,壓下雜念,我繼續一步一步向山頂走去。儘管腳僵硬得快抬不起來,儘管嘴唇已經凍得發紫,儘管心痛得快無力跳動。我還是挺直了脊樑,驕傲的轉身,絕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落下一點脆弱。
我的脆弱只展示給能依戀的人。
而他註定不是。
一走進寒玉 洞,區別於外面凜冽寒風的溫潤氣息撲面而來。寒玉 洞裡有四個門,從左往右分別是青,赤,皂,白。子檀就在皂門裡。
推開門,摸著牆,沿著漆黑而蜿蜒的小路一直向下。走到盡頭後在右手邊的凹處輕磕三下。前方石門應聲而開。室內的燭火也在我踏入室內的瞬間點亮了。
石室裡的佈置很簡單。一張石桌,兩個石凳,還有一張寒冰床。子檀就在這床上睡了四百年。
我將披風脫下放到一旁的石桌上,熟悉的走到寒玉床邊。正準備割破無名指放血。突然看到了一雙澄澈的黑眸。我驚得聯手中的小刀也沒拿穩,愣生生的砸在腳上。頭腦震得嗡嗡作響,只像個傻子般木訥地擠出一句:“你醒了?”
黑眸輕輕眨了眨。她醒了。睡了四百年的子檀醒了。
一時,我竟不知道該做何表情。
“你……還不能動嗎……連說話也不行嗎?那、那我還要繼續為你治療一次。”在手掌劃了長長地一刀,頓時鮮血如注。
我似乎失去了痛覺,木訥的任疼痛在手掌肆虐。
子檀驚詫得瞪大了眼。更奇怪的是血並沒有流到地上,而是順暢的飄進了她的嘴裡。
盯著那張絕美的容顏,我扯了扯嘴角:“很奇怪吧。我也沒有辦法理解。就好像這些東西天生就是你的一樣。”
我隔著面具摸了摸自己的臉:“今天應該是最後一次了,說實話,我其實不想你那麼早醒來的。”
你醒來得……太早……早到我還沒來得及找到繼續留在這裡的理由。
“呵,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應該恭喜你,終於……”能和蒼霄終成眷屬。
這樣的祝福還是沒有辦法說出口。
還好現在有戴面具,不然我的相貌應該是讓人憎惡的吧。我知道自己現在是多麼的嫉妒和怨恨。
眩暈的感覺傳來,我用衣袖捂住掌心的傷口,轉身欲走卻突然想起來:“對了,這個,”我看著她,用右手指著一片狼藉的左手,“不要和任何人說。”
不再看躺著的子檀一眼,我裹上披風,挺直了背脊,將皂門裡溫暖的燭光隔斷在身後。
離開皂門,我並未走出寒玉 洞,而是一轉身推開了旁邊的白門。
白門裡,用散發微光的寒玉石鋪的階梯一路蜿蜒向上。盡頭處,在一個不同尋常的凸處輕敲四下,前方石門驟然消失,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我一步跨出去,頓時置身於冰雪世界之中,向遠處眺望,盡覽整個幽都山的景色。
這個只有二十幾平米的平臺便是幽都山最高的地方,也是整座山靈氣最濃郁的地方。
據說這裡曾存放過一本無所不知的天書。
為保護天書,幽都山歷代主人們在這天臺外結有強大的結界,外面的風雪都無法飄到這天臺上,就像在半空中加了一個玻璃罩子一樣。
可四百年前天書還是被人盜走了,具體原因已無法知道。
自天書被盜後,這裡便空了下來再無人問津。而結界卻還是一直有的。
我默默走到平臺的右側的邊緣,本是一片荒蕪的崖邊此時已經長出了一棵不足五寸的小樹苗。
這棵樹苗通體晶瑩狀似水晶,小小的銀色葉片像是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微微晃動起來。
我將左手藏在身後,蹲下。右手輕輕撫摸著搖晃的樹葉:“熏池,熏池……”
葉片停住晃動,樹枝微微向我身前靠攏,似乎感覺到了我有些不對勁,在向我詢問著。
我拉扯著嘴角,努力壓抑著心裡的空虛和惶恐:“她醒了,我得走了……我是來道別的。”
樹枝頓住。
“你還這麼小,我走了誰來照顧你呢?要是有人知道了你還在,把壞主意打到你身上怎麼辦?他們要是把你連根拔起怎麼辦?要是這破結界哪天消失了,這狂風暴雪你又如何受得住?更甚者,要是哪天蒼霄知道了你的存在……”
銀色的樹葉覆在我蒼白的手背上,一下一下努力地拍著,不厭其煩的安慰著我,就像曾經那個空桑山上溫潤如玉的男子。
我慢慢平靜下來,自嘲道:“也對,子檀已經醒了,蒼霄要你也沒用,這結界是歷代幽都山之主結的,再不濟也不會被風雪給刮破,你的原身早已在空桑被付之一炬,連蒼霄這樣掘地三尺地找都找不到,那些人又怎會知道你在這裡呢?”
是啊,誰又想得到呢?蒼霄滿天下尋找的擁有極強大力量的至純之心竟被我埋在了幽都山頂上。
他不僅重生了,還吸收了山頂靈氣演化成樹,再修行幾百年就可以修得真身了。
事到如今,我在這個世界上真的一點用也沒有了!
誰也不再需要我。
連想被利用,也沒有價值了。
我抽回右手,言語中藏不住的落寞和諷刺:“熏池,我得快點去報信了。要不然耽誤了蒼霄大人見最心愛的人,這罪我可頂不起。”站起身,腦袋因為缺血有片刻的眩暈,“再見,雖然不大可能……”
應該說後會無期吧……
但看著顫動著卻一絲一毫都無法移動的小樹苗,這“後會無期”四字在我嘴邊一轉,終還是咽了下去。
理了理衣袍,我狠下心腸,走出白門。
身後仿佛有一個男子輕聲長歎,溫柔而無奈的喚著我的名字:“若一,何苦……”
作者:
bobo19901214
時間:
2015-1-5 05:42 PM
3、醉一夢3 ...
靜立在洞外的寒玉鐘前。
寒玉鐘響,九州遍曉。
不知道為什麼蒼霄要把這樣的東西放在洞口。好像要在第一時間急不可待的向全世界宣佈子檀醒了一樣。
但現在,我已沒有精力去思考蒼霄為什麼要這麼做了。
我猶豫。敲,就必須馬上走。因為我不認為自己能冷眼接受他們的恩愛。不敲,呵,那又能瞞幾時呢?
深呼吸,我取出嵌在石壁裡的玉錘。突然無厘頭的冒出句話:“如果非走不可,我一定要把這玉錘給汙了。”說完咧嘴笑了。
“我勸你還是不要抱這樣的希望比較好。”
我詫然的轉身,不由失聲驚叫:“是你!”然後猛的一陣頭暈。是她,送我來這個世界的女巫。
女巫白了我一眼,然後揶揄道:“是我,感謝你還這麼記著我。哦,也是,每天晚上釘我的小人百八十遍,想忘了我也不容易。不過你那種對我來說低劣得幾乎一點力量也沒有的咒術已經被我全反在你身上。相信作為普通人的你應該也過活得不容易。”
我嘴角抽了抽,我這過活得豈是不容易。
懶得和她爭吵什麼。我說:“你就這樣大搖大擺的站在幽都山的禁地,不怕有妖怪吃了你?”
“他們看不到我。”女巫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這是做什麼?”
我輕輕閉上眼,聲音是意料之外的疲憊:“敲鐘,然後回家。”
女巫很詫異:“喲!這還是當初那個醉酒吐了我一身,逮著我要去捅死花心男友的女人麼?”她手指一動,我的面具“啪”的掉在了地上,看到我的臉,她明顯怔了下:“是該回家,是該回家了。嘖嘖,你的臉色快好過我養的寵物僵屍了。想不到你的怨念如此強大。嘻,要是我今天不來,你又要怎麼回家呢?”
“我本就沒想到你會來的。”我淡淡說:“你不是告訴過我,我去死,就能回去嗎。我把血給了她,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流了那麼多血,我還是沒回去……”
“哈,我說什麼你就信啊?早知道我就說吃小狗便便能讓你回去了。”女巫攤手搖頭,一副沒想到你這麼蠢的模樣
我咬牙,忍下一腔怒火:“既然你來了,我去收拾收拾你就把我帶回去吧。”
“收拾?不用。你怎麼來就怎麼走。”
我僵住:“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老實告訴你吧,這個世界的所有東西都不是你能帶走的。因為它只是你的一場夢。夢醒之後萬事皆空。”
“夢……”我呆了。
“咳。”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樣子,女巫摸摸鼻子,似乎知道這次自己做過火了。她拍拍我的肩:“放心,放心。姐姐也算個有責任感的人。我先去準備個東西,晚上我再來找你。保證讓你無憂無慮的回家。”
話音未落,人已不見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敲響寒玉鐘的。
蒼霄滿目焦急的從山下趕上來,我死死盯著他一刻也不停的身影,期望他能在我身邊停下來,哪怕一會兒。
但是,留給我的只有寒風。
胸口突然湧起一股類似憤怒的心酸,擦肩而過時,我伸手拽住他廣袖,近乎自言自語地呢喃:“蒼霄,如果……”
“再說吧。”急促的幾個字,他的衣袖從我的手中劃走,沒多停留一秒。我訝異地瞪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寒□的黑暗裡。
風一陣陣吹亂我的發,心臟已經累得連悲哀也變成了奢侈。
“呵。”我發出一個單調的音節,“好,好……這才是蒼霄。”
蒼霄,如果下一秒我消失了,你會不會再看我一眼?
在這種時候,我親手碾碎自己僅有的自尊。如此卑微的乞求一個回眸。你卻如此輕易的,乾脆的,甩了我一個響亮的巴掌!
是的,蒼霄就該這樣,冷漠無情到極致,這才是我初識的蒼霄。
半晌,在腿都快凍僵時,我望著安靜的洞口,想著他會在裡面如何溫柔的撫摸子檀的臉龐,想著他唇邊會揚起怎樣寵溺的笑容,想著他的眼裡會滿滿的都是另一個女人的身影!
心裡的情緒終於像煤氣般一絲絲從縫隙中洩露,然後不知被誰悄悄扔進去了一根火柴,“嘭”驚人的爆炸了。
我一把扯掉臉上的面具狠狠地往洞口執去,咆哮道:
“蒼霄!祝你他媽的生日快樂!”
這句話和罵“蒼霄!你他媽的真是混蛋!”一樣憤怒。
和罵“蒼霄!我他媽的就是犯賤!”一樣諷刺。
和罵“蒼霄!靠他媽的我不要你了!”一樣決絕。
是的決絕。
“生日?早忘了,而且那並不是個值得祝賀的日子。”白衣男子淡漠的走著。
“既然你覺得上天給你的生日不值得祝賀……”橙衣女子疾步跑到他跟前,嬉皮笑臉地望著他,配合著他的腳步,倒退著走,“那我們就來找一個值得祝賀的日子當做生日吧!”
他眉頭輕挑。
“霄狐狸,你要不要和我做個約定。”女子伸出小指對他晃了晃。
他頗感有趣的勾起唇角。
“約定——什麼時候我和你表白,什麼時候就是你的生日。生日禮物是女朋友一個!”嘟著嘴想了想,她又道,“所以,在那之前,你一定要把位置給我留著!必須留著!”
“呵。”蒼霄頓住腳步,啞然失笑,“這算什麼……”
可惜的是,之後我們便回了幽都山,我再也沒機會決定他的生日。
直到現在,我終於說出“生日快樂。”這句話不再是依戀,而是告別。
“我不要你了……”我蒼白著臉色,顫抖著聲音,也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他聽,“我不要你了,不要你了!”
顏若一不要蒼霄了,因為要,也要不不起。
夜幕降臨。
今晚的大幽宮比通常都要安靜。大家都去寒玉 洞了。長老們在洞外堵著,小的們在山路上堵著。
最後,我還是沒有勇氣沖進去讓蒼霄看見我摘了面具的臉。
我怕,怕自己一個沒注意就在他面前淚流滿面。更怕他看到我的憔悴後,只是輕描淡寫的說句謝謝或是對不起。
那樣,我一定會瘋掉。
蒼霄親啟:
子檀已醒。歸期已至,望君珍重,後會無期。
空空的“顏羅殿”裡只有我一人。
廢了無數張紙後,我好不容易“畫”完給蒼霄的留書。看著眼前這篇留書,我想了想,又在後面添了幾個字“若一絕筆”。
琢磨著,怎麼也得搞點悲情元素在裡面啊,要不然自己這走得像個鳥似的。我已經這麼難過了,讓別人愧疚一下,也不過分吧。
擱下筆,我百無聊賴地坐在屋裡撥弄燈芯。
其實這裡本叫浮雲閣,當初我覺得既然自己要住這屋子,就一定要取個與自己相稱的名字,硬逼著蒼霄把這名字改成“顏羅殿”。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妖極力反對,但最後蒼霄還是大筆一揮親自幫我寫了牌匾。以彰顯他對我的重視。掛上去後,那些活似要找我拼命的臣子們頓時偃旗息鼓,再不提起。倒是此事被小妖們當做飯後談資談論了很久。
現下回想起來,竟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哐當。”一碗黑糊糊的液體丟到我面前,恍惚了下,我回過神,轉頭望向憑空出現的女巫。一個跳動的火焰影子還停留在眼裡。仿佛女巫的身上有個洞在不斷的變大變小,十分詭異。
“這是什麼?”我眨眨眼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起來。
“善後工作,孟婆湯……”
“什麼!”我驚了一大跳,叫道,“我不想投胎!”女巫很乾脆的給了我後腦門一記鍋貼:“誰要你投胎,這是孟婆湯的鍋灰兌的水。幫你忘情的。”
“忘情?”
“對啊,這可是我好不容易從鍋底摳下來定的成果。你知道偷這玩意兒有多危險嗎?我說你這女人也真是笨。不就是傷情而已,至於這樣要死要活的麼?哎,算了。快喝吧,快喝吧,喝了我就送你回去。”
頂著女巫期冀的目光,我端起碗。慢慢送到唇邊。
一股苦澀的味道立刻沖入鼻腔。
孟婆湯,忘情水,也許是這世界上最好的解憂藥了。但是這本來應該讓人解脫的極樂水,為什麼卻擁有眼淚的味道?
忍住酸澀,我將碗輕輕放下。女巫急了:“怎麼?你怕苦嗎?我有糖。”說著,真從兜裡掏了兩粒巧克力出來。
我從女巫手裡拿過一顆,撥開外面的錫箔紙,放進嘴裡,我笑了:“好久沒吃到這玩意兒了。真甜。我還是比較喜歡這種味道。”
“哎,你不喝啊?”
我搖頭:“不用喝,我知道我忘不了。”
“怎麼忘不了!?雖然這只是鍋灰兌的水,但要人忘記一個夢真是太容易了……”
“不。”我緊盯著女巫的眼睛:“這不僅僅是個夢。它已經融入骨血了……如果說我帶不走這裡的任何東西,至少讓我擁有回憶。”
女巫搓了搓手:“真肉麻。算了,不喝拉倒。糟踐了這好東西。”說罷,端起碗隨便往地上一潑,那藥水落地就像蒸發似的消失了。
女巫把碗揣進兜裡,對我說,“把你的手給我,走了。”
我深吸一口氣,伸出手。
蒼霄,永別……
“哐!”就在我還差那麼點捏住女巫手的時候,一個黑衣蒙面人突然踹開房門,寒眸往屋裡一掃,飛身過來揪住我,利劍“刷”的比到了我的脖子上。
我寒毛一立,他大喝一聲:“走!”提了我便掠出屋去。
這一氣呵成的!
我呆滯著,就連女巫也呆滯在屋裡。
難道就在我決定離開的時候終於遇到傳說中的綁架了嗎?
作者:
bobo19901214
時間:
2015-1-5 05:46 PM
4、醉一夢4 ...
幽都山峰,寒玉 洞外。我無不悲哀的想,那些小人說不定真的全釘在自己身上了。這個世界的人雖看不見女巫,相對的女巫的法術對他們也沒用。也就是說,她無法幫我擋開黑大俠。
而要回去就不能碰著這世界的任何活物。
顯然,黑大俠是活的。
當他吼出“蒼霄,想要回你的女人就用子檀來換!”這句話時。我只覺得眼前一黑,徹底絕望了。
這個綁票的居然連情況都沒摸清楚就來綁了!
在洞外僵持了快一個時辰了。蒼霄卻連洞門都沒挪出一步。
幽都山的長老們都鐵青著臉圍著黑大俠。我已經堅持不住了,亮晃晃的火把好像要燒著我一樣,若不是有黑大俠架著,估計我早癱在地上了。
女巫看我一副快翹辮子的模樣,果斷道:“跳崖!”
寒玉 洞外就那麼大的位置,黑大俠被眾長老逼得很靠近懸崖,只要我趁他沒有防備,使點陰招應該能達到“同歸於盡”的效果。
女巫握著我的手一起跳下去,在掙脫黑大俠時,女巫催動法術。我就可以安然回家了。
雖然危險,容不得一點偏差,但我明白,想要回家,也只有這樣辦了。
可是……
“等一下吧。”我在心底輕聲哀求著女巫。盯著黑乎乎的洞口,汗濕了掌心。再等等,或許會有什麼不一樣。
無聲的時間緩緩流過,在我耳邊似乎凝成了“滴答”的聲響。
“喂!”女巫的聲音有點急躁,“你要知道,我不能在這裡待很久。”
“再等一下……”也許他就出來了。咬著牙,我望瞭望毫無動靜的洞口,他會出來的。
“顏若一,你何苦這樣作踐自己?你就這麼喜歡自虐?”女巫的話像鞭子,抽得我骨子裡都在發冷。拽緊了拳頭,我竟找不出一言一語來反駁女巫。只有一遍一遍的哀求,等一下,再等一下……
時間的“滴答”聲越發響亮,像一把錐子,在等待著的每時每刻,聲聲錐心。
他怎麼會不管我?
女巫忍不住破口大駡:“靠,什麼男人!你他媽的到底走不走,都這樣了你還要等?”
他怎麼能不管我?
錐心的時間似乎停止。以一個絕望的姿態紮根在血脈。我終於闔上眼,不忍再望向那死寂一片的漆黑洞口。
腳下一軟,整個人癱軟在黑大俠的懷裡,大俠身子僵了僵,隨後一聲嗤笑:“蒼霄,看來你一點也不瞭解人類的脆弱。”
對面的長老見我像快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樣子,頓時有些喧鬧。
我看見他們每個人都在對黑大俠喊著什麼,黑大俠的胸腔也在輕輕震動,似也在說些什麼。但是所有的聲音到了我的耳邊全都變成陣陣嗡鳴。
他真的不管我。
原來在他心裡,我和子檀的距離如此遙遠
啊,說不定我到這個世界的目的就是為了救醒子檀,讓她和蒼霄再續前緣,從此比翼雙飛,永結……
本是想當笑話調劑下自己的心情,但卻越想越苦澀。不知怎的,心裡竟生出一絲絕然。
望著已升上中天的雙月,記憶忽然回到那個雙月皆圓的晚上。我第一次見到蒼霄幻化成人的模樣。
銀髮如絲,白衣勝雪。
鮮紅如血的紅月與沉寂如水的藍月在他眼眸中交替出惑人心魄的紫色。紫眸中清楚地印著我怔愕的表情。
他唇角明明勾起了弧度。瞳孔的深處卻是一片虛無。就是那片虛無,讓我義無反顧的跳進去,然後眼睜睜看著自己,泥足深陷。
可是夠了……
真的夠了。
我深吸一口氣,笑道:“大俠,你還看不懂狀況麼?”我的聲音微弱而喑啞,卻成功地打斷雙方的對話。
一時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了我身上。
我笑著。我討厭被人注目,在眾目睽睽之下我總是害怕行差踏錯,成為別人的笑柄。在大庭廣眾之下發言我會覺得局促不安。
可是現在無所謂了,怎樣都無所謂了。
別人怎麼看又與我何干呢?我只是在做我自己罷了。
“蒼霄大人怎麼會為了我這樣無關緊要的人,把子檀交給你呢?”
“無關緊要?”黑大俠嗤笑一聲,“浮雲閣裡會住無關緊要的人?”我這才發現原來綁匪的聲音是很好聽的。微微向後仰頭,看到他精簡的臉部線條,嗯,這人肯定長得很帥。
不過,可惜……
就像他不知道浮雲閣早已更名為顏羅殿一樣,他也不知道,在蒼霄心中,子檀和我簡直就是雲泥之別。
“那麼,我就是那個例外吧。”話音未落,黑大俠身子卻猛的一顫。似乎被什麼震了一下。
我卻無法思考其中緣由了。
目光留戀在寒玉 洞口,緊緊抓住了女巫的手。然後,猛的向前一掙。我本以為黑大俠會怕殺了我失去了人質,在我的突然“襲擊”下會下意識的把刀撤開一些。沒想到的是,他像被嚇了一跳,居然直接放開了我。
我無暇他顧,後腳勾起,直踢向男子的下身。非常下流的招數,但非常有效。黑大俠不料我非但不跑,還這般“下流”,忙閃身躲開。我趁著他閃身讓開的勢頭,拔開腿就向他撞去。
一眾身經百戰的長老全被這樣打架的方式驚呆了。這麼多人竟沒人上前去拉一把,眼睜睜的看著這瘋子般的女人硬生生地將一個八尺男兒撞下幽都山峰。
幽都山上寒玉峰,寒玉峰下鬼哭河。
鬼哭河中聞鬼哭,泣淚焚盡人屍骨。
初上幽都山的我曾聽過這首兒歌,說得正是幽都山后山斷崖下流淌的鬼哭河。河水裡常年瘴氣翻騰。尋常人掉下去是絕無活路的。
山下戾氣陣陣撲面而來,刮得我臉頰生疼。
沒有人知道我去了哪裡,他們只會認為我死了。墜在鬼哭河裡,屍骨無存。
急速下墜,看著越來越遠的幽都山峰,我終於濕了眼眶。最後一眼都見不到了嗎?見不到了嗎?
“抓緊了。”女巫大喝一聲,猛烈的拉扯感襲來。我好像被捲進了一個漩渦,不停地旋轉,搖晃。然後清晰地感覺到某些東西從自己身體裡慢慢剝離。
刺目的白光,晃得人眼花繚亂,無數場景從我眼前劃過,開心的,難過的,激情的,寧靜的,兇險的,唯美的……所有的畫面都變成了流光,越來越快地消失在我的視野。漸漸地我的意識模糊起來。
蒼霄。
蒼霄。
蒼霄,蒼霄,蒼霄!
蒼霄……
霄狐狸……霄狐狸……
你死哪兒去了?
“啊!”我嘶聲力竭的尖叫出來,聲音被越來越激烈的風撕裂,淚水被蒼白的空氣擠碎。
沒有人聽見。沒有人看見。
蒼霄,這次你是真的找不到我了。
迷迷糊糊之中,我仿佛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飛速向自己撲來。
曾經,我問過他“你怕死麼?”
“蒼霄一生何懼。”那樣擲地有聲。但如今,你為何蹙緊了眉,又為何蒼白了臉色?蒼霄,此生無畏的你,怎會有那樣絕望懼怕的眼神,那樣無助懇求的聲音:
“抓住我!”
不對,蒼霄會憤怒,會悲傷,會無奈,卻不會無助的乞求。
他太強大,不懂無助。
“手!”
一直以來,我追逐你的腳步,最後卻發現,你並不曾想過為我停留。而現在,我也終於失去了伸手的勇氣。
他的手快觸摸到我幾乎半透明的指尖。牽動唇角,我揮手,“啪”地一聲輕響,將他的手拍開。無力卻無比決絕。
猝不及防的這一下,打得他表情怔愣,眼神有瞬間的呆滯。
還來不及等他做出反應,女巫牽住我的手一緊。我微微一笑,再見他驚恐的撲上前來,卻只抓住了我已經變空的衣袖。
“顏若一!”如此聲嘶力竭的呼喚,是我在那個世界聽到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挽留。
你會難過的嗎?
其實,我是希望你難過的。
我甚至有點希望你痛不欲生,和我一樣,疼痛……
陽光明媚的清晨。
一隻蒼白的手從被窩裡伸出來。摸到床頭邊的手機又縮了回去。不一會兒“喂,120嗎?我急需輸血……”
不是夢,這樣的疼痛,怎麼會只是一個夢?這是我最傷痛也最華麗的回憶。
一個月後
“來來,若一跟我一起吼這首歌。”朋友們七手八腳的將我推到前面。一首《死了都要愛》吼下來。嗓子已經嘶啞得差不多了。唱累了。大家又瘋了似的開始互相灌酒。
不一會兒,我的腦袋就像被人打了一棒般暈乎乎。
昏暗的燈光。我傻笑著癱軟在沙發上聽著朋友繼續吼歌,看著他們繼續喝酒。爛醉如泥的都市,爛醉如泥的人。
一場宣洩。
但不論今天弄得多麼狼狽,明天依舊要把自己打理得整整齊齊,規規矩矩。生活還是依舊。
我想,就像那場夢一樣——誠如巫女所說,那只是我的一場夢,在21世紀裡,我只是醉酒後被朋友架回家裡,睡了一個晚上。誰也不知道我經歷了怎樣的驚心動魄。
音樂突然安靜下來。頹廢的氣息中,不知是誰,用不成調的聲音唱著:
春去秋來花謝花開
記憶深埋那片心海
所謂糾纏只是傷害
沒有人去灌溉一切成黑白
只是我還放不開,對你太依賴
只是我還不能夠釋懷
只是我還放不開,內心的陰霾
忘了你曾經把我出賣
一路走來幾許塵埃
愛是誰來還誰的債
決定醒來躲開傷害
而命運的安排已無法更改
只是我還放不開,給我個痛快
只怪我已不能夠表白
只是我還放不開,對你的期待
無法忽視真愛的存在
莫名其妙的,我的淚就這樣撲簌簌地落下來。甚至讓我連察覺的時間都沒有。
只是我還放不開,對你太依賴
只是我還不能夠釋懷
只是我還放不開,內心的陰霾
忘了你早已把我出賣
只是我還放不開,給我個痛快
只怪我已不能夠表白
只是我還放不開,對你的期待
無法忽視真愛的存在
——《放開》愛樂團
再也忍不住了。我像個走失了的孩子,把無措和恐懼化作眼淚與咆哮。憤怒地將桌上的水果、酒杯都掃到地上。
我抓著頭髮竭力尖叫,然後趴在一片狼藉的地上嚎啕大哭。
在清醒一個月後,我終於爆發了。
朋友們被嚇得不輕,只有一個喝得差不多的女子跑過來拉起我,說:“不要哭,姐姐帶你去夜店滋潤滋潤。”
我抹了把鼻涕眼淚。豪情萬丈地振臂高呼:“老娘要三個,虐死一個,捅死一個。還有一個,還有一個……嗚,帶回家給我下清湯掛麵。”說完抱著那女子又哭起來。
眾人回過神,哄笑著將我倆拉開。我掙開眾人,一個勁的喝酒。我只是想醉。然後再做一場夢而已。
因為那場夢已經徹底的完了。
作者:
bobo19901214
時間:
2015-1-5 05:49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6 11:30 PM 編輯
第一卷
5、第一章 ...
世界一片混沌。
淒厲的風在耳邊呼嘯而過,一如當初跳下懸崖的那一刻。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帶著悲傷,然後落在一團塵埃裡。
灰色塵霧漸漸散去,熟悉的山路間立著三個人。武羅,她,還有轉角處藏著的蒼霄。
她看見自己將一件皮衣扔在地上,憤然離去。
“你到底做了什麼?”武羅看著蒼霄拾起衣裳,動作輕柔地拍掉塵土,忍不住問,“她怎麼那麼生氣?”
蒼霄抿著唇,不發一語。待將灰塵都拍掉後,他沉默著轉身離開。
“你不上去看看?若一那麼遮遮掩掩的……哎喲!打我做什麼?”
“不許去。”手下一轉,略施小法,路邊的小石子像長眼睛似的,顆顆打到武羅的身上。
“哎……別,停!別打了!”武羅接住一塊小石子,肅容道,“剛才我在阿顏身上感到一股戾氣。女人的嫉妒最可怕。表哥你就不怕她對子檀姐姐動什麼手腳嗎?”
“她不會。”
“哦?這麼相信她?這可不是表哥的作風。”
蒼霄回頭望了眼綿延而上的山路,唇角微揚,淡漠的語氣裡夾著絲溫柔:“她不會。”
目送蒼霄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武羅嘟著嘴摸了摸臉:“就算是妖怪,也不能長成這樣啊。真是罪孽!”
黑暗襲來,她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心中空落一片。數不盡的風一直往血液裡面灌著,刺骨的冰涼。
“蒼霄!祝你他媽的生日快樂!”
清晰的聲音傳來,她眼前驀地出現蒼霄的背影。
挺得筆直的背脊此時有些許的僵硬,似怔愣了好一會兒,蒼霄微側過頭來。黑暗總隱約能看見他水晶一樣的紫眸。
他眼中的神色複雜變換,眉頭輕蹙,唇角卻勾起了淺淺的弧度,好像在盡力壓抑,最後還是忍不住顯露了欣喜。
這神情狠狠地撞擊她的胸口。一股暖意蔓延開來。
蒼霄往後退了一步,想要轉身,卻在聽到 “我不要你了”這句大吼時,愣生生頓住了腳步。
紫眸眯起,微抿起的唇角帶著些許孩子模樣的賭氣,他繼續往裡邊更深的黑暗走去。若一想去拉住他,但猛的一陣寒風吹散了那翩然離去的背影。
她失神地立在原地。
一陣疲憊。
為什麼你不願意再多回一點頭呢,再多回一點,哪怕一點……
我也不會等得絕望死心。
“啊!”她聽見自己極盡淒厲的嘶吼。
愕然回首。
只見那個恍若謫仙的人慌亂地推開眾人,緊隨著那抹決絕的背影跳下懸崖。
黑衣人化做一團光球與他擦身而過,他卻連眼角也沒動一下。直直地追尋著那背影,用盡全力。
但最後他伸出的手卻被無力而狠絕地揮開。怔愕之間,若一的蒼白微笑的表情越來越淡。他回過神,再次撲上前去,卻只抓住她遺落在空中飄零的衣物。
蒼霄空洞的目光和慘白的臉色在她眼前定格,然後越來越模糊,直至消失。
暫態,一陣難以言喻的鈍痛襲上心頭,像一隻毒蟲鑽入骨髓,一動則傷筋動骨。
也許,他是在乎的。
其實他也有在乎的……
“……一,起來,起來了!”迷迷糊糊的睜了睜眼她一裹被子又準備睡去“哐!”的一聲,門被猛地推開,“顏若一!給我起來。你還有時間睡懶覺!”
“嗯……”被窩裡的人不甘心地咕噥了幾聲,慢吞吞地撐起了身子,盱了眼臥房門口身著黑斗篷的女子,抱怨:“知道,知道。你就不能溫柔點叫我麼。”
“哼。”女子扭頭走開。顏若一下床將睡衣換掉,然後去洗漱。
距離那場絕美的夢已經有兩年的時間了。
現在,她可以很正常的生活,不會再像剛醒過來的那些天一樣常出現幻覺。
停下刷牙的手,她含著一嘴的泡沫呆呆的看著鏡中眼眶微紅的自己。
但是,不管是過了兩年還是二十年,甚至就連這輩子都過完。只要想起他,她依舊會落淚——這已經不是時間的問題了。
24歲的顏若一開了一個小小的手工服裝店,幫特立獨行的人量身定做奇裝異服。在這城市也算小有名氣,每月收入馬馬虎虎夠過活。因父母住在外地,她和別人同租一間公寓。
有意思的是,這個合租人就是當初送她到那個世界的女巫——莫默。
據莫默說她是被父母踢出門來找若一贖罪的。雖然女巫的嘴裡常吼著煩,但若一知道女巫是心懷愧疚的。
否則,像她這樣的女人根本不會因為父母之命而乖乖待在她身邊。
若一並不怨恨莫默,反而有些感激。
因為那個世界讓她懂得的不僅僅是愛情而已。
“聽著,今天你必須給我帶個男人回來,都聯誼這麼多次了。居然還保持著貞潔之身,你是想把處女這個名頭一直頂到老死的那天嗎?你現在還在保質期,馬馬虎虎的還能拯救一下社會。等你過期了,哪位男同胞還會受你的迫害?”莫默一邊念叨一邊用魔法棒把衣櫃裡的衣服提出來在若一身上比劃,“你這是扭著純潔的尾巴不放手,看得我都不好意思把男人帶回家來了。顯得我多俗氣似的。”
“反正你都是把他們拿來做實驗……”若一小聲地辯解。
“閉嘴,作為沒有男人的女人,你在我面前沒有狡辯的權利。現在,你把嘴裡的東西給我吞下去,穿好這身衣服,出門。行動!”
若一深深歎氣:“是,巫女小姐。”
不管是安排聯誼,製造“邂逅”,還是做出一些狗血至極的“偶遇”。若一都竭盡全力地冷靜應對那些常人完全無法理解的“好意”。
她清楚莫默的目的——讓她忘掉蒼霄。
但,忘掉蒼霄?這早已註定是個不可能的事。
若一很清楚,蒼霄在她心中種的不是玫瑰或百合,而是一棵極其頑強的沙漠仙人掌。
但,顯然莫默還沒有這個意識。
“我走咯。”
“嗯,晚上沒有男人跟來我是不會給你開門的。去吧。”
“哎,我的鑰匙!你怎麼可以……”
“嘭!”
於是,若一終於憤怒了“老巫婆!我也有交房租你不能搞獨裁!!”
回答她的只有門內落鎖的聲音。
獨自一人走在華燈初上的大街,腦海裡閃過剛才某位男士冷淡的面容:“顏小姐,如果沒有意願,就不用耽誤時間。失陪了。”
“哎……”一聲長歎,若一覺得很委屈。她想,這次一定要回去和莫默談個清楚。
但是,今晚怎麼回去?那丫頭向來是說到做到,沒看到男人絕不會開門的,她堅信!扶額歎息,怎麼就攤上這麼個主呢?
當初她就該義正言辭的拒絕莫媽媽的“好意”才對。
正想到這兒,一個閃閃發亮的圓珠子骨碌碌滾到了她腳邊,她好奇地頓下腳步打量。旁邊立刻地傳來個蒼老的男聲:“姑娘,你是有緣人哪,來看看吧。”
騙子啊……
撇了撇嘴,若一抬腳就走。腹誹道,自家就有個請不走的女巫,不僅免費,還肯定比你算得准。
“姑娘。我見你眉心一枝黑桃花迎風招展,你可是還有未續完的孽緣啊?”
聞言,若一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回頭看了眼隱在樹影中的人。那人自道旁的座椅上慢慢起身。路燈在他身上劃出一條線,隨著他的動作起起伏伏。老人駝著背,戴著一個碩大的斗笠,幾乎把整張臉遮完,只露出乾癟的下巴。
他身上裹著比莫默的斗篷還大的“黑布”。這樣的“中西結合”看起來倒還有種詭秘的感覺
若一眯起眼,估摸著他這身打扮得花幾塊大洋,要不要跟他談比生意,乾脆叫他到自己的服裝店裡去做件更有“感染力”的衣服好了。
這肚裡正打著小算盤,那老者又道:“顏姑娘,做事可不能半途而廢,惹下了禍,自然應當承擔完的。”
“你……”還沒來得及吃驚他如何知道她的姓,那老者突然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若一一聲驚叫,立刻掙扎起來,沒想到那老人的力氣出奇的大,“你幹嘛!放開我!光天化日……不對,就算是傍晚也不能這麼無恥,你這為老不尊的傢伙……”這莫不是遇上了傳說中的瘋子吧,若一有些怕,“我數一二三,你再不放開,我可不管什麼尊老愛幼的了,小心我一腳踹得你心肝脾胃肺全吐出來!”
“顏姑娘,你可還記得兩百年前九州幽都山上的蒼霄嗎?”隨著這一聲滄桑的質問,她終於掙脫了老人的手,連帶著打翻了他頭上的斗笠。但那一瞬間,風似乎都靜止了。若一忘記了逃跑,徹底呆住了。
他……他……
“顏若一,你孽緣未了,此處並非你該留之地。”
眼前的人影慢慢模糊,若一抬手揉了揉眼睛,意圖將他看清楚。但腳卻漸漸軟了,整個人似乎掉入了一個失重的空間。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那老者的聲音在耳邊不斷的盤旋:“顏若一,洪荒之間,萬物滄桑。塵緣孽障,浮生短夢,淺雲一撇,滄海一粟,得之坦然,失之淡然,切記,切記。”
她記得,最後一眼,看到的是那路燈橙黃的光。
一輛小轎車自路邊飛馳而過,帶著地上的一個大斗笠滾了幾圈,然後靠在人行道旁的座椅邊。風輕輕一吹,“沙沙”的,那裡什麼也沒留下了。
黑暗的屋子裡,灶臺上的怪異玻璃瓶器咕嚕咕嚕發出奇怪的聲音,顏色各異的泡泡不斷翻滾著。廚房裡卻一個人也沒有。
猛的自臥房傳來一聲怪吼:“媽的,居然敢動我罩著的人!”
昏暗的房間。女巫的指甲驀地長長。狠狠捏了一下幽藍的水晶球。忍下要炸了它的衝動。她的黑髮無風自動,飄在空中。儼然一副厲鬼的模樣,“不行,居然讓人在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太丟面子了。我得去搶回來!要搶回來……對了!”
女巫把水晶球丟到床上,一頭紮到了她那巨大的櫃子裡翻找起來:“那玩意兒好像……在……”
而那邊則是另外一番天地了。
一絲光亮瀉進眼裡。天空,破瓦,人臉,嘈雜的聲音。人中上傳來火辣辣的疼。這是哪兒?若一坐起身,四周都是衣衫襤褸,表情麻木的人。一個婦人正捏著她的手,嘴裡張張合合,不知在說些什麼,這女人是誰?這又是哪裡?
耳朵漸漸把聲音聽清楚了。
“姑娘你可醒了……”久違的,陌生而熟悉的語言和打扮。若一心裡狠狠一震:“這是,九州麼?”不禮貌的打斷了婦人的話,她顫抖著問。
“呃,是。”
大腦好一會兒才消化完這個“是”的意思。她猛的瞪大眼,反手抓住婦人的手腕:“幽都山呢?你知道幽都山在哪個方向?”婦人被嚇了一跳,然後不之所措地盯著若一:“幽什麼?”
不知道?
怎麼可能,九州怎麼可能有人不知道幽都山!
“幽都山?咳咳……小姑娘,可是說的九尾白狐的領地?”一個沙啞而年邁的聲音傳了過來。頓時四周一片抽氣聲,那婦人瞬間掙開若一的手,連滾帶爬的逃到一邊,驚恐的瞪著她。
她卻心思沒顧及這些,直直望著那角落裡病怏怏的老頭。那老頭喘了幾口氣道,“是的話,那裡早在兩百年前更名叫‘無思山’了。”
像聽到什麼可怕的東西,眾人的臉色更白了。
無思……無思。為什麼要改叫無思山?
“蒼霄呢?老先生,您知道蒼霄嗎?”
“蒼霄?”老人咳了幾聲,突然想起什麼道,“啊,老朽好像聽祖父講過,咳,是百多年前被封印起來的大妖怪嗎?”
百多年前,被封印的……
蒼霄?為什麼?又怎麼可能?
在她離開後,這片土地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作者:
bobo19901214
時間:
2015-1-5 05:54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6 11:17 PM 編輯
6、第二章 ...
天,還是那麼的澄澈。
若一從沒奢望過還有再回 “九州”的一天。但,她回來了。雖然離她走的時候已有兩百年之久。
整整兩百年!
“若一姐姐!若一姐姐!你看。”遠處一個瘦弱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跑到面前。
這個孩子穿得破破爛爛。身上,臉上一片狼藉,卻有雙水汪汪的眼睛。他手裡逮著四隻慌亂掙扎的老鼠,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若一摸了摸孩子的頭道:“小虎乖,真厲害。快拿回去讓你娘和爺爺看看。”不叫他丟掉,因為她知道,在他們眼裡這是救命的食物,而不是鑽過屍山,滿身細菌的老鼠。
“好!”小虎得到了表揚臉上笑得更甜了,撒著歡往破廟跑去。
望著孩子漸行漸遠的背影,若一掩去唇邊的笑容。掃了眼死氣沉沉的大街。
這就是兩百年後的九州麼?
王道不存,諸侯盤踞,連年戰亂,民不聊生。四處都是逃難的人民。饑荒,瘟疫,橫掃著這片曾經富庶的大地。
五天前,小虎的媽媽見若一穿著一身“怪異”的服裝孤零零地躺在破廟外,整個人生得白白淨淨,以為是哪家的小姐。將她“救”醒了來。
用“救”這個詞一點也不誇張。
這宗陽城外面正被一支妖怪的軍隊圍著。守城的官將全城男子都抓了壯丁,食物收刮充作軍糧。
前些日子城主請了些外援,那些人貪戀好色又殘暴,宗陽城裡已有不少女子遭了殃。百姓們被欺壓著,敢怒不敢言……
正想著,街的那一頭,兩個巡邏的軍士搖搖晃晃的走過來。
若一忙蹲下,抓了一把黃泥敷到臉上,用頭巾遮住了頭,背對他們,裝作挖草根的模樣。
“哎,女人!”一個系青領的軍士對旁邊的人擠了擠膀子。
另一個系紅領的軍士掃了眼若一推開青領軍士,正色道:“昨天尋常宮才派了人來查。好幾十個都被腰斬了。什麼叫殺雞儆猴知道不?你忘了那些人的慘樣了?”
“我不就是看看麼……”青領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略帶不甘地走了。
若一長長地舒了口氣。正要起身,突覺身後傳來一股寒意,心悸地向後看去,眼光穿過死寂的大街,遠遠望見城樓上戰旗獵獵。
錯覺?
不敢再多待,她急急跑回破廟,掩上門。
破廟裡坐著六個人,小虎一家已經將四隻老鼠剝了下鍋熬著。眾人見進門的是她都不自覺的往後挪了挪。
若一習以為常的找了個角落坐下。
鑒於五天前那番“幽都山”之論,破廟裡藏著的難民們早已把她看做與妖怪為伍的人,只有小虎和他爺爺對她還好。
沒想到過了兩百年,人與妖的間隙竟變得如此大了。
以前雖然人、妖之間也是矛盾重重,但為了各自的利益也能在一起共事,交流。絕不是現在這樣——敵視。
收回思緒她想起剛才那兩個軍士的談話。尋常宮,若一知道這個地方。因為在這個世界的兩百年前,那裡就已經很出名了。
那是修仙的地方。
那裡的老大叫季子軒,下面的人都喜歡喚他為“無上尊者”。若一初聽這個頭號還以為是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子,後來見過季子軒後才知道,原來這世界竟然還有可以和蒼霄媲美的男子。
與蒼霄的孤傲不同,那是一個溫潤的男子。
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畢竟,能和蒼霄那只腹黑得令人毛骨悚然的九尾狐狸拼到勢均力敵的人,也不會是什麼省油的燈。
他和蒼霄是死敵。
仿佛是天命他們爭鬥不休。小到一株草木,大至芸芸眾生。但凡能令對方感到愉快的東西,他們都致力於毀去。
對於他們來說,也許對方都是把自己推向地獄的惡魔!
顏若一不止一次感到困惑。如此出塵的兩個人,為什麼會相處得這樣惡劣……
或說,幼稚。
果然生活是很微妙的。
她第一次與蒼霄相遇時,蒼霄被打成了原形,九條尾巴只剩了一條,妖力幾乎全失——那事兒也是尋常宮幹的。雖然後來聽說那一仗季子軒也受了重傷……
但從某一種角度來說若一對那個宮主是崇拜的。
雖說後來蒼霄妖力恢復後,重新變個十七八條尾巴都不是什麼難事。可是在他有能力變出十七八條尾巴的時候,把他打得只剩一條尾巴這種事,某顏是不敢想像的。
現在的尋常宮還是由季子軒在當家麼?他竟然派人來督察軍隊,難道這圍城的妖怪很強大?是誰呢?她會不會認識?
季子軒現在還好好的,那麼,百多年前封印蒼霄的是不是他呢?蒼霄被封印時,武羅呢?子檀呢?難道沒人出來幫他一把麼?
而且為什麼要封印蒼霄呢?怎麼封印的蒼霄?封印了蒼霄後的妖族又怎麼辦呢?
無數的問題在她腦子裡堆成了漿糊,一個粘著一個。
小虎的爺爺告訴若一這個世界在兩百年前開始亂了,然後越來越亂,越來越糟。
兩百年前不知為什麼仙妖之間爆發了一次空前絕後的大戰。傳說中的那場戰鬥使天地混沌了整整七天七夜,尋常宮塌,滄海水竭。
此後的三年,但凡冬天,飄下來的雪都是紅色的。
開始仙族不敵,便與人類聯手。
蒼霄被封印後,妖族節節敗退,割地求和。之後人族的皇帝被暗殺,他弟弟篡了位,想霸佔妖族割出來的土地,季子軒當然不肯,於是人與仙又開始打。
妖族乘此機會休養生息,恢復了元氣,自然不肯再把土地拱手讓出,於是撕毀了條約,與尋常宮聯手,打得那篡位的皇帝沙場自刎,。
皇帝死了。各地諸侯遂並起推翻帝制,割地占山為王。
天下大亂。
妖族四處征討奪回本屬於自己的領地。原來的王朝固守都城,暗自發展自己的勢力,幾十年下來也有所起色,新皇帝一上臺便致力於重新統一九州,恢復過去“大啟”國的輝煌,因此與周圍諸侯國征戰不斷。尋常宮與各個諸侯在領地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爭執,但是在對待妖族的時候,雙方的立場都是異常堅定的——絕對不能把領地還給他們!
於是便有了尋常宮聯合各諸侯一同抗擊妖族的事。
她太想知道這兩百年裡發生的事,但那些是對於戰亂年代的人民來說那些是完全不想過問的,他們只需要能好好活著。
小虎的爺爺知道的這些,也不過是在逃難的途中東拼西湊聽來的而已。
“若一姐姐,你要吃點麼?”小虎端著一個盛了一些肉末湯的破碗走到若一面前,她剛想拒絕,但肚子很不配合的叫了幾聲。她看了眼那鍋已經被眾人團團圍住的老鼠肉,又看了小虎期冀的目光。
算了,現在誰有資格去嫌棄呢?
正常的食物?那是上輩子的事了。若一苦笑著接過破碗,一咬牙一狠心大大的喝了口,不等嘗出味道忙咽到肚子裡。
沒有任何調料的老鼠肉……
把碗遞還給小虎,若一喉頭翻過幾次惡臭的腥味,她僵硬地拉扯了下嘴角:“我想,我還得出去走走。”
剛出門,一拐角,她抱著肚子就幹嘔起來。
“顏姑娘。”低沉的男聲自身後傳來,若一嚇得立刻止住了幹嘔,警惕的轉過身。殘破的屋簷投影下站著個身穿盔甲的軍士。
若一嘴裡還殘留著老鼠的那股濃重的腥味,忍不住又嘔了幾下,才道:“你是誰?”
“末將奉泰逢將軍之命前來接姑娘到大營一聚。”那人視而未見一本正經地回答。
認得她的人一定是兩百年前殘留下來的老怪物。
可是,泰逢
她怎不記得有這號人的存在。還一聚?
上下打量了“末將”一眼,若一想:來者不善啊。
她又不腦殘,是個人叫她走她就走。
雖然,那泰什麼的將軍好像可以一解她腦中的迷惑,但……留著這條命親自去幽都山逛一圈。一定要好些!
“不用接了,我在這裡住得……嘔……住得很好,咳嗯,有事叫你們將軍自己來。”
“姑娘莫為難末將,將軍請姑娘營中一聚,還望姑娘配合。”“末將”上前一步。抱拳鞠躬。
若一冷哼一聲,這是請?說得好聽。
她後退一步正準備溜。卻不想撞上了堵硬邦邦的牆。詫異的回頭,只見兩個軍士一左一右抓住了她的手臂,若一怒叱:“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還想搶人不成?放開我!”
“顏姑娘,得罪。”那“末將”幾大步跨到不斷掙扎的若一面前,一掌劈下。她瞪著眼還想罵些什麼,身體卻不爭氣的軟了下去。末將大手一揮,“帶走。”
娘的!若一躺在床上動了動左頸。這哪是用接的啊,明明就是搶嘛!
呵,也是,九州這個地方向來都這樣。把“強者為王”的旨意奉行得徹徹底底。
“顏姑娘可醒了。”聞言,若一直挺挺地坐起來,劇烈的動作拉得脖子生疼,她卻顧不了這些了,戒備地盯著那坐在桌邊喝茶的男子。
男子生了一幅迷人的面孔,臉部線條剛硬卻不冷漠。讓她有絲似曾相識的感覺,一襲棕色的便衣長袍,黑髮高高的束起。即便他穿成這樣,她也能猜到,這就是那個泰逢將軍了。
見若一一直盯著他,泰逢放下茶杯,客氣地笑道:“顏姑娘,兩百年前,寒玉洞前匆匆一別,你可還記得在下?”
若一怔住。
“呵,是在下失禮了,還未介紹過自己。”泰逢站起身,輕輕鞠躬:“尋常宮季宮主麾下四將之一,泰逢。顏姑娘,別來無恙。”
他,竟是季子軒手下的那四大將軍之一。也就是他當初劫了她上寒玉洞去換人……
腦中一痛,若一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那至死未開的洞門,凝神對付眼前笑得很虛假的大將軍。
季子軒竟然把這樣重量的人物都派來了,可見圍城的不是什麼小人物。但這又幹她什麼事?而且,他又是怎麼認出她的?不都兩百年了麼,怎麼還能記得這麼清楚?
……果然,因為是妖怪麼。
“顏姑娘,明人不說暗話,在下用這樣的方式請你來,確有事請你幫忙。”泰逢迎著若一戒備的目光,依舊客氣的笑著,“我想請姑娘明日一同與我上城樓督戰。”
督戰?
要她這個纖纖弱女子上那個最容易被秒殺的城樓督……督戰?
泰逢對她有些許錯愕的表情很滿意,笑道:“不瞞姑娘,這仗怕是明日就得打開,而城裡的情況姑娘也見了,這麼幾千破敗守軍,要贏妖族的十萬精卒確是不可能的。何況,這領軍的,還是曾雄霸天下的九尾白狐——蒼霄的妹妹。”泰逢停了停,斜睨她一眼。
若一怔然,“武羅”兩個字不經意從唇邊溜走。她忙打住。
泰逢眼中唇角一勾,心裡已確定下來,“還請姑……”
“你要利用我麼?”若一打斷他的話,目光如劍直射到泰逢眼裡。
他略有些訝然地挑挑眉,隨後面色平靜的笑道:“正是。”
若一望天。
面對這樣不知羞恥的人,還能說什麼呢?
“既然你都把我‘請’到這裡了,想必去不去也不是由我說了算。只是,我去了又如何,畢竟已經是兩百年前的事了。且不說武羅會不會為一個在兩百年前就死了的女人受你威脅,就是她連認不認識我都有待商榷。將軍你與其在這裡與我浪費時間,不如早點上城樓去監管那些破敗守軍。”
“呵,姑娘可說笑了。”泰逢眯起眼,“浮雲閣了可曾住過無關緊要的人。那些妖族的長老們,誰不知如今這戰事是為何而來。姑娘你又何苦自貶呢。”
如今這戰事為何而來?聽出了他言外之意的若一不由心頭一顫抖。
是因為……她?
怎麼可能!
“做事可不能半途而廢,惹下了禍,自然應當承擔完的。”那個蒼老的聲音在若一腦海裡閃過。
她一陣頭痛,那個老頭,再次送她來這個世界的老頭說過這樣的話,那老頭也是這個世界的人麼?
若一記得她明明看過那老頭的臉,但為什麼記不起來?
她應當認得他。
是誰?誰有那個能力?莫默說這只是她的一場夢,那為什麼這個夢裡的人會出現在現實中,還把她帶過來?
“既然姑娘如此爽快的答應了,在下也不便叨擾。還請姑娘在此歇息一晚。在下還得早些上城樓去看著那些破敗守軍呢。告辭。”說罷,一拂衣袍便出去了。
“等……”這傢伙是把整整兩百年都走過來的人,這裡還有誰能比他更清楚這些年來發生的事。
但像存心不給她機會似的,門快速的掩住。
若一急得跳下床,連鞋都沒穿,徑直沖到門邊,卻怎麼也拉不開門。她氣急地垂門大吼:“泰逢!給我開門!我還有事要問!”
“顏姑娘還請早些歇息。有事,將軍自會請教您的。”門外是個陌生軍士的聲音。
“靠!”溜得還真快!她狠狠踹了一下門,無奈,又走回床邊坐下。
如今這戰事為何而來?
她縮到角落抱住雙膝,腦海裡一遍又一遍的閃過那聲夾帶著寒風的淒厲嘶吼——“顏若一”
將頭埋在手臂的環抱裡。蒼霄。你到底怎麼了。
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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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時間:
2015-1-5 05:58 PM
7、第三章 ...
翌日
“泰逢!”察覺到有人推開自己的房門,顏若一馬上沖了過去抓住那人的衣領。
“顏姑娘有禮了。”來人鎮定自若地問道,“姑娘昨夜可有睡好?”就像自己脖子上的那雙手完全不存在一樣。
“兩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泰逢依舊微笑著:“很精彩的事兒,你總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說完,不顧若一兇狠的眼神,喚人來替若一梳洗,“顏姑娘,今天有勞你了。”
一個時辰後。
“顏姑娘,請。”面對泰逢笑得很討打的臉,若一怒了:“把綁著我的繩子鬆開。既然答應了你,我就不會逃。”
泰逢搖頭,但笑不語。若一恨得咬牙切齒,“為什麼?”
“因為等下要吊起來。”
若一一愣神,還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架到城樓上了。
她望瞭望那高高豎立的,一向用來懸掛罪大惡極的死囚屍體的鐵杆,黑了臉:“泰逢!你真敢!”
沒什麼不敢的。
若一隻覺纏在腹部的繩子一緊,猛地一下勒得她差點沒吐出來。
等她像面旗子一樣被掛起來後,泰逢在下面笑眯眯地說:“有勞姑娘了。”
若一則很個性的當著他面“呸”了一聲。泰逢不惱,領著一群將士走了。
見他走遠些,若一才小聲咒駡出來:“祝福你買一輩子速食麵只有調料包。”轉念一想,這裡還沒有速食麵,又重咒道:“祝福你討老婆六個畸胸,生孩子四個屁股,老來牙齒長在鼻孔上……”這方還沒說完。那邊泰逢腳跟一頓,回頭,難得沒了笑臉的打量她。
她識趣的閉嘴,抬頭望向遠方。
與此同時,對面那片黑壓壓的軍營裡。
“掛了一個女人在城樓上?”乾淨的手指輕輕在桌上敲了幾下,女子優雅而沉穩的聲音響起:“什麼樣的女人?”
“回將軍,是一個著裝怪異的女子。”將士單膝跪地,抱拳回答。
在桌上跳躍的手指停了下來。“怪異。”女子細細回味著這個詞,微鎖的眉頭似乎在想著什麼,“我去看看。”
她從桌後繞過來。一頭及腰的漂亮黑髮隨風搖曳,玲瓏有致的身材包裹在堅硬的鎧甲裡,顯出一股女子難得的英氣。
走至營外,攀上用作瞭望的木制高塔,卻發現已有另一個人站在裡面了。
那人紅衣鮮豔如血,極是搶眼。武羅皺了皺眉,聲音略帶不悅:“你以為這是哪兒?還是你青丘山上的宮殿麼?”
身在戰場居然不著片甲,還穿得如此招搖。簡直就是找死。
男子低低笑著,並無被指責的尷尬:“小武羅,你這是擔心我呢。先不說這個,你來看看。”修長的手指指向遠方,回頭沖武羅一笑,頓時妖魅的氣息飄散開來。
武羅視而不見,直直盯著遠方,一會兒,臉上微露詫異。
“呵呵,子檀才走,就出了這樣的事。啊,或許她急著趕回無思山也是因為這個。”
“難怪,前幾天總覺得風的味道有點不對。”武羅細聲呢喃,“她竟……所以表哥才有了異動嗎?”
男子眯著眼笑:“這下好玩了,泰逢抓了個不錯的把柄。怎樣?還要攻城麼?”話音還未落,對面傳來氣勢洶湧的戰鼓聲。
男子眸光閃動,唇角裂開了一個嗜血的弧度,“看來,某人可不想給你猶豫的機會啊。全殺了怎樣?”
“九焱,你留守陣地。”說完武羅直接從瞭望塔上跳了下去。
“哎,當初可是子檀請我來助戰的。你卻連上戰場的機會都不給我?真傷我的心吶。”九焱趴在瞭望塔上俯視武羅,賣弄著魅惑人心的風騷。臉上看好戲的表情與可憐兮兮的語調完全不符。
嘴角一抽,饒是武羅也忍不住在心裡罵道,妖孽!
她翻身騎上士兵牽來的戰馬,冷冷道:“好啊,你若是上了戰場,沒控制住力道傷了她,就等著表哥醒了再給你機會吧。”
九焱挑挑眉,沒再說話。望著武羅飛馳而去的身影,慢慢挪開眼神,仰望藍得快要透明的蒼穹。風吹過,那一頭黑亮的頭髮竟瞬間翻出金黃的光。
九焱手指繞著自己的頭髮,依舊是那麼烏黑,仿佛剛才那耀眼的瞬間,只是錯覺。
“嘻。有趣。”
大鼓被擊出振聾發聵的響聲。
所有士兵拿著武器嚴陣以待,晨曦的光芒照在他們堅硬的甲胄上,若一突然覺得,這些破敗守軍還有那麼點陣勢。
但是……為什麼是這邊先擊響了戰鼓?
請戰?
請戰!他竟然主動請戰!
若一猛地掙扎起來。靠!泰逢那丫的把她吊在這裡當靶子啊!
早知道這樣,她拼死也要打他幾巴掌再給吊起來啊。
她狠狠地瞪向泰逢,卻見那小樣滿意地看著她掙扎的模樣,那眼神簡直就是在說,你掙扎呀!你掙扎呀!你越掙扎我就越高興。
於是,若一安靜下來了。望向他的眼神也越發鄙視。
少頃,對面的軍營裡也響起了雷鳴般的戰鼓聲,隨著戰鼓深沉而厚重的聲音,一人一馬率先闖進了若一的視野。雖然若一被掛的這個地方是最危險的,但視角也是最好的。
那人身材纖細,俯臥在馬背上,左手握著韁繩,右手執一條火紅的長鞭,黑髮在她身後肆意飛舞。
武羅!
若一張了張嘴卻沒叫出來。緊緊盯著武羅,見她宛若女神一般降臨。若一心中五味陳雜。
當初那個活潑任性的大小姐已經可以獨自帶著十萬大軍,攻城掠地了。
是啊,對於他們來說已經過兩百年。一個人類的三輩子都快過完了。那麼,武羅還記得她麼?如果武羅忘了她,是不是也代表著,蒼霄也輕輕的把她忘了?
一絲涼意滲入骨髓,她不由抖了一下,看向武羅的目光不自覺帶了些哀傷。
“武羅將軍,別來無恙!”泰逢對武羅抱拳問好,就好像在路上偶遇多年未見的摯友,“好久不見將軍,在下甚是想念,特此備下一份大禮,還望將軍笑納。”
若一瞟了眼泰逢粉飾天下的笑臉,腹誹道:忽悠,你接著忽悠,你能把原子彈忽悠成鹹鴨蛋。
“泰逢,你這是做何用意?”武羅勒馬停下,長鞭一揮,直指顏若一。
兩人說話的聲音都不大,但卻能清清楚楚的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見武羅冷漠地指著她,若一像被人逼著吃了一斤花椒,心裡麻成一片。
“在下的用意再明白不過了。請將軍撤軍,再不踏入宗陽城一步。事後,我定將人完好無損的奉上。”
“哼,笑話。這宗陽城本就是我妖族的領地,被你這些無恥人類佔據近百年,如今我妖族不過是討回被爾等盜走的東西。現大軍已至,這宗陽城已是我囊中之物,豈會為一個莫名其妙的人類撤軍。”武羅表情冷硬,似乎完全沒認出若一。
“既然如此,便不礙著將軍的眼了。”泰逢看了眼正無措地瞪著他的顏若一,輕笑,隨後招了招手,立即有士兵走上掛著若一的地方。
泰逢!你果然夠陰!
若一嚇得僵直了身體,驚懼地瞅著那一把大刀刷地斬斷了牽著她的繩子。腰間一松,她心道完了完了,從這二十幾米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也得殘廢。
同時內心難免也生出一絲淒涼,但她還來不及想更多,忽覺脖子被狠狠一勒,咽喉像被扯斷似的疼起來,大腦充血,漲得她原本蒼白的臉異常火紅。
她想呼吸,但一口氣吐了出去卻再也吸不進來。
娘的,泰逢那傢伙想吊死她!
聽說吊死的人會翻白眼,舌頭會伸出來,死相極其難看。
她是傻子,以為自己好好合作就能保下一條命。這下可好,乖乖的配合了人家,居然還要死得奇慘無比。她昨天就該一腳廢了泰逢,讓他後半生不能人道。
那樣,好歹她也算個烈士!
“武羅將軍,人類可沒有多餘的時間讓你揮霍。”
泰逢早就把各種情況都想了個遍。
本來這宗陽城強守不如放棄。季子軒派他來也只是想得到妖族的最新動向。抓到顏若一對他來說完全是個意外收穫。把她綁到這城樓上,不過是想試試妖族的態度。
若他們就此撤軍,可見顏若一對他們來說很重要,事後歸還?當然不可能。若是他們置之不理,那要麼是裝的,要麼是真的。如此就像現在這樣,再試一試。
若是裝的,武羅自會想辦法解救。城牆上裝了暗器,她搶不到人,到時候只有投降。若是真的,那顏若一就這樣吊死便是,反正留著也沒用。
武羅眉頭緊蹙,本想趁顏若一落下的時候用鞭子將她勾過來,不料泰逢會使出這招。
救不救?城牆上那些黑糊糊的東西一看就知道是暗器,不能強搶。她心裡也很清楚,要是現在答應了泰逢,事後想要回人就更難。
但,不接受……
斜了眼臉色已經顯出死灰般青紫的顏若一。武羅銀牙緊咬,真恨不得能在這裡一鞭子毀了整座城牆。
“泰逢,君子一言……”
“轟隆隆!”
話未出口便見天邊滾滾怒雷翻騰而來。大地也隨著波濤般湧來的怒雲微微顫動。城牆上的士兵被這天降異象嚇得不知所措。
忽然一道極刺眼的光從怒雲中閃電般掠來,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抬手護住眼睛。強光過後,本掛在城樓上的顏若一不知所蹤,但現在已沒有人去在意她了。
一道紅黑相間的霹靂挾著龍吟虎嘯之勢狠狠砸在城牆上,轟鳴之後牆體立馬裂開無數細紋,就連大地都為之一震。
泰逢更是驚得瞪大了眼:“蒼天雷!”
士兵只覺腳下抖動異常,還來不及做出反應,那撼天動地的霹靂又是一道劃下。
大地猛烈地顫動,十幾米高的城牆瞬間分崩離析。巨大的崩塌聲掩蓋了幾千士兵的慘嚎與呻吟。
武羅怔愣地望著黑成一片的天空,混沌之中,一個巨大的白色光影在烏黑的雲霧裡投出了令人戰慄的影子。
那是……九尾白狐的真身。
作者:
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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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6:01 PM
8、第四章 ...
蒼霄。
若一知道是他。雖然她從未見過他這個模樣。但在刺眼的白光射過來時,直覺告訴她,這是。
趴在他的背上,若一咳得撕心裂肺,嗓子疼得像被撕成了碎片,眼淚更是止不住的掉,吸一口氣就跟拉風箱似的,費力又難受。她真想剛才吊死算了。過了好久,她才能順暢的呼吸,僅是呼吸。
躺在他寬闊的背上,四周都是清泉的味道和柔軟的白色長毛,她就像被埋在裡面一樣。
若一微顫著手指,輕輕撫摸他的皮毛,溫暖的感覺由手心一直傳到心底,她牽扯不斷顫抖的嘴角,笑得很難看。
忽然想起一個煙花絢爛的夜晚,她看見蒼霄凝望煙火笑得異常溫柔的臉。像被攝了魂,她脫口而出:“你居然會因為開心而笑。”
蒼霄扭頭看她:“不然呢?難道我開心的時候該像你一樣抽搐麼?”
若一扶著青筋亂跳的額頭,咬牙道:“對不起啊,我笑起來像抽搐似的,礙到你的貴眼了!”
“呵呵。”蒼霄低聲笑著,聲音比清泉敲空竹還要動聽,“是啊,所以為了大家著想,以後……”後面的話被一陣煙花的爆破聲掩埋。但若一看見了,他說:
以後你就只礙我的眼好了。
只笑給他看就好了……
蒼霄很孤傲,但是對她卻是腹黑多過冷漠。這話簡直就是一個腹黑男調戲小白女。
那時的她不是稱職的小白女,她沒有露出一臉純潔又茫然地表情。她也沒有發揮禦姐的強大氣場,反調戲回去,說‘那麼你的眼裡只要有我就夠了。’。
她只是像普通的女生,聽見這話之後漲紅了臉,卻又不敢確定他到底什麼意思。為了不讓他覺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為了在他面前給自己勉強留下一點矜持和骨氣,她強迫自己把視線從他眼眸中挪開。
強迫自己忽視心裡猛烈地悸動,強迫自己想到子檀……
然後清醒。
儘管那時心裡苦澀如斯,但現在回想起來依舊讓人壓不住彎起的唇角。她永遠記得,那夜漫空綻放的煙花,比不上他眼裡流轉的一絲柔光。
如此令人著迷,使人沉醉。
蒼霄……
原來,我是如此想念。
深吸一口氣。不管心肺是如何火燒火燎的疼痛,不管咽喉是如何針紮似的難受,她只想再多感受他的氣息一點,哪怕多一點也好。
忽然,若一感覺身下的軀體正在慢慢消失,她驚慌地想抓住,卻有只手穿過她的長髮,摟住她的肩。一愣神,她已被擁在了熟悉的懷抱裡。
如此熟悉。
她不敢抬頭卻忍不住抬頭……
孤峰冰雪純淨,但卻凍人心脾,寒人肺腑。蒼穹浮雲瀟灑,但卻虛無縹緲,無法觸及。
蒼霄便如那孤峰冰雪,蒼穹浮雲。
他仿似不是這人間應有的存在。
是了,就是這樣子的。兩年來不敢在回憶裡觸及的面龐,此刻終於不再模糊。只是相較於兩年前,或說是兩百年前的他來說,此刻他的臉色多了些虛弱和蒼白。
蒼霄抱著她一言不發,由她盯著。驀地急速落下,猛地頓在原城摟的高度。他望著變成一堆廢土的城牆,神情冷漠得像個無悲無喜的神。
守城士兵大部分被埋在磚瓦下麵。妖族大軍已至,在武羅身後整齊列隊。宗陽城已是囊中之物。
泰逢也臨空浮著,立在蒼霄對面。神色冷峻,緊緊握著手中的長劍。
“滾。”悠揚而冰冷的聲音,一個字就讓人膽寒不已。
泰逢一聲冷笑,化作光球急速離去。
“黃奇將軍領兵清理城門。其餘的撤軍。”武羅一聲高呼,先前略有些嘈雜的軍隊立刻安靜下來,妖族的將士們開始有序的運作。很少有人受蒼霄的影響而怠慢軍紀。安排好軍隊,武羅飛到蒼霄身邊,欣喜之情溢於言表,“表哥,你醒了!”
蒼霄掃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就像完全不識得她一般。
武羅愣了愣,半晌才道:“表哥可識得我?”
聽得這話,蒼霄皺了皺眉,這才細緻的打量起她來。武羅面色平靜的任他凝視,蒼霄卻一直都沒說出“認得”二字。武羅幾不可聞的歎了聲氣,又指著若一道,“表哥可還識得她?”
蒼霄緩慢的把目光移到自己懷裡的女人臉上。
紫眸劃過她的眉眼,掃過她的唇瓣,冰涼的在她臉頰上旋轉了兩圈,最後卻落在被他緊握的若一的手腕上,久久未挪開。
就像一轉眼,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一樣。
但,看了許久他也始終沒有開口說“認得”。
一時間,三人都沉默住了。
若一心裡只覺得一陣好笑,武羅記得她,只見過一面的泰逢記得她,也許這個世界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妖怪記得她。但,獨獨這個最該記得的人……
忘了。
“還是先回軍營吧。”最後還是武羅打破了沉默,“我帶路。”說的是帶路,可是她卻全力往前飛,一會兒竟消失了身影。
蒼霄沉默,紫眸神色不明,卻一直死死盯住若一的手。
若一被他盯得有些發寒,直覺地想把手抽回來。手腕剛一動,蒼霄渾身一僵,抓住她的手指猛地用力,幾乎要將她的手腕捏斷。
若一一聲痛呼,望向蒼霄,一時間怔愣住了……
她從未見過蒼霄如此驚惶和憤怒的神情。紫眸裡一片混濁,他指尖用力到泛白,幾乎要將她的手腕捏碎。
這一霎那若一以為他記起來了。
驀地,蒼霄眉頭狠狠皺了起來,他呼吸漸重,微微蜷起了身子,仿佛有什麼痛楚在他身體裡肆虐。他用另一隻手抱住自己的頭,闔首於胸前。垂下的銀色劉海阻隔了若一的視線。
若一心驚地看見蒼霄的指甲慢慢長長,耳朵變得很尖,嘴裡同時發出野獸低吟的聲音。四周的空氣像被凝固似的,快速往下沉,帶起一陣陣強風拉扯著兩人的衣袂,像兩隻蝴蝶在風中相依
手腕上痛楚的加深,提醒了若一,雖然不知道蒼霄怎麼了,但若繼續放任他這樣變化下去,若一一定會被他撕碎!
“蒼霄。”
再次將這個名字喚出口,若一有一瞬間的怔然,這才真正反應過來,自己是真的回到九州,真的見到蒼霄了。
也許是她的錯覺,摟住她的人,在這一瞬間,也有些許僵硬。
“蒼霄。”若一歎了口氣,似迷茫似回味的又喚了一遍,“蒼霄……”就像那天墜崖之時,她在心裡一遍一遍呼喊他的名字一樣。
無奈而苦澀。
在這三聲極盡澀然的呼喚後,蒼霄慢慢抬起了臉。
若一沒有說話,看見這樣的蒼霄,她心裡隱隱明白,為何當初他會被封印了。
子檀沒有幫他,武羅沒有幫他,妖族的長老們沒有幫他,也許連他自己也是想讓自己被封印的。
紫色的妖紋在他的左眼角上織出了一朵極其妖異的花,一絲一絲的花瓣扭出魅惑的曲線,一直延伸的被衣物遮住的地方。本來紫水晶清澈的眼,現在已經混沌不堪,甚至泛出一縷猩紅而嗜血的光。
最重要的,是他的眉心。那裡有一個黑色的印記——
那是魔的印記。
蒼霄曾與她說過,入魔便是天下的敵人。
在九州,人得道便成仙,非人族的得道便成妖。仙於妖本無差別,只是由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種想法,導致了仙妖之間的摩擦和爭鬥。
但是,入魔不一樣。
魔便是失了本心的怪物,入魔,會得到強大的力量和不死的身軀。但是,魔會漸漸遺忘自己,會為了殺戮而殺戮,最終成為只會殺戮的機器。
魔是天下的死敵。
若一現在還記得當初蒼霄歎息著說出這句話時,臉上的嚴肅和凝重。
蒼霄,那樣恍如謫仙的人物,竟成了天下的死敵。
為什麼是魔,而不是神呢
他,明明就是神那樣的存在啊!
“為何找不到?”泛著藍光的唇輕輕開闔,近乎呢喃的低語著,“為何找不到?”蒼霄盯著若一,又似乎什麼也沒看見。他緊握若一手腕的手慢慢鬆開,輕柔地撫摸著若一的手指輪廓,“窮盡碧落黃泉……為何卻獨獨找不到?”
迷茫的神情在極度妖豔的臉上展開,若一看得呆住,仿佛被攝了心魂一般,不自禁問道:“找什麼?”
聽聞若一這話,蒼霄挪開了眼神,紫眸中空茫一片,他一直撫摸著若一的手指,幾乎令若一感覺他要將她的指骨融入身體一樣,隨後他輕聲呢喃:“找,什麼?”
驀地,蒼霄狠狠皺緊了眉頭,手指微微顫抖。
若一還沒來得及察覺,卻見蒼霄似極痛苦般蜷縮起了身體。四周的空氣激蕩,頓時狂風大作。若一緊緊抓住蒼霄的衣襟,驚惶的看向他,只見蒼霄眼中一片血紅,凶煞之氣不可抑制的瀉於身外。
蒼霄?不,這不是蒼霄!
如今她回到九州看到的蒼霄該和他所鍾愛的人執手相悅,該宛如謫仙般在月下閒庭信步。或者,該馳騁沙場,恣意人生。
蒼霄怎能成魔?
怎能放任他成魔?
“你醒醒!蒼霄!”若一的聲音飄散在呼嘯的狂風中,她不知道蒼霄有沒有聽見,她抓住他的衣領,近乎哀求的吼著:“你清醒一下!我是顏若一啊!你看著我,你看著我!你是妖族的王者,是九州的霸主,是至高無上的九尾族首領,你怎能放任自己入魔!”
血紅的眼慢慢盯住了她,若一甚至能聽見他滾動的低聲呢喃:“顏若一……顏若一……”他一遍一遍喚著她的名字,仿似恨不得將她拆吃入腹,連骨血也吮吸乾淨。
“顏若一,你竟敢……”
“止。”一個清幽的女聲闖入若一的耳朵,蒼霄的身型頓時像被什麼定住,依舊睜著眼,可卻一動不動,恍如成了一座雕塑。
若一尋聲望去,只見天邊霞雲中踏來一位仙人。那人妙曼的身姿越來越靠近,若一見著此人的風華,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子檀。
那絕色傾國的面龐,怎能忘記?上天創造她的目的也許就是讓人去感歎天的萬能。與記憶中不同的是,她的臉上不再有死灰般的蒼白,鮮活的血液流淌在她的身體裡,讓她擁有呼吸陽光的力量。
她看見了他們,緩步走來。唇邊綻出一抹微笑,就像破開薄雲的第一縷陽光,溫暖萬物,卻給若一心裡投下一道陰影。
子檀見了若一,對她點頭笑了笑。然後便走過來摻扶住蒼霄,將他往前帶走。
若一卻怔怔的立在原地。
蒼霄將若一抓得死緊。
子檀回過頭來對若一柔聲道:“顏……若一,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你的名字吧。先將他撫回去可好?在這半空中,可不是什麼說話的好地方。”
若一垂下目光,落在他緊扣她手腕的五指上,默認子檀的話。
看見若一這幅表情,子檀眼裡幾縷流光閃動,環住蒼霄的手略略一緊,唇角仰起了個意味不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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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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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6:05 PM
9、第五章 ...
妖族軍營裡。
子檀扶著蒼霄進了主營。
營帳內的光線微暗,子檀徑直將蒼霄放在榻上,若一這才看清蒼霄緊閉的雙眼和蒼白如紙的臉色。妖紋已從他臉上褪去。冷汗從他的額頭不斷滑落,打濕了他銀色的鬢髮,他呼吸紊亂,胸口沒規律的起伏。
若一一陣心疼,怎麼了?剛才不還好好的麼?以前受了再重的傷也沒見他如此脆弱過。她不自禁地抬手,想擦去他臉上的冷汗,子檀卻早一步用洗好的手巾吸盡他臉上的汗漬。
若一的手僵在空中又默默縮了回去。而另一隻被蒼霄握住的手就像被火燒了般難受。
子檀眼眸微微一轉,瞥見若一這細微的動靜,嘴角勾起莫名的弧度。“才剛醒就鬧出這動靜,該你難受。”
子檀使勁捏了蒼霄的鼻子。擦拭完,她將手巾丟入一旁的盆裡,在虛空中一捏,一根細如絨毛的針出現在她手中,眼都沒眨便將這針紮入蒼霄的頭頂。就這樣紮下幾十針,蒼霄的頭上立滿了透明的細針。
像只刺蝟,漂亮的刺蝟。
若一一直傻愣愣地杵在那裡,沒有辦法逃就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所以她看著子檀對他親昵,給他施針,幫他掩上被子,她連咳嗽都沒敢。
“若一姑娘不必在意。他也許是才醒,記憶有些許混亂,並不是將這些事情忘了。我給他施了針,醒了之後他便會記起以前的事。”離開前,子檀似才想起有她這個人,微笑道:“若一姑娘,我這有事,你可以幫我看著他麼?要是那些冰針都消失了,他還沒醒。那就麻煩了,你得幫我打他幾巴掌。”沒給若一拒絕的機會,她撩開布簾便出去了。
幫你打他?我有什麼資格?若一自嘲一笑。又盯著蒼霄發了好會兒呆,才在榻邊坐下,目光不受控制又移到那依舊緊握的手上。
她忽然想起他們以前一起旅行的日子,就他們兩人……
“霄狐狸……喂!蒼霄!等等,蒼大俠。等一下啊!”顏若一踉踉蹌蹌地跑到蒼霄跟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領,頓了一下,想著自己完全沒優勢的身高又悻悻然的放手,轉而緊緊扯住他的衣袖,一撅嘴哀怨道:“你不要我了嗎?你傷一好就要拋棄糟糠之妻嗎?”
蒼霄一挑眉,長袖一甩,直接嫌棄的抖掉若一的爪子。頗有興趣道:“我受了傷,但沒瞎眼。糟糠見著了,妻,在哪兒?”
若一咬牙忍下扁人的衝動,深吸一口氣讓額角突跳不停的青筋暫時安靜下來,隨即腹誹道,這是狐狸麼?這是變種到什麼程度的狐狸啊!這舌頭毒得生化武器都甘拜下風!
整理好情緒,若一本著“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的準則,再次使勁抓住蒼霄的手掌:“不管!總之你要對我負責了。之前我救了被打回原形的你……”
“之後你不是一直想逃嗎”某妖挑眉。
“我伺候你,幫你熬藥、敷藥,給你刷毛洗澡……”某女開始扳手指頭。
“包括在藥裡下毒,在水裡撒鹽?”某妖氣急而笑。
“……那是為了消毒……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你還看過我一絲不掛的出水芙蓉……的場景。”某女咬牙切齒然後做嬌羞狀。
“芙蓉……”某妖嘴角略帶抽搐。
“而且,你不是也整天衣不蔽體的在我面前晃來晃去麼?別不承認!你是狐狸那陣可是一件衣服也沒穿。”
“……”。
“所以,我們也在一起了這麼久,也共患難了,還‘赤誠相見’過了,反正,你別想甩下我,我跟定你了!”
一陣沉默,蒼霄直直盯著若一,紫眸中的神色難辨。若一心裡突突地跳,就怕他一甩手丟了她就跑,更是用力的握住他的手掌。
十指緊扣。而這次,蒼霄沒再甩開。
他盯著她,紫眸裡流光轉動:“為什麼跟著我?”
若一瞪著他,有點歇斯底里:“理所當然的吧!”她食指往前一指,“這麼大一片一望無際的樹林,你要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脆弱女子獨自走出去嗎?你是想看‘極限人類之白骨如何在河蟹時代的支撐下奮力爬出妖魔樹海’的現場實錄嗎?”
“呵……”
直到現在若一也清晰記得那時蒼霄啞然失笑的表情,無奈中隱隱的落寞,讓她心軟得幾乎告訴他:是姐姐我看上你了。
可最終她沒有,此後也沒有。
有的,是通往幽都山峰的路上刺骨的寒冷,是寒□裡一滴一滴悄然流走的鮮血,是落崖前近乎絕望的等待,是兩年來,幾乎日夜折磨她的“曾經”。
還有那墜崖時,被她絕望拍開的手掌。
蒼霄你欠我如此多。
可我為什麼還是沒辦法恨你?
收回思緒,若一移開目光,查看蒼霄頭頂上的銀針,卻發現那些銀針正緩緩消失。而蒼霄一點醒的意思也沒有。
若一想起子檀離去前的話,心裡一驚,連忙喚道:“子檀小姐!子檀小姐!喂!外面有人嗎?”
一片寂靜。
若一急得想直接沖出去,可蒼霄拽著她的手沒有一絲放鬆。
她眉頭緊蹙,狠狠瞪著蒼霄,這個躺著的人總是如此任性,靠著自身的強大,任性的讓世界都跟著他旋轉,顛覆。
見銀針慢慢隱去痕跡,若一恨得抿緊了唇角。
真是,真是……
氣死人了!
她抬手“啪!”的給了蒼霄一個耳光。聲音響得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但,好爽!
兩年前,在寒玉洞外,若是他出來,若是她沒有跳下去。也許她就會這樣做了。狠狠地甩他一巴掌,再罵他個狗血淋頭。
憑什麼要她付出,憑什麼讓她傷心,憑什麼令她如此痛苦,憑什麼她對他永遠也狠不下心。
若一看著他,任憑淚水在臉上肆虐,看著蒼霄慢慢睜開眼,看著蒼霄慢慢將視線對準她,看著他紫水晶的眸子一亮,然後微微漾起流光。
若一拉扯嘴角,做了個名叫笑容的動作:“醒了?”無法掩飾濃濃的鼻音,“正好讓你看看清楚,再細細感覺一下。”
“啪!”
她沒有做任何解釋,任淚水像瀑布一樣往下墜。蒼霄的臉被打偏到一邊,再次回過頭,印著她身影的紫眸中慢慢積蓄了風暴。
兩人沉默的對視了幾秒。
不知是覺得自己哭得太損士氣,還是為偷襲傷患而感到慚愧,若一眼神一閃,起身就要逃。卻沒想自己的手還被蒼霄抓著,一奔一扯之間,顏若一狼狽地摔在地上。同時,蒼霄見顏若一要跑,連忙起身想攔住她的去路,也忘了自己還拉著她的手,若一一摔一拉之間蒼霄也跟著摔了下去。
若一的背砸在地上,肺裡面一陣顫動,引起嗓子裡一股瘙癢,她忍不住咳出聲來。蒼霄壓在她身上,銀色的長髮滑落在她的耳旁,像一道屏障,隔絕了兩人以外的世界。
他聽見她咳嗽,眸色沉了沉,伸手撫於她的喉嗓之上,指尖凝起一股冰涼之氣,慢慢輸入她體內。不消片刻,若一便覺得喉嚨裡那種火燎的瘙癢止住了。
她凝眸癡癡的盯著蒼霄的臉,心裡既是感動,又是淒哀。
蒼霄,你可知,你的溫柔對我來說是最完美的殺手。
呼吸噴在對方的臉上,曖昧和尷尬同時彌漫了整間軍帳。
這樣的氛圍一直維繫到蒼霄將手收回去後。若一側過頭移開目光,“起開。”她吸了下鼻子,語氣很是氣惱。
壓在她身上的某妖一言不發。
若一氣急:“我叫你讓開!耳聾啦!”
“哼。”某妖一聲冷笑。
若一怒道:“你不讓我擤鼻涕,我就把它擦你臉上!”
“……”某妖沉默了一下,冷哼一聲:“顏若一,如果你有那個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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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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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六章 ...
聽到這種久違的語氣,若一一怔,知道他定是記起來了。他臉上的妖紋和眉心的印記已盡數褪去。
蒼霄還是曾經的蒼霄。
若是以前,若一聽到蒼霄這樣的話,她定會將鼻涕擦到他身上,然後一臉挑釁的說“你看我有沒有!”
可是以前,畢竟只是以前。
眉目間的怒色褪去,逐漸滲出一絲哀涼,她放遠目光,望向他髮絲隔離開的那個世界,用自己都聽不清的聲音說:“是啊,我沒有。”
蒼霄愣了愣,還沒說話,忽聽帳外“噗”的一聲輕笑。兩人瞬間回過神來。
蒼霄淡定的起身,神色平靜。但緊抿的唇角隱隱透出些許不滿:“進來。”
“罪過罪過,攪了兩位的雅興。”
若一定了定心神,起身拍拭自己的衣物。忽覺眼角一熱,一個紅衣似火的人已立在帳內。那奪目的大袍領邊袖口都鑲著金邊,下擺更是繡有九條金光閃閃的尾巴,比起他那閃得耀眼的衣服,更令人驚豔的是他奇美的容貌——一雙奪魂丹鳳眼,櫻紅薄情唇。嘴角輕輕一勾便透出三分妖異的魅惑。
若一看得呆住,這世界竟還有長得如此妖嬈的男子。果然,九州的一切都是她的想像、無法企及的。
蒼霄見了來者,微微皺眉,還沒開口詢問,那人沖蒼霄略一行禮又悠悠然道:“顏姑娘,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麼?”
“呃……”若一有些尷尬,因為她的記憶中從未出現過如此妖豔的男子。
“想必你定是忘了,不過沒關係,哪個人,能記住兩百年前的過往呢?”他將“人”這個字特意讀重。若一怔住,下意識地看向蒼霄。蒼霄也盯著她,紫眸裡看不清思緒。若一垂下頭,苦笑。呵,怎麼說呢?告訴他實話嗎?他不會信吧。本來,他們之間的信任就少得可憐。
半晌寂靜,最後打破沉默的竟是蒼霄:“九焱,她沒有妖力。”
九焱微微一笑:“是麼,那麼……”身形一閃,九焱已站在若一的面前,不等她吃驚,漂亮的手已挑起若一的頭,“你又是如何學會長生不老的呢?”
若一皺眉,厭惡極了這淫邪的姿勢,扭頭別開了他的手,後退幾步,直直盯著九焱火紅的眼眸,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妖力,也不會長生不老。”
九焱挑起了眉,似乎被她的態度勾起了興趣,斜眼瞟了下蒼霄,見他並沒有阻止的意思,九焱笑笑:“很顯然,這不能說服我。或者說,我該換句話來問問你。”
“顏姑娘,兩百年前,你去了哪裡。”
靜默。
沉寂中,若一能清楚地聽到自己呼吸的聲音。
去了哪裡?記憶中那些混亂的場景在眼前似鬼魅般閃過。她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轉眼盯著蒼霄,淡淡道:“我厭倦了,想回家,所以離開了,就這麼簡單。”
話音剛一落地,蒼霄的表情未變,沒見的印記卻忽然浮現,隱在皮膚之下若隱若現。空氣的溫度似乎猛地冷了下來,一絲凜冽的寒氣劃過若一的臉,鮮紅立刻顯現在了她略帶蒼白的臉頰上。
若一也不擦,任鮮血劃過她的臉頰,流出眼淚的弧度。
她和蒼霄就這樣相互望著,面無表情。
帳內氣流慢慢往下沉,竟起了風,帳外嘈雜聲漸起,軍士們不安的呼喊聲和馬兒的躁動嘶鳴透過厚厚的帳子斷斷續續的傳了進來。
不一會兒,只聽外面一個女子高聲驚呼,門簾被“嘩”地扯開。武羅沖進來,一見這裡的氣氛,不由分說,對著九焱的胸口就是一掌,怒道:“叫你添亂!”
九焱被打翻到一邊,華麗麗的袍子上沾滿了灰,有點委屈。
他狼狽的站起來,撅著嘴裝著可憐解釋道:“我只是想問個清楚而已,小武羅幹什麼生這麼大的氣。”
武羅懶得理他,走到若一身邊,小聲道:“表哥重傷在身,阿顏。”
若一垂下眼瞼,點點頭。還是服了軟。
任武羅拉著她往外走,心裡又覺得有點好笑,生什麼氣呢。你又有什麼資格生氣?為什麼擺出一副受傷的表情,還露出這樣的眼神……
“怎麼?”蒼霄冰冷的聲音輕輕響起,“又想不辭而別?”
武羅頓下腳步,回望蒼霄,有些尷尬的笑著:“表哥,子檀姐叫我……”
蒼霄眼神輕輕一凜,武羅自動噤聲,立馬放開了若一,把躲在一旁興致勃勃看戲的九焱往門口一拽,高聲道:“那我去叫子檀姐來看看你的傷。”接著便不見了人影。
帳裡又只剩下兩人。蒼霄的眼神在若一的臉上細細打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唇角緊抿。
若一思索了下“不辭而別”這個詞的意思,而後一聲冷笑。
那時,若是在黑衣人出現之前她就走了,那麼今天,面對他的質疑,她只能夾著尾巴做人。可是……
“不辭而別又如何?即便我被綁著來跟你告別,也不一樣是個‘不辭而別’?”
蒼霄臉色一白,沒了言語。
若一笑得很無辜:“怎麼,無話可說了?”一轉身,若一作勢要走,卻被身後的人緊緊抓住了手臂。
若一回頭狠瞪著他,心卻隱隱疼起來。
若是,若是在那寒玉峰上,他也將她抓得這般緊,該多好。
“放手!”
“不可能。”擲地有聲的三個字,明明霸道得可恨,卻讓若一鼻腔猛地一酸。
“蒼霄。”若一垂下頭,不看他蒼白的臉色,“你到底想怎樣?”
“……不准走。”
“理由呢?”若一問得很卑微,從前的顏若一陪在蒼霄身邊,因為她喜歡他,喜歡到可以放棄整個地球。而現在的顏若一已經無法喜歡蒼霄了,因為他曾為了另一個女人放棄她。
現在無法留在他的身邊,毫無辦法……
她只是害怕再被放棄一次。
“沒有理由。”蒼霄抿緊了唇,硬生生的擠出幾個字。
若一冷冷一笑:“那麼我也沒有理由留下來。”
手掌驀地收緊,幾乎要捏斷她的骨頭。蒼霄似乎把她恨到極點:
“既然如此又何必回來!為何不消失個乾淨徹底!你可知你的出現會帶來多少麻煩和困擾!你可知你有多麼令人恨之入骨!為何,要讓我再見到你……”
不得不說,這話鋒利的刺傷了若一。
她抬起頭,眸中的驚痛難以掩飾。受傷之後,是理智難以控制的報復:“你憑什麼就篤定是我心甘情願回來的?你又怎麼知道我何嘗不想消失得乾淨徹底!我也無比憎惡你帶給我的麻煩和困擾!”
她說:“我最後悔的事就是遇上了你,你的一切……
“我情願從此以後,永不相見。
“最好連記憶也連根拔除!”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讓蒼霄的臉色越發慘白。
他硬壓下胸腔翻湧的血氣,捏住若一的雙臂,束縛住她的動作,溫熱的氣息輕吐在她耳邊,言辭中帶著不知是惱怒還是絕望的情緒:“如此,我便看看你要如何離開!”語畢,一口咬在若一耳後兩寸的地方。
若一一聲驚呼,腦子裡飛快的閃過“吸血鬼”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還來不及多做反應,只覺一股冰涼的氣流,緩緩流入身體,在身體裡四處亂竄,最後凝聚在蒼霄唇齒停留的地方。
他放開若一,手輕輕扶過他咬過的地方,一個黑色的圖案若隱若現。他輕皺眉頭,安心,悲傷,茫然都融進了他複雜的神色裡
“就算把你拆吃入腹,我……誰……拿不…………”他細語呢喃,若一沒有聽清楚他後面的話,卻猛的回過神來。
她咬著牙使了吃奶的勁狠狠推了蒼霄一把。不可思議的是,蒼霄竟真的被她推開幾步。
若一摸著自己的後頸,涼涼的感受纏繞不絕。
她驚愕地瞪著蒼霄,心頭拔涼拔涼的。“拆吃入腹”這幾個音節讓若一寒到骨子裡去了。若是別的男人對她說這幾個字,她肯定會嗤之以鼻,但是蒼霄……
“混……混蛋!”
慌亂地留下這句話,若一沒再猶豫一秒,扭身就沖出營帳。
其實,如果她再停留一秒便會看見蒼霄眸色中泛起地淡淡的苦笑和唇角再也抑制不住而流出的鮮血。
蒼霄按著胸口,靠床慢慢坐下,幾聲悶咳。他心裡忽然有些惱怒:她真是不懂手下留情麼?
應該是不懂的吧。否則也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了——你又怎麼知道我何嘗不想消失得乾淨!我也無比憎惡你帶給我的麻煩和困擾!
我最後悔的事就是遇上了你,你的一切……
我情願從此以後,永不相見。最好連記憶也連根拔除!
連記憶也拔除麼?
真是,難聽得無法再忍受第二次。
略微調息,理清身體中雜亂的力量。再睜眼時,紫眸裡洗去了所有情緒,他指尖一彈,身後飄出一縷黑煙:“姚黃,將子檀和武羅喚來。”略微沉思了下,“還有九焱。”
“是。”簡短的回答後,蒼霄耳鬢的銀絲微動,一個黑影如夢似幻的閃過。
兩百年後的九州麼。我到看看到底能變成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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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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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6:11 PM
11、第七章 ...
跑出營帳,外面的景象狼藉得讓若一有些許吃驚。
來的時候還完好無損的帳篷和戰車此時像被狂風刮過一般,亂七八糟的倒在地上,有的士兵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有的忙著安撫戰馬,有的忙著收拾滿地雜亂。除了馬兒的嘶鳴和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大家安靜地做著手中的事,順帶好奇的打探著主帳。
見若一跑出來,眾人都愣了一愣,探究的目光越發閃亮了。
若一此時哪還有心情去顧及別人的眼光,垂著腦袋,閉著眼一路亂闖,踉踉蹌蹌往外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去。她在這個世界所擁有的一切幾乎都是依附著蒼霄而存在,沒有蒼霄,她的容身之地又在哪裡?
想見他,瘋了一樣的想見他,見了之後卻不知道該如何自處。經歷過那樣的絕望,她又該拿怎樣的表情去面對他?不管用什麼表情,若一都覺得自己是在犯賤。
你看哪,人家是如此嫌棄你,你的歸來,只能給他們帶來困擾。
顏若一,你能不能不要活得那麼讓人唾棄……
不知跑到了什麼地方,若一再也抬不起腿了。她靠著樹坐下,望著藍天白雲發呆,直到將天看到了繁星點點的時辰。
身後一陣窸窣的腳步聲,若一沒有轉頭,來人走到若一的身邊,慢慢坐了下來,與她一同仰望滿天星辰。
“今晚是寂月啊。”
九州有兩個月亮,紅月與藍月同圓之時叫做囍月,最宜嫁娶。而她就是在囍月之時跳下了幽都山峰。而紅月與藍月同沒之時,被稱為寂月,宜做喪,行白事。她卻在今天與他重逢了。
看來,老天都很不看好他們啊。若一苦澀一笑。伸手拔下一根野草,一邊玩弄著,一邊沙啞著嗓音問:“子檀小姐找我何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我與您的交情可沒好到這種地步。”若一本不是尖銳的人,因為她的職業要接觸各種各樣的人,客戶會有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要求。她必須學會用圓滑的手段來偽裝自己。
但是,在子檀的面前,若一做不出素日的圓滑。
她就像只被入侵了領地的刺蝟,恨不得豎起全身所有的刺將敵人嚇退。因為她知道,這個強大的敵人只需用一句話或是一個動作便能輕易的將她柔軟的腹部戳出個鮮血淋漓的洞。
如同今天,她為蒼霄拭汗,那些親密的話語,自然而毫不做作,仿佛以前做了千百萬遍一樣……
她現在,最怕子檀提到蒼霄。
這會讓她有種被拋棄卻又無可奈何的頹敗感。
“一別經年,若一倒是冷漠了許多。”子檀一聲歎息,言詞中無不傷感。
若一愣了一愣,這話聽起來,好似她們以前極是熟悉。但是要認真算來,她于子檀真正有交集應該只有她醒來之時的那一面吧
“子檀小姐,有話直……”
“哎。”子檀抬手打斷了若一的話,“現在大家都稱我為寒玉主。”
寒玉主,主寒玉,若把妖族比喻成一個國家的話,寒玉主應該算得上是這個國家的宰相了吧。以前若一一直奇怪,這麼重要的一個職位為何一直空置。現在終於是明白了。這只是蒼霄一直等著她醒來的憑證。
“呵。”若一苦苦一勾唇。原來,這是個來給下馬威的。只是,哪用這樣呢,顏若一她再不濟,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是我失禮了,寒玉主大人,夜深了,我想歇……”
可是,夜深了,她該去哪裡休息呢?以前她可以理直氣壯的霸佔著妖族的軍營,而現在她已經失去那樣的理由了。若一怔住愣愣的盯著前方,心中空落的感覺越發強烈。
孤身一人啊……
子檀將若一的表情盡收眼底,心裡不知想了些什麼,靈動的眸子在星星的照耀下流光轉動,美麗非常。
“今日霄兒那副模樣你可看得清楚?”她突然開口,打斷了若一的思緒。
若一回過神來,想起今日看見的臉上爬面詭異妖紋的蒼霄,心裡不知什麼感受。她沉默的點了點頭。聽子檀接著道,“魔是不死不滅的,霄兒被我和八長老齊力封印在萬年玄冰之中,本是想要他永生永世禁錮其中,可是不料兩百年都未到,他竟破冰而出了。”
他竟是被子檀和幽都的長老們齊力封印起來的!
八長老的忠心若一見識過。當初她初上幽都之時不過是對蒼霄大聲說了幾句話,便被直接打暈在地。而那時他們竟肯將蒼霄封印起來……
蒼霄入魔到底到了什麼樣的程度。
“更不料他醒來後連人形都無法維持住,便一分不停的奔到這前線來。若一,你說這是為何呢?”
“我……”若一心中微微一動,轉瞬間又想起今日蒼霄對她說得那些話,她心裡泛著酸澀,“我又怎會知道。”
“萬年玄冰之上加諸了八長老畢生的妖力,那些封印就像長滿尖刺的藤條插在他的身體裡面,一動則痛心切骨。彼時我尚且還未趕回幽都,未曾見過霄兒在冰裡掙扎的模樣……後來只看見了他衝破封印之後留下的滿地冰渣。若一可知那些碎冰的寒氣現在已將整座幽都山凍出了滿地雪霜。”子檀頓了頓,微笑著打量了眼若一,“我實在好奇,到底有什麼樣的事能讓他這般不管不顧的打破了封印。原來……”
這未完的話著實讓人遐想無限,若一握緊了自己的指尖。原來什麼?原來是為了她嗎?開什麼玩笑,若是蒼霄如此在乎她,兩百年前又何至於那般逼迫她去救子檀?在寒玉 洞口,又為何至死也不開洞門?
默了半晌,若一終於艱難的開口問道:“他……到底是怎麼入的魔?”
“誰知道呢,你若好奇,何不自己去問他。”若一不語,垂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子檀望著星辰,回憶道,“我只記得好多年前,他滿身煞氣的坐在白門裡的那處高臺上,眺望著狂暴的風雪,然後讓我封印他。”
淡淡的一句敘述,卻似乎讓若一看見了一個孤寂的背影。蒼霄是那般清高孤傲的人,他居然會開口叫別人將他封印……若一無法想像彼時他的心裡是怎樣的感受。
轉念間,她心裡微微一驚,那處高臺,熏池在那裡。
“休提往事了。”子檀掩去眸中的神色,轉頭看著若一嫣然笑道,“我想請若一幫個忙,你可答應?”
話題轉得太快,若一有瞬間的怔愣,子檀也不等她回答,就像料定她一定會幫一樣自顧自的說著:“封印的力量太大,霄兒雖已破冰而出,但封印的力量卻還在身體裡殘留,今日我聽武羅說他用兩記蒼天雷毀了一座城牆,換做以前,一招便足以抹平一座山。而且封印的力量沒有玄冰作為依附,會直接與他體內的魔煞之氣搏鬥,長此以往,勢必對他的身體造成極大的損害。我想給他解封,奈何當初下印的八長老耗盡妖力之後便已歸隱,僅憑我一人之力,想解封是完全不夠的。為今之計只有去嬰梁山求一枚化香丸,將他體內的封印之力盡數化去。”
也就是說要讓她去嬰梁山求一枚靈藥。若一不解:“為何要我去。”
子檀搖頭笑了笑,似頗為無奈道:“別看妖族勢大,可這裡面的彎彎繞繞無不令人心煩,若要讓人知道霄兒醒了,但卻妖力大減,那些虎視眈眈的妖們指不定會做出什麼亂七八糟的事來。如今我能信任的人就那麼幾個。武羅作為大將軍自然不能離開,而我知道若一,你是絕對不會害他的。”
絕對不會害他。
呵,可不是嗎。若一想,子檀還真是算准了。不管蒼霄之前對她說過什麼做過什麼,一旦攸關他的性命,顔若一依舊會像個傻子一樣撲上去——
誰叫她在乎呢。
“好,我去。”
“但是我不會騰雲之術。會很慢。”
不問艱難,不問危險,只擔心會很慢,怕來不及。子檀眸色深了深,唇角的弧度越發大了,“無妨,此去嬰梁不遠,最多兩月便回來了。此間我自會幫霄兒調息。你且隨我來,我修書嬰梁主一封,到時候他看到信自不會為難你。”
若一拿了信封,子檀讓士兵給她安排了個住所,她淡淡笑道:“唔,離主帳不遠,興許晚上還能聽見琴聲。”
若一沒有說話,蒼霄善彈琴曲,這也許是他為數不多的興趣之一。若一曾聽過蒼霄在子檀的枕邊彈了一宿的琴,訴不盡離愁思念……
壓抑不住的酸澀泛上心口,若一撩開門簾,疾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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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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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6:14 PM
12、第八章 ...
含笑看著若一倉惶而去,子檀坐下輕輕抿了口茶,表情好不閒適:“進來吧,都是大將軍了,怎麼還改不了這愛偷聽的臭毛病。”
武羅自門外走進來,羞澀一笑,英氣十足的臉上不由閃過一絲紅暈。她緩步到子檀旁邊坐下,磨嘰了半晌終於弱弱的開口:“其實從這裡去嬰梁,我只用一天時間便能來回了。”
“嗯。”子檀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雖說阿顏這次是出現得莫名其妙,但是她真的只是個人類,現在九州又不比以前,到處都這麼亂,她一個女子……讓她孤身上路這樣好麼?表哥知道定會氣急。”
“氣死了再好不過。”子檀道,“省得費心。”
武羅默了一會兒:“聽說有不少族長為表哥破開封印的事爭吵不休,子檀姐,你……是在借機報復麼?因為表哥給你製造了麻煩。”
將手中的茶杯一放,子檀臉上的笑容愈發親切動人,那絕美的容顏看得身為女子的武羅也是一陣面紅耳赤。子檀緩緩開口道:“我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麼?”
於是乎,武羅沉默了。
“真感情是要經得住磨礪的,我只不過是在磨礪他們罷了。”
武羅遲疑道:“可是,子檀姐你沒看見今天表哥那神色,好像誰要將阿顏帶走便要誰的命的形容。我怕阿顏若是隻身上路了,表哥也追去了該如何是好?”
“正好。如今他這身妖力哪能應付得了那些暗殺者。且讓他出去避避風頭,找個替身安置在軍營裡。兩個月,足以讓我把這些事情都安定下來了。”
武羅摸著下巴思索了一陣,越想越絕得此法甚妙,若是給表哥直說,依他的脾氣定是不肯走的,但是若把阿顏推到水深火熱的境地去……武羅轉念一想:“這,怎的如此像子檀姐你設的計?”
子檀又笑了笑:“我像是這般老謀深算的人嗎?”
武羅扯了扯嘴角,乾笑兩聲:“呵呵,不像。”
子檀又品了口茶,頗為無奈的長歎一聲:“這本是你們年輕人自己的事,現今卻折騰苦了我這把老骨頭。作孽哦。”
沐浴完了,若一坐在床榻邊擦著頭髮。帳外刮來一絲涼風,吹得她後頸涼涼的,特別是今日被蒼霄咬過的地方,像貼著一塊冰片,往外冒著寒氣。她不由伸手摸了摸,不摸還好,這一摸竟發現耳後兩寸的地方像是凸起了一塊東西!
想起蒼霄說要將她拆吃入腹的模樣,若一心裡一寒,趕緊找了銅鏡,把頭髮都撥開,想看個清楚,無奈那地方被耳朵遮了個嚴實,任她抓耳撓腮的也看不真切。正在著急的時候,外面傳來了武羅的呼聲:
“阿顏,我給你送衣服來咯。”一邊說著她一邊撩開簾子進了來,絮絮叨叨的抱怨,“軍營裡都是男妖,一個侍女的都沒有。素日只有我與子檀姐還好,施個法什麼都解決了。你來了,那群男妖都變得像個小媳婦,這邊不會伺候,那邊不好意思。全都是群飯桶!推到最後,竟連這種事兒都要我親自來做……阿顏你在幹嘛?”
“唔,耳朵後面長了個東西,看不見。”若一道,“我還以為武羅成了大將軍會穩重許多,沒想到你的脾氣居然不見消更見長啊”
武羅耳朵紅了紅,又聽若一道:“其實,這樣挺好。真慶倖!”
“慶倖?”
“闊別這麼久,你還是我認識的樣子,作為友人難道我不該慶倖麼?”
武羅會心一笑。她喜歡若一,是因為這個女子總是在不經意間便會說出讓人心窩子一暖的話。不做作,不諂媚,自然而然。
“你長什麼東西了,我來給你看看。”武羅走到若一身邊,若一將頭髮抓做一把,給武羅指了指那個地方:“這兒這兒,凸出來一塊,涼涼的。”
武羅的表情瞬間變得很是奇怪:“這個……難不成是表哥弄的?”
若一也怔愣了下:“很明顯麼?”
武羅無力的扶額:“果然!”她抿了抿唇,不知該怎麼與若一說明,斟酌了半晌,最後拉著若一在床榻邊坐下,“若一知道九尾白狐一族與其他的狐族是很不一樣的吧。”
若一點頭。九尾白狐一族天生便被賦予了強大的力量,是妖族天定的王者。但擁有強大力量的同時,他們也被上天套上了更多的枷鎖。
他們一生共要曆八十一劫。一出生便要迎接天雷的洗禮,多數幼狐在初出人世的那瞬間便被天雷劈得灰飛煙滅了。所以九尾白狐一族的血脈一直不昌盛,每一代的人,掰著指頭便能數得出來。
而蒼霄,是九尾白狐一族世世代代以來唯一一個曆完前面七十九劫的人。僅餘兩劫,他便能飛渡為神,傲然於三界之外,成為九州神滅之後的第一位神……
可是在渡劫為神之前,他卻先入了魔。
想到這個,若一不禁黯然。
武羅接著道:“因為九尾白狐一族血脈單薄,所以他們一直沒有禁止過與外族通婚。可是為了保證血脈的純正,他們會改變配偶的體質,把配偶的血液通過某種方式轉變為九尾白狐的血液。雖然配偶不會擁有他們一樣強大的力量,可是卻能保證日後生出來的孩子是純正的九尾白狐。
“據我所知,被改變體質後的外族配偶們,他們多半會變得越來越漂亮,身體也更加健康,可是,他們必須在一定時間內與自己的九尾白狐……交,交合,否則便會被九尾白狐血液裡天生帶的寒氣凍死。而且,如若他們與其他族類發生歡好之事,血液就會自己凝固住,將其活活僵死。”
竟有這樣的事。若一聽得有些愣神。可是,這些與她能有什麼關係呢?
“唔,還有便是,他們的身上會被打上九尾白狐一族的印記,喏,就和你的這個一模一樣。黑色的圖案,還有涼涼的感覺。”
若一怔了半晌
“也就是說,蒼霄把我變成了和他一樣的妖怪,而且我還必須定期與他做……做那種事,否則就會死?”聲音很是平穩,不見半絲怒氣。
武羅艱難的點頭。
若一仰天一笑:果真是自大傲慢的蒼霄能做出來的事!
房間裡靜默了一會兒。若一斂了表情,一言不發站起身來往帳外走去。
武羅趕緊拉住了她:“阿顏,求你,今晚別去找表哥理論了。這麼晚大家都睡了,明天再說好不好,明天我帶你去找子檀姐,看看她有沒有辦法幫你把這東西弄掉。”
若一甩開武羅的手固執的往外走。
武羅快要哭了,閃身擋住了她的去路:“不行啊,真的不行啊!你現在去找表哥,你們倆若是吵起來,那後果定是比今日早上還難收拾……你是不知道,子檀姐起床氣好大的,她今天奔波了一日定是累極了,若是被人從睡夢中吵醒,她絕對會發脾氣!到時候我一定會被殺了!不是被表哥殺了就是被子檀姐殺了。死無全屍啊!阿顏……”
“好。”若一沉默了半晌終於道,“我不去找他。”若一回過頭,定定的盯著武羅,幾乎是在賭咒一般說到,“從今往後,我再不會去找他。我只是突然覺得,如今我在這兒……”她冷冷一聲諷笑:
“真是作踐自己!”
若一言語裡的嘲諷讓武羅微微一僵。想開口解釋什麼,卻又不知該從哪裡說起,憋了半天,最後只有一聲長歎道:“若一,其實表哥只是害怕你離開罷了。”
若一沒有說話,坐回床榻上,將被子拉過來裹住自己:“今天我也累了。”
很累。
武羅張了張嘴,終是替她吹熄的燭光,退了出去。
黑暗中,若一睜開了眼,在一片死寂之中慢慢紅了眼眶。
蒼霄,你到底把我當做什麼?
若是兩百年前,你給我烙上這種東西我只會感到欣喜若狂,可現在明明有子檀這般風華絕代的女子在你身邊,你卻還要為我烙上這種印記……你想將我變成你揮之則來呼之則去的娼妓嗎?任你翻手覆手的玩弄,若即若離的調戲。
一道烙印,便要將我鎖死在你身邊?
蒼霄你從不理解我的偏執和驕傲。
翌日。
若一是被一雙微涼的手弄醒的。
“唔,是雙生咒沒錯。”子檀摸了摸若一耳後的印記道,“而且下的還是死結。我解不了。”
話音剛落,旁邊忽然傳來一個狠狠的抽氣聲:“死結!表哥……表哥,他……”
“霄兒此次的做法確實欠妥。若是讓人知道了,定又少不了一頓閒言碎語。”若一聽完這話,慢慢睜開了眼,卻迷糊間看見素日裡優雅至極的子檀,鼻翼微微一動,眉頭結出頗為嫌棄褶皺,還發出一聲本是淑女絕不該發出的聲音:“嘖!”
仿似在想著如何狠狠抽打給她製造出麻煩的傢伙。
若一有種瞬間石化的感覺。
子檀眼一斜,瞥見若一瞪得晶亮的眼珠。雙眸微微一眯,又笑出溫柔似水的表情:“哎呀,你醒了。”
若一咽了口口水,她好像發現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阿顏,我們還是去找表哥吧。”武羅頗為為難道,“這個印……”
“不用了。”若一坐起來,嗓音還有些初醒時的喑啞,“印了便印上吧,子檀……寒玉主大人,勞煩您轉告蒼霄,不管他想做什麼,做了什麼,顏若一都只會按照自己的意願來生活。”一邊說著,她一邊到屏風後面換了衣服。
武羅急了:“可是若一,現在這個是死……”
子檀卻笑著打斷了武羅的話:“你這脾性我倒喜歡。”
若一又走回床邊,將昨日放在枕頭之下的書信揣進懷裡接著道:“我依舊會去嬰梁山取化香丸,只是,兩月後的今天,我只會將藥送到幽都山下,彼時,勞煩寒玉主大人親自來取。”
“好。只是你若要走可須得抓緊些時間,霄兒若是醒了便由不得我做主了。”
武羅正色道:“子檀姐!今日不能讓阿顏走!”她眉眼之間隱隱透出的一分威嚴之氣,攝得若一一怔,想來武羅這百年的大將軍也不是白當的。認真起來也頗具王者風範。
但,顯然,武羅的威懾力還不足以嚇到子檀。子檀輕輕勾唇一笑,伸手將若一的手腕一握,撚了個口訣,兩人便在武羅的眼前消失了身影。
“子檀姐!”撲過去時已經阻攔不及,武羅狠狠的一拍床榻,“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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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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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6:17 PM
13、第九章 ...
若一隻感覺眼前一花,回過神來時,她人已在一片樹林之中。子檀一襲廣袖白裙立在她面前,笑著抱怨:“武羅這性子,穩重是穩重了許多,可偏偏學了些死板僵硬在裡邊。哎,誰能把當初精靈的小蘿莉還我啊。”
“蘿莉……”若一有些汗顏。
“聽幽都的小妖們說這是你的家鄉話,形容很可愛的小女生。我覺得說著挺順口便記了下來。用得可好?”若一有些無力的扯了扯嘴角,子檀接著道,“只能送你到這兒了,我這裡有些銀兩你拿著路上用。”
若一沒有與她客氣,接過銀兩。想到方才武羅的模樣她不由問道:“死結是什麼?武羅為什麼不讓我走?”
子檀眯了眯眼,微笑道:“顏姑娘,現在你只需相信我不會害你便是了。若你擔心霄兒給你下的咒會危及你的性命,那大可不必,我替你診脈時便發現了,他給你種的印雖難解,但是並不強烈,就這強度來看,兩月之內不與之交合也無妨。兩月之後嘛……”子檀眉眼微動,唇角的弧度變得詭異起來,“霄兒素來聽我的話,我仔細與他說說,他定會替你解了,畢竟這種事,讓我也很難做。”
這番話聽得若一沉默的垂下眼瞼。她想:是啊,怎麼會不難做呢,哪個女子會願意看見自己的夫君把別的女人擁入懷裡……
子檀打量了若一的神色片刻,眸中劃過一絲淺笑道:“就此別過,兩月以後,若一定不要忘了幽都山之約。”言罷轉身便要離開。
見她要走,若一猛的醒過身來,忙拉住了子檀的衣袖:“那個,我還想問一下。兩,兩百年前,我替你治療的方法,你可有告訴蒼霄?
“隻字未提。”不是不想提,而是不能提。子檀神色微黯,可就算她已經將一切都掩蓋,卻還是攔不住他入魔。
若一似松了一口氣。又道:“那現在……在寒玉峰上白門裡可有棵樹?”
子檀眸中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詫異:“有。”
眸中一亮,若一很是期許的問道:“那棵樹,現在可還長得好?”
“長得甚好。”
心底的一喜,她不由自主揚起了一抹微笑:“多謝。”
若以心中雀躍不已:熏池,兩百年了,你是不是已經可以修得真身了呢?這次回來,若能再見到你,便是我三生有幸。
子檀才回到軍營,武羅便急衝衝的奔至她身邊,隨手布了個隔音結界,便做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表哥下的是死結!結印兩人雙生共命,若有一人死了,另一人便會共赴黃泉!子檀姐你將阿顏獨自放任在外,她一個人類,若不慎被什麼不長眼的東西殺了,難道你要表哥陪葬嗎?盼了百多年,表哥好不容易才恢復了以前的樣子,你……”
“武羅,你表哥不會讓她死。”子檀淡淡道,“而我也絕不會讓誰殺了霄兒。”
許久不曾見過子檀這般神色,武羅一怔,終是沉默了下來。
蒼霄醒過來的時候天已早大亮。子檀坐在他身邊正在替他診脈。他有一瞬間的迷糊,不知自己為何從萬年玄冰中到了這兒。
記憶中恍惚有個男子溫潤的聲音在說著:“她回來了,你該去找她。”之後似有股暖風軟化了那些凍住他手腳的冰……
她回來了。
顏若一!
猛的驚醒,昨日那些場景盡數湧入他的腦中。蒼霄指尖微微一動,下意識的開始探查起若一的方向,突然間,他雙眸一淩,甩開子檀的手,連外衣也未穿便往外走去。
子檀也不生氣,不慌不忙道:“今日一大早她便獨自離開了,說是不論你做些什麼,她只會照著自己的意願活。”
疾步而出的身影猛的一頓。半晌後,那個挺直的脊背似乎彎了彎:“她還有沒有再說其他的。”聲音沙啞而無奈。
子檀眯眼一笑:“唔,還問我寒玉峰上白門裡那棵樹長得好不好。我說,長得甚好。她便笑得很溫柔的走了。”
此言一出,蒼霄的背影一僵。再沒了言語。
尋常宮,清雪池。
熱氣蒸騰,煙霧氤氳,男子赤身斜倚在空蕩的浴池邊上。雙目輕闔,沾在臉上的水珠順著他光潔的面龐緩緩滑下。薄唇,頸項,鎖骨,最後無聲無息的融入大池之中,他的黑絲長髮隨意散在水中,飄出了清逸不凡的味道。
“顏若一回來他便醒了。真是在意得緊。”他伸手攬過自己飄得太過自由的髮絲,“你膽敢在他的面前如此對待那個女子,想必定吃了些苦頭。”
身後的騰騰霧氣中一褐衣男子躬身道:“屬下無能。”
“泰逢不必自責,蒼霄已是天魔之身,魔神不死不滅,這天下誰能和他硬碰硬?”男子微微張開了眼,一雙灰色的眸子在霧氣朦朧中散發出睿智的氣息。可是那雙澄澈的眼眸裡卻沒有焦距,瞳孔暗啞,竟是已經盲了!
男子微微撐起身子摸了摸眼,輕歎一聲:“沒人能比我更瞭解他的強大。”
“宮主……還有探子來報,顏若一今日一早便離開了妖族軍營,不知去了何方。”
“噢。”男子有些仿似頗為驚訝,略微沉思了須臾,淡淡道,“找一找吧,既是故人歸來,我們自要有些禮數,便以我的名義給她送份禮去吧。”
泰逢怔了怔,又聽季子軒道,“你且去傾月那裡看看,挑只妖獸放出去,我好似記得有一隻叫馬腹的虎怪每日都很是精神,便讓它出去溜溜,別關壞了。”
泰逢會意一笑:“是。”
清雪池的大門吱呀一聲關上,季子軒將自己的頭髮輕輕撩出水面,不一會兒發端上的水珠便凝出了冰霜。伸手一撚,盡數將那些霜華灑入水中。薄唇微啟,他不冷不熱的呢喃著一個名字:
“蒼霄……”
忽然季子軒耳朵輕輕一動,失明多年,任何細碎的動靜都逃不過他的耳朵。他細細聽著,卻發現那聲音越來越大,好似在以極快的速度飛來。再仔細一聽竟是個女人的尖叫。
“啵。”一聲輕響,季子軒臉色微變,尋常宮上的結界竟破了!他剛欲起身,那驚叫聲音越發大了。
“咚”房頂似遭到重物撞擊,清雪池水具是一震。接著便是一陣稀裡嘩啦的破碎聲,混雜著“呀!啊!啊!啊!”這般叫喚,一團物體終於砸破了天花,和著清雪池的瓦礫木梁一起栽入了池水之中,池水撲出,溢了滿屋。
塵埃和木屑將本清澈透明的池水攪了個渾濁不堪。“不明物體”在水裡掙扎了好一會兒,終於冒出了頭,滿臉狼狽的,搖搖晃晃的從水中站了起來。
聽到了這些莫名其妙的聲音,季子軒至始至終都沒發出一個音節的感慨。
黑袍大袖的女子將一頭雜亂的濕發往後一抹,吐了兩口水,急促的喘著氣,又狠狠咳了幾聲,終於看到了靜坐在一邊赤身裸體的俊逸男子。
空氣靜默了幾秒。
“啊。”女子突然反應過來,“難道你在洗澡?”
季子軒但笑不語。
“抱歉,我沒練過自由落體,不太能掌握方向。就這樣。”言罷便往池邊爬去。嘩嘩的水聲讓季子軒察覺到了她的方向。
“姑娘這是想走?”
“怎麼?難道你想要我負責?”
“呵。”季子軒失笑,“非也,只是想請教姑娘是如何破得頂上之結界。”
“結界?”女子抬頭向上望瞭望,又使勁回憶了下,頗為不解的盯著季子軒道:“那個比處女膜還不經戳的東西是結界?”
空氣靜默了兩秒。
季子軒才回過神來道:“請教姑娘芳名。”
女子帥氣的甩了甩濕發:“莫默。你可以叫我莫莫也可以叫我默默。”
“……此名甚好。”
不理會他的恭維,莫默轉身便走,季子軒又道,“姑娘且慢。”這話音還未落,清雪池外便傳來眾多腳步聲,一女子在外面高聲道:
“宮主,方才有不明異物穿透結界,落入清雪池內,宮主可是無礙?”
季子軒不理外面焦急的屬下,轉而對莫默笑道:“姑娘今天可願陪我共賞晚宴?”外面的人沒得到回答,更是焦急的問了一遍。言語中已有破門而入的意思。
莫默看這場景,懂了:“你威脅我?不陪你吃飯,便要被抓?”季子軒笑得蕭肅清朗。莫默也笑了,驕傲道“我不怕你威脅。門外這些人還不能對我怎麼樣。”
“噢?”季子軒頗感興趣的挑了挑眉,隨後溫和的笑了,“姑娘大可試試。”
莫默爬上水池,撩了撩頭髮,抬頭挺胸傲然走向那扇大門,緩緩自懷裡掏出一根短小的黑色木杖:“你別後悔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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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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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6:21 PM
14、第十章 ...
三日後。陸羽鎮。
這陸羽鎮是一個幸運兒,目前還沒有受到戰火的波及。
在路上走了三天,若一看到九州的現狀無不唏噓。那些小的村落中是一個人也沒有了,也不知是去逃難了,還是被戰爭殃及,身死人亡。那些被風霜洗禮過的空舊房屋,就像一個個病入膏肓的老人絕望而掙扎看著這淒涼的世事。
若一在鎮上的客棧歇了一晚,第二天她是在大堂裡吃包子的時候聽到的消息——尋常宮被不明身份的妖怪挑了。
有說那妖怪是一身漆黑的蓮花精,有說是怪力無比的黑風女怪,有的說是頭上長犄角的牛魔女。各種說法層出不窮,但唯一能確定的便是那挑事兒的傢伙是個女的。
她功績不菲,尋常宮四座金色宮殿被炸了三座,其中有一座是直接炸成了一團金灰,風一吹,便沿著天際線飄啊飄,好不美麗。
據說若是最後不是季子軒親自出手,那被稱為太陽宮殿的尋常宮便會徹底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
若一初始以為是妖族派人去做的,可是一想,若是妖族做的,幹嘛光炸房子不殺人。顯然是其他別有用心的人想挑起仙妖之間的紛爭。
會是誰呢……
若一正出神的想著,忽然喧鬧的客棧大廳靜默了一瞬。用餐的客人都齊刷刷的抬頭看向門口。
來人穿著一襲再普通不過的褐色長衣,長髮披肩,在頭頂高高挽了個髻。他漫步走了進來,悠閒得好似在自家庭院散步。他在若一身後停下,笑道:“顏姑娘可讓我好找啊!”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若一覺得渾身狠狠一寒,猛然轉過頭,只見泰逢笑嘻嘻的將她望著,她近乎是反射性的往後面一躲,腳卻拌在桌子腿上,摔坐在地,好不狼狽。
“姑娘何必如此驚惶,在下不過是替主子來送分禮罷了。”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符紙,若一見形勢不妙爬起來拔腿就跑。
好歹曾經也在蒼霄身邊歷練過,這點危機關頭不腿軟的本事她還是有的。
泰逢見她逃跑也不著急,淡定的念完咒,將那符紙往旁邊的欲要做和事佬的小二頭上一拍,喚道:“馬腹。”頓時一股黑煙乍起,那小二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一瞬間頭疼欲裂,不由哀嚎出聲。
其聲慘烈,讓在場眾人不寒而慄。
“嗷!”一聲老虎的怒吼自小二身體中傳來,小二的胸腔越脹越大,似有什麼東西正在他的體內急速生長!
眾人一見這情況,霎時嚇得驚聲尖叫,慌亂失措地往店外跑去。掌櫃更是躲在櫃檯下麵瑟瑟發抖。
只聽“嘭”的一聲巨響,小二的身體徹底炸裂開來。一隻人頭虎身的妖怪掙扎著自血泊中站起。
它的那頭,正是方才小二的腦袋,此時已經青筋暴露,鮮血淋漓,光是看便讓人噁心欲嘔。泰逢將方才若一未完的包子扔到地上,道:“去,追上她。”
馬腹嗅了嗅那包子上的味道,一聲嗷叫,追出門去。
泰逢拍了拍衣袂,看著一地狼藉的血塊,嘖聲道:“真是個噁心的怪物。”
若一跑出門的時候自是沒有見到泰逢後來做的事,若是見到了,她斷然不會跑得那般心安理得。
她徑直向郊外奔去,在她想來,郊外說不定能遇到一些山精妖怪,現在妖族與先仙族的矛盾如此大,誘他們與泰逢鬥上一鬥,便是不能贏,拖延下時間也是好的。
若一這邊還尋思得很好,後方突然撲來一股腥臭的氣味,心知不妙,她連忙抱頭就地往一滾。正好撞在一個木匠鋪子旁邊,那牆上掛的釘板紮得她想破口大駡。
方一抬頭,剎那間便嚇呆了。
那是什麼東西……
一個面目全非的人頭要斷不斷的掛在脖子上,明明是人的臉,卻露出了野獸的猙獰,老虎的身軀上沾滿了黏膩的血液,一條帶著尖刺的尾巴在空中甩得呼呼作響。
這齜牙咧嘴,兇神惡煞占道的怪物就是剛才襲擊她的傢伙嗎?
若一再一次深深感歎,九州這個世界果然不是她能理解的啊!街上的人們早在看見這怪物的時候作鳥獸散了。空蕩蕩的大街此時只有一人一妖,僵持著。
若一警戒的望著他,那妖也在打量她,若一微微往後一退,想摸點棍子或者其他武器在手裡,可是卻紮了一手的釘板……
腦中忽然精光一閃。若一眼神微微向後一瞟才發現,身後這一面牆竟全是釘板!
馬腹卻趁若一分神之時猛的向她撲來,這一撲的速度之快,若一再無心想其他的,算準時間,在這怪物離她極近的時候抱頭蹲下,馬腹收勢不及,一頭狠狠紮在那一牆釘板之上,頓時痛得“嗷嗷”叫喚。
若一自他胯下爬出,卻不急著走,趁馬腹趴在牆上奮力要拔出自己腦袋和爪子的時候,轉過身來對著他的子孫根便是狠狠一腳……
一腳……
又是一腳。
這個全世界所有雄性生物都脆弱不已的地方啊!
連著三記銷魂踢,踢得馬腹頓時偃旗息鼓,連唯一能揮動的尾巴,也軟軟搭了下來,連聲哼哼都沒了。
點點又在木匠鋪尋了一個鐵錘,玩命一般對著馬腹的臀部一陣猛敲,直到將它死死固定在了釘板之上,若一心滿意足的拍了拍手。
短暫勝利並沒有讓她忘了危機,想到泰逢,她神色一斂,繼續往城外跑去。
立在空中的泰逢神情依舊平靜,不過,在看見顏若一如此處置那妖獸的時候,他的下腹忍不住猛的一收。神色複雜的眯了眯眼。
他是該慶倖,還好當初沒將顏若一逼到這個份上麼?
望著若一跑遠,他並沒有緊追不捨。他的任務只有一個,便是將這份“禮”送到顏若一手上。季子軒的意圖也斷不會是想至顏若一於死地。
如今蒼霄已醒,眼瞅著這魔性已壓下來許多。誰若是在這個關頭再將他逼入了魔,完全就是與自己對著幹。
兩百年前那些慘像,即便是他,現在想起來依舊會感到膽寒。
馬腹痛極,但他好歹也是妖獸,自然不會如此輕易的便被打死了。歇了一些時候,身上的痛輕了許多,馬腹慢慢掙扎著從釘板上爬了下來。那本就活搖活甩的人頭,被他使勁一扯,竟只剩一層皮吊在脖子上了。
他也不管,吊著那顆慘不忍睹的頭,尋著若一的氣味便繼續追去。
現在馬腹已被徹底激怒了,若是再讓他碰見顏若一,怕是不會善予。泰逢尋思了片刻,也跟在了後面。
陸羽鎮不大,若一跑了沒多久便已到了鎮郊的樹林中。陸羽鎮外有一條蜿蜒而過的小河,河水清澈平緩卻極是冰冷。
若一一路慌張的跑到了那裡,一時間卻找不到過河的小橋在什麼地方,正猶豫是否要冒險淌過去,忽聽一聲清脆的鈴響。
她抬頭,驀然間便瞧見了河對面坐著個人影。
他蜷曲一腿靠坐在河岸邊的老槐樹下,一襲黑色勁裝,絳紫色面具幾乎遮住了他整張臉,又戴著一頂黑色斗笠,更是顯得神秘非常。似察覺到有人在盯著他打量。他將斗笠穩穩的摁在頭頂,慢慢站起身來。
隨著他的動作,銀鈴的聲音叮鈴鈴的響著,毫無規律,卻聽得人心神平靜。
凝望著那身影,若一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忽然記起很久以前那個雙月皆圓的靜夜,也是在一條涓涓小溪旁。被打成原形的蒼霄借助雙月的靈力終於幻化出了人形。
若一永遠也忘不了那時他映在雙月裡的身影,帶著神秘的誘惑,撞進她的心靈深處,引起一陣波瀾。
若一便這樣看得呆了去,連身後咆哮著撲過來的馬腹也沒有注意到。
待她嗅到了腥臭的氣味,猛然反應過來,此時想躲已經來不及了。說時遲那時快,一聲脆響劃過耳邊,若一隻覺一股清新冷冽的氣流擦過臉龐。身後的馬腹又是一聲痛嚎出聲。若一驚魂未定的轉頭去看,卻見那馬腹似被無形的力量狠狠打了一拳,直直飛撞到一顆樹上。
一絲微涼的風襲來,眼前一花,方才還在小河彼岸的人已站在她面前。
是他嗎?
若一仔細盯著那人的臉打量,無奈這神秘男子將臉包裹得嚴實,若一半點也沒窺探到他的長相。
神秘男子沉默的走向馬腹,不慌不忙,每一步皆穩重沉紮。既不顯散漫輕敵,又不露威嚴逼迫。
馬腹趴在地上好一會兒才暈乎乎的站起來,此時它那顆人頭已經徹底掉落了下來,只有脖子上一個壇口大的疤往外湧出黏膩的液體,它的前爪和脖子上被釘了不少洞,皆滴滴的往外流著血。
他的胸腔忽然開始劇烈湧動,那血肉模糊的疤裡也似有張膜微微轉動,不一會兒,脖頸周圍長出了兩排森白的尖牙!一隻眼睛也若隱若現的藏在傷疤中!
若一一看這景象頓時覺得噁心無比,胃中直冒酸水。
沒給她時間嘔吐,變身了的馬腹仰天一嘯,直撲神秘男子而去。而他的動作比之方才竟快了三倍不止!
“小心!”若一不由驚呼。
神秘男子不驚不懼,依舊沉默向前,他輕輕右手撚了一個訣,手掌往前一探,空中結出了一層光膜,若一知道,那叫結界。
結界本多是做防守用,敵人觸碰多半會被彈開。不料此結界非同一般,撲過來的馬腹撞在結界之上,竟生生粘住了。馬腹左右掙扎,卻像掉入了一個泥潭越陷越深。忽然,神秘男子的動手緩緩掐住了馬腹的脖子。
他停下腳步,左手手心凝起一束白光,不緊不慢的拍在馬腹心口處。
“叮”的一聲輕響,馬腹扭動的四肢一僵,下一瞬間一片白炙的火焰便將他全身裹住,須臾,這無頭怪獸便化作一股青煙徹底消失於世間了。
若一從未見過誰能將殺戮做得如此溫文爾雅,即便是蒼霄,在動殺意的時候也會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淩厲之意。但這個蒙面男子的法術極是乾淨,就像是佛家在超度靈魂,不帶半絲殺氣。
神秘男子的手在虛空中一揮,似握住了什麼東西。若一凝神看去,只能見得一點稀薄的光在閃耀。他將那東西揣入懷中,包裹嚴實的臉往後面微微一轉,看見顏若一有些呆滯的表情,他唇角微動,又顧自漫步向前走去。
清脆的鈴音在他身後灑了一地,就像永遠也譜不成歌的斷調,“叮叮鈴鈴”隨著主人身影的消失,也慢慢匿跡了。
此時,若一這才從怔愣中回過神來。
方才那男子走之前,是對她笑了一下嗎?
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從那個男子出現到他消失,若一身體的知覺和反映起碼少了三拍不止!最開始,她還沒有察覺,直到那個男子走遠了,她想挪動自己的腳步才感覺身體的不對。
或許,方才馬腹的動作根本就沒有變快,而是她變得遲緩了!
她斷然不會對著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癡呆到如此地步,唯一的解釋便是,此人,從一開始便對她施了術,讓她知覺變得遲緩。
可是為什麼呢?
這個人,到底是誰……
然困惑的又何止若一。泰逢立在空中思索了些許時候,衣袖一揮騰雲而去。
此間事了,若一自是不能在原地等著,她還得繼續上路,沖著嬰梁山出發。
好在她的銀兩全都帶在身上,也沒什麼其他東西要拿,索性也不回客棧了,就著旁邊冰冷的河水洗了把臉,整了整衣裳,便重新上路了。
現在不管遇到什麼事她都必須堅強,因為已沒有人能做她的依靠。
作者:
bobo19901214
時間:
2015-1-5 06:24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6 11:19 PM 編輯
15、第十一章 ...
一個人的旅途註定是孤獨的。
若一本以為她能堅強得戰勝所有,可是每到夜晚她還是忍不住害怕,忍不住回想以前與蒼霄兩人共同度過的日子。特別是現在——當若一拿著火摺子半天也點不燃一根枯木枝時,她氣急敗壞的把火摺子摔在地上,一陣亂踩:“坑爹啊!什麼劣質貨!”
而此時,太陽早已下山,雙月也還未出,四周一片死寂的昏暗。遠處隱約還傳來森森的狼嘯。
若一寒毛一豎,又後悔的將火摺子刨出來,可這時,那摺子裡真是一點火星都沒了。她一陣頭疼的呻吟,便越發想念起從前。
當蒼霄還是一隻只有一條尾巴的小白狐的時候,他可以只用妖氣便嚇走來覓食的野獸,他可以一動爪子便點燃一叢木材,他可以在涼夜裡由若一抱在懷裡取暖,他可以……
若一的眼神不由一暗,可惜,從前只是從前。
她拍了拍臉頰,使自己鼓起精神。沒有篝火驅趕野獸,看來今夜只有在樹上過了。方這樣想著,剎那間,若一眼前的枯木枝猛的爆出一團火焰,嚇得她一聲驚叫,跌坐在地,她驚慌失措的撚滅髮絲上掃到的火苗。
再安靜下來時,若一怔怔的盯著這團自己燃燒起來的火焰發呆——難不成,是她人品突然爆發點燃了樹枝?
細微的腳步聲自身後響起,若一心中微驚,立時警覺起來。
這些日子她的聽覺和視覺都好了許多,也許正如武羅所說,被九尾白狐下了印的人,體質都會慢慢變好。這腳步聲音微弱,若是以前的她定察覺不到。
她微微轉過頭向後望去,登時怔了一怔,來者竟是一個約摸二十來歲的清俊青年。他神色冷漠,手中拿著一柄長劍,穿的是行走江湖最常見的黑色勁裝,袖口和褲腿處皆有暗紅色的帶子系住,領口處袖有暗紅色的花紋。看起來很是幹練瀟灑。
這打扮,可不是她幾年前最喜歡的江湖俠客的裝扮麼!
若一曾是一個武俠迷,她最嚮往的男子便是武功高強,面容清秀,身材修長,神色淡漠的劍客。
換做以前,這青年光靠這身裝扮和氣質便能一舉將若一拿下。好在她如今的品味已經改了許多,不會再對著這樣的人明目張膽的覬覦,但是心裡也忍不住對他有了好感……
那青年緩步走到火焰旁邊坐下,將手中的劍抱在懷中,往樹幹上一靠,竟直接閉眼睡起覺來!而他至始至終都沒看若一一眼,活像她不存在一般。
被無視了?
“那個……”若一忍不住出聲詢問,“請問你是……”
黑衣青年不耐煩的皺了皺眉,一睜眼,火光印入了他秋水般澄澈的黑眸,閃得若一微微有些蕩漾,兩人隔著篝火默默對視了一會兒,直到若一覺得自己的眼睛被明晃晃的火焰晃得眼花時,青年劍客道:“火是我點的。”
若一默了一默,心裡暗自揣磨著他這句話的意思:火是他點的,所以他要坐在這裡,當然可以啊,她也沒趕他離開,這孩子何出此言呢?
劍客接著道:“你離開。”
若一又默了一默,將火是他點的和要她離開這兩件事連起來想了一想:是不希望自己的勞動成果便宜了別人的意思麼……
於是,若一理直氣壯的指著篝火道:“可是,柴是我撿的。”
這次換青年劍客沉默了會兒:“如此便休得吵鬧。”
高手!
只要是性格有缺陷的必定都是高手。若一表示尊重的閉了嘴。如今她既有了篝火驅趕野獸,又有了一個高手守夜,自是得了天大的便宜。
她將身上的衣服緊緊裹了裹,在離篝火很近的地方躺下了,她睡熟之前迷迷糊糊的想,之前的東西都落在陸羽鎮的客棧裡了,明日若路過什麼集市定要買張厚厚的毛毯,這九州的夜晚著實太涼了一些。
殊不知,在她呼吸漸漸變均勻之時,樹下淺眠的男子微微睜開了眼,望著她緊挨著火焰的身影,若有所思。
忽然,遠處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你站住……不准走!”聲音由遠及近,竟是往這個方向來的。
若一被驚醒,抬頭往有聲響的地方望去。
黑衣少俠迅速起身將沙踢到篝火之上,將火熄滅了。若一就躺在篝火旁邊自是被踢了一身的土。
她想開口制止他,覺得根本沒必要這樣做,可還沒等若一出聲,遠處那女子下一句話立刻將她嚇得屏住氣息。
“雲渚,你若再向前一步,明日我定殺上尋常宮找你們宮主要人!”
尋常宮三個字狠狠將若一刺激到了,她一個激靈,忙站起身,此時也顧不得其他,拉了少俠的手躲到一棵樹的後面。少俠微微一僵,幾乎是下意識的將若一的手緊緊握住。而此時若一早被“尋常宮的人”嚇得緊張不已,自是沒有感覺到此少俠的奇怪。
若一探頭張望,虧得近來她的視力變好了些,在如此昏暗的環境裡,也隱約能看見一男一女兩個人影站在遠處。
此時雙月已升上天空,照得樹林比方才明亮了些,也讓若一看得更真切。
那女子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在寂靜的夜裡便顯得很是突兀。她似乎帶著哭腔:“我可是讓你如此生厭……我是真的喜歡你,只是喜歡你也不可以嗎?”
前方那男子默了一會兒,冷聲道:“千素,你我終是仙妖有別,當初,若我知道你是妖,雲渚情願傷重而死也萬不會讓你搭救。”
聽了這個開頭,若一大概也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原來又是一段仙妖之戀啊!
這黑衣少俠本在盯著若一的手發呆,此時聽得那兩人的對話不由微微皺眉也抬起眼望向那方。
“仙妖有別!”女子一聲輕笑,這四個字似乎將她無情的刺傷,她語調一轉,“仙妖有別?雲渚公子,你方才與奴家翻雲覆雨之時,那般動情,可是也想過仙妖有別?我還清清楚楚的記得,你的手溫柔撫過我的肌膚,從頸項到胸口再至腰間,每一寸都不曾放過,你也吻了我的……”
若一聽得有些臉紅,這妖族的女子倒是越發開放大膽了。
“混帳!”雲渚一把將她掀開,語調中氣息已有不穩,似惱羞成怒道,“不知羞恥!若不是你施藥又加以狐媚之術……”
“我是下了藥,可我從未施術!男歡女愛本是常情!雲渚,若你心裡沒有千素,那些藥物以你的修為全然可以不放在眼中。方才在被榻之上,床幃之間你如此迫切,卻還能克制住,溫柔待我……我,我知你心裡定……”
“住口!”寒光一閃,雲渚竟然拔劍出鞘,他語氣狠戾,就像迫切的在掩飾些什麼,“你當真以為我不會殺你!”
空氣靜默了一會兒。
“你不會殺我。”語氣極是堅定,千素上前一步,胸口抵住他的劍尖,“你不會殺我。”這五個字自她嘴裡吐出來,便像是世間最溫柔的情語,一絲一絲要滲入骨子裡去。
若一看見雲渚的劍光微顫,心道這個男人定動不了手。卻不想下一瞬間一縷赤芒閃過雲渚的身後,一黃衣女子閃電一般出現在雲渚身邊。
千素雲渚兩人皆是一驚,那女子卻握住雲渚的手腕,將他的肩往前一送,雲渚收手不及寒劍立時沒入千素的胸口!
雲渚呆怔,一時沒了動作。
黃衣女子將劍快速抽出,登時鮮血飛濺,灑了兩點在他衣擺和鞋上。黃衣女子手心凝出一股仙氣,千素此時回過神來,作勢要擋,卻不料那女子的身手快如疾風,一招化解了千素的招式,對準千素的血流不止的心口狠狠一拍,千素的身子像斷線的風箏落在一方草叢中,再無聲息。
雲渚動身要追,黃衣女子卻拉住他的手冷聲道:“此等狐妖,你與她囉嗦什麼,膽敢誘惑尋常宮的四將,死不足惜。”
尋常宮的四將!若一有些驚訝,這雲渚竟是和泰逢同一個等級的人。
雲渚聽了黃衣女子的話果然不動了。林間又靜默了須臾,若一忽聽雲渚冷冷道:“傾月,我的事輪不到你管。這是我最後一次容忍你。”他的聲音凍得像冰,語氣也很是僵冷生硬。但最後,他還是沒有去救千素。
若一想,這雲渚此時定是生氣的,他也定是喜歡千素的,只是他對千素的喜愛,還不足以令他與同伴反目。即便他的同伴殺了千素……
黑衣少俠的眉頭微微一皺,不發一言。
若一一邊暗罵尋常宮的人果然都不是東西,一邊替那癡情狐妖惋惜,竟愛上了這樣一個寡情之人。方才那兩招直擊心口,皆是奪命的招數,這個千素狐妖,怕是活不成了。
傾月道:“你的事,我自是不想多管。可如今妖族的王已經蘇醒,九州各地群妖皆像瘋了一樣歡喜,甚是鬧心,宮主為此徹夜難眠。而今,你卻還有閒心在這裡與一個低等狐妖糾纏!我若不殺了她,改日還讓你跟她走了不成!”
雲渚沉默,傾月接著道:“此次我來是給你傳宮主的旨意的,宮主道,嬰梁地界東南方五十裡開外有一處小城鎮,最近有鎮民前來求救,說是那方出了一個有九個頭的食人妖,凶煞非常,命你前去將其斬殺……你速速將這事了結了,便回宮來靜養些時日吧,好好將心定下來,別丟了四將的臉!”言罷,傾月一甩衣袖赤芒劃過,她的身影消失,空中轉而簌簌飄落下來一個紙人。
原來方才這傾月並不是本人駕臨,而是在紙人上施了法做的傀偶之術。
雲渚指尖一動,紙人應聲而碎,絮絮擾擾灑了一地。他在原地靜默了站了一會兒,繼而也轉身離開。
他一眼也沒尋找過千素的身影。
修道的人,果然皆是寡情薄幸之輩,這男子才與千素翻雲覆雨親熱纏綿過,轉眼間便能將她棄之山野,或者,應當說是曝屍荒野……
想到此處,若一不由心寒。
若一小心的探出身子見雲渚慢慢走遠,立刻提起衣裙急急忙忙往千素掉落的那個草堆尋去。黑衣少俠在她身後靜默無言,黑眸映著雙月的光盯住遠方的身影。
若一在草堆裡找了一會兒,仍是沒尋見千素,便心急的想請少俠幫幫忙。抬頭一看卻見他凝神望著遠方,便也隨著他的目光看去——
只見雲渚在更遠處立住了身影,側身站了一會兒,漸行漸遠了。
他看見了他們。
仙妖相戀,即便是在兩百年前也是一個重罪。雲渚看見了他們,定能猜到他們將方才的事情都看入眼中。可是他卻沒有殺了他們滅口。
是因為他篤定千素已經死了,所以不在意嗎?
若一正想著,忽覺眼角一亮,她尋光看去,一隻紅色的小狐狸奄奄一息的躺在草叢中,在她的心口處有一道淌血的劍痕,那光正是從這劍痕裡發出的。
小狐狸腹部微微起伏。在受了那麼重的攻擊之後還能活著幾乎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釋便是雲渚護了她。
在他們都不知道的時候,護住了她的心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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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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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6:27 PM
16、第十二章 ...
翌日。
若一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了。
昨夜雖然經歷了一些事端,但她卻睡得出乎意料的沉。就像睡在暖暖的床上,連一個夢也沒做,許久沒有睡得這般安穩,到讓她有些不習慣起來。
她轉頭看了一看依舊虛弱昏迷的千素。
受了這麼重的傷,想要再化成人形看來得要些時日了。多虧這黑衣少俠好心的拿出了他身上止血療傷的藥,否則,面對鮮血淋漓的傷口若一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說起這位黑衣少俠——他此時竟還在睡覺!倚著樹幹抱著劍,和他昨天來的時候做的動作一模一樣。
不是都說俠客來無影去無蹤麼?她本以為今早一睜眼就不會再看見他的身影了。
若一好奇的打量了他幾眼,看起來不像修仙的,更不像個妖怪。年紀輕輕,能光憑著一身武功便出來闖蕩當江湖,想來定是身手非凡。而且,他還願意幫她救一個妖怪,在如今的九州,這樣的人應該很是稀有吧……
似察覺到有人在打量自己,少俠的黑眸忽然睜開,沒有初醒時的朦朧,裡面一片澄澈清明,他緊緊捉住若一的眼光,就像鷹盯上了獵物。
若一怔了一怔,有些尷尬的挪開了眼神:“你……你醒了。那我們就此別過吧。這狐妖我帶著,以前我也算養過狐狸,對他們的習性什麼的都比較瞭解,就不給你添麻煩了。謝謝你昨日的傷藥。”
言罷將自己打理了一番,小心的抱起千素便走了。
至始至終,這個少俠還是沒有說過一句話。
若一本以為她和黑衣少俠就像沙漠中兩顆不小心被吹到一塊兒的沙粒,短暫交會之後,此生便不會再遇見。
可沒想到……
若一忍不住又往後望了一眼。
他還是跟在後面,距離不長不短,就像趕同一條路的陌生人。若一左思右想了一番,最後還是忍不住,放慢腳步,慢慢慢慢挪到了他的旁邊。
“少俠。”聲音中有太明顯的諂媚意味,若一不由輕咳一聲道,“這一路走來,我們皆在一條道上,看來咱倆甚是有緣!這個……敢問少俠是要去何地呢?”
他眉目微皺,沉默以對。
若一馬上解釋道:“我沒有要打探你行蹤的意思!只是……你看,要是我們都是走的一個方向,那何不結伴而行,互相有個照應也是好的。畢竟孤身一人,在路上也多有不便。”
他還是不答話。若一接著道:“我絕對沒有要麻煩你的意思!我……”
“你去何地?”少俠打斷她的話冷冷問。
這麼問便是有苗頭了,若一立刻道:“嬰梁山。”
他沉默了一會兒,道:“同行便是。”
若一本想還要多廢一番口舌,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答應了。這下可好,一路上不用著急生火了,晚上露營也不用擔心野獸了。她忍不住心底雀躍,握拳歡呼“YES!”就像拿下一個大單子一樣。
朝陽照著她欣喜而笑的臉,微風揚起,帶出了林間的白色絲花,紛紛擾擾,幽幽而過。少俠眼角瞥見若一歡喜的模樣,黑眸中也劃過一抹笑意。
冷靜下來,若一似想起了什麼,將懷裡的狐妖調整了一下位置,憋手蹩腳的作了個揖道:“我叫顏若一,彥頁顏,如若唯一的若一。趕問少俠大名?”
少俠微微一怔,垂眸不語。
若一見他這樣子,以為他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一時間有些尷尬的撇了撇嘴,這孩子的秘密還真多:“如果不方便……”
“子離。”他淡淡開口。
子離,若一隱約覺得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一時間卻又記不起來:“如此,子離,這一路便請你多多關照了!自然,我是儘量不會麻煩到你的。你若要我幫什麼忙,我定是義不容辭!”
“休得吵鬧。”
“好……”
尋常宮。
尋常宮有四座主殿,十餘座偏殿。受上古天神祝福,四主殿日日皆有天光照耀,金碧輝煌。遠遠看去就像太陽一般閃耀。所以世人們又稱頌它為太陽王宮。
而今,這四座主殿卻被一個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女子一口氣毀了三座,著實讓人大跌眼鏡。
而更讓教眾們無法理解的是,素來懲罰分明的宮主這次獨獨對這個女子手下留情了。他不僅手下留情了,還好吃好喝的將這姑娘供著,日日探望,實在是有失偏頗!對於教眾們的質疑,季子軒只是在大殿上淡淡道:“若是眾卿有誰也能將尋常宮之上的神賜結界戳破了,那我也定會好吃好喝的將他供著。”
此後,便再沒了閒言碎語。
那些爭執莫默自是不知道的,她琢磨著自己到這個世界已經是第五天了。她佩在身上的璿瑰之玉最多只能護她兩個月的安然無事。
這次她來與上次來接顏若一完全不同,為避免上次那種只能在一旁乾著急的情況出現,莫默決定還是以真身落入這個世界。
這就代表著她能傷人,能打人,同時也會被人打,甚至會死在這裡。
她與顏若一不一樣,她是巫女,身體裡帶著另外一個世界的靈力,與這個世界的氣場格格不入,在這裡呆得越久,對她身體的傷害越大。
得虧她還記得以前曾在巫術大賽上贏過一塊玉石,能護身斂氣,保她一時平安。否則她還真不敢這樣貿貿然打破時空結界,以真身落入這個世間。
她必須儘早找到顏若一,然後將她拖回去好好打一頓屁股!
無奈的是,現在她被一個莫名其妙的瞎子宮主困在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大房間裡。看似禮遇而待,實則是變相囚禁。
這瞎子宮主看起來弱不禁風一推就倒,滿臉萬年總受樣,其實卻是深藏不漏靈力術法強得有些離譜的怪物。五天來她試圖逃跑無數次,無一例外的都被抓了回來。莫默知道,尋常宮除了這個季宮主能把她壓得住,其他人是完全拿她沒法子的,包括那什麼拽得快見鬼的四將。
所以今天,莫默詭秘一笑,她打算換個方式……
正想著,四將之一的傾月提著食盒走了進來,將食盒往桌上重重一放,冷冷道:“姑娘,用膳。”自從知道莫默會調戲來送飯的小仙之後,季子軒便將給她送飯的人換做了傾月,可是傾月身位四將之一,做起這種事來自是不甚厭煩。
莫默的脾氣比起若一來要尖利許多,很多事若一是退一步海闊天空,只要沒犯到她的底線,她多半是以忍讓為先。而莫默不一樣,但凡惹到她的,她定會和對方爭鋒相對,爭得你死我活。
此刻見傾月一副極其不耐又蔑視的形容,莫默笑了:“收了吧,看你這副死了沒埋的表情我就飽了。”
傾月自幼出身高貴,天資聰慧使她學什麼都比常人快上許多,後來又直接做了尋常宮的四將,從來別人對她都是敬仰非常,何時有人當面這樣說過她,登時眉目一厲,殺氣迸現。
莫默又道:“怎麼?你聽不得人家說實話麼?”
“莫姑娘,我敬仰你是客,你別不知好歹!”
“我可沒打算做你們的客,你也別聲色具厲的在這兒吵,活像埋了沒死一樣。”
“你……”傾月拍案,手按住腰間似要拔劍出鞘。此時,門口一個身影一閃,季子軒輕輕拍了拍傾月的手,緩步走上前道:“莫姑娘這話可是在怨我?”
莫默一挑眉,他們家老大來了沒得玩兒了,隨即乖乖走到飯桌邊,端上飯碗便開吃。
“你先下去吧。”季子軒淡然道。
傾月心裡最敬佩的便是季子軒,他發話了,她自然是不會再計較,狠狠瞪了莫默一眼,她依言退了下去。
莫默包著一嘴的飯,噴道:“你養的這夥人,脾氣太大了,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樣能忍,我不准還會愛上這地方。”
季子軒笑著搖了搖頭:“莫姑娘,食不言寢不語。也請別用筷子來夾我的玉佩。”
“我只是好奇你怎麼每天都換新的。”莫默悻悻然的收了手,將嘴裡的飯咽下去道,“你到底是不是眼盲了,怎麼什麼都看得到。”
“心中有眼,自是什麼都看得見。”
莫默一撇嘴不以為然。吃完了飯,莫默想起自己的計畫,將季子軒的手一拉,拖著他便往自己的內榻走,邊走邊道:“我知道你們這些文縐縐的傢伙都喜歡音樂,所以我要投其所好。”
季子軒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莫默將季子軒摁在自己的床上,隨後掏出了貼身放著的衣兜。此衣兜非普通的衣兜,它類似於一種叫做乾坤袋的東西,外表看似嬌小,實則裡面能裝下千千萬萬種東西。莫默在裡面看了好一會兒,終於欣喜一笑,將袋子祭出,口中默念了幾句法咒,登時一架黑色鋼琴出現在了廳中。
季子軒微微皺了皺眉,他方才感覺微風四起,周身的氣流皆有異動,很明顯是有人在施術,可是那力量卻相當奇怪,就像是空氣中莫名其妙破了個洞。
來不及細想,他便聽到莫默獻寶一樣的說道:“聽好咯,要讓我莫默小姐親自演奏可是很不容易的。”
想來定是這個女子變出了什麼新花樣吧。他靜靜端坐,等著她給他驚喜。
莫默按下第一個琴鍵,那種不同與此世間任何樂器的音調頓時便將季子軒吸引住了,他不由更入神了聽了起來。
莫默彈的是西班牙鬥牛曲。曲調激昂,相當的熱烈,就像她一樣張揚,讓人難以駕馭。季子軒靜靜的聽著,唇角一直含著淺淺的笑。
一曲畢了,莫默長舒一口氣,問道:“怎樣?”
季子軒默了默:“此曲激烈非常,滿是鬥氣,暗藏殺機,莫姑娘為我彈此曲是何意?”
莫默滿意一笑,若她是這個世界的人,說不定還真就看上這樣一個男子了,睿智而強大,只可惜……她壓下自己不純潔的心思,道:“季子軒大宮主,我要勾引你,想讓你拜倒在我的牛仔……石榴裙下。這個,只是宣戰的前奏曲罷了。”
“噢?”季子軒很是淡然道,“莫姑娘何時對季某感興趣了?”
“就是方才。我這曲子彈得可讓你喜歡?”
季子軒站起身,緩步走到莫默的身前,笑道:“莫姑娘何需花這些心思。”他長臂一攬將莫默擁入懷中。
莫默一怔,不料此人竟如此強勢主動。她下意識的想將他推開,卻不料季子軒竟將她摟得如此緊,他一手扣住她的腦勺,將她的唇壓向自己。唇齒相交間,莫默聽見他含混不清的說著,“你只需說一聲便好了。”
作者:
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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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6:33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6 11:20 PM 編輯
17、第十三章 ...
子離此人甚是奇怪。
連日下來若一越發覺得這不是常人,他不修仙,也不是妖,可是他能隨手點燃地上的柴火。他們同行之後,一路上並未碰見集市或者村落之類的可以買賣東西的地方。若一只有沿途采一些草藥給千素敷在傷口上。每當千素傷情有所反復,不管是嘔血還是發燒,子離總是能拿出靈丹妙藥來將其壓制。
他總是說要她休得吵鬧,但是每次若一看到什麼稀奇的東西,拉著他上天下地的胡侃,他也不出聲打斷她。與他一起上路後,若一每晚即便是不蓋被子,也不畏夜裡的寒涼了,每夜都能睡得很安穩——若一自然不會認為是她人品突然爆發所致。唯一的解釋便是有人在夜裡替她禦寒。
此人選別無他人,自然是子離。
這些事情,雖然細碎,但他一聲不吭的做著,竟會讓她有種被寵著的錯覺。若一很是困惑,明明是素不相識的人……難道他是誰派來護她上路的?
是子檀派來的?或者就是蒼霄派來的?
那前幾日那個蒙面的神秘男子又是誰呢?他的打扮和這個少年極是相似,會不會他們就是同一個人呢?
若一暗自揣測著。忽聽前方有鍋鏟相碰的聲音,她抬頭一望,遠處正升起一股嫋嫋炊煙,可不正是一戶人家!
若一心喜,在郊外連著過了好幾夜,她覺得自己渾身都臭了,若今晚能住進人家裡,洗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真是再美不過。
當下便拋卻了那些心思,加快步伐往前走去,繞過一道山彎,終於看見前方有戶人家,那屋頂之上還高高掛著一個字“棧”。竟還是一家客棧!若一更是欣喜了,轉頭喚道:“子離,快些,前方有個客棧,咱們今晚終於可以不用露宿野外了!”
子離遠遠將那客棧望瞭望,登時微微皺眉道:“天色尚早,今日還可以多趕些路。”
“可是……”若一神色有些不舍道,“好不容易才碰見客棧。”子離默了默,若一又小心翼翼道,“明天我們大可早些上路!”
“……好。”
征得同意,若一欣喜的奔向那方客棧,自是沒注意到子離越蹙越緊的眉間。
開客棧的是一對和藹的中年夫妻,叫常嬸,常伯。他們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兒子,可憐這兒子常年纏綿病榻之上,腳不能行,目不能視,口不能言,猶如活死人一般,每日就靠著父母給他餵食一些米粥為生,蒼白瘦弱得像是輕輕碰一下便會碎掉。
若一感歎了一番人世無常,也無可奈何。
常嬸常伯倆待客很熱情,一見若一風塵僕僕的進店,立馬就上來招呼,常嬸招呼她上樓看房間,常伯給她燒了水,做了菜。等若一將行李和千素安放在房間下樓吃飯時,子離才慢慢走了進來。
“子離方才去哪裡了?”
依他素日的脾性定是不會答她的,但今日子離卻一反常態的將劍往桌上一放,道:“拭劍。”
這殺氣騰騰的動作駭得端菜來的常嬸一個寒顫。
若一尷尬笑了笑:“呃,他脾氣冷了點,但是是個心腸很好的人。”子離淡淡掃了她一眼,沒有開口。若一又轉頭對子離道,“剛才我幫你選了個房間,就在我對面,你要不先上去看看,不喜歡就換。”
“不喜歡。”子離立時道,“我要住你那間。”
“好吧,我們換就是。”若一不甚在意。
子離蹙了蹙眉,又道:“住一間便可。”
若一嘴角抽了抽,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他是在對住客棧表示什麼不滿嗎……
常嬸放下菜樂呵呵的笑了:“小倆口住一間自是可以的,女子嘛,成親之後這些事放開點沒什麼不好。”
這話聽得若一臉一紅,忙解釋道:“呃,不是不是……他,他是我弟弟。”
“弟弟”飛速掃了若一一眼,眸光帶著鋒利的殺氣,瞟得她心底微寒。常嬸笑道:“既是兄妹,小時候到罷了,如今長大成人了,還是多注意點好。”
子離眉目一冷:“與你何干?”
常嬸被這目光嚇得手一抖,乾笑著躲去了後廚。若一想要說句公道話,又覺得自己的關係和他半生不熟的,也不好開口。只得無聲歎了口氣,埋頭吃飯。
至於睡一間什麼的,若一全當他是鬧脾氣說的氣話。
是夜。
若一舒舒服服了洗完了澡,穿上常嬸給她準備的棉麻布衣。又給千素看了傷口——不愧是妖怪,傷口癒合得很快,加上又有子離的藥來調理,若是不出意料的話,千素在五日之後便能化回人形。
只是為何她還沒有醒過來呢?若一擔心的摸了摸它的腦袋,查探是不是撞到了什麼地方。
正在此時,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子離一聲不吭的走進來。若一盯著他奇怪道:“這麼晚了,有事麼?”
子離瞅了她一眼,道:“自是來歇息的。”
若一愣了一瞬,隨後無力道:“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想問,今天你是在鬧什麼彆扭?”
子離不語。
若一斟酌了一下言語又道:“如果你真的這麼反感住客棧的話,其實你和我說一聲,我是不會勉強你的。你可以獨自露營在外,明早我們約個地方見面,或者,你直接和我分道揚鑣……我又不能阻攔你。何必,何必弄得別人那麼尷尬呢?”
“說完了?”
“呃……唔,嗯。”
“睡吧。”
若一怔怔的看著子離合衣坐在門後,閉目而憩。她頓時有些茫然了。
子離若是對她有不軌的心思,所以才這麼執著的要和她睡一間房,這樣的理由若一倒是可以接受,但是這個人分明就沒有那樣的想法,卻還要賴在這兒睡在冷冰冰的地板……難道,他有受虐傾向不成?
睡到半夜,若一忽覺背脊一寒,頓時將她冷醒了。
九州的夜十分寒涼,若一早就知道,可是自從和子離同路之後,即便是在郊外,沒有禦寒的毛毯,若一每一夜依舊睡得相當舒服。今天明明睡在客棧厚厚的床褥裡,怎麼還會冷呢?
她迷迷糊糊的睜眼,驚覺身旁有人,她立刻作勢要喊,那人卻馬上掩住她的口鼻,輕輕道:“噓。”
若一聽出這個聲音是子離,稍安了心。乖乖的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知道了,要他放手。可是子離依舊緊緊的捂住她的嘴,若一以為他沒理解自己的意思,又用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
子離只是沉默的將她往自己懷裡壓了壓。
好吧。若一想,捂著便捂著吧。可是總得告訴她為什麼吧。她向上望瞭望,看見子離線條乾淨的側臉,黑夜中他的眼睛閃著幽亮的光,直直盯著門口,就像一個伺機而動的獵食者。
這瞬間若一不由呆滯了一下,腦海裡又閃出了蒼霄的身影。這種眼神和他是如此相像。鼻尖若有似無的飄過一絲香味,如清泉般凜冽的味道。若一渾身一顫,這是蒼霄身上的味道!那日,他從城樓上將她救下來,她在他背上便聞到的是這樣的味道!
她急切的想扒開子離的手,想質問他,他和蒼霄是什麼關係,前幾日,她被那個人頭虎身的妖怪追殺的時候是不是他救了自己。
忽然,一個細碎的“哢噠”聲響起。像是什麼東西在撥弄房門。若一精神一緊,望向門口。
走廊裡的微光透過門縫泄了進來,她看見一個吹管慢慢從門縫中插入。然後一陣煙霧自吹管中飄出。
迷藥!黑店!
若一頓時反應過來。所以子離才不想讓她在這裡住下麼?所以他才那麼堅持的要與她同一間房麼?若一頓時不知自己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了。
但是,他又是如何知道這家客棧不正常的呢?算了,現在不是想這種事情的時候。若一想,還是等此間事端瞭解了之後再好好問他吧。
房間外默了一會兒,門口微微歇開了一個縫,很快又關上了,若一聽見常嬸說道:“再等等,我看那個男人沒那麼好對付,咱們還是謹慎行事的好。”
“怕什麼。”常伯道,“兩個人類,便是有通天的本事能奈你我如何?我到還希望他們倆強壯一些,越強壯,肉越是有嚼頭!嘶……”說著咽了口口水。
那個像蛇在吐信子的聲音聽得若一心裡直發毛。子離將唇湊近若一的耳畔氣聲道:“屏氣。”
若一立刻停止呼吸。
“吱呀。”一聲,門被緩緩推開。子離握劍的手一緊。常伯一腳跨入門內。
電光火石間,若一隻覺眼前寒光一閃,耀得她下意識眯起眼,再睜眼時便只見常伯雙眼暴突,頸間鮮血狂湧,跪倒在地,沒了聲息。
妖怪……妖怪竟然這麼輕易的就被他殺了?
“老伴兒!”門外的常嬸忽然一聲厲嚎,雙眼血紅,若一驚呼:“小心!她要化真身!”
常嬸頭髮披散而下,忽然騰空而起,撞破了天花直接飛出客棧之外。子離片刻不停,提氣一躍,追著她撞出的洞便殺了過去。若一忙跑去窗邊觀察兩者的動向。
只見常嬸身型越長越大,慢慢拉長。
這竟是個蛇精!她渾身烏黑,身體足足比這客棧高處了兩倍!腰壯如百年大樹。兩隻眼像燈籠一般大。
“嘶!”她對著子離吐著信子,張嘴便向他要去。子離一躍,險險躲開。若一看得一陣心驚,如此大的妖怪,人類的刀劍對它根本就起不了作用。
唯一能制服它的便是刺破它的命門,致它於死地。可是,蛇妖的命門到底在什麼地方!
若一看得焦急,全然不知身後的危險正在慢慢靠近。
“嘭!”一聲凳子倒地的聲響,將她一驚,若一警覺的往後方瞟去,可她什麼都還來不及看清,忽覺脖子上一股大力襲來,她被人捏著脖子提起!
她臉憋得通紅,借著窗外的月光看清屋裡的場景,只見傷重的千素此時似是十分痛苦的趴在地上,它旁邊有一個摔到的凳子,方才那聲響正是她將凳子碰倒發出的。被子離殺死的常伯依舊僵硬的躺在地上,而這偷襲她的人竟是那夫婦臥病在床的兒子!
此時他蒼白的臉上有病態的紅暈,看著若一慢慢窒息似乎讓他很興奮,呼吸急促而大聲。
子離還在與妖化了的常嬸糾纏,此時沒人會來救她,她必須自救。若一奮力掙扎,手腳亂舞,無奈這傢伙的手臂奇長,任若一如何揮舞手腳半點也打不到他。
缺氧讓若一眼前越來越昏花,她心裡既是害怕又是憤怒——他媽的這些妖怪為什麼老是和她的脖子過不去!人類就真的好欺負麼!
心頭怒火竄起,若一想駡街的心理是如此強烈,頓時覺得嘴裡的口水多了許多,當下什麼都沒想,一口唾沫直噴那妖的臉上。
初始妖怪並沒有反應,直到額頭上的唾沫慢慢流入他的眼睛,他突然一聲痛嚎,直接將若一扔出窗外。
被扔出去的時候,若一看見遠處的那支巨型黑蛇也突然仰天長號,似受了什麼重擊,隨後痛苦蜷起了身子。再回頭,那屋裡的妖怪竟已不見了身影。
是它的□!
這樣說來,這黑蛇的弱點在它的眼睛!
它的命門便是它的眼睛!
若一想大聲吼出來告知子離,忽然間卻發現自己的腦袋馬上就要砸到地面上。即便只有二樓,若是頭著地的話定也逃不過腦漿迸裂的下場!
她……會死!不,她還不想死,誰來救救她……
救命!
“蒼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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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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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6:59 PM
18、第十四章 ...
蒼霄……
若一沒想到,到現在為止,在這樣的生死關頭,她想到的依舊只有他的名字。這就像是一種纏繞血液而生的藤蔓,紮入了她的五臟六腑,成了一個擺脫不了的——惡習。
惡習!
因為蒼霄,註定不會是她的蒼霄。而過於依賴任何一個不屬於自己的人,都是一種惡習。
“叮鈴”清脆的鈴音似在天際遙響,轉瞬之間,便已至耳邊。若一隻覺身子一輕,回過神來便已被人攬在懷裡。
只在那人懷中停留了一會兒,他迅速的將若一放在了地上,然後躍開。
若一趴在地上狠狠咳了幾聲,抬頭望向那個身影——大斗笠,絳紫色的面巾,一身黑色的勁裝。又是那個神秘男子,黑夜裡更讓人看不清他的長相。他似乎遠遠的望著若一,又似乎根本就沒有看她。
子離縱身躍至若一身邊。目光掃見她頸間的紅痕,眸色微冷。旋即戒備地打量著這突然從天邊飛來的男子。
若一抬頭看了看子離,又向遠處望瞭望那神秘男子,登時有些迷糊。
而那黑蛇自是不管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疼痛緩過來之後,它突然張大嘴“哧”的自嘴裡噴灑出毒液來,鋪天蓋地,像雨點一樣砸來,逼得人無處可躲。
子離眸色微凝未做任何防禦,卻轉眼看向了那個男子。
那神秘男子手臂一揮,空中一道金光閃過,黑蛇噴出的毒液盡數被反彈回去。有的濺到周圍的樹丫之上,有的直接彈打到黑蛇的身上,灼得它的黑鱗“吡嗞”作響。黑蛇一聲痛呼,開始往後撤退。
若一悚然的看著那些本蔥郁的樹葉沾到毒液之後被燒做了一股青煙。若是這些毒液滴到人身上,定是肉穿骨爛,屍骨無存了吧!
神秘男子抬起右手,掌心對準黑蛇,口中喃喃念著咒文,頓時五道柔和的金光自他五指之間劃出,尋著黑蛇的身體而去。黑蛇左右躲避,甚至想遁地而逃,但任由它百般折騰,那金光就像認准了它一般,纏繞在它周身。
若一被眼前這景象驚得呆住,這術和上次他滅馬腹的法術一樣,不帶半點殺氣,不緊不慢,從容不迫。簡直……
簡直就像是在超度生靈。
“他是誰?”子離凝神盯住那個男子,黑眸被那些聖潔的金光照耀得發亮。而瞳孔深處卻帶著絲絲寒意。
是啊,他是誰?
這個蛇妖體型如此巨大,想來定是修行了有些年月了,他能不廢吹灰之力便將它制服。連髮絲也不曾動一下。
他到底是誰……
會是蒼霄嗎?是他本人嗎?
那些柔和的金光漸漸將蛇身束縛住,然後慢慢勒緊,黑蛇仰天痛嘯,其聲之大振聾發聵。若一趕緊捂上耳朵。子離卻不動不躲,牢牢盯住神秘男子的一舉一動。
黑蛇的聲音漸消,最終身型一震,化作了漫天死灰,幽幽飄下。
那神秘男子依舊向上次一樣,手在空中一劃,撈了一個泛著微光的物體,揣進懷裡。
“叮鈴”鈴聲輕動,他轉身欲走。
“等一下!”若一喚道,抬腳想追,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也同上次一般反應十分遲緩,她一咬牙,在自己大腿上狠狠一掐,疼痛隨即傳入腦中,讓她頓時清醒了許多.
“等等!”她邁開步子,向那男子追去。
那人微微側過身子,回頭看她,似有些驚訝她為何會衝破他的禁止。
若一沖過來,沒有半分猶豫,動手便往他臉上招呼,他閃身一讓,輕易的便躲開了這毫無章法的招數。卻不料若一腳下一滑,直直往地上摔去。
神秘男子並沒有理她,只當她是故意如此,要誆他搭救。可是鼻尖慢慢彌漫開的一股血腥味,令他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
猶豫再三,他終是上前一步,彎腰要扶她,第一下輕輕一碰,若一並沒有反應,竟像是摔暈了過去。神秘男子手下一快,立刻將若一拉了起來。
若一的臉上鼻血橫流,神秘人眸中閃過一絲怔愣,隨後又似忍不住一般彎了眉眼。
剎那,若一眸眼猛的一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取他的面巾,神秘人微驚,腦袋往左邊一偏躲開了若一的突襲。可是頭上的大斗笠還是被若一猛的那一擊給打了下去。
如雪銀髮頓時披散開來。在月色之下耀得人有些眼花。
神秘人馬上以袖覆臉,推開若一,急速往後兩躍,和著緊促的鈴音,剎那便消失了身影。
銀髮……
是蒼霄,一定是他!
若一站在原地,怔怔的望著那人消失的方向,任自己摔出的鼻血流了滿面,也沒動手擦一下。
為什麼要蒙面呢?不想讓她認出來麼?既然如此,又何必追上來呢?若一想:
你已經有了子檀,何必還要管我是死是活?
夜色中,遙遙看去,若一的面孔變得有些模糊。只有她的眼眸出奇的閃亮,像一對無法被塵世掩蓋光芒的明珠,熠熠耀人。
而她這樣的目光卻只追隨著那個人的身影。
子離沉默的轉身走回客棧,脊背堅挺,堅挺得幾乎僵硬。
尋常宮。
床上兩具身體交纏在一塊兒,女子的呼吸急促似乎在忍耐著什麼:“季子軒,別……別這樣。”
男人的灼熱的呼吸噴過她的耳邊,聲音因為情慾染上了一抹沙啞:“嗯?怎樣?”
莫默氣得在他光滑的背上狠狠一捏:“你不是個修……唔……修仙的麼?為什麼……為什麼……”言語斷斷續續連接不成語句。好像快要窒息一般,她不由微微張開唇急 促的呼吸,再說不出話來。
季子軒趁機覆住她的唇瓣,先是輕輕噬咬那嬌嫩的薄唇,然後慢慢深入,一陣攻城掠地。直到身下的女子已經喘不過氣才慢慢放開。
莫默急促的呼吸吞吐在他的唇畔邊,他緩緩開口,掃過莫默的臉頰,這種若有似無的觸碰更像是一把激烈的火,燃燒過她的理智。
“實在羞愧,只因莫姑娘真是讓我……”身下微微用力,一個小小的旋轉令莫默幾乎崩直了腳尖。下腹下意識的往上貼去,季子軒卻往後一退清朗笑道,“情難自禁。”
現在到底是誰更情難自禁咱們姑且不論。莫默只知道,若是他再這樣若即若離的玩下去,她一定會瘋掉,她又往上抬了抬腰,季子軒不動聲色的慢慢磨動,卻就是不讓莫默滿足。
“混蛋……”那種失落的感覺讓莫默忍不住生氣,她一口咬在季子軒的肩上,含混著抱怨:“每次都這樣玩……”
季子軒但笑不語。莫默怒了,當即一把抱住季子軒的腰,將他往下一摁。
剎那,更鮮豔的潮紅迅速染上了兩人的臉頰,溫度也更是灼熱了起來。
莫默這招出得太突然,讓季子軒很是驚了一驚,隨後又笑開了:“莫……莫姑娘當真,並非常人。”而這次,他的聲音裡已有了不穩和顫動。
“那是當然,季宮主不必與我客氣。”莫默也笑了,昏暗中笑得像只偷腥的貓。
季子軒眼睛眯了眯:“我自是不會客氣……”
於是,這晚,賓主盡歡。
翌日。
莫默蜷縮在寬大的床上,裹著棉被賴床不起。季子軒穿好了衣物,又回到床邊,尋著她的呼吸,慢慢摸到了她的臉頰。指尖的觸感溫軟滑膩,很是讓他愛不釋手。
這個女子很是奇怪。性子奇怪,言語奇怪,法術更是奇怪。
活像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一般。
她到尋常宮來,到底有什麼目的呢?又是誰派她來的呢?現在是色誘,以後還會使出什麼樣的招數呢?不過,不管她有什麼樣的目的,凡是與他作對的人,他都會毫不留情的斬除。
雖然,她使的色誘這一計,確實深得他意。
“宮主。”大廳傳來傾月的聲音。季子軒斂了表情,緩步走了出去。
“何事?”
傾月稍稍往內榻掃了一眼,閉嘴不言。季子軒和煦一笑:“無妨,她睡得沉。”
然而這句話顯然更深的打擊到了傾月,她臉色一白,沉默了許久才穩定了情緒道:“今日寅時,雲渚傳來急信。”
“雲渚?”季子軒有些奇怪道,“他不是去嬰梁滅妖了麼?有何急信?”
傾月神色凝重道,“正是如此。雲渚道,嬰梁突現的那九頭食人怪,並非尋常妖物。乃是上古神明鎮壓於此的惡獸——九蠻。”
“噢。”季子軒眉目微挑,“可是與九尾狐一族有至親血緣的妖怪?”
“正是。以雲渚一人之力實在無法斬殺此等惡獸。好在,這九蠻初破封印不久,妖力大減,雲渚勉強能將其鎮壓住,所以特來急信求助。另外……”傾月頓了一頓,又道,“我們查探到,顏若一也正是往嬰梁那方向在走。估計不日便會抵達九蠻破印而出的地方。”
季子軒眸光一凝,嘴裡呢喃著:“顏若一,嬰梁山。”倏爾展顏一笑,“罷了,告訴雲渚讓他再多撐幾日,不久自會有人幫他將那惡獸除掉。不損我仙族一兵一將。”
傾月領命退下。
季子軒在大廳中尋思了片刻,一轉身倏爾笑道:“你醒了。”
莫默裹著被子站在裡廳門口。她眼睛一閃一閃的盯著他,笑道:“不小心被你們的對話吵醒了,這可不算我偷聽的。”
季子軒也眯眼一笑:“自然不算。”
莫默心裡燦爛得猶若白花綻放: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顏若一,可算讓老娘找到你了。
“軒軒。”莫默笑得甜膩:“嬰梁山在哪兒啊?我怎麼從來都沒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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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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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7:24 PM
19、第十五章 ...
在那個驚心動魄的晚上,千素便醒了。但是當下還沒辦法立即化做人形。
經過那個客棧的一夜之後,若一的情緒一直有點恍惚。
她不說話,子離也不說話,弄得才清醒過來的千素有些不知所措,面對自己的救命恩人,每當她想開口說些什麼,可是一見兩人之間死寂的氣氛,立刻就變得沉默了。
趕路便是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氛圍中進行下去。子離從未開口說過離開,而若一也忘了問他們同行的路會不會太長了一點。
轉眼間,離嬰梁山已經不遠了。
是夜,兩人一狐在蘆葦地中打掃了一片空地出來,準備在此露宿一晚。
若一在快入睡之時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之前,那個黃衣女子好像說過要雲渚到嬰梁這邊來除什麼妖來著。這麼些天過去了,不知他這妖除完了沒有。這妖若是除了自然是好,可若是沒除呢?
一來他們要去嬰梁,必定會經過那條路,這妖要是跑出來興風作浪,他們又得耽擱行程。二來,雲渚若還在那兒,千素……
想到這兒,若一驀地坐起身,盯著千素正色道:“千素,你很喜歡雲渚嗎?”
突如其來的一個問題問得千素呆了半天,她想若一定是在那天晚上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好在一張狐狸臉上毛茸茸的也看不出什麼表情。尋思了一會兒,她點頭認真道:“很喜歡。”
若一接著問:“他把你傷得這麼重,你還是喜歡他?”子離聽了若一這話,抬頭淡淡掃了她一眼。神色間依舊冷漠。
“還是喜歡。”千素聲音中滿是堅定,聽得若一有些恍惚,此時千素說這話的語氣堅定得多麼熟悉,一如她從前對蒼霄說“霄狐狸,以後我會陪著你。”
“我會窮盡一生來陪你。”彼時,她是真的下定了決心要守著他一生一世,拋棄整個地球,只為不想再見到他眼中的那抹孤寂。
只是,她再如何堅定的決心也無法讓她有勇氣和另一個女人一起陪他。
“連我自己都沒想到,身為狐妖的我,居然會癡迷一個男子到如此程度。”千素道,“世人都說狐妖是毒,魅人心智,奪人精魄。可現在我卻不知到底是他中了我的毒還是我中的他的毒。”
千素說得淡淡的,好似不甚在意,卻聽得若一一陣感慨。若一指著她心口道:“這般傷你,若是你就此死在那寒劍之下……你,不怨他?”
千素沉默了半晌,方無奈道:“女子若被傷害之後便可全心全意去怨恨那人,該多幸運。”
若一微微一笑,是啊,若能全心全意的去怨恨該多好。偏偏給你劃上這道心傷的人,讓你恨也不是,愛也不是,怨不得,求不到。只得讓它血淋淋的敞著,讓時間吐出的風霜慢慢覆蓋。
“千素,你還想再見到雲渚吧,若是見到,你想如何面對他?”
千素扭頭想了一會兒:“我會給他一巴掌。然後告訴他,不管他喜不喜歡,我是真的喜歡他。而且雲渚脾氣倔,他越是不承認,就證明他心裡越是有我。他放不下的,不過是那些仙妖有別的條條框框罷了。”
若一被千素的爽直逗笑了:“然後呢?他還是不接受你該怎麼辦?”
“我也不知該怎麼辦,到時就死纏爛打吧,除非他真把我殺了,或者我真絕望了……”
這是執著還是固執呢?盯著千素怔了一怔,若一道:“若是他心裡有另外一個女子,你又當如何自處?”
“與他相處那麼久,我知他心裡絕無另一個女子……”千素頓了一頓,抬頭望向若一,“姑娘方才問的問題,都像是一個人的模子,你說得這些可是你心中的那人?”
若一呆住,隨後無奈一笑:“千素當真心細。只是那人的事,恕我不便多說。”
“哢噠。”一聲,子離將一塊木柴隨手扔入篝火之中,濺出了不少火星。打斷了千素和若一的對話。
“休要吵鬧。”他冷冷說著,繼而閉目休憩。微蹙的眉頭似乎很不滿她們吵了他的休息。
若一暗地裡撇了撇嘴,對千素說聲晚安便倒頭睡了。千素眨巴著眼,看了眼若一,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子離。
方才,她好像感覺到了一絲殺氣。是錯覺嗎?
“唔,前方隱隱能看見嬰梁山的影子了。”若一遙遙望了眼天際如黛的青山。其中有一座山峰突的拔高,明顯高出周圍群山許多,猶如擎天一柱,直插雲霄。
千素趴在若一肩頭好奇道:“你對這裡很熟悉嗎?”
“以前來過,雖說是很久以前走過這裡,但好在這麼多年過了,這些路都還沒變。”
曾經與蒼霄走過的這些路途沒有在記憶中慢慢模糊,反而隨著日復一日的回憶變得越發清晰。初回現代的時候若一還被這些沒完沒了的過去折騰得形容憔悴,後來平靜下來之後,倒覺得這也是一番有趣的經歷。
更何況嬰梁這段路還造就了若一與蒼霄的第一次分離……嬰梁山下的遂河蜿蜒而去,它的下游便是一座上古神山——空桑。
空桑。
現在回憶起這兩個字,若一依舊覺得心裡是溫熱的苦澀。那是永埋熏池屍骨的地方。她的摯友,不知這次來嬰梁,是否能有時間去他墳頭上一柱香呢?儘管已經知道他在幽都山上獲得了重生。
子離掃了若一一眼,忽然開口道:“路早已變了許多。”
若一有些詫然的看著他。子離往前走去,聲音淡漠了些許:“只是你記憶模糊了罷。”
若一算算路程,不出意外,他們明日晚上便可到達嬰梁山腳了。可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往往越害怕的事便越會發生。
當若一看見這小村落一片狼藉的景象之後,摸了摸千素的腦袋道:“興許,你馬上便可以見到雲渚了。”
被劈裂的土地,被粉碎的房屋,滿地的血跡斑痕,無疑是鬥法後的場景,非常激烈的法術交鋒。雙方應該都有著極強的實力。再加上空氣中飄散的靈力,現在依舊刺得人肌膚生疼,可以看出,這是不久前才留下的戰場。
千素急急從若一的肩頭跳下,奔至一灘還未乾涸的血跡旁嗅了嗅,頓時失聲道:“是雲渚的血!他一定出事了!”
“我要去救他!”說著身形一閃化作了人形,可未走兩步便軟軟的委頓在地。
若一撫她起來道:“你現在幻化成人形便這麼吃力了,若是對上那妖怪,你要如何救雲渚?”
“那難道……”千素瞪著若一,眼裡已泛起了淚水,“難道要我眼睜睜的看著雲渚死掉嗎?”
若一抿唇想了一會兒:“嬰梁山上不是有嬰梁主麼?據說嬰梁主已經活了兩千三百多年……現在應該算活了兩千五百多年了吧。他的道行定是很高的,我們先上嬰梁山去找他,求他幫忙總好過去白白送死。”
話音未落,子離忽然表情一凜,眉目冷了下來:“怕是沒有這樣的時間了。”
一聲尖利的龍嘯震徹天際,一時間若一隻覺胸悶氣短,頭暈不已。到底是什麼怪物有這等妖力。等等……龍嘯?
龍嘯!
若一掩住耳朵,抬頭望去,一隻巨型怪物自她頭頂飛過,身軀龐大得幾乎能遮天蔽日。他體型似龜,背上有甲,甲如山厚,其間骨架鱗次櫛比突出背甲,那些突出的骨節之尖,鋒利得猶如芒刺,最令人驚詫的是,這怪物竟然有九個頭!
難不成是……
“九蠻!”
“九蠻。”
若一盯著與她吐出同一個名字的子離。更加堅定了他絕對不是一個普通劍客的想法。九蠻乃上古妖物,第一次知道這個妖怪,是熏池告訴她的。
熏池說,他的長輩在空桑周圍的大山下面封印了很多妖物。其中便包括嬰梁的九蠻。那時若一並沒有在意,只當熏池的長輩是一個道法高深的人。而後當若一在大幽宮裡翻到九蠻的畫像,她一時好奇拿去問了蒼霄,才知道,九蠻與九尾狐一族有至親血緣,九尾狐生而九尾,九蠻生而九頭,一首一尾,都是天生妖力極其強大的妖怪。
後來,神滅時代來臨之前,九蠻一族和許多其他強大的妖怪集結一氣欲滅天道,一統三界,最後卻被上古神明一舉封印了起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也是這群妖力強大的妖怪提前了神滅時代的來臨。那時若一才知道,原來熏池的長輩竟是上古的神。他竟是神的後代。也是那時,若一才真的相信了熏池說的他會回來。身為神之子的他完全可以僅憑著一顆殘破的心臟便能復活過來!
以至於後來,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把熏池的心交給蒼霄,沒什麼其他的理由,只是她無法決定任何一個人的生死。
想跑題了……若一甩了甩頭,找回自己的思緒,盯住子離。
而這些事情,早已在上萬年前便作古,只有仙族和妖族的流傳下來的秘聞中才有提及。作為人類他怎麼可能知道,仙族妖族又怎麼可能將這些資訊外泄?
“雲渚!”千素忽然一聲尖叫,也不知她從哪裡生出的力氣,一躍而起,從半空中接住一個血人。
若一也是大駭。千素落地之後,若一忙奔了過去,一看,頓時呆住了。千素懷裡抱著的這個人真的是尋常宮的四將之一嗎?一個人怎麼可以留出這麼多血來?
自從上次看見他和千素之間的糾葛,到現在已經快接近二十天了,以他騰雲的速度來算再如何耽擱,最多只用三、四天便能到此地。
也就是說他獨自一人與這樣的至少怪物纏鬥了半個月。
若一抿緊了唇,尋常宮呢?難道他不知道去求助尋常宮麼?這樣大的妖怪,尋常宮身為仙族之首,即便是傾全宮之力來將其除掉也是應該的。
為什麼沒有人來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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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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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7:26 PM
20、第十六章 ...
九蠻在空中轉了個身,九個龍頭同時向天長嘯。其聲若哭,仿佛要使天地同悲。
子離眉頭微皺,頓時一層光膜在眾人周身一閃,隨即消失了蹤跡。
若一死死捂住耳朵,她本以為這聲長嘯再如何也能把她震得吐血,卻沒想到,這次她反而要好受許多。
若一心中明瞭定是有人相助,她下意識的向後看去,欲尋找著一個黑衣蒙面的身影,但是卻一無所獲。
藏起來了嗎?若一恨恨想:待會兒你總是要出來的!
現在九蠻以真身現世,還不能化做人形,就證明他的妖力還沒有恢復,現在正是虛弱的時候。但即便九蠻再是虛弱,要滅掉他們這三人一妖即便是不用妖力,光靠身子壓死他們幾個也是綽綽有餘。更遑論他的妖力本來可以與蒼霄媲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與九蠻完全就不是一個級別的對手!。
再來,它如今賴在著嬰梁山灣不走,一方面也許是因為雲渚確實將他拖住了,另一方面也可能是他在這裡覓食,恢復體力。待會兒九蠻若是盯上了他們,想將他們吃掉,只怕是一個也跑不掉。
現在尋常宮沒派人來滅妖,求助嬰梁主又沒那個時間,妖族的大軍更是在千里之外。
……所以,又只有自救了嗎?
若一感到很無力,現在她面對的可是上古妖獸,是被神封印起來的傢伙。她既踢不了他的子孫根,更沒辦法把口水吐到他眼睛裡去。與他比起來,前面的那個黑蛇精和人頭馬身的怪物簡直就像肉蟲一樣不經看。
如今是死局。
若是蒼霄也在或許能扭轉局勢。但蒼霄才破開封印不久,體內的封印之力未解,若此時與九蠻硬碰硬,必定會牽引出他身體裡的魔煞之氣。到時候九蠻是能被撕得粉身碎骨,但喚醒了一個魔王更是得不償失……
而顏若一,從來都不敢拿蒼霄來賭。
該如何是好?
“千素……”昏迷的雲渚迷迷糊糊的喚著。嘴裡不斷湧出血來,讓人看得心驚。想來定是與九蠻纏鬥受了極重的內傷。
千素此時已經哭成了淚人,握著雲渚的手不停的顫抖 ,一邊說著:“我在,我在。”也不管雲渚是不是能聽到。
若一心裡一邊帶著淒哀,一邊又微微有些高興,畢竟千素沒有信錯人。雲渚心裡定是有她的。而且怕是已經紮根深到雲渚自己都沒辦法想像的地步。
千素似是想到了什麼,突然把淚一抹,垂首於雲渚面前,若一看見一個亮亮的東西慢慢從千素嘴裡吐出。
若一大驚:“不行!”
妖怪的內丹是妖怪的命之所系,失去了內丹,不僅修為盡失,更是會折了他們的壽數,令他們老得比人類還快,不肖幾個月,便會氣竭而死。此時千素若將內丹渡給雲渚,那麼雲渚的命便是系與此內丹之上,再也無法離開這顆內丹了。
也就是說,雲渚若活了,千素必定在幾月之內死去。
若一想上前去拖住千素,子離卻橫插一手,道:“現在不可碰她。”
“但是……”若一眼睜睜的看著千素將如水般柔亮的丹吐入雲渚的體內。她的內丹一如她給雲渚的愛一般柔軟而堅韌。
雲渚身上的血隨著內丹的進入慢慢止住,千素的臉色卻蒼白得透明起來,她抹了抹著雲渚血和汗交粘著的鬢角。
“怎麼辦呢?”千素啞著嗓子道:
“我現在倒希望你不要喜歡我才好。”
若一眼睛一酸,忙用力眨了兩下眼,將淚意逼回去。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必須想辦法將九蠻除掉。否則他們誰也別想離開這裡。
可是這麼大一個妖怪,她即便是沖上去與他拼命也傷不了他分毫啊!
“九蠻天生眼盲且行動極其遲緩。”就在若一覺得一籌莫展之時子離忽然道:“利用這兩點可將其至死。”
若一微微一驚,對子離的好奇更甚。但是她明白,現在所有的事情都沒有除掉九蠻來得重要。於是她斂了表情正色道:“現在雲渚千素自是不能與九蠻戰鬥的,而你我二人,誰有那個騰雲駕霧的本事踏上青天,將飛在空中的九蠻殺掉?”
子離未說話,轉過頭來盯住若一,眸色中竟帶著些許似悲似諷的意味。
若一一愣神,她記得,最後一次與蒼霄吵架之時,他眼神中也是這般神色。心中陡然生出一絲莫名的苦澀來,若一下意識的想開口道歉,卻又不知自己方才的話錯在哪裡。
唇邊嘲諷的笑弧度一深,子離轉頭望著遠處的九蠻,聲音幽幽的仿似自遠方傳來:“顏若一,你真的什麼都沒察覺出來麼?”
察覺什麼?若一怔住。
子離一步向前踏去,周身溫度猛的降下。若一瞪大了眼,只見子離倏地騰空而起,在他的身後慢慢延伸出兩條白色的光束,交纏著他的身影急速向九蠻撞去。
強大妖力卷起的氣流帶得若一一個踉蹌,往前跌了幾步,險些摔倒。
子離是妖怪?
若一抬頭望去,看來子離不但是妖怪,還是一個極其厲害的妖怪!
那白色光柱在九蠻脖頸處停住,一道白芒閃過,只聽“哢哢”幾聲悶想,像是冰柱相接的聲音,空中頓時一片白霧迷蒙。混沌之中,九蠻長嘯不斷,震得若一心悸發慌。
她心知自己此時是決計幫不上什麼忙的,唯一能做的便是將場地空出來讓子離放心的戰鬥。
千素蒼白著臉色捂住雲渚的耳朵,而自己的眼眸裡早已充血,眼角處甚至滲出了血淚。若一壓住心中的同情,上前拍了拍千素的背:“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先到其他地方躲一躲!”
千素護住雲渚不動:“他傷重不能移動。”
話音還未落,空中猛的砸下一塊重物,若一嚇得抱頭亂竄,尋了一塊爛木頭狼狽的藏在後面。
一陣七零八落的聲音之後,若一轉頭去找千素他們的身影,只見一塊巨大的冰石落將地砸了深深一個大坑,撞擊濺出無數的小石塊飛向四周。千素幾乎整個人都趴在雲渚的身上,替她擋完了所有飛沙走石。
若一見千素後背被劃破了許多血痕,白衫慢慢滲出血來,心急得不得了,大吼道:“呆在那裡遲早會被殃及,輕輕挪他一下沒那麼容易死的!不走多遠,至少得找塊石頭躲躲吧!”
千素艱難的自雲渚身上爬起。她咬牙忍著疼痛看了看雲渚昏迷的臉,道:“你沒那麼容易死的。我知道,你一向是個堅韌的人,你一定不會死的。”
若一抬頭瞅了一眼天空中,迷霧已經散開,子離不知去了哪裡,九蠻的九個腦袋被一塊巨大的冰粘在一塊,任它如何掙也沒將那冰弄碎。
九蠻一身如山的鎧甲本來就是極重,而今加上這麼大一塊冰,更是沉重非常,拽著他的九個頭一直往下,最後沉在遠處一個小山坳裡。
若一一邊吼道:“有你的內丹,他沒那麼容易死的,趁現在咱們走!”千素吃力的扶起雲渚往若一這邊走來,若一轉身去前方探路,尋找一個可以藏身的地方。
離開之前,若一忍不住轉頭望向那方塵土飛揚的山坳,她看見一個白色的光點隱隱約約在塵埃中閃爍。牙一咬,她終是往山林中跑去。
塵埃之中,九蠻慢慢停止了掙扎,九頭同時開口道:“九尾狐小兒。”音色雖蒼老沙啞,但聲如洪鐘,振聾發聵,霸氣外露,懾人心魄,“何以阻撓老夫。”
光芒褪去,那人衣袂被風激烈的拉扯,如雪銀髮被風撩得淩亂,可是他的身影卻巍峨如山,不偏不倚,風姿剎絕。
“速速撤去術法,老夫饒你不死。”
“九蠻。”蒼霄微微啟唇道,“而今已不是各大妖族橫行九州的時候了,你腳下這片土地,乃屬於我九尾白狐統領的妖族領地。上古妖獸,本不該再現於此。”
“九尾白狐……”九蠻忽然大笑,“哈哈哈哈,好一個九尾白狐,到頭來竟是讓爾等得了便宜。小兒何名?”
“自去詢問鬼差吧。”
若一終於尋到了一個山洞。此地離九蠻所在之地依舊很近,可是雲渚的臉色確實太過蒼白,若一心裡有點沒底,乾脆就近躲在這裡。
千素甫將雲渚放下,自己晃了一晃,跌坐在一邊。若一擔心的看了看她,又擔心的望瞭望洞口的方向。
始終覺得放不下心來。子離再是厲害,可是對方畢竟是上古的妖獸……
蒼霄會幫忙嗎?若一想,應該會的吧,她總覺得子離和蒼霄應該有那麼點關係,雖然上次他們在大戰黑蛇精時表現得敵意多過友誼。
“若一。”千素忽然道,“不用管我們,此洞雖近,但甚是隱蔽。我自會護住雲渚,你且去幫子離就是。”
若一愣了一愣,茫然道:“我?”忽而自嘲一笑,“我連殺只雞都能咋呼半天,哪能幫上他呢,去了反而成了拖累。”
千素聽了這話更是一愣,尋思了半天道:“若一何苦自貶,以你的能力,定是能幫上忙的。”
“呵,我有時是有些鬼主意,可是要對付那樣的妖獸真的無能為力。”
“若一。”千素默了一會兒道,“難道,你不知你擁有什麼樣的力量嗎?”
若一猛的怔住。千素苦笑一聲,又道:“若一當真是十分幸運之人,你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獲得此等力量而不自知,真乃福氣。”
力量……
她能有什麼力量?
頸後的印記微微發寒,若一忽然想起上次蒼霄咬她的時候一股奇怪的氣流在身體裡遊走的感覺。難不成是那時蒼霄做了什麼?
可是武羅明明說,這個印只會讓受印人體質變好而已,哪裡來的什麼強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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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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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7:28 PM
21、第十七章 ...
千素依依不捨的望瞭望雲渚,似下定什麼決心,忽然道:“若一,我們三人躲在這裡和坐以待斃沒什麼差別。”
若一依舊沉浸在自己莫名其妙的多出一種力量的震驚中,將千素的話聽得有些恍惚。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又摸著那個印記想,她現在體內是不是在慢慢發生變化?她最後也會變成一個妖怪,然後再也回不了現代了?要一輩子待在這個世界,和各種各樣的妖怪纏鬥一生?
千素接著道:“若一,我雖不知你身體裡的力量是怎麼得來的,也不知它到底怎麼用,但是現在若能將你的力量引誘出來,也不失為制衡那巨型妖獸的一個辦法。”
“引誘?怎麼引誘?”
千素笑了笑,“若一忘了我是狐妖麼?狐妖最擅誘惑之術,此術可惑人心智,自然也可以將你身體裡隱藏的東西誘出來。若一可願試試?”
“試……”若一眨巴著眼,隱約回過神來了,“你是說,要幫我把那股力量誘出來,為我所用,然後讓我去幫助子離?”
“我不知這是否能成功,只是,現在也別無他法,便試試吧。”
“可是……你的內丹不是給雲渚了嗎?”
“狐性魅,天生的東西是怎麼也抹不掉的,彼時,若一你只需相信我就好了。”
若一似懂非懂的點頭。
如今大敵當前,雲渚昏迷不醒,子離生死未蔔,千素身受重傷,只有她還有點資源可以開發一下,雖然可能只是空歡喜一場,但也好過沒有希望的枯等。
至於那些獲得力量之後會不會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後果,這些就暫且放下吧。
人生難免有幾次事,總是要不顧後果去做的。
看見若一從恍然變得堅定的表情,千素欣然一笑,繼而眼神卻哀戚下來。盯著雲渚看了好一會兒,才轉頭對若一道:“待會兒你會看見一些幻象,也許是你以前經歷過的事,對你無害處,所以不用擔心。現在放鬆些,看著我的眼睛。”
千素的眼睛被九蠻的嘯聲吼得有些充血,但眼眸卻出奇的亮,像一彎清波搖晃著蕩入內心深處。
“若一。”千素柔柔的喚她的名字,“顏若一。”一遍又一遍,仿似在念一個無止休的咒語,要將她囚住才甘休。
漸漸的,這聲音越飄越遠,就向自天邊飄來一般,由近及遠,倏地那聲音一沉,又由遠及近的飄了回來。
“顏若一。”
如此熟悉的聲音。
蒼霄!
若一驀地回神,眼前場景一換,忽見蒼霄一襲白衣染滿了鮮血,在一間昏暗的牢房裡,靠在牆角坐著,呼吸微弱,另一個自己坐在蒼霄身邊,一臉愁眉不展。
若一記得,這是很久以前他們在路上的時候,蒼霄被一個老妖婆看中,把他們兩人抓了要熬湯喝。那時蒼霄的妖力恢復得零零散散,完全不是老妖婆的對手,所以一陣反抗之後,被打得慘不忍睹的關了起來。
“顏若一,別擺出這副臉。難看。”他的表情很是模糊,讓人看不真切。
若一聽見那時的自己說:“我這副臉怎麼了!就許你被打得難看,不許我撅屁股擺臭臉啊!你還什麼最厲害的九尾白狐呢,連個老得毛都掉光了的老妖婆都鬥不過。這下可好,被抓了熬湯喝,我還沒嫁人呢就死了,你得賠!”
他聲音帶著天生的微涼:“賠什麼?”
“賠我一個夢中情人!”無理取鬧的要求。
蒼霄似乎笑了一下:“何人如此倒楣?”
“……我的夢中人要是一個穿著瀟灑的黑衣劍客,有犀利的眼神,簡潔的話語,高深的武功,最重要的是,要有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神秘感。”
黑衣劍客……
若一恍了恍神,她曾經竟對蒼霄說過這樣的話嗎?也對,除了她的來歷,顏若一幾乎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訴了蒼霄。
顏若一。
呼喚她名字的聲音漸漸變得滄桑。以前的顏若一依舊在和蒼霄鬥嘴。而她卻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一直到再也看不見那間昏黑的小牢房。
混沌之中,有個滄桑的聲音告誡一般說道:“顏若一,洪荒之間,萬物滄桑。塵緣孽障,浮生短夢,淺雲一撇,滄海一粟,得之坦然,失之淡然,切記……”
是……是那個老頭的聲音!送她來重回九州的那個老頭的聲音!
“你是誰!”若一跟著那聲音追去,但是前方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見,“等等!”
若一追了兩步,覺得耳後的印記忽然開始發寒,像慢慢結出了細碎的冰渣,一點一點紮入肉裡。但是卻沒讓她感覺到疼痛,只是那一點似酸似澀,令她不由微微皺眉。忽然,那裡什麼感覺都沒了。
若一聽見一個虛弱的聲音破開薄霧滲入她的耳朵:“若一,醒醒。”
她猛的睜開眼,山洞還是那個山洞,千素神色複雜的坐在她身邊,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若一坐起身來,有些擔憂道:“千素沒事吧?”
千素沉默了一會兒道:“無妨。若一,這力量甚是奇怪,我確實將它誘了出來,可是卻沒有任何顯現。若一你自己有什麼感覺?”
若一摸了摸那個印記:“本來它還涼涼的,可是現在什麼感覺都沒了。”
“若一方才在幻象中看見了什麼?”
若一沉默了一瞬:“老頭和……黑衣劍客,黑衣劍客……”若一倏地站起身,恍然大悟道,“是他!”轉身便要往洞外跑。
千素拉住若一的手:“若一且慢,我有一事相求。”
若一隻覺抓住自己的這雙手寒涼似冰,她轉頭看千素,發現她身體的各處都變得透明,她幾乎能透過千素的身子看到躺在她後面的雲渚。
若一狠狠一驚,呆住了。
“我怕是沒多少時間了。”千素道,“今日若是你們有幸逃脫,請一定不要告訴雲渚,我將內丹給了他。他是個驕傲的人,我不想他以後生活不開心……他若問到我,你便說我被九蠻吃掉就好。”
“千素……”
“你可答應?”
若一抿緊了唇,千素的手越發冰冷透明,若一忙道:“我答應,我答應……”
千素欣喜的放了手,轉過頭去凝望著雲渚:“其實,這樣也好,他就不用左右為難了。”她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像馬上要消失一般,“若一,我道行尚前,看不出你體內的力量是何走向,但我知道,這力量相當大。若能加以善用,能再次封印九蠻也說不定。”
“千素……”若一覺得嘴裡澀然不已,偏偏自己什麼也無能為力。
“你且去幫子離吧。”千素道,“最後這點時間,我想獨自陪著他。”
若一閉了閉眼,壓下心頭的蒼涼,最後一狠心,終是轉身離去。
千素抿唇微笑,輕輕撫摸著雲渚的臉頰:“我們第一次見面,你重傷昏迷,而今我們要訣別了,你還是重傷昏迷。天意使然。這也算是咱們有始有終吧。”
若一出了洞去,心中有些淒然。
她知道妖怪失去內丹之後雖說體虛易老,但至少也有兩三個月可以活。但如今千素消亡得如此迅速,定是方才幫她誘出那股力量時,消耗了體內僅存的妖力。
千素她,是想拼盡自己所有的力量,爭取雲渚活下去的機會,哪怕只是一個微妙的希望。她也願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取。
顏若一,此戰不能敗。若一想,若是辜負一個生命的託付,她賠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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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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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7:30 PM
22、第十八章 ...
待若一趕回原地之時,九蠻沉落的那個山坳已經沒有了塵埃,它仿似很閒適的坐在山坳裡,九個頭交相擺弄著。
若一焦急的往那方奔去,急急尋找著那人的身影。
“叮鈴。”一聲清脆的鈴響攔住若一的去路。前方轉角處,那個神秘的蒙面人垂手靜立,似乎已在那裡等了她很久。
若一一怔,心想,子離是蒼霄,那麼他又是誰?為何要一次兩次的幫她?可是不管他是誰,現在都沒有對付九蠻重要了。若一隨即定下心來道:“俠士,前兩次救命之恩不管是巧合還是故意,顏若一謹記在心。而今俠士若是願意再助我一次,若一定是感激不盡,可你若不願參與其中,我自不會勉強。俠……”
“上古妖獸九蠻,被封印之前已身帶魔煞之氣,乃是入魔前兆。”神秘人打斷若一的話,他聲音極是模糊叫人辯不得老少,但是他說話的節奏和語氣卻讓若一感到一絲微妙的熟悉,“方才那位少俠已被九蠻吞入腹中……”
若一一聽這話,神色驟變,猛的瞪向遠方的九蠻——他那樣子確實是像飽餐一頓後的模樣。難不成他正在將蒼霄消化了……
若一立時慌了,也不管前面有沒有路,直勾勾的盯著九蠻那個方向就往前沖。
“叮鈴。”銀鈴一響,若一動作一僵,如同被點穴一般定在原地。
那神秘人聲音中似帶了絲笑意,又道,“妖怪之力皆系與內丹之中,九蠻的內丹存於深腹。其外殼之堅,非天雷不得劈開。唯今之計,只有主動被其吞食,深入其內腹,破其內丹,此乃是一個險中求勝之法。”
也就是說,蒼霄或許是自己主動跳入九蠻口中的?若一心稍定。
“然則如今九蠻雖虛弱,但其內丹已有萬年妖氣積累。依彼之力,欲將其斬殺實屬不易。如今,可借上古神明殘留封印之力再次將其鎮壓。”
“封印?”若一開口道,“蒼霄修的皆是殺道,他哪會什麼封印之術!”若是他會,兩百年前又何必要假借子檀之手,將自己囚與玄冰之中。
“他不行,你行。”神秘人的聲音忽然一凜,“如今只有你能幫他。”
“我?”若一想到自己身體裡的那股力量,心裡的好奇怎麼也壓不住,“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誰?你知道些什麼!”
“蒼霄可沒命等著我回答你的問題。”只一句話便將若一所有冒頭的好奇心死死壓了回去。神秘人接著道,“我可助你行於九蠻體內而不受侵蝕,你需儘快找到九蠻的內丹,將其封印,否則,蒼霄的魔氣被九蠻的魔氣引誘出來,事情就更難以解決了。”
銀鈴一響,若一身子一輕,又可自由活動了。
“現在,我送你過去,讓九蠻吃掉。”若一初聽這話,心裡寒顫了一下,神秘人察覺到了若一的心理:“你可是害怕?”
“怕。”若一道,“但一定要去。”目光灼灼,看得神秘人一陣沉默。
腳下風起,神秘人施術讓若一騰空而起,他一揮手,若一隻覺腳下一股大力推來,她身子一偏直直向九蠻飛去。
九蠻身型之巨,近看更是讓人駭然。它背上那些像錐子一般突出的東西,還有九個頭上泛著寒光的小尖刺,以及九張嘴上堅硬的殼,看得若一心裡發顫。她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蚊子,輕輕一撚便會粉身碎骨。
若一還在尋找機會撞入九蠻口中,卻不料九頭之一已經盯上了她,慢慢探近。若一突然聞到一股惡臭,身後光影一暗,她扭頭一看,頓時驚駭不已,九蠻的嘴極速逼近,她甚至能清清楚楚地看見它嘴裡的構造,黑色的舌頭,上面粗糙的倒刺。
若一下意識的想逃,那嘴裡忽然卷起一股吸力將她往裡面拉去。
光亮徹底消失,若一滾落在九蠻的舌頭上,她的衣服被倒刺撕下一大塊,她就像一個糖球,骨碌碌的往九蠻的口腔深處滾去。九蠻喉間肌肉一個湧動,若一完全無法反抗的被吞咽了下去。
原來,被吃掉是這樣的感覺,若一想,幸好九蠻沒有咀嚼食物的習慣。
隨著黏膩的液體往下滑,若一漸漸的感覺碰到粘液的部位有被灼燒的感覺,若一心知這些液體定是九蠻的消化液,她有些擔心自己還沒滑到他胃裡便被腐蝕成了一具白骨,可是當灼燒的感覺達到一定程度之時,卻陡然停住。若一心知定是那神秘人給她施的什麼術法起作用了。
心一定,當即有些有恃無恐起來。
又滑了一陣,若一感覺身子一松,掉入了一個很大的空間裡。四周的肉壁極軟,一踩便陷進去一腳,腳下有一層及膝高的粘液。想來這裡便是九蠻的胃了。
這裡面酸臭味更甚,光是氣息就嗆得她直流眼淚。若一扯下一塊裙步,草草將口鼻裹住,若一在一片漆黑的胃中一腳深一腳淺的往一個方向走去,終於她摸到了胃壁,她順著胃壁延伸的方向繼續往下走。
黑暗中除了液體蠕動的聲音,若一什麼也聽不見,人類對於黑暗天生的恐懼讓她腳有點打顫,再加上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胃壁突然一陣劇烈的蠕動,若一扶持不住,狼狽的摔了下去,九蠻胃液瞬間灌入她的鼻腔和嘴裡,燒灼感延伸至體內,酸澀苦極的液體嗆得她連聲幹嘔咳嗽。好不容易重新站了起來,嘴裡和鼻子中令人難受至極的感覺弄得她頭腦一片混沌,半步也挪不出去。
頭頂上忽然傳來一聲巨大的“嗝”聲,原來竟是九蠻打了個嗝。
去你妹的打嗝!若一幾乎想破口大駡了,可那聲音在空蕩的胃中越擴越大,即便若一死死的捂住耳朵,胸腔依舊被震得發疼。
歇了好一會兒,忍住身體裡各種不適,若一艱難的抬腳繼續撫著胃壁向裡走著。
不能退縮不能停止,因為在知道蒼霄被九蠻吞進肚子開始,顏若一便斷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若一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她的眼睛已被這些氣息熏得流不出淚了。乾澀疼痛。
擠過一個狹窄的洞口,忽然眼前閃過一絲微光。即便是這點微光,在如此黑暗的環境裡也顯得耀人不已。
若一盱著眼,向有光的地方走去。
慢慢的,腳下的胃液漸漸少了,那些刺鼻嗆人的氣味也漸漸消失。反而是那光變得越發刺眼起來。
繞開最後一個肉 壁的遮擋,眼前豁然開朗,一方寬敞的平臺之上一顆人頭大的金珠臨空浮著,照耀得四周一片明亮。可是在那金珠之上,若一卻隱約看見幾許黑絲在上下浮動,纏繞這它不斷旋轉。
這金珠定是九蠻的內丹,可是那些黑色的是什麼東西呢?難道真如那個神秘人所說,九蠻被封印前便入了魔,這些都是他的魔煞之氣?
若一定睛一看,發現那些黑色的絮狀物不僅圍繞著金珠在旋轉,而且還有一縷飄了出去延伸至一個黑暗的角落。而那處地上竟落有一柄長劍,卻是子離拿在手中的那把!
若一心神一凜,不祥的預感陡升,連忙跑了過去。
看到肉壁後的人,若一怔住。
銀髮血瞳,長尖的獠牙和指甲,爬滿整張臉的紫色妖紋還有眉心的墮魔印記。
是蒼霄,入魔的蒼霄,這樣的臉,若一見過一次便不會忘記。
他……果真被九蠻的魔氣影響了嗎?
“蒼霄……”若一顫抖著伸出手,指尖才碰到蒼霄的衣袖,蒼霄便像被什麼灼燒了一般,驀地跳開幾丈遠:
“滾!”他沉聲低喝。音色中顫抖非常,似乎在極力壓抑著什麼,“不准靠近我。”
若一深吸一口氣,收回自己的手,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我,我陰差陽錯的得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力量,雖然我現在還不知道怎麼用,但是我會嘗試著幫你。”
“不需要。”蒼霄額上有冷汗滑落,他拼命掩飾著自己的顫抖,“滾……出去。”
若一再次深呼吸道:“蒼霄,如果可以,我真想逃得比誰都快。顏若一怕痛更怕死。可是……”若一眸光一垂,帶著些無可奈何的自嘲,“我怎麼就偏偏逃不了呢。”
血色的眼眸微微一動,渾濁的瞳孔裡若一的身影慢慢倒映清晰。
若一現在的樣子,一如她以前端著蒼霄煮的粘糊糊的面,哭紅了眼睛,一邊吃一邊罵:“你下次再做這樣的事,就算你煮了山珍海味來請我吃,我也不會原諒你!”可是,下次不管蒼霄做了什麼,她還是捧著一碗粘糊糊的面,哭著說出這句話。
偏偏就是狠不下心不原諒他。
“顏若一……”蒼霄心口一暖,在不自知的時候,眉間的魔印已漸漸淡了。
正在這時,九蠻的身體忽然開始劇烈震動,內丹猛的爆發出一陣刺芒,妖力頓時充盈了整個四方平臺。
顯然是外面有人在與九蠻鬥法,有人來幫他們了嗎?可是會是誰呢?
不管是誰,現在要滅九蠻便是盟友。
若一心中一喜,現在也算是裡應外合了吧?若是蒼霄將魔氣壓了下來,她即便是無法封印九蠻,要毀掉這個內丹也不無可能……
她正想著,突然之間內丹的金色妖氣一弱,纏繞著金珠而動的黑絲猛的暴漲,像煙霧一般滲入金丹之中,不一會兒金丹的內裡便有黑影在聳動。再此湧出的妖氣中漸漸混雜了一抹古怪的氣息。
若一隻覺內心忽然煩躁不堪,只想要毀壞點什麼東西才行。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她一驚,心知自己也定是受了魔氣的影響。可是這魔氣怎麼會突然暴漲呢?
難道九蠻現在要入魔了嗎?那蒼霄呢?
若一焦急的望向蒼霄,可是那方哪裡還有人影!
“蒼霄!”若一大聲呼喊,他躲起來了,為什麼……害怕入魔之後將她誤殺嗎?
“蒼……”
身後猛的一股大力襲來,若一被直直撞翻在地,脖子被利爪緊緊掐住,將她整個人死死摁在地上,若一伸手掰住那雙冰冷蒼白的手,可是她那點力氣哪裡能和對方扛衡。
拼命撐著眼,若一凝望著眼前這個妖紋爬了一臉的妖魔——
蒼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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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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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7:32 PM
23、第十九章 ...
脖子上的手一再收緊,若一的臉漲得紫紅。蒼霄的本剔透的紫眸此時一片混沌的血紅,獠牙了露出泛著森森寒光。
蒼霄會殺了她?
“走……”烏黑的唇忽然顫抖著說出話,“快逃……”
蒼霄還有神智,他不想殺她——
是啊,否則以他的力量,要捏斷若一的脖子比拍死一隻蚊子還要簡單。可是現在要逃,若一恨恨的想:
你未免也太高估我了!
蒼霄的另一隻手撐在她的耳邊,若一靈機一動,掰著蒼霄的虎口,奮力扭過腦袋,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之上。最初的一口咬得不輕,卻還是沒有使全力。
蒼霄不為所動。
若一心裡發了狠,咬肌鎖緊,嘴裡慢慢暈染了血的鏽味。魔血流出,疼痛令蒼霄的頭腦瞬間清明了一下。
眼中的血紅微微一暗,他掐住若一的脖子將她狠狠甩了出去:
“逃!”
若一撞在柔軟的肉壁之上,彈落在地面。她趴著身子一邊大口的呼吸,一邊狼狽的往暗處爬去。
她心裡倒不怎麼害怕,或許是潛意識中篤定蒼霄不會真正的傷害她的性命。若一甚至還有閒心想,若是此時蒼霄把她殺了,他清醒過來會不會傷心呢?應該會吧,否則就不用這樣拼命的叫她逃走了。
不料蒼霄只清明了一瞬。在滿室的魔煞之氣的影響下,蒼霄的眼眸再次變得渾濁。他身影如光閃到若一旁邊,這次他沒有手下留情,一抬利爪“哧”的一聲,尖利的指甲穿透衣服,連皮帶肉的在若一背上挖出三道血痕。
“啊!”若一失聲痛呼,背後火辣辣的疼痛告訴她,蒼霄是真的入魔了,神智皆失。
他,真的會殺了她!
被蒼霄殺死……若一從來沒想過。
蒼霄不是個殘暴的妖怪,可他也從不吝惜自己的妖力去殺戮。
對於顏若一來說,比起妖族的王,九州的霸主,她更瞭解的蒼霄是一個會扭著脖子,一言不發的送來一碗清湯掛麵做道歉的固執男子,是一個會和她拌架鬥嘴耍小計謀的悶騷腹黑男,是一個總是在危機時刻救她與水深火熱中的英雄。
這樣的蒼霄會為了子檀而將她棄之不顧,但是若一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死在他的手裡。
血肉模糊中,若一無力的摔倒在地上,她吃力的扭過頭,怔怔回望著蒼霄,臉頰上盡是鮮豔的血花。
妖魔之型畢露的蒼霄舉著自己染紅的尖銳利爪,呆呆的愣在那裡,任若一的血暈染背後的殘衣,淌了一地。
隨著血液的流淌,空氣中飄滿了血腥的味道。那些令人浮躁的古怪氣息漸漸被壓制了下去。金珠中黑色的絮狀物左右衝撞,似乎在極力躲開血液的氣息。
蒼霄的瞳孔中的血色漸消。妖紋的顏色也慢慢變淡,直至縮至眉心一點。他神志已清醒了許多。
盯著自己纏繞著她血液的指尖,蒼霄喉頭微微滾動,臉色慢慢變得慘白。
“蒼……蒼霄。”若一喚著他的名字,“……血,血塗到內丹上。”
蒼霄卻不理她,兀自蹲□來,指尖極力壓抑著顫抖。一觸到尚有餘溫的血,他臉色更白了一寸:“顏若一。”
“唔。”若一輕聲答應,吃力的撐著眼,忍□體裡各種不適,勉強道,“把血塗在內丹上。”
“顏若一……”蒼霄還是自顧自的喚著她的名字。
若一渾身難受到了極點,好不容易發現這魔煞之氣的弱點,將血往上一抹,說不定他們就此逃出生天。偏偏這種緊要關頭蒼霄還一遍一遍無用的喚她,只讓她心頭火冒三丈,索性扭了腦袋斂聲閉眼,不再理他。
蒼霄似僵了一瞬。
他極是小心的彎下身子將她攬住。
“顏若一。”吐出來的氣息近乎冰冷。他輕微的顫抖從手臂傳給了若一。一直傲然如皎皎之月的蒼霄,何曾表露過這樣的脆弱。
若一終於察覺到了他的反常,再睜眼凝神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此刻他的臉色竟比她這個失血過多的人還要難看!
蒼霄,在害怕嗎?怕他真的失手將她殺了。
她終是心頭一軟:“我在。”
這四方平臺中沉默了許久,蒼霄將她抱著,像是要在這裡塑做雕像。
“幸好……”
這聲耳邊的低語,近似溫柔呢喃。若一一顫,苦笑著閉了閉眼。
蒼霄,你可知,你這樣的表現,真是讓我為你身死也無憾了。
腳底又是一陣劇烈震盪,若一這才想起他們還在九蠻的肚子裡,生死堪憂。
她不想離開他的懷抱,儘管她的理智不停的拉出紅色預警,但是她還是想任他抱著,被他的氣息包圍。
偏偏現在這境況容不得她任性。
“蒼霄,把血塗在金珠上。”若一強打精神道,“我莫名其妙得了股力量,好像可以壓制魔氣。”
“我知道。”蒼霄避開了若一背上的傷痕將她抱起。起身時,若一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襟。蒼霄微微垂眸,掃了一眼衣襟上有些髒兮兮的小手,沉聲道:“顏若一,不准放手。”
“我當然不會放手。”若一感覺這裡面的震盪越發厲害,將蒼霄的衣襟抓得更緊。
此時一心想抹了血往外逃的她,自是沒有看到蒼霄眼底悄然流過的欣喜之意。
蒼霄抱著血糊糊的若一每向金珠踏進一步,室內的震動便越大一分,金珠散發的妖力也越發懾人。
蒼霄伸出沾了若一鮮血的手往金珠上一拍,頓時一股熱風似巨浪一般自金珠內力爆出。若一趕緊將臉貼在蒼霄懷裡。
這四方平臺突然開始劇烈的震動,像是九蠻在長嘯,裡面回蕩的低聲波讓若一氣血上湧,一口烏血嘔在蒼霄胸口,徹底暈了過去。
蒼霄紫眸一凝,手下用力,金珠裡的黑氣四處亂竄,“啪”的一聲,九蠻的內丹應聲而碎。
四方平臺金光頓歇,但是九蠻的嚎叫不斷,仍在掙扎。
失去了內丹,九蠻的鎧甲便全是擺設,蒼霄現在居於九蠻內腹,只需招一記蒼天雷便能將九蠻打得腸穿肚爛,兩人自可安然走出。
可是當蒼霄運氣而起,心口猛的一陣撕裂的疼痛。
果然,是太勉強了嗎,如今這樣的身體便和九蠻相對……
“咳……咳!”蒼霄腳下一軟,單膝跪下。神志已有些恍惚,他強撐著不讓自己暈過去。
不行,九蠻內丹已碎,這四方平臺遲早會塌陷,此時若不出去,彼時,他和顏若一便會真的葬身九蠻腹中了。
可是妖力……
腦中的眩暈感更甚。
忽然,整個四方平臺猛的傾斜。
伴隨著骨肉撕裂的聲音,一絲光亮泄入蒼霄的紫眸。
赤紅的火焰很是耀眼,一個穿著華麗的女子以火做刃,將九蠻山厚的鎧甲直直切開。炙熱的光印著她妙曼的身影,一個如鳥鳴般清脆的聲音破開層層烏黑的血,猶如天際仙籟一般響起:
“蒼霄,死了沒?死了就把小一一還給我。”
聽出來人是誰,蒼霄頗有些頗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
心一安,疲憊和疼痛拉扯著他快速步入黑暗。沉睡之前,他還依稀聽到來人咋咋呼呼的鬧著:“哎呀!小一一,小一一怎麼傷成這樣了,哎呀呀,哎呀呀……蒼霄你個土貨!連個虛弱成這樣的九蠻都對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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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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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7:35 PM
24、第二十章 ...
若一再睜開眼時,看見了藍天白雲,和煦的陽光,沙沙的樹影。鼻尖嗅到的是青草和野花的香味,耳邊聽到的是潺潺的流水和輕靈的鳥鳴。
多麼和諧的環境。
若一想坐起身來,剛一使力,全身上下沒有一塊骨頭不在哀鳴,沒有一塊肌肉不在顫抖。她只有無力的繼續癱在地上。
身上的衣服很乾爽,背上的傷也不那麼火燒火燎的痛了,想來定是有人幫她清洗包裹了傷口同時幫她換了衣服。
是……蒼霄嗎?
若一臉微微一紅,還沒來得及多想其他的,一個輕靈的聲音突然自她頭頂響起。
“小一一!”
若一一驚,轉動著眼球望向來人——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子,身材很是妙曼,面容極美,舉手投足間帶著隱隱的霸氣,一身橙黃的衣裙更襯得她眉眼靈動非常而又暗含殺氣。
若一眨巴了眼睛打量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猛的掃見她眼下的一顆紅痣:“啊,啊,你是月凰!”
美麗的橙衣女子俯身一口親在她的臉上:“是我是我!小一一我好想你。”如果不是考慮若一身上有傷,她也許會將若一摁在懷裡使勁啃咬。
月凰和子檀同樣都是非常漂亮的女子,但兩人的風格截然不同。如果把子檀比作是一株空谷幽蘭,那麼月凰則是一朵魅人的曼珠沙華。
月凰,她其實不算是個妖怪,她的先祖是神獸鳳凰,在兩百年前的九州已經滅族了。她是鳳凰一族唯一存活下來的凰鳥。
若一第一次遇見她是在幽都山下的青樓。
若一閑來無事扮作男裝逛去青樓,然後……嫖了她。這自是沒嫖成的。倒是後來讓蒼霄知道了,把若一一頓好打。
但是自此便結下了她和月凰之間的緣分。
月凰曾經愛上過一個人類的將軍。後來那個將軍死了,她便生生世世的尋找那個將軍的轉世。碰見若一時,那個將軍恰好轉世成了那個青樓的老闆,一個殘了腿的富家公子哥。月凰便甘心斂了脾氣,收了性子,扮作一個普通的歌女陪在他身邊。
後來,那個公子哥也死了,月凰便繼續去尋找他的下一個轉世。不知如今她是否還獨自堅守著那段本該畫上句號的愛情……
“小一一,來讓姐姐看看,嘖嘖,這人也瘦了也憔悴了,還是當初肉肉軟軟的比較好看。”一邊說著一邊就在若一臉上捏來掐去。
若一估摸著時間,覺得她差不多吃夠豆腐了,問道:“你怎麼會這麼巧在這裡?”
月凰撩了撩下披肩的金髮道:“我前幾日得知成昊在嬰梁附近轉世為人了,便來看看。”
成昊,便是那個將軍的名字,她宿世追尋的愛人。
“找到了嗎?”
月凰搖了搖頭,神色間有些落寞:“自從上一世,便是你看到的那一世過了之後,我再也沒有尋到過他的轉世了。興許是那一世他做的壞事太多,被扣在地府不許投胎也說不準。”
“月凰……”
“打住。”月凰忽然抬手打斷若一,“這名字叫起來這般生疏,聽得姐姐我好不舒服。你還是叫我小月月的好,親切。”
若一抽了抽嘴角:“不是……小月月這個……”
“不喜歡?”月凰顧自說著,“唔,那你便叫我鳳姐也成,追根溯源我到底還是只金鳳凰……小一一,要我來幫你按按唇角嗎?它一直動。”
“你,其實去過地球吧。”
“什麼?”
“沒事……”
月凰盯著若一笑了一會兒,忽然道:“那個蒼霄妖力之中的霸氣絲毫未減,讓我一嗅到味道便知道是他來了。我想他既然來了,說不定你也在。果不其然讓我碰見你們了吧。但是他怎的弱成這副德行,連個未化作人形的九蠻都能把你們倆弄得這麼狼狽。”
若一搖頭歎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對了!”她忽然回過神來,“蒼霄呢?”
月凰一扭頭,頗為不高興道:“死了。”
月凰和蒼霄的性格是天生的不對盤,兩人在一起就少不了冷嘲熱諷和暗自較勁。
“若不是你這沒出息的爪子死死抓著他的衣襟,我才不會把他救出來呢。果然,救了他連聲道謝都沒有。傲得跟個什麼似的……”
這邊月凰正碎碎念著,那邊灌木一響,蒼霄濕著銀髮走了出來,像是到河水中沐浴了一番。他冷眼瞟了一眼月凰,但見若一臉上映著胭脂紅的唇印,表情又沉了沉。
月凰也不甘示弱的用斜眼打量著他。
若一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只有望著天一個勁兒的傻笑。
“你的傷需好好治療,速去嬰梁。”蒼霄冷冷的開口。神色間與在九蠻肚子裡時完全是兩個模樣。
他的脆弱,不,蒼霄本應該是個不會脆弱的強者。
若一尋思了片刻,道:“好,不過這之前得先去找一個地方。”
月凰背著若一跨入山洞之時,裡面一個人也沒有。
千素……或許在她走後不久便神形俱滅了。而雲渚受了那麼重的傷,他自己定是走不掉的。想來是被什麼人救走了吧。
月凰撇了撇嘴:“一定是被什麼仙友帶走的,這滿洞的仙氣嗅得我只想打噴嚏。”
若一沉默著沒說話,眼光掃過他曾躺過的地面,一個白色的東西引起了她的注意:“月……小凰,那個那個。”
“唔,月小凰這個愛稱我倒喜歡。”一邊說著,一邊幫若一撿起來那件白色的物什,是一個剔透的白玉簪子。
“應該是千素留下的。他們或許沒大注意到這個東西,掉在了這裡。如果那些仙族的人早來一會兒……”若一眸色暗了暗,不知該說些什麼。
世事總是這樣無常。
蒼霄立在洞口沒有進來。眉目間一片清冷。
遇上九蠻這種妖怪,雲渚定是向尋常宮求助了的。季子軒不派人來救,是因為他知道顏若一在往這個方向走。他篤定妖族的人不會袖手旁觀,或者說,季子軒甚至已經料到了他會陪著顏若一一路走來。
這一役,不管是九蠻死了還是蒼霄死了,另外一方必定都會受重創。到時候,殺掉另一個也會變得容易許多。尋常宮作壁上觀最後再獲漁翁之利……
蒼霄一聲冷笑,心口處撕裂的疼痛依舊還在:季子軒,這一次,倒是真的讓你撿得便宜。
不過月凰的出現,他定是沒料到。否則,這些來此地救雲渚的仙人們,恐怕還要多一個任務……
殺了他。
一行人走出了山洞,若一忽然覺得有一股奇怪的視線盯著她,最近被這些奇奇怪怪的妖怪嚇多了,若一抱住月凰脖子的手一緊,驚兔一般轉頭四處張望,就怕從哪裡突然蹭出個怪物。
月凰被若一勒得頓了頓腳步:“怎麼了?”
眼角掃過一顆大樹,樹的背後隱約露出一塊黑色的衣服,和斗笠的一角。
若一再是一驚。定睛向那方看去,可是那裡哪還有人影。
是誰?
黑色衣服,斗笠……是那個神秘的銀髮男子麼?還是只是她精神緊張過度產生了幻覺?
“月小凰,你沒感覺那邊有人麼?”
月凰和蒼霄的神色一斂,兩人皆望向若一指的那方,屏氣探查氣息的波動,隔了好一會兒,月凰奇怪道:“沒人啊。若一看錯了吧,唔,我可憐的小一一,遇到這些事情你一定是嚇壞,真讓我心疼……”
錯覺嗎?
既然蒼霄和月凰都沒感到有其他人的氣息,那就一定是錯覺了吧。
可是為什麼到現在,她依舊覺得那目光還是緊緊盯著她後背呢?盯得她脊樑一片發寒。
月凰還在心疼的念叨著,蒼霄打量著若一,眉目微沉,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月凰一路將若一背上了嬰梁山,看見巨石間巍峨的山門。她將若一輕輕放下,摸了摸她的頭道:“小一一,我就不陪你們進去了。嬰梁山主是個怪脾氣的傢伙,你自己注意著他一點。成昊還沒找到,這幾日我都會在嬰梁下麵轉悠。”
月凰從懷裡掏出一個項鍊,上面掛著一個口笛,她一邊幫若一系上脖子,一邊道:“給你這個,要是遇到什麼事情就吹一下,姐姐便會趕來救你的。”最後又依依不捨的捧著若一的臉打量,“你瞧瞧這一副受氣包樣,怎麼讓姐姐放心呢?你兩百年前說走就走了,也不給我打聲招呼,我知道你一定是被蒼霄這只死狐狸欺負了,可惜那時我沒在你身邊,幫不了你……”
月凰恨恨瞪了一眼站在前幾步階梯上的蒼霄:“這次姐姐護著你,再沒誰能欺負你了。不怕啊。”
若一被這哄小孩的語氣逗樂了:“我又不是沒長腦子,吃過一次虧,自然知道時時提防著不再吃第二次。月小凰你太不瞭解我了。”
蒼霄背脊一僵。
月凰本來還準備多囑咐若一兩句,結果前方的山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月凰臉色變了一變,惶惶的留下“保重”二字便不見了身影。
一個青衣童子自長階上走了下來,一擺拂塵,恭敬道:“主子使我出來迎接貴客,二位有請。”
若一不料月凰跑得這樣急切,怔怔的站在那裡,一時忘了答那個青衣童子的話。青衣童子順著若一的目光向遠處望瞭望,淡然道:“月凰師姐曾與主子生過嫌隙,此時不待見主子也是理所當然的。”
“師姐?”若一詫異道,“她是嬰梁的弟子。”
“月凰師姐同我一樣是主子的門徒。”青衣童子答得很淡然,“主子在大殿等候二位貴客,請隨我來。”
若一心中更是驚詫了。認識月凰以來,從來聽她未提過師門一字一句。她到底與嬰梁主生了什麼樣的嫌隙。竟然避諱到這種程度。
沒了月凰背著若一,她走起路來很是吃力。背上被蒼霄挖出的傷口又深又長,怎麼動都會拉扯得疼痛。
才走了幾步路,若一便是一頭大汗。
蒼霄只默默的站在一邊,不幫不扶。
若一也嘴硬的不求他。那青衣童子走在前面,像完全不知若一受了傷一般。
“顏若一。”蒼霄冷冷開口,“我可是讓你吃過多大的虧?”
若一的身形頓住,空氣默了默。
她突然覺得好笑的開口道:“沒錯,你沒讓我吃過虧。”她轉過頭來盯著蒼霄,臉上諷笑的弧度彎得很是刺眼,“是我自己傻得求著在摔跤,一遍一遍不死心的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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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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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7:37 PM
25、第二十一章 ...
蒼霄沒讓顏若一吃過虧。
從來沒有。
兩人吵架,多半是蒼霄卷袖子去廚房狼狽的做一碗清湯掛麵。連當初她救子檀的時候,蒼霄也去地底捉火鼠為她做了禦寒的袍子。若一遇到危險,更是他寸步不離的在身邊保護著。即便是現在,他的妖力虛弱成這樣,也還是不管周圍危機四伏,化作一個黑衣劍客便隨她一路亂走。
蒼霄從沒讓她吃過虧。他只是心裡還有另外一個女子罷了。
一個顏若一完全比不上的女子。一個即便是她命在旦夕,他也放不下的女子。一個足以與他袖手天下的女子。
若一承認自己赤裸裸的嫉妒,掩飾不住的嫉妒。
“你在怨我當初……”
“不怨了。”若一神色淡然的打斷他的話,笑得有些殘忍,“知道你過得不好,我便不怨了。”
蒼霄臉色白了一瞬,紫眸空了剎那。
這個表情有點像當初她跳下幽都山峰時迷迷糊糊間看到的幻影。若一心裡驀地生出一股報復的快感,混著隱隱的抽痛。
她艱難的一步一步往上爬著階梯,邊爬邊喘著粗氣道:“蒼霄,我來嬰梁是給你求藥的。有人和我說,你當初入魔是為了我。可是我不相信,說這話的人定是不知你的心性之堅。丟了一個顏若一,還有會出現千千萬萬個顏若一排著隊,等你審閱。你會那般輕易入魔麼?”汗漬浸得背後的傷口有些痛,若一走得更慢了些。蒼霄立在原地不動,他們之間的距離便越拉越遠:
“但是不管這傳言是真是假,我就自作多情一次,當做是我的能耐吧。如今幫你討這個藥,也就當做是我在‘處置’上次遺留下的殘留物。本來,我與子……我與你的寒玉主大人說好了,兩月之後把藥送到幽都山,既然如今你來了,我就不用再跑一趟了。現在我受了這傷,便只有借你們的光,到這嬰梁山來養養。到時候,你吃了藥,我養好了傷,咱們就天涯海角分道揚鑣吧。至於你給我弄的什麼印……就印著吧。”若一笑了笑:
“我拿命陪你玩最後一場,可能將你取悅了?”
說著,若一轉身看他,卻見蒼霄雪白著一張臉有些呆滯的垂眸盯著腳下的青石階梯。
靜默了好久,他才沙啞著嗓子道:
“顏若一,若你能如你所說這般……那跳入九蠻肚子裡來找我,又是何苦?”
若一臉上的笑僵了一僵。蒼霄的話向來都能直戳她的軟肋。
何苦,是啊,她何苦。
她有一千萬個理由放棄蒼霄,只有“喜歡”這一個理由支持她堅持下去。偏偏就是這一個理由,便能讓那千萬個理由丟盔棄甲,落敗得好不狼狽。
“蒼霄。”若一笑得很溫柔:“我捨不得你死,因為我忘不了以前的回憶。忘不了每滴血液都叫囂著要喜歡你的感覺……”
紫眸微微一亮,蒼霄抬起頭來將若一凝住。
“所以,現在我要用盡全力的來放棄你。”
空氣中一片死寂。只有若一如夢似幻的聲音還在不停不休的說著,“我放了你,你也饒過我好麼?如果還有見面的時候,把對方當做陌生人,就再好不過了。”
這話就像兩頭帶刺的利刃,也不知是將誰刮了個鮮血淋漓。
終於艱難的爬完了青石長階。若一站在巍峨的山門下回望依舊停留在原地的蒼霄。距離太遠看不清他的表情。
若一艱難的勾了勾唇,看吶,沒人幫扶,她還是一樣能走過來。顏若一不堅強,她只是任性的倔強。
在蒼霄面前,她也只能倔強著逞強。
“貴客裡面請。”青衣童子恭敬的在前面領路,若一隨著他走過一個漫長寬闊的長廊,長廊盡頭處有一個大殿,大殿正中擺著一個高臺大椅。這儼然皇帝臨朝的佈局讓若一感到有些壓抑。
青衣童子讓若一在殿上稍等,便去偏廳稟報嬰梁主了。
若一閑來無事打量著大殿的裝潢,規規矩矩的青銅裝飾佈滿的大殿的每一個角落,看得出來這裡的主子是個嚴謹細緻的人。
等了一會兒,嬰梁主還沒來,蒼霄緩步走入大殿。若一沒有看他,卻能感覺到一直有股涼颼颼的視線往自己身上瞄。沒過多久,偏廳裡嘈雜起來。
門簾一撩,幾名身著淺綠紗裙的女娥魚貫而出。個個皆是清奇秀麗的姿色。若一好奇張望,月凰說著嬰梁主是個脾氣古怪的傢伙,但是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這麼正常,房間裡的裝潢,喜歡的女子風格……
最後一名步出偏廳的是位黃衣少女,她的容貌姿色與前面幾位比起來並無差別。只是她手中還抱著一個濃眉大眼的嬰兒。
兩千五百多歲的人,生了一個孩子。若一心裡頓時覺得那個老爺爺偉岸了起來。
黃衣女子將嬰兒抱上那方高臺的座椅上,捏著他白嫩的肉肉的手腳,給他擺出了一個“威嚴”的姿勢。
若一心裡覺得好笑,一個小屁孩他懂什麼氣勢氣場。這姿勢擺好了,待會兒他歪頭一睡,口水鼻涕橫流,還不是照樣原形畢露。
“你,就是顏若一?”
一個稚氣清脆的聲音在大殿裡面響起。
若一眨巴著眼看了看那幾個垂首斂眉的女娥,又看了看坐在那個高臺上的嬰兒,只見他張著嘴吧唧吧唧的說著:“看什麼看,問你呢,是不是叫顏若一?”
嬰……嬰兒說話了。
好吧,這是九州,沒什麼好奇怪的。若一壓下心中的驚詫,道:“是,我是來見嬰梁主的。敢問,你,呃,爹什麼時候……”
嬰兒突然狠狠瞪著若一,神色間皆是被冒犯的震怒,他萬分激動的拍著椅座,怒吼道:“老子就是嬰梁主!老子就是!爹,去你妹的爹!”
若一瞠目結舌的將他望著。
嬰梁主,是個嬰兒?
他身旁的黃衣女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胸口:“主子息怒。姑娘定是不知曉主子的情況,所以犯了無心之過。”
嬰梁主氣呼呼的瞪了若一兩眼,又悄悄瞄了一眼在旁邊不動聲色的蒼霄,強自將那口氣咽了下去:“罷了,念在你是第一次,便不予你計較。”嬰梁主順了氣,將若一打量了兩番:“方才我還感覺到了月凰的氣息,她可是和你一起來了?”
因不知月凰與師門之間到底有何嫌隙,若一斟酌了下言語道:“她……唔,在山門前說有急事就走了。”
嬰梁主臉色一變,忽然猛的站起,兩條白嫩嫩的肉腿因為無力支撐圓滾滾的身子,又“啪唧”一聲摔在了寬大的座椅上,眉頭一皺,小嘴一撅,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水嫩嫩的嬰兒啊!
若一被他這樣子徹底萌翻了。
黃衣女子哄到:“主子莫急,既然月凰肯出現在嬰梁附近了,想來心裡定是也放寬了許多。隔日我找個機會去再與她說說。”
“唔。”嬰梁主有氣無力的答了一聲。隔了好一會兒,伸手示意黃衣女子將他抱起,連看也不看若一一眼道:“今天沒心情和你們談事了,自己去尋個屋子住下,改天再說。”
若一嘴角抽了抽……喂,這是什麼待客之道啊,你真的活了兩千五百年麼?
“找個大夫。”待他們又要重回偏廳之時,蒼霄忽然開口,“現在就要。”
“你自己去藥房裡面拖吧,隨你喜歡。”
聽這口氣,蒼霄與這嬰梁主還甚是熟稔。
嬰梁主雖然說是讓他們自己找房間住,但最後還是由青衣童子來將她和蒼霄領回個自的房間。
若一才到自己的住屋躺下沒多久,一個白衣女子便敲響了她的門。
“姑娘,我是藥房的醫女,來給你看傷的。”
若一微怔,這麼快?
“進來吧。”
醫女是一個十分幹練認真地醫女,一進來廢話沒多說一句,診了脈,便開始幫她脫衣服換藥。
是蒼霄給她找的嗎?這麼快便來了,他應該是先去的藥房挑了醫女自己才回房的吧。若一不由苦笑,還真是不讓她吃虧呢,那麼傷人的話都說出去了,為什麼還要對她好?
若一心裡涼涼的想:蒼霄如果你真的這麼在乎我,當初有何以至死也不開那洞門?而今又做出這副癡情的模樣……卻讓我覺得你像是在施捨。
“姑娘,這傷口之前處理得很好,只是經過汗漬的浸染有些發炎,我已經幫你換了藥,若無大礙,五六日以內便可結痂。這幾日最好不要沾水,少活動。飲食方面我自會像廚房交代,你有什麼忌口的食物沒有?”
“沒有。”
若一一邊答著,一邊想,原來月凰竟是出自嬰梁的弟子,難怪她能將傷口處理得這麼好。她看了一眼默默整理東西的醫女,好奇忽然爬上心頭,“你,知道月凰麼?”
“月凰師姐乃是主子最得意的弟子,我自然知道。”
“那你可知她為何遠離師門在外遊蕩?”
“主子向月凰師姐求親,但師姐對他無意,便收拾包袱走了。”醫女答得很是坦然淡定,“姑娘若無事,我先告退了。”
“啊!啊……嗯。”
若一猶如雷劈過一般,外焦裡嫩的目送醫女淡然離去。
求……求親。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師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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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7:40 PM
26、第二十二章 ...
單憑醫女的“求親”兩字還無法讓若一將月凰和嬰梁主的關係拿捏準確。但是更讓她拿捏不准的是嬰梁山一眾門徒們的態度。
難道,他們覺得一個兩千五百多歲的師傅和一個隻化成人形了七八百年的徒弟成親,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麼?
而且這個師傅還是一個嬰兒的模樣……
用人類的年齡來換算的話,如果月凰是一個20歲的妙齡少女,那嬰梁主就是一個六十多歲的爺爺,他們還是師徒關係。這戀愛,放到現代來說都不失為一則頗有噱頭的緋聞。更遑論是還很保守的九州大陸。
而且,那個爺爺還是嬰兒的模樣……
這幫嬰梁山的弟子們,真的就如他們表現的這般淡定嗎……
若一身上有傷,短時間裡是走不了了,只得住在嬰梁,勞煩人家養著。
來照顧她的就是那日給她換藥的醫女,名喚淺芙。初聽這個名字,若一很是汗顏了一陣,孫紅雷的臉就一直和這個淺芙的面容重合。
淺芙日日照顧她的吃食,幫她換藥擦身,初始若一還有點不習慣。一來二去的,過了兩三天,兩人就漸漸熟絡起來。
嬰梁主始終沒有再來找她“談正事”,若一索性讓淺芙幫她把子檀寫的那封書信轉交給嬰梁主。順帶告知他將化香丸直接拿給蒼霄。
顏若一就此完全斷了和蒼霄的關係吧。
她是這樣想的。
那天晚上,若一睡得很淺,總覺得窗外的月光亮的有些過分。她在榻上輾轉反側到半夜,終是忍不住坐起身來。眯眼一看,才知今晚睡覺之前竟忘了關窗。
披上薄衫,她睡眼惺忪的踱步到窗前,手剛摸到窗框,眼不經意的掃到了窗外的人。睡意頓消,定定望著他,有些看得癡了去。
嬰梁山上漫山遍野的長滿了一種名喚雪萱的草,這種草晚上開花,花瓣如雪,夜風輕輕一吹便絮絮繞繞的飄得天地間一片茫茫。宛如隆冬的大雪,
雙月的顏色重合在雪白的花瓣上,顯出的透亮的紫色讓一切都變得神秘起來。
而他就冷冷清清的站在庭前院中,任雪萱草在他肩頭發上積了厚厚一層。也不知他在那裡站了多久。
蒼霄的神色平靜,紫眸靜靜的將若一的身影收納進去。
你怎麼能忘得了呢?若一想,蒼霄這樣的妖怪,強大而美麗,任何一個物種的求偶標準無非就是這樣吧。
他還能時不時的對你溫柔,為你表現出癡心不已的樣子……這樣的人,你如何忘得了呢?
若一的唇角勾勒出一抹苦笑,垂下眼眸不再看他,動手便要關上窗戶。
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將窗戶拉住。
若一一言不發的盯著自己的腳尖,不看他一眼。
夜裡總是寂靜的,遠處傳來的蟲鳴都聽得一清二楚。蒼霄低聲開口,聲音不大,但卻總讓人覺得有些突兀:
“那日……我知你那日說的都是氣話……”
“不是氣話,我說的是真的,而且是對你和我最好的。”若一打斷他的話,聲音不高,一如曾經他們經常爬上屋頂,看著月亮,酌酒談笑,“蒼霄,我和你在兩年前……是兩百年前,在我跳下寒玉山峰的時候……”若一抬眸將他盯住,眼裡斂盡了所有神色:
“我們的緣分便盡了。早盡了。”
逆著月光,蒼霄的臉看不出神色。若一隻知,他的唇和臉頰同樣的灰白。
默了許久,蒼霄才淡淡道:“顏若一,你在報復我。”
若一強自撐出一抹笑。蒼霄默默的轉身離去。若一隨即掩上窗戶,卻久久杵在窗前,手捏緊窗柩,指尖發白到泛青。
薄薄的一層窗紙外,蟲鳴三聲,一個沙啞至極致的聲音道:
“如果這就是你的報復,那麼這便是你我相遇以來,你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
第二日清晨,若一趴在床上讓淺芙在幫她換藥。若一道:“夜裡都沒有人守著院子嗎?”
“本來有的,後來蒼霄大人每日都來,主子便叫我們把守夜的人撤了。”
“他每夜都來?”
“每夜都來。”
若一沉默的垂下了頭,眼眶微紅,險些落下淚來。
後來,若一每睡到半夜都會不由自主醒來,只是窗外再也沒有被雪萱草蓋滿肩頭的清冷身影。
過了幾日,若一再沒有見過蒼霄的身影。
她和蒼霄或許真的走到盡頭了吧。
可是顏若一的猜想向來是不準確的。那天早上若一還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有人急急的將她叫醒了。若一盱了一眼,是淺芙。她臉上的神色有些慌張。
若一心裡奇道:來嬰梁住了這麼些天了,一直沒曾見過嬰梁門徒們顯露什麼表情,一個二個活像已經升天了般淡定。今日誰有那個本事惹得淺芙都一副急上火的樣子?
她懶懶打了個哈欠:“淺芙,什麼事?”
“姑娘,山門前來了一個男子,說是來找你的。”
“男子?誰?”
“這我不知,只是蒼霄大人今晨散步的時候碰巧遇見了那個男子,他……似乎對那個男子頗為嫌棄,一言不合便打了起來,現在已經戰了鬥個時辰了。”
若一默了默,此事有太多疑點,第一,蒼霄早上散步會散到山門去?打死她都不信。第二,蒼霄雖然冷漠霸道,但是從來不喜歡挑釁滋事,又怎會三言兩語間便和人打了起來。第三,若一在這個世界認識而蒼霄不認識的人數來數去便沒有幾個,是男子的話唯有……熏池。但上門找人又打架,顯然不是熏池的性子會做出來的。第四,最重要的一點,蒼霄雖然現在傷重妖力又弱,但好歹也是只九尾白狐,來者能與他對戰半個時辰……不簡單啊。
若一趕緊撐起身子,裹了衣衫,草草洗漱了一下,便隨著淺芙往山門趕去。
還沒走到山門,便聽見一個清朗的男聲道:“我找顏若一和你有什麼關係?憑什麼攔著我不讓我進去!”這個聲音很是陌生,但語氣卻很是熟悉。若一心中奇怪,腳步便又快了幾分。
爬上幾步小階,山門外的情景便看得一清二楚了。
破碎的山石四處散落著,被術法打得坑坑窪窪的青石階梯,連巍峨的山門也被砸出了兩三個大洞。
看著這一片狼藉的景象,若一心裡忽然理解了淺芙的焦急。再讓他們打下去,嬰梁的山門非得塌了不可。
她抬頭急急尋找著蒼霄的身影,還沒看到人影。一道白光刷的自耳邊劃過,隨後身後傳來“嘭”的一聲巨響,混雜著嬰梁門徒們些許驚慌的聲音。若一看著自己耳邊的鬢髮簌簌的掉落在地上,回頭一望,一棵樹正旺旺的燃燒著。
冷汗順著額角流下,她心裡生出了一股後怕——這要是砸到臉上,恐怕比被潑硫酸還慘吧……
“顏若一!”那個清朗的聲音喜怒參半地喚著
“回去!”蒼霄則冷聲低喝,似動了大怒。
若一怔怔的看著兩人忽然出現的身影,蒼霄一臉冰霜,殺氣未歇。他後邊站著的是一個面容清俊的陌生男子,黑袍長劍,正是一個少年劍客的裝扮。
“呃……”若一怎麼也記不起自己何時認識過這樣的人,除了子離,但是子離是蒼霄幻化成的人……
那這個找上門來的,看起來和她很是熟識的,和她曾經夢中情人一樣打扮的黑衣劍客,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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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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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7:42 PM
27、第二十三章 ...
這邊若一還在驚疑不定的猜想。那方蒼霄黑著臉大步跨到她身邊,一把捉了她的手腕,拉著她便往回走。
若一被拖得一個踉蹌,頓時有點邪火往上冒:“大清早你幹嘛!”
“你還知道轉眼?”蒼霄一聲冷笑,言辭中帶著十足的譏諷,“我還道你魂都看掉了!”
若一脫口而道:“我魂掉了和你有什麼關係。”
這話沖得蒼霄臉色又是一沉,他待要開口,身後那個清朗的聲音大叫道:“放手放手!抓什麼抓,是你抓的麼!”
蒼霄鐵青著臉看向那個少年劍客,若一也頗為莫名其妙的將那劍客盯著。
接收到兩人的目光,黑衣劍客清了清嗓子,理了理衣袍,擺出一副遺世獨立的飄渺模樣,肅容道:“顏若一,你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小黑屋麼?”
若一初聽這話,嘴角抽了一抽,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大明湖畔的小黑屋,這……這不正是她怪異服裝店的名字麼!
若一怔了半晌,緊接著身子有些微微顫抖起來。
蒼霄眉頭微皺,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西光路四十四號,四單元四樓四戶。”黑衣劍客一邊說著,唇角的笑容拉扯得越發燦爛,“你鑰匙還在老子手裡,你想跑哪兒去!”
“莫……”若一眼眶急速紅了起來,也不知突然從哪裡生了股大力,將蒼霄的手掙了開,沒理會蒼霄怔忪的表情,她踉蹌著腳步,幾乎是跳著飛撲到黑衣劍客的懷裡。
那劍客則是笑得極明媚的將她接了個滿懷,任若一渾身顫抖的將頭死死埋在他胸前。
“顏若一,老子可算找到你了!”他長手一圈緊緊將若一抱住。
一路以來的辛酸委屈,瞬間全湧上了心頭,他鄉遇故知的激動和重逢的萬分狂喜讓若一將腦袋搭在他肩上頓時痛哭失聲,含混不清的一個勁兒叫著他的名字:“莫默……莫默,莫默……”
聽在別人的耳裡只會覺得她一直在說著“摸摸……摸摸……摸……”
蒼霄的臉色鐵青得發黑。
而莫默還真的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把她的頭死死往自己懷裡壓了壓,隨後一臉挑釁的甩給蒼霄一個白眼,用幾百年都不曾動用過的溫言細語對若一說著:“若一不哭,我來接你了。”
若一哭得渾身一顫一顫的,隔了好一會兒才抽著氣,咕噥著:“你裝什麼……什麼X,聽得我頭皮,頭皮都麻了。”
莫默咧著嘴大笑著把她的臉捧起來,掐住她臉頰的肉就往兩邊拉扯,使勁兒的拉扯,帶著些許咬牙切齒的意味說著:“你這個折磨死人的小妖精!老子翻過了千山萬水來找你啊,千山萬水啊!你就這樣……”
話還未說完,一記淩厲的寒光劃過兩人之間,莫默一抬手一擋,那寒光打散。
若一兩把淚一抹,立馬將莫默護在身後,紅著一雙眼道:“蒼霄住手!是我認識的,我認識她!”
蒼霄默了默,眉目間殺氣更勝。
莫默笑嘻嘻的戳了戳若一的腦門,搶過話茬道:“蠢得,人家倒是巴不得你不認識我。”她抬眼打量了一眼蒼霄,“剛才你和我動手的時候我還在猜你是誰呢,一說找顏若一,就那麼大火氣。原來你就是蒼霄。”
蒼霄並不理她,只盯著若一問:“他是何人?”
莫默一聽這語氣,臉上的笑僵了半秒,眉頭一挑。隨即展露出個大大的笑臉,將若一的肩一攬,直接捂住她要答話的嘴,幽幽說道:“你這話問得可真好……”
若一一見她這副神態語氣,心知不妙,掙了兩下,就怕她說出什麼驚人之語。
莫默不動聲色的將若一攬得更緊。
“若一以前曾和我提過你,我想你只是她生命中的一段過去,走過了便走過了,就沒有多在意。現在看來你們之間的關係好像不像我想的那麼簡單啊!”
若一越聽這措辭越覺得不對,紅著雙眼,扭頭去看她,不知她究竟要搞什麼鬼。奈何莫默將若一的嘴捂得死緊,一點聲音也不讓她發出。
“你問我是誰……”莫默勾了勾唇,化作男兒身的她比若一高出了整整一個頭,一低頭,唇角正好挨在若一的額上。這個姿勢跨著溫情和淫邪界限,好不撩人。
果不其然,蒼霄被這撩人的姿勢生生撩出了一股子魔氣。
若一心急的想推開莫默,叫她別玩了。卻被她下一句話雷得面黃肌瘦腸穿肚爛。
她說:
“顏若一是我未過門的妻,你說我是誰?”
難不成在她尚未察覺的時候,莫默已經把她當成了百合的物件了嗎……
空氣靜默了半晌,連山門裡嘈雜著收拾戰場的嬰梁山門徒們的聲音都歇息了。
莫默挑釁的盯住蒼霄,嬰梁的門徒們也探頭探腦的打量蒼霄,若一也呆呆的望向蒼霄。
“原來如此。”蒼霄極是淡定的一聲冷笑,“顏若一,這便是你的‘最好’?
若一想起了之前說的那番話,垂眸沉默。
笑聲更寒:“我不會解印。”蒼霄臉色微白的轉身離開,“到時候,你要什麼結局,我陪你就是。”
這話若一並沒有聽懂,而蒼霄也不需要她聽懂。
他心裡不由苦笑:就算同歸於盡,也無論如何都無法忍受她和別人在一起麼……蒼霄,如今的你真是卑劣的讓人覺得狼狽。他強自按捺住心口喧囂的劇痛:有了婚約又如何,喜歡別人又如何,想放棄他又如何……要他放手……
顏若一,你可知這早已不是我自己能做得了主的了。
最悲哀的,或許是自己的感情連自己都無法做主。
若一這樣想著。
蒼霄寂寥而去的背影似乎在她腦海中刻成了比墓碑上的字還要痛心的痕跡,怎樣也揮灑不去。
“顏若一!”莫默突然高聲道,“人早走沒影了還傻望著幹嘛!不過,這蒼霄的確是個絕色啊,難怪你這麼日思夜想的念著。”
若一回頭看了莫默一眼,沒有說話。
“怎麼?”莫默挑眉,“你還真的念著他啊?你不會還傻著吧!”
“你怎麼找來了?”若一索性岔開話題,“還弄成這副樣子。”
莫默是個直腸子,她的腦筋比她的腸子還要直,若一這麼一岔,她當即就順著若一的思路走了,仰天大笑三聲她道:“怎麼樣,是不是被我帥氣的外表閃瞎了狗眼!你瞧瞧你剛才激動得,嘖嘖,沒想到姐……咳,哥哥我在你心中分量還不輕嘛!”
若一又重頭到腳掃了一眼她黑衣劍客的打扮,撇了撇嘴:“你一說,我到真覺得你像男人這麼一打扮,倒還有些衣冠禽獸的風彩。”
莫默也不氣,抓了顏若一的手就說:“暫時讓你享受一下口頭上的勝利,我不和你廢話。現在既然找到你了咱們就快些回去吧。等回去了,姐……哥再好好疼愛你一番。”
“等等!”若一高聲叫住莫默,“現在就走嗎?現在就走?”
“你這不廢話嗎?你和衣服,在。我和衣服,也在。人和東西都到齊了,當然是現在就走啊。磨嘰什麼!”
“等等莫默!我們……我們還是找個隱蔽一點的地方,他們都看著呢!”
“讓他們看,反正以後誰也看不著誰了。”說罷,直接在嬰梁山的大門口,在眾門徒的面前結了一個手印,便開始念咒。
反正以後誰也見不著誰了……若一一怔,心裡莫名其妙的有些慌張起來。
兩人交握的手心緩緩變得灼熱。
要走了嗎?若一紛亂的想著:再一次離開蒼霄,離開九州?連一聲道別都沒有,悄然離開?
對啊,自己已經把話都那樣和蒼霄說了,回去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至於道別……他們之間重來都沒有重逢過,又何必要道別。
而且這次能再回九州本來就是一個意料之外的事。能再次見到蒼霄已經足夠她偷笑了。所以現在走吧!
分開不再見,才是最好的放手。
可是這心中的不甘和難過又是怎麼回事?明明這次她毫髮無傷,明明這次是她主動把他拋下的。明明這次……
原來,只要是離別都會讓人感覺痛苦至斯。
眩暈感漸漸濃重,若一隻聽莫默低喝:“凝神!”
莫默叫她凝神,可是她卻總是想起那晚,蒼霄肩頭發上被雪萱草落滿的蕭瑟身影。孤寂清冷到極致卻也美麗到極致。像一個虛幻的迷夢,只是眨眼間便破碎得只剩清醒。
熟悉而陌生的眩暈感襲來。若一想:
蒼霄,這次我希望你從此以後再沒有憂傷。
你別在難過了,也別再那麼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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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7:45 PM
28、第二十四章 ...
眩暈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眼前白光一散,就在若一快墜入其中的時候,不知從哪裡猛的推來一股大力,將她生生從那眩暈感中拉了出來。
若一猛的睜眼。眼前一片清明。青石的長階依舊是青石的長階,嬰梁的山門上的洞還殘破的開著。只是嬰梁的門徒們都集中在石階上,好奇的將他們倆望著。
莫默也猛的睜開眼。
他奇怪的看了看周圍,又奇怪的看了看若一,更是奇怪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怎麼……怎麼還在這兒?”
莫默……施術會失敗?
莫默這妞的性格雖然極品了些,可是在魔法的造詣上絕對是沒得說的。和莫默一起住了兩年,大小法術她用過不少,若一還從沒見過她施術失敗過。
難道……
若一摸了摸頸後的那個印記,怯怯的望了眼施術失敗後有些狂躁的男性女巫:“莫默,我想,咱們暫時可能回不去了。”
“什麼?”狂躁的女巫並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一個勁兒的上下摸索著自己的身體:“有蚊子麼?有蚊子貼在我身上麼?顏若一看看你自己身上有蚊子沒有?和你說了不能碰著這個世界的活物的!快把蚊子跳蚤什麼的都拍開。”
若一艱難的開口:“莫默……或許是這個東西的原因……”
莫默這才看向若一,見她用手指著自己的耳後,莫默將她的頭髮撩開,看見那個黑色的凸出印記,眉頭狠狠一皺:“咒印?誰給你下的?”
若一長歎口氣。
“蒼霄?”
若一很是頹然的點了點頭,莫默的怒火瞬間就燃了起來,“出息!就你這沒脾氣的樣兒他才敢欺負你,走!去叫他把印解了!”說著就往山門裡沖。
“他不會解的。”若一拉住莫默,“剛才他便說了,他不會解印。”
莫默見若一沉寂的神色,罵也不知怎麼罵,要說讓顏若一遇見蒼霄,這罪魁禍首還是她自己。憋了半天氣,撓頭跳腳道:“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啊!”
“這些事很麻煩,在這兒站著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咱們還是先進去吧。”若一陪著笑將莫默往裡拖。
莫默站了一會兒,終還是順著若一往裡走了。
走不了嗎……明明知道離開才是最好的,可現在,不知為何,若一的心裡竟會欣喜非常。
“淺芙。”若一喚住山門內幫著掃地的淺芙,“唔,我的朋友也許會在這裡待幾天,我想和嬰梁主說一聲。”
“姑娘不必客氣。早在這位客人和蒼霄大人動手的時候我們就已經稟告過主子了,他說,沒死人就不要再去吵他,隨你們的便。”淺芙說得很淡然,若一聽得一陣抽搐。難怪今早淺芙會那麼焦急的來叫醒她,原來是自家主子不管事啊……
看來,這嬰梁主的心還真被月凰傷透了,這麼多天還沒緩過來嗎?
“嬰梁的空房還有許多,我會下去安排的。”淺芙躬身欲走,莫默喚道:“等等不用麻煩了,我和她住一起就好。”
淺芙的眉角動了動:“住,一起嗎?”眸色漸漸變得很微妙的打量著若一。
若一心想反正莫默待會兒也會恢復女兒身,住一起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當即就點頭答應了:“唔,住一起吧,另外收拾屋子太麻煩你們了。”
“既然如此,我便去給姑娘再添一床被子。”
“謝謝。”
淺芙躬身退了兩步,最後仿似頗為猶豫的轉頭來掃了莫默一眼,對若一道:“聽照顧蒼霄大人的淺荷說,近來大人的身體很不好,夜夜咳血,今早上又……姑娘你要不抽個時間去看看。”
若一聽得心微微一揪:“他……不是已經吃了化香丸了嗎?”
化香丸將蒼霄體內的封印之力一除,蒼霄恢復了本來的力量,哪還有什麼能傷到他。
“藥房裡的化香丸早沒了,主子心情不好不肯煉丹,所以還讓大人等著呢。”
心情不好不想煉丹……若一頭一次產生了想抽死這個隨性的嬰梁主的衝動。
“哼。”莫默忽然一聲冷笑:“好歹也是治病救命的事兒,心情不好算個屁理由。顏若一啥也不會,叫她去看了也等於白看,有功夫在這兒勸她,還不如去勸勸自家主子,走吧走吧。”
淺芙在前面領路,沒再說話。若一更是一路的沉默。
淺芙整理床鋪後便退了出去。
莫默仔細觀察了一下若一耳後的咒印,道:“看起來挺普通的,我試試把它解了。”說著就將手覆蓋在若一的耳後,凝神念咒,忽然眉頭一皺,快速將手自若一耳後拿開。
若一茫然道:“怎麼了?”仔細一看莫默的掌心,那裡像是被灼紅了一個小點。
“你好好給我交待你在這邊來了之後都幹了些什麼!”
若一才慢慢給莫默說起了回九州之後發生的這些混亂不已的事情。
若一本以為莫默聽完之後會對她一頓大罵,沒料到莫默只是神色很奇怪的看著她問:“你是說,你現在的身體裡面不知道為什麼多了一股力量,而且這力量還很強?”
若一點頭。
“不可能啊!”莫默大呼,“顏若一你的身體裡面怎麼可能出現力量!這是什麼狗屎運!”
這頗為鄙夷的語氣聽得若一一陣青筋亂冒:“我是怎麼沒天良人性了,我是搶過乞丐的饅頭還是刮過富人的跑車,憑什麼我就不能有這種狗屎運!”
莫默一怔:“我沒和你說過麼?”
若一也傻了瞬間:“說過什麼。”
莫默頭疼的撫了撫額,組織了一下語言道:“你知道有的人出生會有天生的殘缺,比如說缺一條腿,或者是腦癱,或者是患有其他什麼先天的疾病。而顏若一,你就是天生與魔法絕緣的體質,沒有靈力,鬼神不近。早在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便看出了你這樣的體質,正是這樣,所以我才敢大膽的把你扔到九州來,因為異世界的靈氣對你根本就造不成任何傷害。你懂了嗎?”
若一眨巴眨巴了眼,搖了搖頭。
“也就是說,你天生的是個魔法白癡!學不會魔法,學不會法術,沒有靈力,更不可能有什麼強大的力量!”
“而事實上,我的血真的對魔煞之氣有抑制作用。”若一指了指自己的背,“在九蠻肚子裡那次,蒼霄已經入了魔,可是我的血流出來之後,他的魔氣就漸漸消了。”
莫默撇了撇嘴:“或許是他太愛你了,看到自己將你殺了之後心裡各種恐慌害怕,各種混亂咆哮,然後自己醒了也說不準。”
“莫默……”
“好吧。”莫默攤了攤手,她撩開若一耳邊的發,“聽你說的這些,目前為止我只能想到一個合理的解釋,這個咒印,它會慢慢改變你的體質,讓你眼睛看得更遠,耳朵聽得更清楚,或許它還將你與法術絕緣的體質一起改變了,但是天生的東西怎麼也變不完全,所以它只能讓你的血液有了魔法的效果,但是卻不能讓你使用法術。也就是說,顏若一,現在你的血液裡藏有強大的力量,可以殺魔……這可是相當金貴啊。”說著眼睛閃過一絲莫名的光。
若一脊樑微微一寒,雙手環胸:“再金貴也是不能賣的。”
“嘖,稀罕。”莫默翻了個白眼,隨即又皺眉道:“可是,這個咒印和你身體裡的力量在明顯能感覺出來是兩個人所為,給你下印的是蒼霄,那麼把這力量塞給你的又是誰呢?”說著,嫌棄的掃了若一兩眼,“不管是誰都算倒了八輩子的黴吧。居然把這麼強的力量託付給了一個完全沒法使用的人。”
若一懶得理她,倒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莫默,那你施術失敗到底是因為這個咒印的原因,還是我身體裡這力量的原因?”
“跟你身體的力量肯定沒關係,它又不是活物。只不過這個咒印嘛,照理說它也不是活物,和它應該也沒什麼關係,但是我們走不了的話,只可能是因為……”
莫默的神色微微有些凝重起來,看得若一心裡微慌:“因為什麼?”
“因為這個咒將你和另外一個活物連起來了。”
“哈?”若一失笑,“像兩台電腦一樣連線麼?”
莫默盯著若一看了好一會兒,神色間有些奇怪:“顏若一,有一種咒,會把施咒雙方的命連起來,施咒人和受咒人,同生共死,其中一個死了,另一個也活不了。咱們明明沒有碰到任何活物,卻走不了,只能是因為蒼霄把他和你的命連起來了。
莫默仿佛突然間想起了什麼人,表情突然之間變得有些柔軟,“就像是……用命在抓住你。”
若一傻傻的愣住,和蒼霄同生共死?
她想,她此時終於理解蒼霄說的那句話的意思了——
“到時候,你要什麼結局,我陪你就是。”
要什麼結局都陪她,不管是她願意屈服和他做 愛,還是寧願死也不和他做 愛。蒼霄都會陪著顏若一。
原來他竟是在用這樣隱晦的方式說——你要生,我陪你,你要死,我也陪你。
如果一個男人肯這樣對一個女人,若一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理由來說服自己:蒼霄不愛她。
若一的眼眶突然一陣酸澀的疼痛:“莫默。我……我好像,有些奇怪。”
見若一這個樣子,莫默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她對蒼霄是怎樣的感情了。現在要這個傻女孩回現代去,連她這個神經粗大的女巫都覺得是在棒打鴛鴦,其實讓顏若一留在這個世界也不錯,反正她的身體也不會產生什麼排斥。莫默長舒一口氣,正想將若一罵上兩句,踹她去追尋自己的愛情,正在這時,門口閃過一抹白色的衣袂,莫默斜眼一看:嘿,這來得可真是時候。
眼珠子一轉,莫默裝模作樣的一聲歎息,甚是傷情道:“當初,看到你被逼成那個樣子,他也沒有來救你,我心裡是一直很不待見蒼霄的。但是……若一,你告訴我,現在你到底還喜不喜歡他?”
若一的淚珠,止不住往下掉:“我……”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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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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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7:48 PM
29、第二十五章 ...
喜不喜歡蒼霄?
對於若一來說,這個問題連想都不用想就可以回答。
自從和蒼霄相遇,便一直在心裡放著這樣一個人。若一甚至無法想像,現在的自己若是突然不在乎蒼霄了,那她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而蒼霄,蒼霄怎麼會也對她……
“若一,你喜歡他嗎?”莫默的聲音似乎帶著魔力要誘惑她說出自己內心深處的話。
和蒼霄相遇以來的一幕幕像走馬燈一樣在自己眼前跑過。不管是受傷後奄奄一息的小白狐狸,還是蜷在她懷裡任她順毛摸的小白狐狸,亦或是那個清輝月下孤傲絕倫的美麗男子。
他本是一個寡情的妖怪卻會在她面前眉目帶笑。他明明強大得無與倫比卻會每每被她逼得頭痛撫額。他會在顏若一生命中的每一個危機關頭出現,他會一本正經的對著眾長老說:“對顏若一你們可罵不可打,後面那件事,只有我可以做。”
這樣一個男子,要她如何不去喜歡!
“你喜歡他嗎?”
感情像決堤的潮水怎麼也攔不住。
“喜歡。”若一捂住自己的嘴,聲音卻從指縫中洩露:“喜歡,喜歡……”混雜著哭腔,她道:“從來沒這麼喜歡過一個人,真他媽的喜歡。”
看著這樣的若一,莫默不由挑了挑眉。
這姑娘平日裡真是太苛刻自己了。明明這麼愛一個人,偏偏要讓自己裝得和沒事兒人一樣,上班工作,還要接受她安排的各種各樣的相親。
心裡有這樣一個傢伙把位置占著,你還能去喜歡誰呢?莫默想:面上過得人模狗樣,每天晚上就拿把刀玩命的往心上戳血窟窿,真是……
女人何必這樣為難自己。
莫默本想若一這樣說了之後,門外的那人會激動得很狗血的沖進來,抱著若一一陣痛心疾首悔不當初深情不已的表白,再上演一齣馬大哥的瓊瑤劇。然後兩人雙雙攜手,從此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只是,到底這事情還是沒有這般狗血的進行下去。
門外的白色身影依舊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外。像被定住了身子。
莫默只好再接再厲道:“那你為什麼不這樣告訴他?”
若一默了半晌,終是咬著唇道:“他心裡有人。”
莫默一怔,傻了:“他心裡有人?”
“我完全比不上的女子。”
一陣狂風夾雜著閃電雷過莫默的大腦,震驚過後她拍案而起:“草!他趕腳踏兩條船!”莫默轉身就想奔去門口抓人,她再次本以為聽到自己的罪行被捅穿後,那人應該慌張落跑,卻不料,白衣一撩,他竟一步跨了進來。
蒼霄一聲冷笑:“這就是你的心結?”
若一全然沒料到蒼霄會在這裡。哭花著一張臉,毫不掩飾自己狼狽的抬起頭來,傻傻的望著突然出現的蒼霄。
他一臉蒼白中帶著鐵青,嘴角的弧度掛在一個最冷的位置上:“你倒說說我心中之人是哪位天仙?”
莫默一聽此話,心知這其中定有誤會。腳跟一轉,悄悄走了出去。而若一蒼霄兩人此時自是沒有心情再去管她去了哪裡。
若一心裡驚詫不已,完全沒了反應。見蒼霄向自己步步走近,第一個念頭竟是逃跑。
她腳下一轉,繞過桌子就往門外跑。可是她那些動作哪裡快得過蒼霄。若一隻覺得自己被狠狠一推,回過神來時,蒼霄已將她死死壓在桌子上。茶壺和茶杯被掃到地上“劈裡啪啦”的碎了一堆。
背後的傷結了痂在長新肉,這樣一壓疼倒是不疼,就是奇癢難耐。若一抬眼見蒼霄一臉怒火未歇,眸中神色痛怒難辨,登時有些心虛的扭過頭。
蒼霄怒極而笑:“跑?你還未說我那心裡的人到底是怎生一副模樣!你又離她有多大的差距!兩相比較比較!”
“你要我怎麼去比!”若一此時也怒了,心裡的委屈和淒哀揉做一團不管不顧的怒氣如燎原的野火,漫天蓋地的燃燒,“我怎麼比!你傾盡天下之力只為了替她尋找一枚藥丸,你終日不眠不宿受在她榻邊為她彈琴,你甚至……你甚至那樣逼著我去救她……”若一哽咽住了聲音。
蒼霄神色奇怪道:“你說的是子檀?”
若一不理他,自顧自的說著:“也難怪,不管是脾性還是容貌,我哪裡是能與她相比的。”她頓了頓又道:“蒼霄,你可知那晚寒玉峰上的風能將人刮碎成冰渣。你說我怨你,當時我大抵是真怨的,可是一想到我和子檀的差距,便又不敢怨了……”
“我和子檀……”蒼霄蹙著眉頭,正想說些什麼,若一胸口前的口哨忽然動了動。正是上次月凰走的時候給若一帶上的。
蒼霄額頭的唇角緊抿。一把扯住那個火紅的口哨,想也不想便扔了出去。若一想阻止的時候那個口哨已不見了蹤影。
蒼霄一臉正色的盯著她,仿似下了什麼重要的決心:“顏若一,這樣的話我只說一次……”
“呯!”門被來人一腳大力的踹開。門外嘈雜不堪。
蒼霄額上的青筋歡快的跳了兩跳。
裡面兩人都還保持著那個曖昧的姿勢未動,莫默一邊大聲喚著,一邊闊步走了進來:“顏若一,別在這裡親親我我風花雪月了,你仇家都找上門來了。”
兩人皆是一怔,蒼霄蹙眉望著若一,若一也傻傻的望著蒼霄。
仇家?顏若一哪來的仇家?即便她有仇家,她的仇家也只會是蒼霄的仇家。
莫默橫插一隻手拉過顏若一,不管蒼霄黑青的臉色,領她走到窗邊,指著天邊一抹紅雲道:“看,就是那個女人,她一路叫嚷著你的名字殺了上來,她是不是你情敵?老子今天就幫你劈了丫的,以絕後患。”
若一凝神看去,那是一個身著橙黃色衣服的女子,身姿妙曼,舞得一手極好的綾緞,一路踏雲飛來,將去阻攔她道路的嬰梁門徒皆擋在三尺之外。
待她飛得又近了些,若一不由驚呼:“月凰!”
莫默一卷袖子,提劍道:“果然是你情敵,老子這就去結果了她!”
若一趕緊將她拖住:“莫默,等等!等等!不要這麼衝動!”
“衝動?”莫默一挑眉,“我告訴你顏若一,你是我的人,在我面前,除了我,沒人可以欺負你,誰也不能給你苦頭吃,讓你不好受就是和我過不去。你快放手,我去宰了她先。”
有這樣一個幫襯著自己的好友,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莫默這番話說得若一幾近熱淚盈眶。
但是這些言語聽在蒼霄的耳朵裡卻是另一番味道。他神色清冷的掃了莫默兩眼。這個男子,打扮得一副黑衣劍客的風騷樣,與顏若一的對話動作皆是親密非常,看來他所說的“未婚妻子”並不是空穴來風。
如此一想,蒼霄的紫眸又深了幾分,他看向窗外直直往這邊殺過來的月凰,狀似無意道:“鳳凰乃不死鳥,灰飛煙滅了也還能涅槃重生。你豈能殺得了她。”
莫默一聽,牛脾氣上來了:“呵,不死鳥,我到看看她要怎麼個不死法!”說著一推若一,口訣一念,揮出魔杖直接殺了過去。
等若一爬起來時,她一記驚雷已劃到了月凰頭上。若一死命的叫她回來,莫默哪裡還聽得到。
若一猛然回過頭,顫抖著手指著蒼霄:“你……你……”
蒼霄涼涼的掃了一眼窗外,表情淡漠。
有時候他真是無賴得令人髮指。
莫默與月凰打得難分難解。忽然月凰一聲長啼,音傳九霄,周身猛的生出萬丈刺芒,耀眼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熾光過後,金紅色的凰鳥臨空飛起,周身裹著炙熱的火焰,讓人半步也不得靠近。
她翅膀一揮,燒至泛白的火焰驀地砸向若一這邊。
蒼霄神色一凝,揮袖祭出一堵冰牆。火焰撞在冰牆之上,劈啪作響之聲不絕於耳。最後,“轟”的一聲巨響,房頂頓時被掀了一半。
塵埃過後,若一被蒼霄護在懷中,她抬眸一看,只覺蒼霄現在的臉色比方才更白了三分。若一這才心驚的意識到:
現在月凰……不像是來找她的,而更像是要拼了命來殺她!
莫默回頭一望,見若一住的那小院已被砸得不成樣子,心中頓時怒浪滔滔:“我今天非讓你涅槃一次不可!”
說罷,自空中猛的落到地上,以魔杖做筆在地上快速的畫出了一個金色的魔法陣。咒語自她嘴中念出,一個個凝做金色的符號覆於魔法陣之上,她咬破指尖,一滴生血滴入陣中,大喝一聲:“起!”
頓時,風雲為之變色,草木含悲,黑色的狂風自魔法陣中卷出,攜著摧枯拉朽之勢向月凰卷去。
月凰一聲清啼,翅膀上的火焰不斷被那陣狂風卷走,匿跡與天地之間。眼瞅著,月凰也要被拉入其中。
此時,消失已久的嬰梁主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大叫一聲:“小子休得放肆!不許傷我凰兒!”隨即接下莫默的招。本是極拉風的一句話,但被這樣一個嬰兒模樣的人做出來卻讓人覺得莫名喜感。
莫默看了一眼嬰梁主,神色頗為嫌棄:“什麼東西!”
嬰梁主肉肉的身體臨空兩個彈跳,轉眼便至莫默頭頂,只見他深吸凝氣,大喝一聲:“啊!”嘴一撅“吐!”
一口唾沫噴在莫默的魔法陣上。
登時,魔法陣劇烈晃了兩晃,像被硫酸侵蝕了一般,慢慢消失了。狂風漸消,莫默瞠目結舌的瞪著突然冒出來的嬰梁主:
“什麼玩意兒!”
嬰梁主全然當莫默不存在,急急的向月凰撲去:“凰兒、凰兒,我……”話還未讓他說完,金紅的鳳凰周身烈焰再起,月凰雙翅一震,羽毛豎立根根燃著赤炎向莫默撒去。
此時,若一在遠處卻將這邊看清楚了,月凰身上,炙炎之中纏繞著的正是絲絲黑氣。
魔煞之氣!
作者:
bobo19901214
時間:
2015-1-5 09:38 PM
30、第二十六章 ...
“魔煞之氣!”若一不由驚呼,“月凰怎麼會生出魔氣來?”
離上次見她到現在,小半月都沒有,那樣爽朗的月凰會自己生出魔煞之氣?
蒼霄眉頭微微一皺,思索了片刻道:“魔氣應運天地人靈而生,天地不死不滅,魔煞之氣也不死不滅,魔自然也是不死不滅之體。上次,我將九蠻的內丹震碎。而魔氣並未消失。”蒼霄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麼,有些艱難的開口,“那時,你我身上都,都沾有你的血漬。月凰正巧破開九蠻的身體,許是那時魔氣附到了月凰身上。”
若一連著前後的事情想了想,也只有這樣才合理。
兩人正說著,那邊戰況愈發激烈。
月凰的飛羽像利劍一般刺向莫默,連帶著一起掃到了嬰梁主的身上。
嬰梁主初始不甚在意的擋了兩下,大抵是覺得這些飛羽都是認人的飛羽,不會真的傷到他。直到一隻裹著炙炎的羽毛利劍般劃傷了他白嫩的手臂,他頓時臉色大變,愣在空中一動不動,一副驚失了魂魄的形容。
“主子!”周圍的門徒們一聲驚呼,皆祭出自己的法器擋在嬰梁主面前,替他攔下所有飛羽的攻擊。嬰梁主在漫天兇器的縫隙中怔忪的盯著月凰,不可置信的喃喃著:“你怎會對我出手……你怎會……”
莫默就地畫了一個圈,一層光膜升起將她護在其中,任飛羽如何鋒利,打在她的結界之上均被彈了開。炸得結界周圍一陣塵埃滾滾。莫默在結界中奇怪道:“救她的人也打?瘋了不成!”
若一見那方混戰一片心裡焦急得不行,直想沖過去一口血噴在月凰身上算了。可是蒼霄……
她望瞭望蒼霄慘白一片的臉色,方才那幾團火焰是真的震傷了蒼霄的肺腑。他如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體內還有殘留的封印之力在壓制他的妖氣。
他現在能挺直背脊將她護住,已經,盡全力了吧。
“顏若一。不要這樣看著我。”蒼霄白著的唇微啟,“蒼霄再不濟,也不會被這點傷放倒。”
若一沉默。
蒼霄總是有那麼多的驕傲。這些驕傲就像灌入脊柱的脊髓,讓他從骨子裡就透出一股逞強來。而在這些逞強背後藏著的則是他拒人千里的冷漠。他不依賴任何人,更從不承認自己也會脆弱。
那方的月凰正壓制住了莫默和一眾教徒們的動作。她一聲長鳴,振翅欲往這邊飛來。
蒼霄神色微凝,左手手中寒氣積聚,慢慢化出了一柄長弓,右手隨空一抓,撚出一支冰箭。他紫眸專注的凝著月凰,殺氣迸現。
“等等!”若一知蒼霄這樣的表情定是動了必殺之心。可是如今月凰只是被魔氣附上,根本就不用殺她,若一用冰箭把手指紮了個洞,然後把血抹在了箭頭上,“別射中她的要害,雖然不知道這樣管不管用,至少得先試試。”
蒼霄眼眸微垂,將若一的指尖看了一會兒。從前的顏若一即便是被紮了個更小的口子也會咋咋忽忽的拉著他,求安慰求撫摸的叫喚。而現在……
這到底是算做她變得堅強了,亦或是說,她不願意再依賴他了。
那方月凰一聲長鳴,羽翼一動,速度入光般穿射而來。蒼霄凝神舉弓。
寒箭勢如破竹一般射向月凰。
此時月凰想躲也來不及了。
嬰梁主大喝一聲:“凰兒!”起身便往這邊躍來。眾人只見清光一閃,一隻金黃色的鳳凰傲現空中。
嬰梁主也是只鳳凰!
他動作竟比月凰還要快,眨眼間便飛到了月凰身邊,可此時仍然嫌慢,要攔下寒劍已經不可能,他羽翼一展,做的竟是要替她生生受下這箭的打算!
眾人本都以為這箭會不出所料的紮入嬰梁主的身體裡。卻不想月凰忽然兩隻翅膀一包,摟著嬰梁主轉了一個圈。利箭“哧”的一身射入她的背脊。
金紅鳳凰周身光華驟減,剎那變回人形,冰箭插在她的肩胛骨上,隨後自空中無力墜落。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眾人都呆住了。
金黃的鳳鳥在空中怔了好一會兒,才一個轉身急速落到地上。
下方有樹木的遮擋,若一看不清兩人的情況。她呆呆的問蒼霄:“死了嗎?”
蒼霄淡然的收了弓箭:“沒有。”重傷罷了。
這話他自是沒說給若一聽的。
他說沒有一定就是沒有,在對妖力的拿捏上,若一對蒼霄還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可是眼瞅著那箭紮得那麼深,若一還是忍不住擔心。
此時,又聽一個稚氣的哭聲響起,那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嚎啕啊。
若一被嚎得發怵,趕忙撩起裙子,急急忙忙奔了出去,蒼霄沉默的跟在後面。
嬰梁主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往月凰的衣服上抹著,一直叫喚著“凰兒,我的凰兒”,聽得若一心肝顫抖,就怕蒼霄方才那支箭沒拿捏好力道,直接穿胸而過,再是不死鳥,只怕也沒命可以活。
嬰梁主見若一和蒼霄找來,哭得更是大聲,若一要去看月凰的傷,被他兩隻小手狠狠推開,接著他就像孩子一樣在地上撒潑打滾的鬧著:
“你還我的凰兒!還我凰兒,你明知這世上就她一隻凰鳥了!你還要下這般重手!你自己勸不回你的女人,你就把我的女人殺了出氣,你個混蛋九尾狐狸!你全家都是混蛋九尾狐狸!”
若一倒是頭一次見到有人敢這樣當面將蒼霄罵了個劈頭蓋臉,甚是驚異的打量了眼蒼霄,他居然也沒生氣,甚至連臉色也沒變一下。
看來,這嬰梁主的關係與他還真不一般。
“嚎什麼嚎!”莫默此時也趕了過來,“哭喪都沒這麼厲害!”他的劍早已不知扔哪兒去了,此時一身俠客裝配上魔杖,看得若一一陣彆扭,頓時有種哈利波特被周伯通上身的感覺。
“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啊!這團會吐唾沫會變鳥的肉球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還有,顏若一,你給我說清楚,她到底是不是你情敵!”
若一撫額:“你早點問不就沒事了嗎……”
“情敵!”嬰梁主忽然大聲一叫,隨即頗為苦惱的眨了眨眼,又羞澀的看了看蒼霄,“這,真的不算我的錯,是她自己看上我的……”
蒼霄額頭的青筋跳了兩跳,若一額頭的青筋也跳了兩跳。
莫默駭然道:“什麼!你們喜歡的竟是這顆肉球!”
“老子不是肉球,你才肉球!你全家都肉球!”
正吵得不可開交之時,蒼霄的眉頭忽然皺了皺,抬眼望向天際。
重傷在地的月凰一聲呻吟,幽幽呢喃,她肩胛骨上的冰箭緩緩像融化了般慢慢消失。薄唇微啟,她喃喃吐出一個名字:“成昊……”
嬰梁主神色一僵,與莫默吵得眉飛色舞的精神頭頓時萎靡了下來,皺眉望著月凰。
“成昊……”
月凰肩胛上的冰箭徹底消失,一個血窟窿呈現在眾人面前,驀地,那處的血肉蠕動了兩下。
若一眼見一絲黑氣閃過,她大喝一聲:“小心!”
莫默及時祭起一個結界將月凰包裹在其中,只見那縷黑氣衝破月凰的皮肉,直直向嬰梁主撲去,卻不料被莫默的結界擋在了裡面,霎時一陣躁動的亂撞。莫默瞅準時機將結界逐漸縮小,將黑烏烏的魔氣困在裡面,直至一個水晶球般大。
莫默好奇:“這是什麼?”
若一沉凝道:“魔煞之氣,就是它控制了月凰。”
“唔,反正現在被我困在結界裡了,應該沒事了吧。”
“未必。”蒼霄面色微沉,看了看天邊,向嬰梁主伸出手,“化香丸。”
嬰梁主一撅嘴:“沒煉。”
蒼霄一聲冷笑:“如果你想看著嬰梁被夷為平地自是可以不給我。”
正說著,天邊猛的卷來一股黑氣。被困與莫默結界中的魔氣一陣躁動,掙扎著似要伸出嘴來咬人。
若一盯著那個快速飄來的黑氣,心裡猛的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驀地,莫默的結界突然炸裂,那絲黑氣猛然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纏住若一的手腕。
若一隻覺得肩背一緊,反應過來之時人已被騰空拖起,拉到了半空之中!
這是什麼東西!黑氣纏住她的手腕,拉著她直直往天邊飄來的那團黑雲飛去。
她回神往下一望,自己離蒼霄他們已有很遠的距離。若一遙遙的看見蒼霄似乎動身想追,卻忽然捂住心窩猛的跪了下去!
若一跟著心裡緊抽,他的身體竟虛弱得連騰雲也很艱難了嗎?
莫默此時反應過來,魔杖一揮,直直追了上來。她的速度很快,眨眼間便到了若一身邊,嘴裡碎碎罵著:“又在老子面前搶人!真他媽的不給面子!”說著伸手便向若一抓來,卻不料若一身子一偏,叫她這一抓尷尬的落空。莫默氣道:“你躲什麼!”
若一怒道:“你以為我想躲嗎!”
自然不是她想躲的,在下方的蒼霄將上面看得清楚,若一整個人都被包入了一團薄薄的黑氣中,對方是專門想對付若一一人。待心口的疼痛漸漸緩了下去,蒼霄對嬰梁主冷聲道:“化香丸!”
“你……你這身體哪還能吃什麼化香丸。”嬰梁主也斂了平日的神色,皺眉道,“素日你若是要找我拿這個東西,我便眼也不眨的給你罷了,可是如今你身體裡的魔氣和封印之力相互抑制,才能讓你保持如今的神志,你若吃了它,將封印的力量化去了,凶煞魔氣又豈是你現在這個身體能壓抑得住的?到時候天魔現世,更怕是得不償失!子檀也真是,怎能如此貿貿然就讓你獨自上嬰梁來取藥……”
“化香丸!”蒼霄並不聽他的話,一伸手,倔強而固執的將他盯著。
嬰梁主大怒:“你們這群狐狸怎生得都是一副牛脾氣!投錯胎了麼!”
蒼霄依舊定定的將他盯著。
“都和你說了你一人定是壓不住魔氣……”
“並非一人。”蒼霄道,“顏若一在。”
嬰梁主怔了怔,低頭看著依舊昏迷著呼喚前世愛人名字的月凰。默了半晌。終是長歎口氣:“罷了罷了,到時候壓不住魔氣,再化做天魔,子檀找來了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言罷,自衣兜裡掏出一個扁小的盒子,內裡裝了一枚褐色的藥丸,只有指甲蓋大小。
蒼霄毫不猶豫將它吞下,對上嬰梁主有些擔心的目光道:“兮光,多謝了。”
“行了。”嬰梁主擺了擺手道,“你們這群狐狸就知道成天成夜的找麻煩,我跟你說,待會兒我不管你們怎麼折騰,我一個嬰梁山的人也不許殃及!”
“這是自然。”
藥丸在體內化開,被封印之力凍僵的血液緩緩流動起來,蒼霄能聽見體內妖力翻騰的聲音。像一隻即將破繭的碟,蠢蠢欲動。隨著妖力的恢復,蒼霄的臉色蒼白漸消,眉間墮魔的印記也越來越明顯,深色的妖紋自那印記裡慢慢爬出,延展到下頜之時卻猛的頓住。
他的表情幾經微微變化,終於緩緩睜開眼。
眼中一片清明,他並沒有被蔓延的魔氣奪去神志,只是紫色的眸子隱約泛出一絲血氣來。
腳下銀光一閃,蒼霄的瞬間消失了身影。
“魔氣還真叫他給壓住了。”嬰梁主微微一笑,九州霸主,白狐蒼霄,今日才是你重歸九州的日子吧,“只是,你這魔氣又能強壓多久呢?”
黑雲漸近,拖住若一手腕的魔氣忽然一個用力,猛的加快了速度,莫默一時阻攔不及,只得眼睜睜的望著若一被拉入了那團黑氣中。等她追過去,卻不知被什麼阻擋在外。她伸手一探:“哼,和我玩結界。”當即魔杖一揮凝起一束銀光插進那層光膜之中,不料伸入了一半,觸到了一個堅硬物質,魔杖再無法伸入一分,當她想往外拉時更悲哀的發現,魔杖似乎被什麼東西黏住了。
不知裡面有什麼東西,杖上的靈力不斷的被吸走,她先是一愣,隨後陰測測的笑了,心道:吸,你儘管吸,吸星大法我還真沒見過。這異世的靈力我倒看看你是消化得了還是消化不了。
正謀劃著,莫默忽覺背脊猛升一股寒意。這樣的寒氣讓她感到奇怪的熟悉。
像……像她在尋常宮時在季子軒身上感覺到的仙力……
她駭然扭過頭,一道銀光劃過耳邊,黑雲的結界被炸開,魔杖跟著彈了出來。她卻無心去管,任它不知墜向地上何處。怔怔的看著白色的身影迎面飛來,越過她瞬間消失在黑雲之中。
是蒼霄。
可是為何他身上的氣息與季子軒如此的相像!
相似得幾乎讓她產生錯覺。
待回過神來之時,那結界早已合上,她憤憤的拍打,哪裡還打得開呢。
若一被拖入黑雲之後,四周寂靜得像是一座墳墓。手腕上纏繞的魔氣也不見了蹤影,她狼狽的站起身,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這環境有點像九蠻肚子裡。只是少了一些胃液和酸澀的臭味。
對這樣莫名其妙的事情若一已經學會淡然的接受了,可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她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恐懼。因為她不知會從哪裡突然伸出一隻……
手!
黑暗之中,居然真的出現了一隻手,她看不見,但是深深的感覺到了它的存在。
因為那只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妹的,為什麼又是脖子!
眼前還是一片漆黑,她只有亂舞著手腳,企圖能打到那個襲擊她的人,而失敗的結果可想而知。她實在沒了辦法,心下一狠,索性豁出去了,嘴巴動了兩動,剎那間一口口唾沫漫天飛舞。
而任她那般費盡心機的吐,脖子上的手力道依舊不減。反而讓自己氣竭得更快。眼前一陣陣泛花。身上的感覺已經麻木得讓她不知現在自己到底有沒有閉上眼睛。
她恍恍惚惚的神志已經不清,耳邊盡是嗡鳴。原來窒息是這般感覺,若一想,不太痛苦,看來前幾次她定是還沒有窒息到如此境界。
四肢漸漸僵硬,若一的腦海中印出了一片白光。
之後,意識徹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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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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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9:39 PM
31、第二十七章 ...
她……死了嗎?
若一在一片蔚藍的天空之下醒來。耳邊仍有些嗡鳴,她撐起身子慢慢將周圍的東西看清楚了——草地,大樹,還有遠處的瀑布和深潭。耳邊的嗡鳴漸漸散去換成了瀑布流水的嘩啦聲。
這個地方很熟悉。若一想,熟悉得令人心口發熱的顫抖。
她站起來,感覺自己的身體輕盈得不可思議。
果然是死了嗎……可是死了怎麼會來到這裡呢?難道這裡隱藏在人間的天堂?她頗為打趣的想著,順著自己記憶中的路慢慢向前走去。繞過前方那棵參天大樹,上一個小坡,不遠處陡然出現一個樸素的小竹屋,潺潺的流水繞過屋前,若一熟練的踩過屋前的小石板橋。
屋中無人,一杯熱茶的余溫變成霧氣蒸騰在空中。
若一心中一緊,接著胸中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潮流,儘管身體如此輕盈,她還是難忍激動,踉踉蹌蹌的往屋後跑去。
走出屋子的後門,她傻傻的怔住,眼睛漸漸變得濕潤。
院中桑樹之下,一個青衣男子手捧著一本泛黃的舊書,靜靜坐在那裡。似察覺到有人看著他,他緩緩抬起頭來,隨即溫和一笑,沖若一揮了揮手中的書卷:“若一,過來。”
空桑有靈,靈山自有仙人。熏池便是守了這空桑千萬年的仙。
熏池……
他活過來了,真的活過來了!憑著一顆心……他真的沒騙她!
若一顫抖著嘴唇,正要向他走過去。忽然一股陌生的波動自身體裡傳出。
這是什麼!
她駭然的看見一個人從她身體中穿過!從她身體中穿過!若一呆呆的望瞭望那個穿過她身體的人,又呆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是半透明的!
什麼情況?
那方樹下坐著的熏池盯著那人笑道:“若一,你可起來了,昨日你的那個故事沒說完,今天早上我怎麼也睡不著,所幸到外面來看書,卻怎麼也看不下去。今日你便把它講完可好?”
那人微微側過身子,若一看見她的臉,傻了個徹徹底底,那,不正是她麼……兩年前的她,存在於兩百年前的九州的她。
她和從前的自己相遇,多麼奇妙的境遇。
難道,這裡並不是兩百年後的九州?難道她死了之後又穿了?穿到了兩百年前,穿成了一抹幽魂,還是說,這根本就是她在做夢!
“《西遊記》好長……說完要說好久。”若一聽見從前的自己對熏池說道,“不過,要我給你講完也可以……你後院的這兩條魚看起來多鮮美的。”
“若一。”熏池無奈苦笑,“這兩條魚集天地靈氣自己修成了精,吃了它們真的會遭天譴的。”
“那就吃掉池子裡面的蓮藕吧。”
“荷花也成了精,蓮藕是它的根。”
“那就吃了荷葉上的青蛙吧。”
“那也……”
“熏池,你到底是想不想聽故事呢?”
熏池望著她一陣苦笑,最後,終於想到個折中的辦法,“外面潭子裡的魚興許沒有成精,我去釣兩條可好?”
從前的若一立刻提了竹簍,笑成了星星眼:“這怎麼好意思呢,不過你要是真想釣就多釣兩條吧,我去做苦力!”熏池聽罷搖了搖頭,慢慢站起身來,一步一步漸漸走向若一這邊。
若一呆呆的看著他們走近,腳像在地上生了根,怎麼也挪不開。熏池臉上淡然而柔和的笑曾在她夢中出現過千萬次,卻始終沒有這般的真實生動。
他走近她,又若無其事的從她身體穿過,以前的自己也再次從她身體中穿過。
若一依舊怔怔的望著前方,李子樹落葉幽然飄入池塘,泛起層層漣漪,若一心中的痛也如這漣漪一般慢慢闊大,明明不該這麼悲傷,只是眼淚撲簌簌的掉下,怎麼也忍不住: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熏池,你可知,兩百年後再見故人的我,有多麼的欣喜和激動,即便……
即便,我們是這樣擦身而過。
“熏池快走啊,看什麼?”
“若一……”熏池頓了頓,“我以為你還在後面。”
“哪後面?”
“……沒什麼。去釣魚吧。”
兩人有說有笑的走了出去。
若一仍舊定定的望著空蕩的後院,心頭猛的狠狠一抽,一股窒息的感覺突然襲上胸口。若一摸著自己的脖子,明明,明明沒有任何東西掐住她,為什麼呼吸會突然……
完全不能呼吸了!
若一弓起身子,扶著門欄緩緩蜷縮成一團。面色蒼白,嘴唇逐漸變得青烏。
她以為自己會這樣死掉。
一隻手自她後背穿過,輕輕的摟住她,將她蜷縮在一起的四肢打開,微涼的唇也輕柔的覆到她的唇上。對方的舌尖迅速挑開她緊咬的牙關,一口冰冷的氣息猛的度入她的口中,繞過喉管,窒息的感覺漸漸消失。
若一昏花一片的大腦也逐漸恢復了清明,而救她的人卻沒有就此鬆口。他停止往她嘴裡度氣,舌頭卻在她的嘴裡留戀不出,掃過她的唇齒,敏感的舌尖。從容不迫中又帶著些許激動。
這個吻,幾乎讓若一動情得不能自己。
不對!若一猛的回過神,睜開雙眼,一對銀白的長長睫毛刷過她的眼窩,她渾身一顫,手在那人胸口狠狠一推。若一捂著自己的唇,看清來人,心中又羞又惱,還生出點微怒:“蒼霄,你做什麼!”
“救你。”蒼霄答得坦坦蕩蕩。
他確實救了她,可是後來……可是後來……後來她也很享受。
若一臊紅了一張臉,她憤憤的瞪著一臉淡然的蒼霄,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嘴顫抖了半天,只傻傻的吼出一句:“你憑什麼跑到我的夢裡來!”
蒼霄盯著她看了半晌又粗粗掃了一眼小竹屋,頗為冷靜道:“顏若一,你知道你現在隨時會慘死麼?”
“慘死”二字被蒼霄咬得極重,若一心下駭然,一時愣住了。
“這些,你我眼前的這一切,你可知都是什麼?”
聽蒼霄這樣一問,若一連桌子也不敢碰了,立時撤開了手:“鬼……鬼嗎?”
“虛妄幻境。”蒼霄神色微凝,“極兇惡之術,把你拉入記憶中最不想碰觸的過去,將你困在這裡,讓你一遍一遍看盡那些過往,尋找任何一個契機,闊大你心中的傷痛,令你心力枯竭,痛苦而死。就如方才那般。”
若一臉色瞬間一白,最不想碰觸的回憶……
蒼霄將她臉上每一個細緻的表情變化皆納入眼中,看著她極力壓抑顫抖的身體。蒼霄手心微微收緊,微微自嘲的一笑道:“我本以為,至少這樣的記憶裡會是……結果還是他麼……”
若一卻走神得沒把他的話聽進去,她臉色難看的問:“破陣之法呢?”
蒼霄凝住她的眼:“沒有。”他道,“只能一遍一遍的看下去。”
若一臉上血色盡失,身子微微晃了兩晃。突然她拉住蒼霄的手臂,“不對,如果出不去,那你又是如何進來的呢?既然你可以進到我的回憶裡來,那就一定有辦法可以出去。”
“我能這樣進來,你能這樣出去麼?”一句冷漠的話,鋒利的戳破兩人力量的明顯差距。
若一默了默:“這裡如果真是像你說的那樣……你,你進來做什麼?”
蒼霄掃了眼她微紅的唇瓣,扭過頭:“救你。”
擲地有聲的兩個字瞬間暖了若一的心房。她咬了咬唇角,理智依舊堅硬的抵觸著這些毒藥般致命的溫暖,而感性卻柔軟了她各種剛強的防備:“蒼霄。”她的聲音弱弱的,“多謝。”
蒼霄眸中劃過一絲不被領情的難過,“顏若一,誰要你的感謝。”
若一沉默。
屋外忽然傳來從前的自己咋咋呼呼的叫喚:“熏池,釣上勾的都能讓它跑了,你怎麼這麼笨?還是……你是故意放它走的吧!”
若一記得,接下來,熏池會一臉無可奈何的看著她說“若一,你逼著我一個修道人破殺戒,是會遭天譴的。”
果然,不一會兒熏池的聲音就傳了進來:“若一,你逼著我一個修道人破殺戒,是會遭天譴的。”
“修道之人志在普渡眾生,到時候我要真引來天譴,你就替我受了吧。”若一的聲音無理霸道。活脫脫一個女土匪的模樣。
若一從不想,那時的自己竟能蠻橫成這樣。
這些熟悉的對話讓若一從心裡感到喜悅,只是笑意還沒蕩到嘴邊便已消失。她沒想到,這時的自己還真是一語成讖。最後熏池竟真的替她受了天譴……
若一垂眸盯著自己的手指尖,因為剛才用力的捏握,此時已泛出了青白,還止不住的顫抖。
蒼霄定定的將她望了半晌:“顏若一,到底是什麼讓你怕成這樣?”
若一不說話。
蒼霄也不再追究,反正過不了多久,顏若一的這段過往,他都會半點不漏的看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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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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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9:41 PM
32、第二十八章 ...
顏若一的這段過往是什麼?
“熏池,我在山後面挖出了這個!”兩百年前的若一興沖沖的將手中的人參放到桌上,正在看書的熏池駭了一跳,忙道:“不可不可,若一,這人參快成精了,拔了它會遭天譴的!”
她無所謂的攤了攤手:“那就給天譴一個出場的機會吧!我今天要用它燉雞。”
“若一。”熏池艱難的開口,“那山雞也是……”
“快成精了的對吧!會遭天譴是吧?”若一拍桌子氣道,“那你告訴我你這空桑山有什麼東西是不會成精的?吃什麼是不遭天譴的!它們要成精,你就要眼睜睜的把我餓成鬼不成!”
熏池怔了會兒,哭笑不得的說:“萬物皆有靈。我顧了它們卻忘了若一與我不一樣,每日都要進食的。”
若一氣哼哼的瞪著他。
熏池長歎口氣:“罷了,若一且自去尋食吧……我,我什麼都沒看見就是。”
若一歡樂一笑:“那我就不客氣了,你這山上的寶貝吃的可多著!”說著便跑了出去。
若一的這段過往,蒼霄只看到了一個溫潤如玉的朗朗君子和一個俏皮古怪的女子每日說說笑笑歡樂度日。
應該是這樣快樂,否則她也不會對這段回憶如此念念不忘,更不會把這個男子刻入心間。蒼霄苦澀的想著,轉眼卻看見若一嘴角掛著的是比自己還要澀然的笑。
時光流轉了兩日。陰雨天氣。
從前的若一百無聊賴的坐在窗前看著屋簷上流下連串的雨滴:“熏池。”她道,“昨天我沿著小河走了很遠,可是還是沒有找到出去的路,這裡是不是有什麼迷陣?”
在桌旁看書的熏池動作微微一僵:“若一想走了嗎?”
“傷已經好了,我想儘快出去了,要不然會有人擔心吧。我得去找他。”
“可是若一喜歡的人?”
她撓了撓後腦勺:“喜歡?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喜歡,他是只妖怪,性子又彆扭得要死,不過,和他在一起我很開心,唔,還有他那副逞強的性子……不知道為什麼,想一想就讓人忍不住心疼。會為一個人開心或者難過……大概就是喜歡吧。”
蒼霄慢慢的睜大了眼,像饑餓的孩童快拿到別人施捨的食物一般,眸中竟是極脆弱的驚喜,似乎輕輕一碰就會破碎。他望向身邊的若一。
若一雙頰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她盯著那時的熏池和自己,極淡的說道:“是說的你沒錯。”她接著說,“蒼霄,連我都快忘了,我曾那樣拼盡全力的愛過你。”
握拳的手狠狠一緊,鋒利的指甲戳破自己的掌心,蒼霄垂下眼瞼蓋住自己的雙眸,把那些破碎的東西全都吞入腹中。
熏池聽了若一的話,放下書卷,笑道:“情之一字本就沒有什麼界定規矩,由心而生,若一若是覺得喜歡,那就定是喜歡了。”
窗邊的若一羞澀一笑。
熏池接著道:“這空桑之地乃上古靈山,尋常人不得契機是無法進來的,若一你來的時候恰好撞上了這個契機,而出去自然也是得尋一個契機。我算著日子,約莫明日丑時可以出山。到時候,我送你過去吧。”
“熏池你和我一起出去吧。這空桑的風景雖然好,可是每天看每天看總會厭煩,外面的世界精彩非常,比《西遊記》的故事都要好玩多了。”
“若一,並非我不想出去,而是我職責所在。”熏池走到窗邊,望向雨幕外的世界,沉默了好一會兒道:“你可知上古妖獸作亂人間一事?”
若一搖頭。
“上古時代,神族逐漸凋零。天下群妖受天地氣息變化的影響紛紛入魔。我的祖輩以性命為代價,將他們封印在空桑四周的大山裡,借天地靈氣予以鎮壓。西南邊的嬰梁鎮壓著九蠻,身形似龜的九頭巨怪,西北邊的景山封印著酸與鳥,身形似蛇,四翼六目而三足。東南的豐山封印著雍和,身形似猿,赤目黃身……”
“呃……熏池,我記不住,你直接說你的祖輩封印他們之後的事吧。”
被打斷話的熏池也不生氣,仍舊含笑淡淡道:“空桑處於封印眾妖魔的中心,我身負祖輩的力量和託付,鎮守空桑靈氣,牽制四方之力,不可輕易離開空桑。”
若一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就不強求你了,以後我一定會找機會回來看你的。”
“一切都隨緣吧。”熏池笑著拍了拍若一的腦袋,“在這空桑寂然獨守了這麼多年,能在機緣巧合之下碰見你闖入,有個人與自己對月煮酒,說話談笑當真是暢快之事。我也總算明白為何書上總是說人生得一知己實屬不易。若一,熏池註定寂寥的一生幸得你數十日相陪,已十分欣慰,斷不敢再求多了。你出去之後也別再向別人提起我,就當做是場意料之外的緣分吧,若是此緣未了,以後我們還是會再見的。”
熏池這番話,把當時的若一感動得一遝糊塗,而聽在現在的若一耳裡卻只留下了刻骨的苦澀。
熏池恪守職責,獨自把守著空桑靈氣,一個人不知孤獨了多久,可他卻一點怨恨也沒有。和別人溝通交流本是一個人生命之中最尋常的事,而他卻將這種平凡的事視若至寶。
若一一走,便是連他這唯一的“幸事”也帶走了。他還依舊儒雅的笑著,清澈的眸中至始至終沒有半絲怨憤和不滿。
心口一窒,疼得若一弓□子,蒼霄連忙將她扶住,一手放在她的胸口上,掌心凝起一星白光。妖力源源不斷的輸入若一體內,而若一卻一直神色痛苦的蜷著身子。
蒼霄皺眉冷喝:“什麼都別想。”
“熏……熏池,以為他和我相遇是緣……”若一額上冷汗涔涔,一張臉已無人色,她顫抖著抓著蒼霄的衣襟,“他以為是緣,可……這卻只是一場劫數。”
“顏若一,別想了。”
“如果……如果他沒有遇到我……該多好。”
蒼霄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像安慰小孩一般輕輕拍著她的背,音色是難得的溫柔:“若一,沒事了。沒事了。”若一埋首與他的胸前,心口的疼痛慢慢緩了下來。她卻一直倚著他,放任心中的脆弱擴大,串流。
“蒼霄,要是那時你也在,就好了。”
蒼霄撫摸她背的手微微一僵。怔了好一會兒,紫眸一柔,他道:
“我會一直都在。”
現在的若一已經知道了,在各自的生命中,沒有誰會一直都在。可是聽到蒼霄這樣說,她心裡仍是溫暖非常。
…………
次日丑時,熏池將若一送到一方叢林茂密之處。他望瞭望天上的雙月,廣袖一揮,叢林之中便顯出一條小路來。
“順著這條路走便能離開空桑了。若一此去萬望珍重。熏池只能送到這裡了。”
“熏池,你也要好好保重啊!以後我一定會來找你的,契機什麼的,一年總有幾次吧。以後我就帶著霄狐狸住在空桑山周圍,每天都來這裡轉上兩圈,總有一天能讓我碰上你的。順帶也讓霄狐狸見見我的救命恩人。”
“既是如此,日後我也每日都來這周圍走上兩圈,如此咱們碰見的機會就更大了。”熏池笑道,“若一且去吧,我目送你離開。”
“不要走!”蒼霄拉住身邊突然變得很激動的若一,若一捉住蒼霄的衣袖,神色哀戚:“不能走……讓她不要走,至少,至少要讓熏池先回去。”
“若一,這些都是回憶。現在的我們什麼也改變不了。”
若一沉默。
她看見從前的自己慢慢走遠,一步一步,突然,一個黑影自旁邊的草木堆中竄出,猛的抓住了若一。
熏池目光一凝,迅速的抬手結印,一道炙白的光劃破黑夜,直直打在那黑影身上。黑影一聲尖利的高嘯,隨即化作一股青煙。熏池低喝:“若一回來!”
若一卻跪在那裡,一動不動。
“若一!”
她依舊跪在那裡,垂著腦袋,了無生氣。
“若一……”熏池又喚了一聲,而這一聲中夾帶這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
別過去!
他一步跨出。
別過去!
他緊緊盯著若一,疾步走了過去。
不……
他指尖微顫,輕觸若一的肩膀。
突然,若一猛的抬頭將他望著,唇邊裂出了一個詭異的笑。
下一瞬間,一道黑色的光刃“唰”的刺破熏池的胸膛。溫熱的血液濺在若一臉上,襯得她的笑泛出了腥紅的殘忍。
熏池面不改色,反手結印猛的拍到若一眉心。金光閃過,她唇邊那個詭異的笑漸漸消失,眸中慢慢印出了熏池蒼白的唇,神色逐步變得駭然恐慌。
熏池的身子無力跪下,倒在若一身上,他的頭抵住若一的肩,一口烏血咳出,染濕了若一半邊肩膀。若一仍怔怔的望著半空,瞳孔放大,渾身這才開始劇烈的顫抖。
茂林間的風吹得詭異,樹木沙沙的響著,一道道黑影從地裡此起彼伏的冒出。若一聽到了他們不懷好意的笑聲,他們“桀桀”的叫著,躁動不已。
“若一別怕。”熏池說,“若一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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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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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9:44 PM
33、第二十九章 ...
“往回走。”熏池虛弱道,“退回結界裡面。”
若一被熏池的話驚醒,她扶住熏池的肩,把他扛起來,手拂過他的胸口,便盡染血紅。她拖著熏池的身子,一步一步往回挪。若一的腳劇烈的顫抖,每走一步都是一個踉蹌,明明方才並沒走多遠的路,此時卻覺得艱難異常。
叢林間竄出來的黑影慢慢向他們靠攏,卻礙于熏池指尖的金光不敢過於接近。
熏池猛的吐出兩口烏血,溫熱的液體流過若一的頸邊。若一腿一軟,一時沒撐住身子,帶著熏池狼狽的摔在地上。熏池指尖的光華閃了一閃,四周的黑影更加躁動。
若一幾乎是爬著把熏池往回拖。
沒走幾步,熏池指尖的光華忽然隱沒,黑影們霎時沒了顧忌,如箭般向兩人射來。若一咬緊牙關,覆在熏池身上緊緊抱住他,竟是做了死的打算。
“嘭”的一聲,黑影不知撞上了什麼東西,在快碰到兩人之時被猛地彈開。
若一狼狽的抬頭張望,只見一層光膜印著雙月的光,在漆黑的夜裡閃出了美妙的色彩。而那些黑影皆被擋在光膜之外。
這便是熏池說的結界了——所幸他們已經退回了結界裡。蒼霄心中一陣慶倖,拳頭捏得死緊。明知她後來安然無事,明明兩百年後的她就在身邊,蒼霄看到這些依舊覺得心驚後怕。
手臂一陣刺痛,蒼霄低頭看著若一,她的指甲緊緊扣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驚人,而她只看著前方,如一無所知。
“熏池……”從前的若一驚惶的喚著熏池的名字,眸中一片混亂。
“熏池!”不知叫了多少聲,熏池才緩緩睜開眼睛。
清澈的眼將四周的環境略略一打量,心中便有了計較,他凝視著若一占滿血污和泥土的臉,勉強笑道:“若一,回竹屋,這裡不能久待。”
一路艱難的背著熏池回到了小竹屋。熏池讓若一將他放在後院的池塘邊,他沾了幾滴自己的血,放在池子裡。池中那兩條錦鯉緩緩遊了過來,圍著熏池的手繞了幾圈,慢慢的它們的鱗甲漸漸泛出了金光,映得一池的荷花美麗非常。熏池嘴裡喃喃念著咒語,不一會兒,荷塘的水自中間分開,出現了一個白色的通道,往地下蔓延。
光芒隱去,熏池道:“咱們下去吧。”
荷塘下面的這個通道不知通向何方,裡面覆蓋著厚厚的冰雪,卻沒讓若一覺得有多寒冷。一路向下,不知拐了多少彎,走了多少階梯。若一終於看見了一扇白色的門,熏池以指做筆,以血為墨,在門上書寫了一道咒符。最後一筆勾勒完,白色的大門沉聲打開。
裡面是一處密室。
密室正中一個拖臺上陳著一把晶瑩剔透的匕首。熏池讓若一將他扶進去。
背後的石門又自動關上。
熏池將那把匕首取下捏在手裡。他靠著若一坐下道:“若一,我祖輩的封印在時間的流逝下越來越弱了。你方才看見的那些黑影便是被封印的妖魔們身上洩露的魔氣,他們滲出了地面,凝聚成形,意圖殺了我,打破現在的平衡,破除封印。”
熏池唇邊又流出兩抹鮮血。她將若一的手握緊,“外面的結界乃是上古時期,我祖輩布下的。受天地氣運影響,今日結界靈力微弱,所以我能如此輕易的將你送出去。而現在他們來勢洶洶,外面的結界定是阻攔不了多久。若一,我現在要你幫我。”
“幫!我肯定幫你,如果今天你不是為了我……”若一的聲音哽咽,熏池胸口淌出的血早已將衣袍染得看不出顏色。
“不是你的錯,不是今天,早晚有一天他們也會來的。”熏池閉了閉眼,似乎在調整自己的氣息,“若一,我與尋常人不一樣,我的力量全都來源於我胸口中這顆心,它不會跳動,卻可以讓我重生。你聽我說,待會兒,我會將心挖出來,你帶著它跳入這密室後面的冰湖中。往前一直遊便可以出空桑了。到了外面,你找個地方把它埋起來,它自會吸收天地靈氣。待到時機成熟那天我便會再活過來的。”
若一怔了怔:“熏池,你在騙我。我知道,你在誆我走。”
熏池苦笑:“若一,我除了會用‘遭天譴’這三字來誆你以外,絕沒說過任何謊話。”話音還未落,頭頂忽然傳來清脆的一聲碎響,熏池臉色微微一變,正色凝望著她,“若一,答應我。”
“可是,你會死,你會死在這裡。”若一淚水一顆顆砸在熏池的臉上,“以後我回來都找不到你了,你也看不到那些快成精的植物和動物了,再也不能和我說話……”
熏池握著她的手又緊了緊:“若一,信我。”
若一哭紅了眼,看到熏池堅定的神情終是抹了兩把淚,忍住哀痛,沉沉點頭。
熏池微微一笑,手裡握著那把剔透的刀,反手紮入自己的心口,慢慢切開皮肉。隨著刀刃的深入,他的臉色越發慘白,手顫抖得幾乎握不住刀柄。
一雙柔弱的手忽然包裹住他漸漸無力的指節,同樣顫抖的幫他往下用力。
熏池眸中閃過一絲詫異,疼痛蔓延,他卻溫和一笑:“人生得一知己,當是暢快之事。”
若一強忍眼淚,劃開他的胸膛,在真實的血肉之中,裡面的那顆心更像是用竹枝編紮而成的玩具,靜靜躺在裡面,沒有跳動,沒有溫度。而此時,熏池的素來清澈的眸子恍惚得已近灰白。
“若一。”他的聲音虛弱,幾乎令人無法聽聞,“天命使然,無需自責,更……別難過。”
別難過。這是他留給她最後的一句話。
若一無力的捧出他的心臟。那一剎那,熏池雙眼輕輕闔上。
這清澈的眸子,再也不會睜開了。
石門外傳來“咚咚”的撞擊聲。
若一咬緊牙關,將熏池的心緊緊抱在懷中。她無法再鼓起勇氣看地上的熏池一眼。因為即便是一眼,也足以讓她所有的理智崩潰。
密室後的冰湖。若一閉眼跳了進去,她懷中的那顆心,散出隱隱的微光,慢慢包裹住了若一的身體。
若一記得,那是一股溫暖的感覺,就像是熏池的笑。即便時間過了這麼久,再看到這些,若一仍能記起當初湧入心窩的溫暖。
她奮力往前遊,腦中什麼念頭都沒有,完完全全的空白。當她終於爬上岸的時候,破曉的曙光恰巧灑在她濕漉漉的頭髮上,一身的血漬和泥汙早在湖中洗掉了。
她摸著懷中的心臟,傻傻的望著太陽升起的地方,忽然沙啞的笑了,仰天大笑,笑出了嘶吼的聲音。
“啊——”
“啊!”
她捧著草木的心淒然尖叫。她大罵上蒼不公,不公至斯。她沖著太陽升起的地方嘶聲哭喊。
只因朝陽升起的那座山頭,正是空桑。
那個溫潤如玉的朗朗君子,被她破開胸膛,獨自留在空桑。而最後她卻連土,也無法替他埋上一抔。
看完此間過往,蒼霄唇色略白,他忽然想起自己曾逼過她,逼她將這顆心拿出去救子檀。而最後子檀醒了——她真的用這顆心救了子檀。在他的逼迫下。
他到底幹了什麼……
蒼霄想到這裡,心中猛生一股驚懼,他有些小心翼翼的轉過頭去打量若一臉上的神色,只見若一雙眼出奇的亮,她死死的盯住那個還在岸邊哀慟而哭的女子,表情出人意料的平靜。
而若一這樣的表情,卻更讓蒼霄心驚。
“顏若一。”蒼霄喚她,聲音中是連他也沒察覺到的慌張。
“蒼霄。”若一終於轉過頭來,看著他,而眼中卻沒有焦點,“熏池說,是天意使然,然而這個天意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他道一聲使命,便獨守了空桑一生。他鎮守四方靈氣,護了天下蒼生,誰又知他根本就沒見過蒼生。他本是一個溫潤的人,最後竟被逼得自己破開……甚至,他的屍骨是怎樣個下場都沒人知道。”
若一空茫的念著,忽然她喉頭一動,一口血自她嘴裡湧出,她卻毫不自知。
蒼霄連忙摟住她逐漸癱軟的身子,妖力源源不斷的流入她的體內,替她疏導著血脈氣息。而若一還是大口的吐著血,怎麼也止不住。
蒼霄久居高位,生性傲然,他並不懂得安慰人,在喉頭的話轉了半天,說出來就只變成了命令的語氣:“顏若一,不准想了。”
“蒼霄,天意是個什麼東西。”
天意……誰知道它是個什麼東西。
“如果,我們活著,只是因為天意使然,那麼,我們的這些努力和奮鬥,豈不是顯得很可笑?”若一目光越發渙散,聲音也逐漸弱了,“這一切都只是上天開的一個玩笑……那我們為什麼還要這麼拼命的活?”
“若一,天地不仁,萬物皆為芻狗。生在世間,不求萬事圓滿,但求於心無愧。”蒼霄聲色低沉,卻一字不漏的傳入若一的耳朵,“你可曾記得,你曾告訴我,人都會死,你顏若一活在這世上一天,便要讓自己過得舒心一天。你現在所執著的不過是過往之事。顏若一,你何以要為難自己?”
若一眉目微動。她慢慢看向蒼霄。
“若你仍走不出心結。”蒼霄盯著若一的眼睛,正色道:“那麼,我便踏平空桑,替你掀了九霄,再逆了天道。定讓不仁天地道出個‘天意使然’的一二來!”
空氣靜默了半晌,若一沙啞著嗓子道:“蒼霄,那時我多希望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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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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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9:46 PM
34、第三十章 ...
莫默被隔在黑霧的結界之外都要急瘋了。
顏若一和蒼霄進去了快一個多時辰了,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這黑霧也不再往前移了,就停在半空中,任他如何用魔法攻擊都不動搖分毫。反而他的這些魔法砸在黑霧外的結界之上,都像被吸收了般。
莫默氣得罵娘。
蒼霄方才到底是用什麼方法闖進去的!
他氣憤的一腳踹在結界之上,這時,驚悚的事發生了。這個任憑他百般動武的而巍然不動的結界卡啦一聲裂開了一條細縫。
結界……居然被物理攻擊給踢裂了?
莫默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難道說他的腳比他的魔法更具有攻擊力?
莫默的性子不喜歡想得太多,見這用踢的有效,他便發了狠的一腳又一腳踹在結界之上,破碎的裂紋越擴越大,黑氣自縫隙中慢慢洩露了出來。慢慢的,隨著黑氣的洩露,一股靈力也跟著漏了出來。莫默敏銳的察覺到,這些都是方才自己攻擊到這個結界上的靈力。想來定是他這異世的靈力讓這個結界發生了變化,以至於能用物理攻擊將它踢碎。
他露出一個奸險的笑:叫你他媽的吞我的靈力,叫你他媽的抓我的人!
“咯嚓!”一聲脆響,裂痕自莫默的腳下往上蔓延,迅速佈滿了整個結界。莫默“哈!”的一聲大喝,最後一記旋風踢成功將整個結界打破。
黑氣瞬間像爆炸開,撲滿了整個天空。
…………
若一隱約感到了一陣震動。她盱眼看著頭頂的天空。耳邊依舊還有從前的自己大聲嚎哭的聲音。蒼霄摟著她靠樹坐著。他的手貼在她的腹部,一股涼涼的氣息源源不斷的湧入若一體內。
若一想,現在若是沒有蒼霄,她應該早就被這些回憶摧殘得奄奄一息了吧。之後便會永眠於這虛幻之城,結束這場生命……
她覆手在蒼霄的手臂上,轉動眼珠,看見蒼霄紫色的眸子中清澈的印著她的影子,這般的專注,專注得幾乎讓她心動。
“蒼霄。”她道,“你說沒有破陣之法,那你又要怎麼救我?”
“這便是在救你。”他答得自然。
“可是,你說這些記憶會一遍遍的重播。下一次我還是會這樣,你就一直用妖力替我疏導血脈嗎?”
蒼霄默認。
若一牽扯嘴角一笑:“你的妖力總會有耗盡的時候,到時候,你出不去,我也出不去……”
“我便一直陪著你。”
他說,我便一直陪著你。
他進來,就是做了陪她一起葬身虛幻之城的打算麼?原來,他說的“會一直都在”是這個意思。一直在這裡陪著她,直到他的妖力耗盡,兩人死在這裡。
蒼霄的音色依舊是素日的冷淡:“你這些最痛苦的記憶,當時沒和你在一起度過,至少現在能陪著你了。”
若一一怔繼而微微苦笑,不愧是蒼霄啊,連這樣的動人話他都能說的如此淡漠。若一抿了抿唇,她突然很想知道,蒼霄既然這麼在乎她,那當初為何要那般逼迫她去救子檀。在蒼霄心中到底將她和子檀都放在什麼位置上?
“蒼霄……”
“顏若一。”蒼霄打斷她的話,沉聲道,“兩百年前,我四下尋找救活子檀的方法的時候,那時,有一個人上了幽都,他說他知道那顆擁有極強大力量的純淨之心在哪裡。”若一愣了一愣,聽蒼霄接著說,“我召見他之後,他告訴我,那顆心在你手裡。之後又告訴我你和熏池之間的一些事,我雖不儘然相信,可卻以為你對熏池……”蒼霄頓了頓,神色間有些悵然。
“結果現在看來,你與熏池的關係全然不是我想的那般。方才看見那些黑色的影子時,我才知曉,原來,當初上幽都告知我這些事的那人和這些影子都同是洩露出來的魔氣所化。”
若一恍然大悟,終於明白當初蒼霄是怎麼知道她有熏池的心這回事了。
原來,都是那些滲出地面的魔氣作祟!
熏池死後,心臟被若一帶出空桑,空桑靈力必然大減,讓魔氣得以凝化做人形。那些魔氣凝做的人定是猜想到了是若一把熏池的心帶走。但是他們卻探查不到若一把那顆心藏在什麼樣的地方。所以,他們想借蒼霄的手毀掉那顆心,讓鎮壓四方靈力的源頭徹底消失,從而解開上古妖獸們的封印!
蒼霄道:“彼時,子檀的身子已經撐不了多久了,我遍尋不到的東西竟一直被你藏著,一想到你竟為了一個死人之物如此執著……”蒼霄放在若一小腹上的手微微用力,若一只是將他望著。
他……蒼霄的意思是,那時他對她發火,是因為他在吃醋麼?
“那時,我並不曾知曉此間有這些過往。”
蒼霄這番話說得艱辛。
以他的地位和力量,他並不需向誰去解釋些什麼。而他也習慣了漠然。世間流言蜚語如此之多,他早已不在意別人是怎麼看他的了。功也好過也罷,是非對錯他只信自己心中的那杆稱。更不在乎別人是不是對他有所誤會。
但是今天他卻想和若一解釋,儘管他的這番解釋,放在現實面前實在是無力得很。
若一眼中流光微動,唇角的弧度有些動容。
蒼霄忽然問:“你離開……是因為我逼著你用他的心救了子檀,所以你恨了我?”
若一愣了一愣,這才想起蒼霄並不知道當初她是用自己的血救的子檀。
她道:“不是。”腦海中閃過那日他從她手中劃過的衣袖,又掠過那扇至死未開的洞門,她閉了閉眼,終於承認道,“我只是,嫉妒到絕望罷了。”
“因為在我被人挾持的時候,你選擇了守在另一個女人的身邊。在我害怕恐懼死亡的時候,你保護了她。我曾碾碎我僅剩的那點自尊乞求你一個回眸,你卻頭也不回的去了她身邊。”若一淡淡說著:“蒼霄,你或許不知道,以前我留在這裡的所有原因只是為了你,能每天看見你,觸碰到你。是我所有的期冀。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我決心拋棄了所有的曾經,甚至打算下半輩子都在血腥中度過,
“連我都覺得不可思議,沒心沒肺的顏若一居然會這麼深刻的愛上一個妖怪。即便在知道你會為了另外一個女人犧牲我的時候,我也捨不得怨你一分,更捨不得將你忘了。可是你心裡卻只裝著子檀。蒼霄……”若一顫抖著問,“顏若一對你的這些情意,你當真一分都沒有看出來?還是說,你覺得我怎麼樣都無所謂?”
蒼霄聽罷這番話,臉色變了幾許,他開口想說些什麼,最後卻沉默無聲。
“當初離開,不過是害怕你先開口將我拋棄了。”
蒼霄緊緊抿了抿唇角,若一感覺到他放在他小腹上的手慢慢僵硬,若一定定的盯著蒼霄,“現在,我卻有些不甘心了。”
她將手蓋在蒼霄的手上,慢慢將他的手掌握緊,若一在心中鼓足了勇氣:“顏若一也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蒼霄,我知道你心中一定是對我有意。現在我用最後的勇氣問你。蒼霄,不要喜歡子檀了,我想待在你身邊,我想為了你再一次拋棄所有。”
“所以,你不要喜歡子檀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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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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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09:51 PM
35、第三十一章 ...
若一想,她永遠也不會忘了這一刻蒼霄如起死回生一般的眼神。剎那的芳華比天上的星光還要璀璨。
她靜靜的等著蒼霄的回答。
突然,地面狠狠一震。兩人被這一震都弄得有點恍惚,仿佛不知現今身在何方。
緊接著四周的景象迅速褪去,光線漸漸變得模糊,不一會兒周圍又變成了一片黑暗。蒼霄迅速反應過來,神色微凝,摟住若一,立刻擺出了戒備的姿勢。
而若一卻神奇的覺得身體裡的痛楚逐漸消失,連唇邊的血跡也沒了蹤影。
蒼霄冷冷道:“有人破了虛幻之城的圈禁之術。”話音還未落。“顏若一!”不遠處便傳來莫默的呼聲。
若一呆了呆,明明知道現在自己是死裡逃生,心裡卻覺得非常的不甘。這一瞬間,想回到方才那個虛幻之城的念頭變得格外強烈。
“顏若一!”莫默鍥而不捨的喚著。
若一心中惱怒,氣道:“叫什麼叫!晚點再來會死麼!”
不想她這麼一說,果真再沒任何聲音傳過來。
四周死寂一片,但死寂中又隱隱透出些莫名的躁動。
蒼霄神色更顯凝重。若一心知定是出了什麼狀況。她下意識的往蒼霄那邊靠了一靠。忽然,眼角翻飛過一片鮮紅似血的衣袂。若一寒毛立時倒立:“你……你看見了嗎?”她抖著嗓子問蒼霄。
蒼霄淡然道:“這黑霧中有人。”
“真的是‘人’嗎?”
“不是。”蒼霄答得肯定而淡然。若一臉色難看的沉了沉,將蒼霄靠得更緊了一分。
蒼霄紫眸倏地一厲,左手摟住若一,右手往空中一揮,一排妖氣凝聚成利刃,光一般掃向四面八方。
霎時,淒厲的尖聲怪叫不絕於耳。
這聲音尖利難聽嚎得若一渾身發麻。妖力掃過之後,四周再度安靜下來。
若一驚魂未定:“剛才那是什麼?”
蒼霄皺眉道:“魔氣凝聚的怪物。”
想到那些從地裡冒出來的鬼魅一樣的生物,若一的臉色鐵青:“你是說,剛才我們的周圍全是那樣的黑影怪物?”
“現在也是。”
話音未落,若一隻覺一股陰森的氣息竄過脊樑,她猛的往左邊看去,眼角再一次捕捉到了那塊似血的衣袂。突然,若一的腦海中奇異的閃現一個畫面——一個紅衣長髮的人被釘死在牆上,他的頭無力垂下,渾身的衣裳破爛不堪,□的肩頭和手臂上面被抓出了一道道發黑的血痕,背後的血順著牆流下,染濕了一片潔白的地面。
一個沙啞至極的聲音嘶聲喚道:“救……救……”這畫面太過詭譎,讓人不寒而慄。若一猛的打了一個寒顫。
“怎麼了?”蒼霄問她。
若一臉色更難看了一分:“你沒看到麼?”
蒼霄的聲音沉了沉:“何物?”
蒼霄沒看見……以他們兩個的修為差距,不可能有若一看見而蒼霄看不見的東西。如果這樣的東西真的出現了,那就只能說明一點,是那人故意只給若一看的!
若一正覺得悚然。“啊!”一聲尖叫驀地闖入兩人的耳朵,其聲尖利得似乎要撕碎人的耳膜。周遭的黑霧開始詭異的流動。若一隻覺得身上一緊,似乎被什麼東西捆住了一般。
對方終於開始發難了嗎?
蒼霄身邊銀光一閃,護住若一的耳脈和心脈。他伸出手,虛空一指,一束銀光自他指尖破空而去,直沖雲霄。不一會兒,四周的黑霧的流動方向逐漸改變,蒼霄的那束光就像一個龍捲風的風眼,將四周的黑霧都慢慢吸了過去,圍著那光旋轉。
漸漸的,若一隱約能看見黑霧之外的天空和下方的地面了。然而那個尖聲的嘶叫並沒有停止,反而越發厲害。
蒼霄一聲低喝,妖力蓬勃而出。指尖的銀光更甚。但是那黑霧的旋轉卻比方才慢了許多。
若一心知定是蒼霄在與那黑暗中的人較力。心中焦急不堪,卻不知該如何幫他。
隨著時間的推移,黑霧漸漸都被蒼霄聚攏了起來。但是他眉間的墮魔印記卻忽隱忽現,蒼霄摟住若一身子的手臂也越來越僵硬。指甲長出了駭人的長度。他的唇漸漸變得烏黑,紫眸也越發渾濁。
難道是妖力用得太過了,蒼霄抑制不住身體裡的魔氣了嗎?
若一心驚,當即咬破自己的指尖,伸手到蒼霄的唇邊。嗅到若一的血氣的味道,他眸中的煞氣微微退了一些,若一道:“張嘴!”
“不需要。”蒼霄扭過頭。妖力頓時大盛。銀光猶如炸裂開一般,將四周黑霧盡收其中。
尖叫聲乍停。
另外兩個人影驀地出現在若一的視野之中,一個是臉上帶著傷,顯得有些狼狽的黑衣劍客莫默,另一個——
是一個紅衣男子,他表情木訥,臉色蒼白如紙,仿似已不是活人。
若一看得一陣悚然,不但因為這個男子和方才自己在那片黑霧中看見的人打扮一模一樣,更因為他的臉像極了一個人,那人上輩子叫做餘毅,是一個殘了腿的青樓老闆,更遠的一世叫做成昊,是一個威震天下的大將軍王。
這個紅衣男子……他竟與月凰宿世追尋的戀人,長得如此相像!
若一喃喃道:“餘毅……”
可是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他與這些魔氣到底是什麼關係?月凰說她兩百年都沒有尋到成昊的轉世,難道和他現在這副樣子有什麼聯繫?
不料若一這一聲低呼卻引來了那人的目光。他眸中死寂,毫無一絲光華。他輕啟那張青烏的唇:“吾名紅蓮。”
若一一怔。
那方卻傳來莫默的大罵:“紅你妹!誰想知道你叫什麼!再和老子大戰三百回合!這次我一定把你劈成肉末!”說罷,便向他攻了過去。任若一怎麼喚都喚不住。
此時,蒼霄渾身顫了一顫,猛的捂住自己的心口,他額上青筋凸顯,眉心的印記完全顯現了出來。若一心神一下便被拉到蒼霄身上,她把流出血的指尖遞到蒼霄唇邊。蒼霄扭開了頭。
若一怒道:“張嘴!你怎麼就這麼逞強呢!吃這麼一點血,我又死不了!”
蒼霄依舊緊緊咬著牙關。若一氣得不行,將手指放到自己嘴裡一陣咬破,吮吸了血液,勾住蒼霄的脖子便把自己的唇貼了上去。蒼霄不料若一會突然這樣做伸手要推開她,可是自己的牙關早一步被她敲破,一時間,兩人的嘴裡都渲染了血的鐵銹味。
蒼霄一怔,面上的魔像盡褪,然而眉目間卻忽然痛色浮現。他一施小法,若一立即僵住了身子動彈不得。兩人的唇分離。他便解開了對若一的禁制,一聲低歎道:
“若一,欠你如此多,我已還不起……”
若一呆了呆,一時無法完全理解他這話裡的意思。
“顏若一!”莫默一聲高呼,“你們他媽的能不能先看清楚情況!現在是你們談情說愛的時候麼?”言罷,撚了一個決,再次對著紅蓮殺了過去。
若一望向那方的紅蓮,只見他衣袂翻飛,一頭黑髮如厲鬼一般臨空飛舞著。他的面色依舊蒼白,可是眼角卻流下血淚,掛在如紙的臉上,顯得怪異恐怖。
莫默在空中畫了一個巨大的金色魔法陣,伸手一抓,抽出一把光華流動的長劍。“哈!”她一聲大喝,對準紅蓮當頭劈去。
若一本以為這劍下去定是個屍首分家的下場,正想大呼“住手”不料莫默的那一劍卻被一層黑紅的結界擋在外面!
莫默的靈力與結界相撞擦激烈的火花,反彈回來的一些靈力直接劃傷了莫默的臉頰。莫默毫不退縮,將靈力盡數注入長劍之中,連聲低喝,非要將這結界劈砍開不可。
許是被莫默逼得狠了,紅蓮猛的一動,抬臉瞪向莫默,臉上的血淚如注,他慢慢抬起手來,對準莫默,掌心凝起一股黑色的風暴……
“莫默小心!”若一驚呼。
蒼霄眉頭一皺,方想要出手,一道赤橙的光自另一個方向而來打在了那人的結界之上。
眾人只聞一聲鳳凰清啼,若一一轉眼,但見一隻赤紅色的凰鳥自紅蓮的後方徐徐飛來。它飛得很是顛簸,像隨時會掉下去一般。那聲聲啼叫聽在若一耳裡,無不是月凰呼喚愛人的聲音。
紅蓮面色微微一動,臉上的血淚漸漸停止了湧出。
月凰……
察覺到對手分心,莫默一聲大喝,長劍光華頓時暴漲。若一此時想叫住手已經來不及了。“卡啦”黑紅色的結界裂出一條長縫。
鳳凰長啼,其聲若泣。
莫默一劍劃下,頓時將他的身子劈做兩半。而讓人驚異的是,紅蓮的身體裡面竟沒有一滴血流出,他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劈開,表情連半絲波動也沒有!
像是察覺到了什麼,蒼霄臉色忽然微微一變,急速向那方飛過去,他一把將若一扔到了莫默的懷中,旋即在莫默肩頭拍下一掌,直直將他拍開數十丈遠。蒼霄手中撚了一個印狠狠拍到紅蓮的額頭之上。
一時,紅蓮的表情變得痛苦萬分,被莫默切開的兩半身子像水一般開始蠕動,他一聲尖叫,化做一股黑煙纏繞在蒼霄身邊,像一條蛇,將蒼霄越纏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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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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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10:03 PM
36、第三十二章 ...
一陣銀光自蒼霄體內乍現,與纏繞著他的黑氣相互推擠。交鋒激烈的地方甚至有劈啪作響的聲音。
若一不知自己那點血能將蒼霄體內的魔氣壓制多久,如他這樣一直消耗妖力與人對抗,很快,被壓制的魔氣便會沖出禁制的!她正心焦不已,遠處忽聞一聲空靈的低吟,似咒似歌。
那團黑煙形狀漸漸變得奇怪。
蒼霄索性收了護在自己周身的銀光,不一會兒那黑煙便在這吟唱中鬆開了蒼霄。
煙霧慢慢飛到更高處又凝成了紅蓮的模樣。
此時,紅蓮的臉色依舊如紙慘白,但是他嘴裡卻發出了野獸遇敵時的低哮聲,眼神專注而戒備的盯著天空的一方。
歌聲漸止,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只見一位飄然若仙的女子猶如踏著蓮花而來,她衣袂飄飛,走得不徐不疾,卻一步十裡,不一會兒便來到蒼霄身邊。她看著蒼霄臉上始終帶著淺淡的笑,令人看得舒心。
“霄兒何時變得如此無用?”這話雖語帶揶揄,卻也讓人聽得舒服。
蒼霄沉默不語,卻不自覺的望向若一。
看見來人,若一不由苦笑,對著莫默頗為酸澀道:“你要說情敵,那她才是我真正的情敵。”
莫默細細打量了子檀一番:“確實是美女,但是所有的美女在我看來都不過如此。”
“那是因為你不是真正的男人。”
若一這話音還未落,紅蓮突然一聲尖嘯,地面猛的蒸騰起來無數的黑氣。它們慢慢凝聚成形,對著空中的眾人迅速撲來。
“靠!”莫默一聲咒駡,立時凝起了一個結界,將自己和若一保護在裡面,“這都是些什麼怪物!要多少有多少麼?這麼多,手都能得殺軟了,咱們還是逃吧。”
若一沒有答莫默的話,神情凝重的喃喃道:“魔氣已經洩露得這麼嚴重了麼?”而且這個紅蓮竟然還能召喚魔氣,他到底是誰……
子檀淺淺一勾唇,“這些把戲便想對付我麼?”言罷,纖指微動,撚了一個淨心咒。
莫默見她這舉動,輕嗤一聲:“這麼多的妖怪,便是大羅神仙光用一個咒語也解決不……了……”
光華閃過,眾多的魔氣凝成的怪物瞬間化作煙霧。在眾人腳下飄散開來,罩得下方的嬰梁山一片朦朧。莫默訝異的盯著子檀,悄聲問若一:“這又是個什麼怪物?”
若一苦笑。
下方妖魔皆亡,紅蓮轉身便想逃,子檀星眸一凝,一記淩厲的妖力直直砍向他。眾人只見赤芒一閃,伴隨著一聲轟鳴,空中頓時騰起了一股白煙。
紅蓮毫髮無傷的自白霧中破出,下方飄散的黑煙捲做一團黑雲將紅蓮裹住,急速往遠方逃去。
子檀眉目一厲,欺身便要追,剛飛過那層白霧竟被一個東西拖住了身形。她轉頭厲聲道:“只是一張臉長得相似而已,這是魔氣化的魔物,你在犯什麼傻?”
看見拖住子檀的物體,若一變了臉色,不由低呼:“月凰!”
月凰本已是極其的虛弱,現在又替紅蓮受了子檀這一擊,定是傷重非常,然而她卻死死咬住子檀的衣裳,即便翅膀已經快要鋪展不開了,也不讓她繼續追殺紅蓮。
子檀蹙眉抬手,欲一掌將她擊暈,一道冷淡的聲線卻插了進來:“檀兒,罷了。”
子檀挑了挑眉,望向蒼霄:“如今你且心軟一陣,舒了心,他日這東西吸收了更多的魔氣演變為天魔之身,你也且自己哭去。”
蒼霄只道:“今日且放過他,他日我自會親手將他斬殺。”
子檀眼見蒼霄眸中堅定的神色,輕歎口氣。掃了眼依舊死死咬住自己衣角的月凰,無奈一笑:“倒弄得我是個毒辣婦人似的。罷了罷了,我見你們今日都弄得極是狼狽了。就先歇歇吧。”她目光流轉,最後停留在莫默的臉上,微微一怔,複又笑道,“若一,這位是……”
若一還未答話,莫默橫蠻的將若一抱緊,搶過話道:“未婚夫君是也。”
子檀又是一怔,頗為訝異的掃了一眼若一,又看了看沉了臉色的蒼霄。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此處非閒聊之地,咱們還是先下去吧。”
………………
眾人方一落到地面,月凰便無力的癱軟在地,已經昏死了過去,而她的尖喙依舊死死咬住子檀的衣角。半絲也不曾放鬆。
若一趕忙跑到了月凰身邊,查看她的傷勢,只見她渾身皆浸出了小粒的血珠。本來金燦燦的羽毛此時也喑啞無光。月凰本是那般光彩照人的凰鳥……
若一正在歎息,忽聽子檀低聲輕歎:“哎,可憐我這身雪貂的新衣裳。”若一嘴角抽了兩抽,又忽聞後方一陣嬰兒的嚎啕大哭,“哇哇哇”的,哭得鬧心不已。
眾人尋聲看去,只見兩個身著青衣的嬰梁門徒束手無策的盯著地下的一個物什。
若一定睛一看才發現,竟是嬰梁主的腦袋!
她駭了一跳,再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嬰梁主被埋在地下,只留一個肥嘟嘟的腦袋在外面嚎叫:“凰兒她騙我!她騙我!她說埋在土裡她會更容易康復,可是我刨好了坑,她就捆了我把我埋在裡面。”
“噗。”莫默毫不客氣的笑了。
子檀也眉帶笑意對著旁邊的嬰梁門徒道:“怎的不將他挖出來?”
其中一個青衣童子對子檀行了禮,苦惱道:“月凰師姐在土裡下了禁制,憑我等法力還解不開。”
子檀指尖一動,嬰梁主腦袋周圍金光一閃:“刨吧,這下定能將他刨出來了。”
若一覺得好笑之餘,又為月凰感到一陣心酸。
她這麼費盡心機,就是為了救那個叫做紅蓮的男子嗎?可是那個男子得她拼命搭救後,卻連一個回眸也不曾施捨給她。又或許,那個男子根本就沒有自己的意識,完全被魔氣所操控……
若一想:月凰,如果說你千辛萬苦尋找到的愛人變成了貽害蒼生的魔,那你的愛又該何去何從呢?
她這邊還在想,那邊被刨出來的嬰梁主踉踉蹌蹌的跑到月凰身邊,他一看到月凰身上的傷,臉色頓時沉了沉,嬰兒清澈的眸中閃過一絲疼痛,他輕輕的捏住月凰的喙,讓她將子檀的衣角鬆開,緊接著一口血洶湧的流了出來。嬰梁主大駭,手腳無措的替她抹著。可卻怎麼也抹不乾淨,嬰梁主心生惱怒,便抬頭望著子檀喝罵道:“你怎麼搞的!怎麼連自己的師妹都不護好!”
晴天霹靂劃過。
若一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月凰,又看了看泰然自若的子檀,又看了看怒髮衝冠的嬰梁主,結巴道:“師……師妹?師妹?”若一拉住旁邊的一個嬰梁門徒,問道:“師妹?”
那個童子恭敬道:“主子的徒弟遍佈九州,主子享譽天下之時,不少妖族領袖都曾將自己的孩子送入嬰梁門下。寒玉主大人千年之前也曾是嬰梁門徒。”
“啊!”若一聽得驚詫,這個嬰兒曾經竟是個叱吒風雲的人物?
旁邊的莫默感歎著替她吐出了潛臺詞:“這是怎樣驚世駭俗神秘莫測的關係啊!”
聽到莫默說話,子檀轉過頭來,淡淡打量了莫默一眼,隨後拉住了蒼霄的胳膊,直接打斷嬰梁主喋喋不休的念叨:“霄兒且與我來。”說著拉著蒼霄便往遠處走去。
“且慢!且慢!不要以為你現在是什麼寒玉主老子就不敢收拾你了!”嬰梁主氣得跳腳。
子檀卻不管他,拉住蒼霄便走。
蒼霄隨著子檀走了兩步,可是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間身子微微一僵,他望向若一。而若一也直勾勾的盯著他。
“檀兒……”
“有什麼待會兒說。”
蒼霄站在原地,剛想對若一說什麼,忽見莫默一隻手橫過若一的肩,將她隨意的勾進他的懷裡。
莫默的腦袋搭在若一的頭上,懶懶道:“讓他們說去,若一走,跟大爺我回去睡覺。”
蒼霄臉色瞬間一青,待子檀再拉他時,他一轉身便跟子檀走了。
若一垂下眼瞼,想到自己在那個虛幻之城中對他說的話——“別再喜歡子檀了好嗎?”她苦笑著,無力的掩著自己的臉,擋住滿眼的頹然。
………………
晚上的時候,若一坐在院子裡望著雙月發呆。她想到紅蓮又想到月凰,想到熏池,又想到蒼霄和子檀。
莫默洗漱之後陪著若一坐了一會兒,見她一個勁兒的發呆,正覺得無聊,院子外忽然走近來一個人影。莫默皺了皺眉,起身擋在了若一面前,聲音微冷:“大半夜的有什麼事麼?”
子檀輕笑道:“不過是想找若一敘敘舊罷了。”
莫默道:“沒什麼好敘舊的,我們……”
“莫默。”若一叫住他,自他身後站了出來,“去哪裡?”有些事,必須要說明的。
子檀滿意的淺笑:“嬰梁後山上的獨亭是個賞月的好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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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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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10:14 PM
37、第三十三章 ...
嬰梁後山上的獨亭確實是一個賞月的好去處。
此亭建於一處懸崖之上,又是一處高地,四周再無遮擋之物,雙月之光更顯明亮,月色之下,能清晰的看到山下河流的粼粼波光。蟲鳴為此夜更添一絲寂靜。
子檀在亭子的第三根立柱之下挖出了一個罎子,將罎子放於亭中的小石桌上,子檀笑道:“若一且來嘗嘗這個。”手往桌上一指,桌上便出現了兩個白玉酒杯。她倒了一點在杯子裡,遞給若一。
若一不疑有他,淺酌了一口。頓時一股怡人的清香在嘴裡散開,似有酒味而又似沒有酒味,舌尖喉頭只覺得甘醇清爽。即便是若一這種不懂酒的人也忍不住讚歎:“真是好酒。”
子檀微微一笑:“多虧得時間的窖藏,當初再是難喝的酒,存了一千兩百多年,自然也就變得甘醇了。”
若一差點沒噴出來。她借著月光打量酒杯裡的“東西”。
一千兩百多年……這酒真的還能喝麼?
“彼時年少,初來嬰梁什麼都不懂,師父叫做什麼便做什麼。那時嬰梁小老兒貪上了酒,便叫自己一眾身世顯赫的徒弟們齊修釀酒之術,美其名曰於細小之處見真招。實乃是為了一解自己的酒癮。此壇桃花釀,便是我釀的第一壇酒,那時自己小嘗了一口,當真是覺得世間沒有比這再難喝的東西了,便用秘存之術將它埋了起來。而現在嘗起來,味道對了不說,倒還添了一絲懷舊在裡面。”
若一忍不住好奇問道:“一千多年前的嬰梁主便是現在這副模樣麼?”
子檀笑道:“不,若他是現在這副無能的模樣,那些世家哪個願意把自家孩子交到他手上呢?當初的師父……堪稱為九州第一美男子。”
“第一美男子……”若一默了默,實在無法把這個隨時隨地暴走的嬰兒和第一美男的聯繫在一起。
果然是時光如飛刀,剔肉削骨啊!
子檀再次將兩人的酒杯斟滿。頗為感歎著說:“不知不覺都已經是這個歲數了,時間或許是這個世間最強大的力量吧。”子檀盯著若一道,“兩百年前,我自寒玉洞醒來。我本以為九州仍是九州,幽都仍是幽都,我的霄兒也仍是我的霄兒。卻不想,在我沉睡的時候,九州和幽都變了,連霄兒也變了。”
若一凝神聽著,手不自覺的捏緊了酒杯。
“霄兒生來便是九州的王,族中長輩對他期望甚高,所以要求也極為嚴厲。他自幼便跟著長輩們處理族中事物,鮮少與同齡者接觸,所以養成了這種少年老成予人冷淡的脾性。對待再是喜愛的事物,我也不見得他曾有過多少欣喜激動。”
子檀打量了一眼若一沉默的神色,忽然道:“若一可知為何我這般清楚霄兒的這些過往?”
“你們之間如此熟悉,當然都清楚彼此的過往。”
“今日,我便將這些都挑明瞭與你說罷,省得你再亂猜。”子檀輕酌一口酒,道:“我原名叫蒼雪。蒼霄稱王之後,為了避諱他的名字,便換了幼時的名字叫做子檀。”
她這話說的輕淺,以至於若一聽了之後一時還沒有懂得子檀的意思。待想明白之後她倏地抬眼,怔怔的盯住子檀,只聽她接著道:
“我乃是蒼霄的親姐。恰巧虛長了他五百歲。”
親姐?若一愣住。
“我初到嬰梁來拜師之時,他才在幽都誕生,聽說他出生那日,九九八十一記驚天動地的劫雷幾乎削去了幽都半個山頭。他受了前面八十記,母后替他接了最後一記,當場喪命。父王替他取了小名換做子離。”
若一傻傻的聽著。全然呆住了。
“霄兒是難得的天縱奇才。我在嬰梁修習法術,每隔十年便有一個月的休假,可以回幽都一次。每次看到他都甚覺驚異。他的進境之快,讓我都感到不可思議。可是更讓我覺得心驚的,是他眼中越來越沉寂的情緒。”子檀一聲長歎,“他再如何厲害,彼時也只是個孩子,面上裝得再老成,心裡還是想玩的。誰對他放縱寬容一些,他便要對誰親厚一些。那時整個幽都就數我對他最為放縱寬容,所以他素來也喜歡與我親近。我在嬰梁修行了三百多年,回到幽都之後,便接下了大將軍的官職。就是現在武羅擔任的這個職位。我常年在外征戰,更是鮮少與霄兒交談了。我和霄兒相處的時間,後面這些所有的時日加起來,也不如前面三百年來得多。”
“若一,你知道我在寒玉洞裡睡了四百年,可是,你知道我是為了什麼入睡的麼?”
若一搖頭,聲音有些顫抖:“我曾經問過蒼霄,他卻靜默不言。幽都山的小妖們,也都說不知情。”
“幽都山的小輩們對當年的事忌諱一點也是理所當然。至於霄兒……”
子檀抬頭望瞭望空中的雙月,語氣微冷:“我沉睡之前最後一場大戰,那時父王已去世,霄兒登上了王位,他領軍親征。這本是一場必贏的戰爭,可是卻因為妖族的軍隊中出了一個叛徒,讓十萬精卒全軍覆沒。說來這個叛徒你也定是認識的。”
若一困惑。
子檀唇角的笑冷淡:“他原名蒼霽,小名子軒。正是現在享譽天下的尋常宮宮主,季子軒。世人皆不知,他的真身也是一隻九尾白狐。他與我和霄兒乃是同父異母的手足。當初他叛了妖族,連同寒玉峰白門上的那本天書一起偷了。他將我族的軍機全然洩露,以至我妖族十萬將士慘死沙場。”
季子軒和蒼霄之間曾經的過往竟是這個樣子!若一駭了一跳,被親親手足背叛過,難怪蒼霄從前便在用人之上顧忌甚多,原來是一著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我為了救霄兒,不慎被封印,自此沉睡……當年的事情必定是霄兒心中的一道硬傷。他又怎會想讓你知道,他曾被逼入那般窘迫的境地。”
若一心中微微一抽,又聽子檀道:“即便是當初那麼艱難的境地,我也不曾看見霄兒流露出任何軟弱的表情。我一直以為他已經堅強得沒有了悲喜。可是兩百年前,我睜開眼卻意外的發現他竟有了那麼明顯的情緒。”子檀盯著若一笑了,“接下來,我要說說兩百年前的往事,你還想聽我講下去嗎?”
若一道:“想……卻又不想。我……”白玉酒杯被若一捏得死緊。她輕聲道,“我有些害怕。”
“想與不想,我都是要說給你聽的。霄兒此生多孤寡清寂,我不過是想讓他以後的日子多點歡笑罷了。”子檀望瞭望天上的雙月,“我猶記得你離開的那天是囍月,你走了三月之後,霄兒自幽都下的鬼哭河中帶著一身戾氣歸來,他只對我說了一句話,從今以後,囍月之日便是他的生辰。”
“他……他在鬼哭河中找了我三個月?”若一一陣心驚,鬼哭河中的戾氣如此駭人,即便是蒼霄,在其中待這麼久,肯定也是吃不消的吧。而且,如果顏若一真的掉入河中,只怕也是瞬間被腐蝕得屍骨無存。
他怎麼會不知道?
還是即便知道,也要一遍一遍無望的尋找?
子檀並不答她的話,兀自說著:“霄兒從不過自己的生日,因為他的生日便是母祭日,那是我唯一一次聽見霄兒自己主動提到生辰這兩個字。後來我才知曉,原來是你與他之間,對生辰有過什麼約定吧。”
若一沉默,輕輕顫抖著閉上了眼,腦海中一遍又一遍浮現出曾經自己俏皮的聲音“霄狐狸,你要不要和我做個約定?”“約定--什麼時候我和你表白,什麼時候就是你的生日。生日禮物是女朋友一個!”
而在她走的那天,她氣急敗壞的對著寒玉洞大喊著“蒼霄!祝你他媽的生日快樂!”
所以,他是在遵守那個約定,還是在想要那個已經得不到的生日禮物呢?
“此後,尋常宮的人找上門來,說是要交還你留下的‘遺物’讓霄兒獨自去尋常宮取。”子檀轉了轉手中的酒杯,“季子軒定是在尋常宮中布了殺招,我自是不讓他去的,可是後來還是沒能拗得過他。霄兒回來之後,渾身的血,手裡死死捏著一封書信,自此他眉間便有了墮魔的印記。後來我聽人說,季子軒的眼睛也被廢掉了。”
若一眼眶微紅:“遺物?我哪來什麼遺物,我即便是有什麼遺物,又怎會值得他入魔……”
子檀涼涼道:“沒有麼?如此,我看到的那封《蒼霄親啟》的信又是哪裡來的呢?你可知當時看到你那封信,得知你是自己早已計畫好要走的,連我都狠狠驚詫了一番。你道一聲絕筆,颯爽的離開,換得霄兒幾近瘋癲的入魔……若一,現在知道這些,你可是會覺得心疼?我雖沒有時時陪在霄兒身邊,可是也算是看著他長大了。他從來便是以妖族天下為重。但是兩百年前他負盡天下,只為求得時間倒退換你幽都山峰的一個回眸。”
“你能想像他醉酒後坐在浮雲閣中失聲哽咽的樣子麼?你能體會數百次跳下幽都山峰只為尋找一個虛幻身影的絕望麼?你知道他被封印的最後一刻喚的是誰?你又可知他破開封印的那一刻喊的是誰?”
“顏若一!”子檀微微一聲歎氣,“若一,聽到這些你可曾覺得於心有愧?而今你回來了,又帶了那麼本事的一個未婚夫君……難道你回來,就是為了喚醒他,再活生生的剜走他的心麼?”
若一捂住自己的眼睛一直搖頭,她哽咽得幾乎不能說話。
“罷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本不該多說什麼,只是,若一,你怎麼捨得讓他繼續寂寞。”子檀又倒了一杯酒給若一,“霄兒現在定是睡不著,也在苦悶的賞月吧。喝了這杯,去找他吧。”
………………
若一走後,子檀若有所思的摸了摸白玉酒杯的杯沿,喃喃道:“這藥的劑量會不會下多了點呢?那姑娘應該是第一次吧,吃不消該如何是好?”
“算了,年輕人嘛,多折騰下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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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10:23 PM
38、第三十四章 ...
若一一路小跑,待她急切的跑到蒼霄住處時,卻停在他的小院門口不敢進去了。
近鄉情怯這種情緒在此刻的她身上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
猶豫再三,她終究是顫抖著指尖,輕輕推開了院門。小院子裡沒人,屋子裡也黑著燈,他不在?
若一打量了一眼空寂的屋子,最後失望的垂下眼瞼,正要轉身離開,忽聞一陣曠遠的琴聲自屋後傳來。若一心神一凝,帶著近乎小心翼翼的情緒,一步一步往屋後走著。
雙月清輝之下,屋後的竹林在微涼的夜風中瑟瑟做響。一個男子獨自一人坐在那裡撩撥琴弦。三三兩兩似不成曲調卻又別有一番風味。
“蒼霄。”
最後一個調的餘音被他按下,像一副戛然而止的畫面。
“霄狐狸……”許久沒有叫出口的三個字,讓若一在這瞬間紅了眼眶,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抑制住自己的淚意,快步踱到蒼霄身後,雙手將他狠狠一推,罵道:“你是啞巴麼?你是腦殘得五官不全麼?告訴我子檀是你姐會花掉你多少的時間!你怎麼就有時間在這裡對月談情裝得一副苦情樣兒!你……你真是……奇蠢無比……”
若一拳頭無力的打在男子背後,她憋了半天,眼淚終是澎湃而出,她抱住他的背,嚎啕大哭,把鼻涕眼淚都擦在了上面。
“靠!誰奇蠢無比啊!”被若一抱住的男子突然站起,他一把扯開哭得雙眼紅腫的若一大聲道,“找誰哭喪呢!人都看清楚了沒啊!瞧瞧你這模樣也不嫌丟人!”
若一腫著一雙眼睛,抽噎著看清了眼前這個人:“莫……莫默。”
“是你大爺我。”
“你,你在這裡幹嘛?”若一很是頹然。
“他女人找你談話了,你男人自然也得找他談談。咱們把酒言歡好不暢快。”
若一眼一掃,琴案上也有兩個酒杯。她無力扶額:“那他呢?”
莫默一撅嘴,若一順道看去,只見蒼霄一襲白衣立于修竹之下。靜默不言的將她盯著。
莫默給湊在若一耳邊低聲道:“言歡個屁,他醋勁大著呢,一見我就沒給我好臉色。”
而此時的若一自然是什麼都聽不進去了。莫默摸了摸鼻子,打量了一眼若一,又望瞭望不遠處的蒼霄,最後盯著琴案上的酒杯半晌,終是喃喃自語著:“應該是適量的吧。”然後退了出去。
剩下院子裡的兩人相望無言。
許是忍受不了這種氣氛,若一微微啟唇,卻不想她一個“霄……”字還沒說完,眼淚就跟著掉了下來。一發不可收拾。她就像個孩子一樣,站在那裡一個勁兒的擦眼淚,可是卻怎麼也擦不乾淨。
蒼霄慢慢走近她,一聲長歎,輕輕將她摟入懷裡:“我以為你知道。”這話帶著頗為委屈的意味。
若一抽噎著:“我不知道。”
“我以為你知道。”蒼霄的手將她圈緊。
“我真不知道!”
“我以為你知道。””
“我……”若一頓了一頓,突然噗的一聲笑了,隨後眼淚又壓下她唇邊的笑,她就這樣半是笑半是哭的說道:“真幼稚!霄狐狸,你個幼稚的笨蛋!”若一雙手一圈,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微涼的眼淚貼著他的頸項流下。蒼霄忽然覺得身體燥熱起來。
他微微埋下頭,氣息吐在若一的耳邊。此時尚還清明的紫眸瞥見了琴案上的兩個酒杯。
以蒼霄的修為,他怎麼會像若一這般蠢笨。放春藥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如果能在他身上得以成功,那只有一種可能——他想喝了。
“若一……”他開口,聲音已顯沙啞。可是還沒等他說完,若一卻突然開口了:
“霄狐狸,好像有點奇怪。”蒼霄默了默,若一接著道:“有點熱……”
蒼霄腦海裡突然閃過今天子檀與他談完話之後眉目之間的奇怪得近乎曖昧的神色……
蒼霄歎了口氣。他雖被下了藥,但如果顏若一不想,那他自有辦法將藥逼出來。而現在若一也被下了藥,她的行為不在控制中,如果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興許不是她自己所願意的。
在這種事上,蒼霄不願做個糊塗。
“若一,是子檀給你……”蒼霄驀地睜大了眼。
若一帶著些許灼熱溫度的唇印在了他的唇邊,那個不安分的舌頭笨拙的挑著他的唇畔。
她是被藥物影響了,蒼霄的理智告訴他。但是體內的火像瞬間被加大了一般,有點讓人壓制不住:“若一……”他微微拉開她,“你……”
“我知道。”若一的雙頰在月色下泛出迷幻的羞澀,“我大概知道。”她的唇與他靠得那麼近,說話時的摩擦幾乎令蒼霄情動失控。她輕閉雙眼,細聲說:“我覺得應該可以。”
唇舌交纏之間,若一迷糊的覺得天上的雙月彎得好似一雙巧笑兮兮的眼睛,看得她臉頰似火在燒。
“蒼霄。”若一捉緊了他的衣襟,在唇齒分開的那刻喘息著說,“進屋,好不好?”
可是,興許是之前子檀那個桃花釀太醉人了,後勁發得如此厲害。讓她卻不記清他們是怎麼進屋的了。
關於那一晚的記憶,若一記得他們鋪開纏做一堆的髮絲。他光華流轉的銀髮美得令人心醉。他微涼的指尖撫過她的眉心、鎖骨、肚臍,最後卻只抓住了她的手腕。
若一想抽回,卻被他緊緊抓住。她的掌心有一道難看的疤,一刀切斷了她所有的掌紋。蒼霄將她的手心貼在自己的臉上,近乎喃喃自語道:“很疼麼?”
若一答:“疼過。”
疼過,現在已經好了。
蒼霄眉頭微皺。若一揉了揉他的眉心,將那些聚集起來的愁緒都揉散了去,她道:“你欠我的,我欠你的,早就亂成一團算不清了。蒼霄,我只問你一句,此生你還願和顏若一無止無休的糾纏下去麼?”
蒼霄默了默,“此乃大幸。”說罷,他伸手覆住了她的柔軟。
若一不料他會突然這樣做,一聲呻吟吐了出來,臉紅得發紫:“蒼……蒼霄。”
他卻不答她的話,繼續攻城掠地,又一次重複他的指尖曾在她身上走過的路徑,只是這次換做了唇瓣。
若一只覺自己渾身燥熱非常,而身體的深處又有一股氣息冰冰涼涼的急需什麼將它溫暖。在這種似冷似熱的折磨下,她的神志漸漸模糊了,直到一陣撕裂的刺痛自身下傳遍全身。她急急的喘息意圖緩解那份疼痛,可是那份疼痛還是如影隨形。
“若一,放鬆。”蒼霄的聲音也繃得極緊。
“好痛……”若一咬住蒼霄的肩,含混著說,“出去。”
蒼霄不動。
若一氣得拍他:“出去!”
蒼霄見她確實痛極,心微微一軟,往後退了退。若一一聲長吟,立刻按住他:“不……不許動……”蒼霄額角緩緩流下兩滴強忍的汗。
疼痛慢慢緩了過去。身體裡的那股冰涼的感覺也被蒼霄驅走了,她紅著臉像蚊子叫一般:“可以,可以小動,那麼……一下下。一下下。”
蒼霄唇邊難得勾起了一個弧度,他緩慢的移動。借著窗外的月光看清身下這女子越來越紅的臉頰,她的臉上的表情也漸漸變得舒緩。他覺得此時是從來沒有過的滿足。
“霄狐狸。”若一的手緊緊環住他的背,隨著他越來越快的動作,“霄狐狸……我,很喜,很喜歡歡你。”
心裡的欣喜霎時膨脹開來,他吻住她的嘴。像是饕餮不足一般啃咬。
濕潤的聲音,動情的頂撞,令人眩暈的搖晃。交纏的髮絲和手指。還有她越來越壓抑不住的聲音。
最後那一刻的白光閃過,若一微微弓起的腹部無力放下。蒼霄埋首在她的頸邊。
粗喘漸漸平息,而他依舊停留在她的體內。
若一此時才覺得萬分羞惱。她往旁邊挪了挪,想退開。卻不料這一動,身邊粗粗喘氣的男人氣息又是一個停頓。若一身子微微一僵,敏銳的察覺到那個東西在慢慢的復蘇……
而自己也……
“蒼霄。”若一正色道,“他們太狠了。”
“唔。”蒼霄心不在焉的表示了一下贊同,隨即問道,“你還要麼?”
若一覺得自己的臉快要羞得炸掉了,這樣的問題……這樣的問題……你叫她如何回答!
“呵。”蒼霄一聲輕笑。這個聲音充滿了磁性,若一被他笑得心神一蕩。她咬了咬牙,覺得自己反正都這樣了,豁出去罷了,她抬起頭舔了舔他的耳朵,霸氣道:“要不要,你還不知道麼?”
蒼霄眸色漸深。
若一裝模作樣的邪魅一笑:“你這磨人的小妖精……唔……”
於是乎……被調戲的九尾白狐大人怒了。
於是乎,夜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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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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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10:30 PM
39、第三十五章 ...
翌日清晨。
蒼霄在天未明的時候便醒了,若一乖乖的躺在身邊,均勻的吐出溫軟的呼吸。而他的指尖還纏繞的若一的髮絲。蒼霄目光柔了柔,氣息越發輕了。他不知在想些什麼,竟將若一看得呆了去,直到若一一聲嚶嚀,似要轉醒,他立即閉眼假寐。
床榻微微一動,若一似乎在伸懶腰,可是當她的手無意間觸碰到了他的額頭,一直伸展的動作卻忽然頓住。
空氣似乎凝結了半晌。蒼霄感覺柔軟的指腹輕輕貼在了他的眉心之間,一陣緩慢的摩挲,只聽她微微一聲輕歎,緊接著指尖慢慢劃過他的鼻樑和唇瓣。
忽然,她俏皮的捏住了他的鼻子,阻斷了他本就輕細的呼吸。若一不知,現在的蒼霄即便個把時辰不呼吸也沒有大礙。但他許久沒見過若一對他如此隨便,唇角微微劃出了一抹弧度,索性順了她的意,假裝氣悶的睜開了眼。
一雙靈動的眼笑嘻嘻的將他望著。他心頭一暖,也不說話。
兩兩對視了半晌,若一正色道:“霄狐狸,你入魔是因為我麼?”她聲音因為初醒有些沙啞,卻更能刺入人心。
蒼霄挪開了視線,將若一纏繞在自己指間的髮絲解開。
他的沉默讓若一更有了探究下去的欲望。
“那你當初以為我是為什麼要走的?”
蒼霄還是沉默。
若一戳了戳他的腰間。蒼霄渾身輕輕一顫,紫眸淩厲的掃向若一。
如果說這個接近神的九尾白狐身上有什麼弱點,那非怕癢莫屬。這是若一之前在一個無意間發現的,但是由於從前蒼霄一直提防得甚好,讓她根本無從下手。而現在,蒼霄躲不得,逃不了,只有認她欺辱……
若一咧嘴傻笑。
瞪了她一會兒,蒼霄終是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顏若一,你真是有恃無恐起來了。”
若一也學著他的樣兒歎了口氣:“那也得妖狐大人願意才行啊。”若一抓住了他被窩中的手,指尖輕輕掃過他手掌的硬繭,“霄狐狸,我知道以前的事情追究無用。但是如果那些事是我的過錯,那麼我想清清楚楚的知道。因為,我不想在未來的哪一天,當我們吵架時,我口無遮攔的說了一些話,傷到你。更不想看見你無言之後,無從安慰。”
默了一會兒,蒼霄道:“顏若一,你當我是小孩麼?”
“你是幼稚的笨蛋!”若一默了默,在蒼霄的懷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著,“當然,我也是。”
房間裡靜默了一會兒,蒼霄生來淡漠的聲音緩緩道:“入魔雖是因你而起,但也是因為有人從中作祟。現下想來,入魔此事應當是我的一個劫數罷了,當我破冰而出的時候,此劫便算安然度過。”
若一驚了一驚,從沒想過當初的事情竟然只是蒼霄的一個劫。那如此說來,蒼霄飛升為神只需在曆一個劫便可以了。但是他現在已經入了魔,渡過了下一個劫便會成神,那難道他的下一個劫數是要脫離魔體嗎?而且……若一突然想到了什麼,猛的捏緊了蒼霄的手:“你再渡一個劫便會飛升為神了吧。”
那當會是九州神滅之後的第一個神。
蒼霄點頭。
“你……飛升之後會變得清心寡欲無欲無情麼?”
聞言,蒼霄好笑的看著若一:“神明自然都是清心寡欲無欲無情的。”
“那你會忘了這世間的所有事嗎?”
“顏若一,你怕嗎?”
“我怕。”
對於若一的坦誠,蒼霄唇邊的弧度彎得越發大了。他低聲道:“這最後一劫我怕是渡不了了。”
若一一怔,蒼霄還沒說出下一句,外面突然傳來”嘭嘭的敲門聲,連帶著莫默略帶擔憂的叫喚:“不會真出事了吧。”
屋裡的兩人一愣。想起昨天的那些事,饒是若一再膽大蒼霄再淡定,此時臉都忍不住紅了一紅。
“興許是累壞了還沒起吧。”子檀的聲音很淡定。
這莫默和子檀竟是一起來的。
“我說你這女人是怎麼回事?”莫默責難道,“怎麼能給自己的情敵下了藥送到自己男人那裡去?”
“唔。”子檀淡然的反駁,“你這未婚夫君不也是這麼做的麼?”
莫默沉默了一番:“總之……這,反正就是不一樣,若一那丫頭是第一次!”
子檀的聲音還是那般平平的:“如何不一樣了?雖然我有一段時間沒在霄兒身邊待著,但是依他的脾氣,這事兒昨晚他也一定是第一次。”
外面的兩人吵得火熱。殊不知屋裡的兩人已在他們的吵鬧中臉紅了個透。
隔了好一會兒,外面的莫默依舊在和子檀爭鋒相對,若一卻在他們的吵吵聲中“噗”的一聲笑了:“霄狐狸,你的臉好紅……”
“……”
“原來你是第一次啊。”
“顏若一……你膽敢再用這種語氣說一句……”
“竟然是第一次啊……”
床榻猛的一動,若一驚呼:“啊!不要!”
門外的爭吵聲驟然停止,“哐當”一聲莫默破門而入,子檀緊隨其後的踏了進來。彼時,蒼霄正覆在若一身上,他的手臂被若一咬住,兩人交纏在一堆,而臉色皆是猶如燒紅的烙鐵。
莫默頓時怒了,衝子檀惡狠狠的吼道:“你看看你看看!這不是我女人在撕咬你男人麼!我的藥已經放得夠多了,你居然比我還狠!他們要是精盡而亡了,我看你要怎麼辦!”
若一隻覺自己額頭的青筋狠狠跳了兩跳。
子檀接著道:“怎的是我狠呢,現在霄兒在上面,顯然是他占的主導地位,這分明就是你的藥放得比我多才是。他們若是精盡而亡了,該全是你的責任。”
蒼霄額頭的青筋也跳了兩跳。
“若一是第一次,如果不是你放那麼多藥,她怎麼會這麼生猛!”
“霄兒也是……”
子檀話還未說完,蒼霄長袖一揮,寒風夾帶著一個狠戾的“滾”字將兩人齊齊吹出門外,門再度狠狠的關上。
被趕出來的兩人相視一笑。
莫默道:“我欣賞你。”
子檀理了理秀髮:“小子也不賴。”
“哈哈,要不要去暢飲一杯?這次絕對不加料。”
“加了也無妨。”
莫默沉默了半晌:“算你威武!”
…………
若一的腰痛了一天。剛吃完晚飯,莫默帶著微醺來找她了。
“那子檀大姐的酒量真不錯……”
若一汗顏:“她是妖怪好吧。”
莫默扶著桌邊坐下,喝了一口茶,正色道:“你就打算留在這邊了?”
若一笑了笑,點頭。
“你可想好了,現在你去騙騙蒼霄,或許他一個腦熱,把你身上這道禁制給解了,咱們倆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去,現代有你的爸媽朋友……”
“莫默。”若一道,“以前你說過,九州的這一切只是我的一場夢,而回去之後,我的夢就清醒的碎了。我本以為不會再回到這裡。可是又神奇的回來了,而且這個夢還成了我完全沒辦法想像的美夢……你現在要我回去,再次將這個夢打碎,我怕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了。留下或者回去,我想現在的我已經失去了選擇的權力。”
莫默咧嘴一笑:“像這樣順著自己心意做事多好,顏若一,你這丫頭就是瞻前顧後得太多。留下就留下吧,自己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若一也笑。
“既然這樣,那我就自己一個人回去了啊。對了,我一直忘了和你說。這個世界和地球的時間應該是一百比一的。也就是說這個世界的時間整整比地球快了一百倍。所以你回去只待了兩年,而這邊已經過了兩百年了。我雖不知道你在這邊的壽命是不是也會按一百倍這樣延長,但是我敢肯定的是,下一次,如果我心血來潮過來看你的話,興許就是幾十年之後的事了。不過,我相信有蒼霄這樣的男人陪著你,你應該也不會想起我吧。”
“嘖。”若一翻了個白眼,“我是這麼重色輕友的人麼?”
“唔,你是個沒心沒肺的人。”
兩人沉默的望了半晌,終是笑開了。
“那我這就走了。”莫默說。
若一驚訝:“不……多留兩天……”
“你知道我向來不是一個喜歡拖拖拉拉的人,離別什麼的,儘早解決的好。”
若一沉默。
而莫默退開了幾步開始念起了咒語。她渾身漸漸泛出一層白光,漸漸的,光華變得耀眼起來。
最後刺眼的光芒閃過,若一定睛一看,莫默竟還待在前方。
“咦……”
“咦……”
兩人同時驚歎出聲。
莫默看了看自己的手:“怎麼回事?沒念錯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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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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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5 10:33 PM
40、第三十六章 ...
莫默帶著些許酒意喃喃道:“有蚊子麼?”隨即信手撚了一個結界,“在同一個法術上我絕對不會失敗三次!”她信誓旦旦的說著,緊接著白光又起,這次的光華比方才更亮了三分。
若一捂著眼背過頭去,當她察覺白光漸弱之後眯眼打量莫默那個方向,卻見一個人影在光華之中若隱若現。而白光似乎也在努力的和什麼力量對抗著,最後白光如碎鏡般裂開,若一隻聞空氣“吡啵”響了兩聲,所有的光影皆褪去。而莫默一臉蒼白的站在原地。
若一盯著他呆呆問:“你竟然失敗了三次?”
莫默轉過頭來,酒意全無,雙眼驚異的睜大,一張臉煞白得幾乎沒有人色:“顏若一,我……這次怕是……陰溝裡翻船了。”
若一不明所以:“陰溝裡翻船?”
莫默原地轉了兩圈,強自鎮定了下來,斟酌了一番言語開口道:“簡單的說……我本來以為是我上了別人,結果卻是命運上了我……”
若一黑線:“你到底在說什麼?”
“更簡單的說。”莫默認真地盯著若一,一雙眼在如紙的臉上亮得出奇:
“我有了。”
時間猶如國畫中的那無意的一筆,瀟灑留下了一抹飛白。
若一一直無法想像,在自己腰酸背痛的時候,一個男人慘白著臉色對自己輕言道一句“有了”,她會是怎樣風中淩亂的感覺。
而現在,這感覺真心有了——她的靈魂就像那抹無意間帶出的飛白,空了一片。
“誰幹的?”若一聽見自己冷靜的聲音,“你幹的?還是他幹的?”
莫默想了想,果斷道:“不分上下。”
若一突然覺得一陣口幹,轉身去拿茶杯,而手卻哆哆嗦嗦抖個不停。最終當茶杯放到嘴邊的那一瞬,若一“啪”的摔了杯子,也不管自己腰間酸痛得厲害,指著莫默的鼻子罵道:“這樣一點時間也能給你造人的機會!隨心所欲個毛啊!你真是個縱欲過度的貨!”
莫默聽了也怒了,戳著若一扶著腰的手道:“就你這模樣也還好意思說我?”
“我這模樣是哪個提倡及時行樂的混蛋弄出來的,啊?你就使勁兒折騰吧!其實你是間諜,你是想讓中國人在這裡開枝散葉是吧!你想移民啊!”
“移你妹!及時行樂哪裡不對了,我這只是……”
“樂極生悲?”若一涼涼的截段莫默的話。莫默噎了一噎,向來在嘴頭上不饒人的他此時竟敗下陣來。
他長歎口氣,重重坐在若一旁邊,一臉愁眉不展。若一冷眼看了她一會兒,也隨著一起苦惱起來。兩人一同哀歎了幾番,還是若一先開口了:“孩子是誰的?”
莫默不說話。若一也不逼他,等了一會兒,莫默依舊不答,若一又問,“你還能在這裡待多久?”她隱約記得莫默曾和她說過,他是巫女,身上帶有靈力,和她不一樣,不能在異世待很久。而現在他竟然懷孕了,如果要生的話,這可不是一個短時間便能做完的事。
莫默想了想:“半月不到。”
這麼點時間,能生個什麼。若一咬了咬唇,“要不,打掉吧。”
莫默臉色又白了三分。
“你想要?”
莫默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深吸一口氣,閉眼道:“打掉。”
“那我們就找個時間去嬰梁山下找個醫館看看吧,說不定,只是你想錯了呢。”
“不會看錯,我們明天就去。”莫默握緊拳頭,“這事不能拖,當斷則斷。”
“但是明天去……打掉之後,你肯定得休養一段時間……”
“顏若一。”莫默笑了笑,“沒了這個東西之後,我立刻就能回去了,還用得著在這裡休養什麼啊。安心,老子是個強大的存在,這你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若一沒有被他輕快的語氣逗笑,反而沉默著扭過了頭。因為她不想道明此時莫默眼中偽裝的堅強到底有多麼容易刺破。
若一想,如果讓她知道了那個男人是誰,她一定要……一定要……算了,想來莫默一定是喜歡著那個男子的吧,否則也不會在這種時候還沉默的護著他。
而且……依莫默這個脾性,這事兒到底是誰的過錯,還說不準呢……
翌日清晨,若一和莫默起了個大早,兩人本想偷偷溜出嬰梁山,卻不料在半路上碰見了蒼霄。
若一的腦子一轉,立即堆出了個可愛的笑:“霄狐狸你也要散步啊?”
蒼霄冷著一張臉,眼神淡淡的盯著莫默與若一相握的手。
若一將莫默往前一推笑道:“哈哈,重新認識一下吧,其實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了,莫默他竟然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哥哥。”
蒼霄冷冷一笑。若一立即老實的垂下了頭。
“去哪裡?”蒼霄冷聲問。
“就……在山上憋久了,想下去山下熱鬧的鎮子裡逛逛。”若一吱唔著說。
聞言,蒼霄的紫眸眯了眯,他見若一眼珠到處亂轉,心知這話定是騙他的,剛想將她冷嘲一番,另一個聲音卻插了進來:“唔,如此甚好,這嬰梁山上委實清冷了些。年輕人該多走走熱鬧的地方才是。”
子檀自不遠處信步而來,她站定在蒼霄身邊,掃了眼臉色有些灰白的莫默,又打量了一眼僵硬拉扯嘴角的若一,若無其事的笑道:“近來的一些事真是太讓我煩心了,正好我今天得了閑,你們帶著我這把老骨頭去湊湊熱鬧可好?”
若一抽了抽嘴角,艱難的擠出一個字:“好。”心裡便開始琢磨待會兒要怎麼把她甩掉。
子檀更深的笑了:“如此,霄兒你也與我們同路吧。妖族雖為你的大婚早準備好了不少彩禮,但是若一是人類的女子,你依著她的喜好,親自送她一些人類的定情信物才是。”
大婚……定情信物……
若一的臉狠狠一紅,蒼霄默了半晌,盯著若一正色道:“應當如此。”
子檀見兩人的氣氛漸漸微妙起來,她悄悄的碰了碰莫默的手臂,莫默似恍然間自夢中驚醒一般,猛的望向子檀。
子檀只是盯著他笑而不語。很快,莫默便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悄無聲息的自若一身邊退開。只是向來都彎得燦爛的嘴角此時夾帶著一抹無名的澀然。
四人慢慢向山下走去。
若一和蒼霄走在前面,子檀盯著他們倆的背影小聲對莫默道:“若有難事,不妨說出來,這九州大小之事我倒都能幫襯上一把。”
莫默乾笑,偏偏這不僅僅是九州的事啊!他搖了搖頭:“不用麻煩。”
“親家何必客氣。”
莫默只有繼續乾笑。
…………
行至山下,九蠻那一戰雖然毀了嬰梁山下不少村莊,所幸這最大的一個鎮子並沒有被毀去。休整了這麼久,人們的生活都逐步恢復了正常。清晨正值趕集之時,各種各樣的攤位擺得鎮子裡整條街都滿滿的。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
這四人走到鬧市之間,穿著打扮顯得格格不入,引起了不少注目,子檀顯得很是興奮,拉著莫默不知去了哪裡。
蒼霄生性不喜歡如此吵雜的環境,他皺眉左右看了一下,問道:“你喜歡什麼?”
若一一轉眼就沒瞧見莫默,正在著急,忽聽蒼霄這樣一問,紅著臉,囁嚅了半晌,頗為羞澀道:“你要送我禮物怎麼還問我,唔……其實,你買的都行!”若一忍著牙酸,抖了一句情話出來。
蒼霄淡淡看了她一眼:“若是買來不喜歡,你可不許叫喚。”
若一臉上的紅暈褪去,恨恨的瞪了他幾眼:“蒼霄!你個混蛋狐狸……”一點都不知道浪漫。
“說清楚你要什麼?”
若一氣道:“我要清湯掛麵。”
蒼霄紫眸微微一動,唇邊無聲勾起了一抹笑:“要多少?”
若一依舊氣呼呼的:“每天一碗,一直到死!”
“好。”
蒼霄依舊是那麼平靜淡漠的語氣讓若一頓時火冒三丈,她氣得拍他,第一掌還沒抽下去,腦子裡突然把他們方才的對話想了個通透。她捉住他的手,抬頭看他,只見蒼霄凝聚了滿目的笑意。
若一心頭的怒火頓時消散,慢慢溢出一股香甜到幸福的味道。
她極力壓住欣喜,佯怒道:“你說的,每天一碗!炸了灶台燒了鍋都不可以停!”
“嗯。”
“但是那個只是一個承諾,我還得要一個信物。”
“好。”
若一左右看了看,找到了一個玉石鋪子,她拉著蒼霄走進去,對老闆道:“給我一塊最好的白玉板,要上面什麼紋飾都沒有的。”
“好,姑娘看看這塊怎麼樣?”老闆料定兩人是貴客,態度極好,他手中拿了一塊通體晶瑩的白玉,看起來很是美麗,若一不識玉,轉頭望蒼霄,蒼霄只道:“喜歡就好。”
若一咧嘴一笑:“老闆,給我在上面刻字。”
“姑娘要何字?”
“清湯掛麵。”
老闆的嘴角抽了抽:“姑娘,這白玉可遇而不可求啊,乃是西方傳進來的……”
若一又眼巴巴的望著蒼霄。蒼霄依舊道:“喜歡就好。”
若一豪氣的一揮手:“刻!”
她拿著刻著清湯掛麵四字的玉佩,在老闆一臉肉痛的表情裡舒爽的走出了玉石店。
子檀一口咬著糖葫蘆,一手拿著面人,依舊高貴優雅的向他們走過來。莫默在後面跟得一臉的頹敗。
若一心中對子檀猛的生出一股敬意來。子檀見若一手中捏著的玉佩,笑道:“這玉不錯,可是女孩子佩戴未免太剛硬了些。”
若一笑了笑喚道:“霄狐狸。”她將玉佩系到了他的腰間,緩緩道,“這是東西半是信物,半是禮物,你給我煮一輩子的清湯掛麵,我賞你一個清湯掛麵佩,要是你哪天不煮了,我就把這東西收回來,這輩子也不讓你戴了!”
子檀和莫默都笑了,蒼霄歎氣:“你這無本生意倒是做得好。”
“那是……”若一得瑟的聲音忽然頓住,“咦,那不是雲渚麼?還有泰逢!他們之間的……”若一臉色變了變。
蒼霄的目光盯著那方瞬間冷了。子檀咬了一口糖葫蘆,眸光卻漸漸淩厲起來。
而眾人沒有注意到的是,方才還在的莫默,此時已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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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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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6 08:23 AM
41、第三十七章 ...
泰逢頓住了腳步,戒備的盯了眼前方,重重人影中,有三個人顯得格外引人注目:“主上。”
季子軒耳廓微微一動,輕笑道:“九州倒是越來越小了,在嬰梁這樣的小鎮上都能與故人偶遇,當真是有緣。”
雲渚額頭身上依舊綁有繃帶,他皺眉打量了那三人一眼,待看清若一的面孔時他微微一怔,他記得千素是被這個女子救走的。如今千素卻沒有與她在一起,難道是傷好了走了嗎?可是千素卻沒有再來找過他……或許是被那一劍刺得心死了吧。
雲渚這樣想著,腦海中卻泛起一絲疼痛,仿似有條絲線牽扯出一個無力的聲音:“雲渚,我只望你此後能活得快樂。”而仔細一想卻又怎麼也記不得千素何時用這樣無望的語氣與他說話。
“主上。”泰逢的聲音打斷了雲渚的思緒,只聽他冷著嗓子道:“今日我們還是暫且避一避。”
季子軒卻淡然道:“你瞧顏若一在不?”
“在。”
“如此便不必擔心,今日蒼霄定是不想與我起衝突的。而且,我來嬰梁只是為了尋人,他們也沒必要對我做什麼,繼續尋人就是。”
泰逢拱手答了聲是。拿著一張畫像便進了一間店鋪。
若一遠遠的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但見泰逢拿著一張畫到處打探,仿似在尋人的模樣,她拉了拉蒼霄的衣袖:“季子軒什麼時候有著緊的人了?竟會親自到嬰梁來尋?”
蒼霄搖了搖頭。
若一心道:嬰梁此地既不是妖族的領地也不是仙族的,歷來獨屬嬰梁主管理。可是嬰梁主素日向來與幽都走得近些,季子軒這麼悄悄的來……他要找的人定是對他來說十分重要。
可是,從來沒聽說過尋常宮主有什麼在意的人。倒是在來嬰梁的路上時,曾聽人說過尋常宮的四座金殿被一個彪悍的女人炸了三座……
彪悍的女人……
突然想到了什麼,若一猛的轉頭去尋找莫默的身影,而此時哪還找得到他!
若一心中的驚疑更重,她暗自算了算,覺得時間巧合得可怕。莫默肚子裡的孩子難不成是季子軒的?但……但這也太扯淡了吧,這麼點時間,他到底是怎麼勾搭上季子軒這種極品的!
而且……想到之前與子檀與她談的那一番話,若一的臉色也不由難看了幾分,如果這事情是真的……那恐怕打掉孩子會比想像中的要麻煩許多。
子檀將嘴裡的糖葫蘆咽了下去,道:“來之前,我曾得到消息說尋常宮的天書丟了。他今日來這兒,定是與這事有關。今日不便與他起衝突,既然他不是來找茬的,咱們也不用搭理他了。”
若一聽了這話又驚了驚,季子軒當初偷走了在寒玉峰白門之上的妖族天書,而今那本天書再次被偷了。是莫默幹的麼?可是她要那本天書幹什麼?
“咦?”子檀往後望了眼,奇怪道,“親家呢?”
若一流著冷汗乾笑兩聲:“哈……剛才我好像聽見他說內急,哈哈,正巧我也內急了……我去找茅廁,順便也找找他……”說著轉身就要跑,蒼霄卻拉住她的手。
“一起去。”
若一黑線,推了推他:“我去廁所你跟著幹嘛,我一會兒就回來了。真的!”
蒼霄一聲冷哼,顏若一每次想讓別人相信她的謊話時眼睛都會閃得異常明亮,這次也不例外。他正要戳破她的假像,若一突然踮起腳尖,在大庭廣眾之下對準蒼霄唇角狠狠一啄。
蒼霄瞬間就傻了。
若一趁著他愣神之時,甩掉他的手,一邊跑一邊揮手道:“我一會兒就回來!”
旁邊的子檀噗嗤一笑:“剋星,此真乃你的剋星!”
蒼霄回過神,摸了摸唇角又皺眉道:“季子軒在此,不能由得她亂跑。”
子檀笑道:“看住季子軒不就成了。”
蒼霄默了默,望了眼若一跑走的方向,終是長歎一聲:“當真是命中一劫。”
若一自是不管什麼剋星劫數的言論,她此時只想找到莫默,讓他好好將此間事端說個清楚。卻不料她才轉了個沒跑幾步,在一個小巷處一隻手突然伸了出來,捂住她的口鼻,將她拖進了一個陰暗的巷子裡。
“噓!”
若一聽出來人的聲音,點頭示意,那人也沒廢話,爽利的放下了手。若一轉頭罵道:“這都是怎麼回事!你今天最好給我交代清楚了,你到九州之後到底都幹了些什麼!”
此人正是不知什麼時候跑不見了的莫默。
只見他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終是歎了聲氣,老老實實的將她到九州之後的所作所為都說了個清楚。
若一聽後愣了愣:“所以,你是說,你也是給季子軒下了那個藥,然後用一晚上的時間將他累趴下了,第二天打暈了尋常宮一眾人,搶了天書,跑了?”
莫默睜著眼睛,點頭。複又補充道:“其實若是光比體力我定是贏不了他的,所以我還施了幾個小咒術。”
“那……那你搶天書做什麼?”
“他關了我這麼多天,我總得出出氣吧。況且,我初到這個世界,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那本書正好又什麼都知道,不是正能為我所用麼?”
若一扶額,無力的歎氣,這種失敗對於季子軒來說……應該是他人生中的奇恥大辱吧……若一想,就算莫默沒有偷走天書,季子軒也是不會放過她的吧。
莫默一邊抱怨,一邊又恨恨的瞪了眼若一:“還不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這麼沒出息的被抓到九州這種鬼地方來,我哪裡會招來這種事!”
若一默了默,
莫默頹然歎道:“我就放縱了這麼幾天,就那麼幾天!我本以為我和他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做這事兒完全沒有後顧之憂的……沒想到還真的就有了……不行,現在不能拖了,我這就去買點藥吃了,趕快把這小東西除掉,顏若一,你給我打好掩護……”
若一的表情逐漸凝重起來:“莫默,這孩子怕是不能打了。”
莫默呆了呆:“為什麼?”
“上次子檀給我提過,季子軒的真身是九尾白狐。”
莫默驚異的一瞪眼:“他也是狐狸!難怪我覺得蒼霄身上的妖氣和季子軒這麼相像。可是那又怎樣?”
若一艱難的開口道:“九尾白狐的幼子與母體的聯繫非常緊密。若是打掉孩子,只怕你也會……”
“死?”莫默這個音吐得頗為寒涼。若一凝重的點頭。
莫默將眼睛眨了半天,仰天一笑,倏地伸手掐住了若一的脖子:“你這混蛋丫頭,沒哪一次能吐出什麼好消息來!我今天就先滅了你這張烏鴉嘴!我先滅了你!”
若一被搖得頭暈眼花,她翻著白眼抖著手堅定的指著一個方向。
莫默怒氣未歇,抽空往她指的那個方向望去,瞬間便呆了——季子軒竟帶著他那兩個屬下尋到了這邊。只是他現在還未注意到這個陰暗的小巷。莫默手下一松,下意識的想溜,若一卻逮住了他,悄聲道:“你是男人!溜什麼溜!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
莫默果然不動了,連髮絲都幾近僵直。
季子軒的耳廓微微一動,像是辨認出了若一的聲音,他身子稍稍向若一所在的地方偏了一偏。
兩人的汗毛一豎,若一探出個腦袋往後尋找著蒼霄的身影。她見蒼霄正在後方不遠處靜靜的關注著這邊,心中的石頭頓時落了落。她悄悄拍了拍莫默的手,示意他不用擔心。這一摸才發現,莫默的手冰涼得嚇人。
這個女巫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何時被誰嚇成這副德性過……難道,是因為他們九尾白狐家的孩子們都有什麼莫名其妙的能力麼……
“顏姑娘。”季子軒溫和的一喚。
兩人身上的皮又是一緊。
若一下意識的跨上前一步將莫默護在身後,強自鎮定道:“什麼事?”
“不過是問候姑娘一聲罷了。”
若一皮笑肉不笑的敷衍道:“托你的福,我活得甚好。”
季子軒溫和一笑:“我想也是,看來蒼霄對你倒是越來越在乎了,上哪兒都不忘給姑娘派個護衛。”
若一將莫默的手緊緊一握,心中恨恨道,不是說他瞎了嗎?這麼敏銳的感覺哪像個瞎子!她目光掃到慢慢走過來的泰逢身上,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她冷了眉目,諷笑一聲道:“是啊,難不成還要給敵人害我的機會麼?”
季子軒聽了這話依舊笑而不語,倒是泰逢的臉色冷了一冷。
“哼。”若一高傲的一仰頭,做怒氣衝衝狀,給泰逢甩了個白眼,拉住莫默的手走出小巷,往蒼霄所在的地方走去。
道路有點擠,他們經過季子軒的身邊時與他靠得非常近。季子軒的眸光依舊定定的盯住方才那個小巷。眸中無光,是真的眼盲。
即便季子軒的表情和動作沒有半絲不對,莫默的手依舊在微微顫抖,他此時的身高與季子軒差不多,當他們擦肩而過時,風撩起莫默幾許披散的髮絲,髮絲劃過季子軒的肩頭……
突然一隻手搭上莫默的肩頭,莫默渾身一僵。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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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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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6 08:27 AM
42、第三十八章 ...
莫默頓下腳步,心中一陣巨跳,他深吸一口氣,穩住自己的情緒後,方才僵硬的轉過頭去。只見一隻裹著繃帶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他心裡一松複又是一緊,隨即戒備的盯著來人。
這人卻是雲渚,他放開莫默,盯著若一道:“我尚有話問姑娘一句。”
若一奇怪道:“什麼事?”
“千素……”雲渚微微皺著眉,“你可知千素現在何處?”
此話一出,不但連泰逢面露不贊同的神色,連季子軒也微微挑眉。仙妖相戀本是禁忌之事,雲渚現在竟然當著季子軒的面提起了千素,想來心中的擔憂定已是無法收拾了。可是千素卻……
若一沉默了幾番,不知如何開口,是該按著千素的意思一直把這事兒隱瞞下去還是就此告訴他呢?
莫默暗自拉了拉她的手,示意若一趕快離開。
若一掃了一眼泰逢和季子軒,終是開口道:“千素……走了。”
“可曾有道明去了哪裡?”
奈何橋,黃泉路,輪回往生……若一將這話咽入腹中,搖頭。
雲渚眸中的神色暗了暗。
“不過千素她說,希望你以後過得快樂。其實……”若一想到那晚雲渚一劍刺入千素心窩時的場景,她不由長歎口氣,“你心中應該也明白,這樣才是最好的。”
聽了若一這話,雲渚一聲苦笑,道了聲多謝,便再沒說什麼了。
莫默拉著若一趕緊往蒼霄那方走。
泰逢望了眼若一離開的身影,對雲渚道:“你還在對那個小狐妖念念不忘?”
雲渚搖頭,泰逢冷哼一聲,還要說什麼,季子軒卻開口了:“泰逢,罷了。情之一字本就不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況且如今那小狐妖已經自行離開,而雲渚是個明曉大義的人,該如何做自是不用你我多說的。”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通了情又達了理,叫雲渚無話可說。季子軒接著道:“倒是顏若一身邊的那個護衛……泰逢你給我說說他長什麼樣兒。”
泰逢道:“精壯的青年,身姿挺拔,面容清俊,穿著黑色勁裝,一副劍客的打扮。”
“精壯青年?”季子軒喃喃著,複又問,“此前可有在妖族見過?”
“似乎沒有,不過妖族近年來的士兵增加了許多。我有所遺忘也說不定。”
季子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主上,今日可還要再尋?”
季子軒默了半晌,眉頭一皺突然道:“泰逢,我為何要親自來嬰梁此地尋那個古怪非常的女子?”
泰逢被這話問得一怔:“自然是因為她偷走了宮中的天書還對主上……”泰逢斟酌了一下言語,“對主上施以毒手。理當受到懲戒。”
“是麼?”季子軒本也是如此以為的,待他抓住莫默之後一定要讓她嘗嘗刮肉剔骨之痛。但是腦海中卻竄出個囂張跋扈的聲音:“軒軒,今晚你就從了我吧。”會有這樣聲音的女子,他突然不捨得拔掉她的舌頭。
如果抓回去,他連懲罰都不捨得了,那為何還要費盡心思將她抓回去?至於天書……該知道的他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現在不論是丟了還是還給妖族都無妨。而且如今仙族事務繁多,一要抵禦妖族,二要取信於人族,三要除掉越來越多的魔氣怪物,他實在不該在嬰梁花費時間四處打探,只為尋一個給過他難堪的女子把那份面子要回來。
這樣舍本取末的事,一點兒也不像他幹的。季子軒這樣想著:那就放過莫默罷。
“主上,今日可還要尋?”
當泰逢如此問他的時候,他又沉默了半晌,最後吐出來的竟是一個連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尋”字。
泰逢恭謹答了聲是,季子軒又叫住他:“若是今日再尋不到,就回去吧。”
莫默,就當她是一個來尋常宮偷過東西的小賊好了。
季子軒不知,此時的若一也把莫默當做一個去尋常宮偷過東西的賊,只是……
“偷心賊啊!”若一搖頭晃腦的感慨著。莫默撇了撇嘴,礙於蒼霄和子檀都在,沒有答話。
蒼霄斜了若一一眼:“你和他都說了些什麼?”這個“他”自然是指的季子軒。
“我和他能說什麼,無非就是客套幾句互相冷嘲熱諷一陣,又打不起來,倒是那個雲渚,我本以為仙族的人都修得一副沒了人性的模樣,沒想到還有癡情人在。”
蒼霄挑了挑眉,想起那個將自己內丹渡給雲渚的小狐妖,難得生了幾許興致:“那個男子可是知道了?”
若一搖頭:“季子軒和那個陰陽怪氣的泰逢在,我哪裡敢說。”
“你即便不說,他自己也能察覺到。”蒼霄道,“妖怪的內丹在他體內,氣息與他修的仙術皆不一樣,他現在受傷未愈尚不能感知,過不了多久……你便等著他來找你吧。”
若一歎了口氣,忽然想起了什麼,湊近蒼霄問:“霄狐狸,你說季子軒會不會動情呢?”
蒼霄霎時露出非常不屑的表情。莫默尖著耳朵細細聽著,子檀在一旁只管吃糖葫蘆。
若一見蒼霄這副表情,挑眉道:“不會嗎?但是像你這樣的大冰山都動情了,他為什麼不能動情?”
若一這話說得直白,鬧得蒼霄耳根微紅。子檀美美的咽下一嘴的糖葫蘆道:“霄兒是天生的鋸嘴葫蘆,性格又悶又冷半點兒也不像我們九尾狐狸家的孩子,倒是那個季子軒此物,頗得九尾白狐的風範,美麗強大,而且極具魅惑性,能言善道。”
“檀兒……”蒼霄無力扶額。
子檀不理他,繼續道:“若一你可知季子軒有的那些東西,既是九尾白狐的優點,也更是一種缺點,因為極具魅惑,迷惑別人的同時也迷惑自己,使自己沉溺於紅塵俗世之中無法自拔,這也是九尾白狐常常渡不過劫數的原因,而霄兒的清冷正好使得他能更專注的去專研術法,他能渡過前面八十劫,天生靈力強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他能更用心和專一。”
若一似懂非懂的點頭,也就是說蒼霄性格上的缺陷反而成了他成功的要素!若一用手肘碰了碰蒼霄的手臂,小聲道:“霄狐狸,你運氣也太好了點兒吧。”
蒼霄一聲苦笑也小聲道:“在碰見你之前大概是的。”
若一恨恨瞪了他一眼,卻沒有去思考這句話的深意,對子檀道:“可是,這和季子軒會不會動情有什麼關係呢?”
“唔,他斷了自己的情根。”
若一和莫默聞言一怔,莫默搶問道:“為何?”
“誰知道呢!或許他是為了追趕上蒼霄這個哥哥的腳步吧。”子檀嘴裡包著糖葫蘆,語言說得含混不清,但是語氣依舊淡淡的,“季子軒如果沒有出生在有霄兒的那個時候,或許他也會成為九尾白狐族中一位十分優秀的王。”
莫默垂眸沉默。
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的人,一直比自己要強大許多。可以想像,那時候的季子軒在幽都的生活定是十分難受的。不管他再如何努力,總有一個人憑著天賦異稟站在他頭上,所有的光輝都被上面的人接走。
所以……最後才不甘心的反叛了嗎……
一時間大家都有點沉默。隔了好一會兒,若一才開口問道:“如果,嗯,我是說如果,如果季子軒有了孩子,也是一隻九尾白狐,那妖族會收留他嗎?你看,九尾白狐一族不是一直血脈稀少……”
“顏若一。”蒼霄冷冷開口,“妖族向來不接受任何背叛,即便是背叛者的子孫,他一定會被世代驅逐。”
莫默的臉色微微白了幾許。
蒼霄接著道:“而且,季子軒若是有了孩子,他只會比我更快的將那孩子殺掉。”
若一顫抖著問:“為什麼?那不是他的孩子麼?”
“仙族容忍不了一個妖族的孩子在尋常宮生活,更不會容忍一隻九尾白狐做族長。所以季子軒必定會斬草除根。”
蒼霄的話語帶寒涼,聽得若一一陣心冷,她轉頭去看莫默,卻見他表情半分未變,好像他們剛才所說的話與他半分關係也沒有。若一也拿不准,現在的莫默到底是在偽裝。還是他真的一點都不在乎那個孩子,更不在乎季子軒?
若一低下頭,喃喃道:“可是,我還是覺得他動情了……”
回到嬰梁,蒼霄和子檀一離開,若一便抓住莫默低聲問:“現在你怎麼打算?”
莫默直直的盯著若一,眸中沒有半絲猶豫:“打掉孩子,死。不打孩子,生出來後也是死,左右都一樣,我自然得選個稱心如意的死法。總之不管怎麼個死法,都不能讓別人稱心如意去了。”
若一聽得一陣抽搐,這種時候也只有莫默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了吧,若一無力的問:“所以呢?”
“我決定,找個地方生了孩子,然後把小混蛋東西扔去尋常宮我就施法回去。坑死他爹。”
“你……你要做拋夫棄子的勾當?這樣……這樣……”
“我是莫默,這樣做也是理所當然的。”
若一默了一會兒,認為“我是莫默”這個理由當真絕妙:“可是,你現在只有半個月的時間了,怎麼可能生得出來。”
“顏若一,你別搞錯了,半個月只是我能安然無恙的待在這個世界的時間,半月之後,我給自己設一個結界,也不過就是每天耗點兒靈力的事,我還不信來這異世生個孩子就能難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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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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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6 10:25 AM
43、第三十九章 ...
莫默那話雖說得霸氣,可是自那天之後,偶爾的出神發呆依舊洩露洩漏了他內心的不安和焦灼。更讓莫默焦慮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懷的是一個什麼東西……
他生出來的會是一個正常的嬰兒,還是一隻毛茸茸的狐狸,他會懷孕多久,會有什麼樣的症狀……
他也曾悄悄翻開過那本傳說中的天書——其實不過就是一個會說話的小老頭人臉印在上面。莫默對他一番詢問,卻發現那個小老頭對這件事全然不知,說什麼異世的人類與九尾白狐相結合的事從來沒發生過,生出的孩子會是什麼樣不可預知。莫默氣得將小老頭的臉折成紙飛機扔了。
得虧若一恰好路過門口,一手將哭得一臉血的老頭抓了回來。
這兩日若一左右打探了不少關於九尾白狐的孩子會如何出生的事,這才知道,原來九尾白狐這個種族實在是一個不一般的種族。
他們的孩子居然是憑力量的大小來確定長相的……這實在是一個混蛋的規則。
若是父母的力量不幸弱了那麼點,那麼這個孩子此生的長相便只有抱歉了。但好在九尾白狐這個族群就不是一個能弱到哪裡去的種族,所以他們的子孫,例如蒼霄,例如子檀,例如季子軒,都長了一副魅惑世人的臉。
而九尾白狐的孕期也是不一樣的,越強大的出生得越早。比如說蒼霄,他母親只懷了他三個月便生產了。九尾白狐出生之後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歷劫。
說到這個,若一頗為頭疼,歷劫不但是讓孩子歷劫,更是讓母親歷劫。彼時幼兒新生,母親自然也是虛弱不堪的,那些劫雷不長眼的劈下,若是沒有父親在旁邊幫扶著,母子多半都得是個灰飛煙滅的下場。
而莫默這種情況若是讓孩子的父親在旁守著,只怕是會灰飛煙滅得更快一些……
彼時該如何是好?
“我得走了。”回到嬰梁後的第三天,莫默找到若一悄聲道,“再拖下去指不定現出什麼行來。”
若一急道:“不行!你一個人怎麼走!回頭路上出什麼事兒,你又沒個人照應……”
“囉嗦什麼!”莫默一揮手道,“跟個娘們似的!”
若一面無表情的望他。莫默這才回過神來自己說了什麼,他無力扶額:“行了行了,我是莫默能出什麼事兒!”
若一向來是很好說話的,但是在這件事上她態度卻很強硬,她抓住莫默道:“這裡是九州,什麼都沒個准,你現在就是揣著個炸彈在活,哪方都容不了你,你一個人哪有你說的那麼厲害。”若一長歎口氣,“莫默,這麼逞強又是何必。”
這句歎息的言語似乎戳到了莫默的隱痛,他眸中的神色空了一空,一眨眼複又堅強如初。他冷聲道:“我的事你少管,跟自己的男人過去吧!”
說罷轉身便走。此時若一也怒了,她一把拽住莫默:“不行!說不行就不行!”
“顏若一。”莫默失了耐性,皺眉道,“我說你今天抽什麼母豬瘋!放手!”莫默將若一的手狠狠甩開,轉身大步邁開。
顏若一此人,如果沒把她逼到份上,她是溫和到有些猥瑣的一個女人,但是,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而若一咬起人來則是一死不鬆口的萬年王八。
“你站住。”
莫默哪會理她。腳步半分未停。
“你妹的!”若一一聲喝罵,幾步沖上前去抓住了莫默的衣襟,莫默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將若一拉著繞了一個圈:“久了沒收拾你,反了還!”若一不甘示弱對準她的手腕便是一口,表情猙獰,咬得毫不留情。莫默一聲痛呼。狠狠的掐了一把若一的胳膊。若一痛極,這邊咬住不鬆口的同時又伸手揪住了莫默的頭髮一陣癲狂的撕扯。
此時,兩人身為女人的本質都表現得淋漓盡致,抓、撕、咬、扯、撓無一欠缺。兩人依依呀呀叫著一片混戰,一時也不知是誰拌著了誰,兩人互相拉著在地上滾做一堆。打得塵土飛揚風雲變色。
“這是在做什麼?”
一道冷淡的聲音插了進來。在地上滾得忘我的兩人動作一頓,望向院子門口。
只見蒼霄立在那方,眸光冷颼颼的盯著他倆,隔了好久倏地一聲冷笑:“哼,兄妹情深?”
若一躺在地上,兩隻手死死的抓住莫默的頭髮,嘴裡呼哧呼哧的吃力喘氣,但還是緊鎖著牙關不鬆口。
莫默壓在若一身上,一手被她咬著,一手掰著她的下巴。他見蒼霄來了,打算停戰議和,但是若一依舊不鬆口。莫默大罵:“你是屬藏獒的麼!你是藏獒麼!”
“唔嗯嗷,唔捂嗷。”若一如是解釋。
莫默怒火更甚:“說人話!”
蒼霄自門口走進來:“她說嘴僵了,松不了。”一邊說著,一邊蹲下身子,在若一頸邊一點,若一的嘴立時就松了。莫默趕緊將手腕拿出來,上面一個血淋淋的牙印看起來好不駭人。
若一拉著蒼霄的手臂站了起來。
她臉上被抓的痕跡也不少,嘴上染了莫默的血,紅似吸血鬼般。而莫默的頭髮被扒得猶如雞窩,一張臉比唱戲的還花,衣服更是亂成一團。
“顏若一。”莫默理了理自己的頭髮,複正色道,“你收拾好自己就行了。我的事情自會處理,不用你管。”
“怎麼處理?”若一一聲冷笑,“你現在能給我說出一套可行的方法,我絕不攔著你。”
莫默沉默。半晌後他望著若一:“你就有什麼方法了?”
“沒有。”若一答得乾脆,莫默一聲嗤笑。音還未落又聽若一道,“但是我會幫你,就像你追到這裡來一樣,不管不顧,只為了過來幫我,不讓我受半點欺負。今天若是咱兩的位置換過來,你會就這樣放我走,讓我獨自面對這些事嗎?絕對不會!莫默,我沒有靈力,不會術法,但是我也同樣捨不得你受半點欺負。”
莫默的眼眸柔了柔。若一接著道:“所以在有可行的辦法之前,別急著走好嗎?”
莫默盯了若一半晌,長歎一口氣道:“顏若一,你的懷柔戰術才是最可怕的。”
知道莫默答應了自己,若一笑道:“你不是常說要及時行樂麼,何必要為了以後發生的事而讓現在的自己苦悶,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候若真是天命如此,大不了就是兩眼一閉不睜的事,咱們家莫默可不是那樣軟腳的角色。”
這番話談完了,天已經黑了下來。莫默回房休息,若一則陪著蒼霄到嬰梁後山去散了散步。
蒼霄一直沒問若一到底出了何事,若一也不說,他們只是相互拉著手,一步一步看著雙月閒逛。
走上後山的亭子,望見石桌上擺的東西,若一愣了愣,抬頭看蒼霄。蒼霄望著雙月道:“每日一碗。”
若一大大的咧嘴,坐下,用一旁的筷子戳了戳碗中有些發烏的面塊,她直接忽略了食物不正常的顏色,問:“為什麼是面塊?”
蒼霄耳根微微一紅,默了一會兒,解釋道:“是麵條。”
“可是明明就是面塊!”
蒼霄眸中劃過一絲不被領情的惱怒,他道:“在這裡放了太久,糊做一堆了。”
若一心道,原來他是做好了清湯掛麵,放在這裡之後再去找自己的,想來是想個自己一個驚喜,沒想到她和莫默居然說了那麼久,耽誤了時間。蒼霄……
蒼霄見她不動,伸手將那碗“面”端了過來:“不要就倒掉。”
若一趕忙起身將他的手摁住:“誰說不要了!不准倒!給我拿過來!”
蒼霄端著面,斜眼望她:“會吃完?”
若一見他這副神色,噗的笑了:“霄狐狸,你就是一個傲嬌!”她伸手搶過面,“會吃完,我會吃完的!”不料手一滑,碗整個扣在了桌子上。
“呃……”
蒼霄臉色青了青。
“我真心不是故意……”若一一邊說著,一邊將扣過去的面碗翻過來,而翻過來的那一瞬間,若一虎軀一僵,“這是什麼?”
那碗烏青的面依舊貼在碗上,半分未灑。
倒杯不灑麼……
蒼霄盯著那碗面,臉有點黑。若一的臉更黑,沉默了半晌,若一顫抖著指尖指著蒼霄,控訴道:“你是想毒死我再去找一個麼?”
“顏若一……”蒼霄瞪她。
“噗!”看見蒼霄的臉色,若一終是憋不住,捧腹大笑起來,“霄……霄狐狸,啊哈哈,你,你的臉色,和這碗面哈哈,真是一模一樣,哈哈哈!”
蒼霄氣得拂袖而去。若一忙捉住他的長袖,憋了半天才止住笑。
她看見蒼霄藏在衣袖裡的手,指尖紅腫的痕跡如此明顯,感到心疼之餘,又覺得有些細碎的幸福。
蒼霄背對著她,似乎在生悶氣,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若一一聲輕歎,從他身後環抱住他:“霄狐狸,這世上就只有我一個人敢這麼對你了吧。”
蒼霄一聲冷哼。
“我知道,也只有我才能吃到你煮的面,也只有我才敢吃你煮的面。”若一聲音柔了柔,“霄狐狸,我現在很滿足,萬分滿足。在一個多月之前,我從來不敢想像我們還會這樣在一起散步,談話,相互打趣。我真想永遠都這樣下去。”
蒼霄沒有說話,只是將若一的手包入掌心。
雙月的光華流轉,灑在兩人身上,若一靜靜聽著蒼霄的心跳,感受到他身體傳過來的溫暖,一陣微涼的夜風劃過:“蒼霄。”若一忽然道,“有件事我還一直沒問你!”
蒼霄轉過身來,挑眉看她。若一氣勢洶洶的戳了戳他的胸膛,佯怒道:“兩百年前,我被綁到寒玉峰上的時候,你死哪兒去了!”
“我以為你不在意以前那些事了。”
“不在意,但是一定要搞清楚!”若一又使勁兒戳了戳他,“你知道寒玉峰上有多冷麼?你知道我怕成什麼樣子了?你知道當時擺在我脖子上的刀只要稍稍偏一分,我就會屍首分家麼?我等你等得都絕望了,你幹嘛去了!”說到這裡,若一還是滿肚子的委屈,不解恨的錘了他一拳。
蒼霄默了默,垂眸道:“當初季子軒叛變的那場戰爭,子檀本是想與對方同歸於盡,吸納了戰場上的所有毒氣,結果還未完成便被對方封印了起來。兩百年前,子檀清醒之後,被封印的毒氣也一同蘇醒過來,那時……我正在幫子檀清除毒氣。我只道季子軒的人斷不敢傷你性命,並不想你竟會做得那般絕決。”
“那時我又不知道你和子檀的關係,要是我為了另一個男人這樣對你,你待如何!”
蒼霄眸色一寒:“你敢!”
“你都那樣做過了,我又有什麼不敢的!”
空氣靜默了半晌:“是我不對。”蒼霄認錯,若一又狠狠打了他一拳,盯著他沒好氣道:“你在鬼哭河裡找了我三個月?”
蒼霄點頭。
“你真蠢!要是我真掉進去了,第一天你找不到,我屍骨都腐蝕完了,你豈不是更找不到了!蒼霄你只是不相信我會死對嗎?”
他沉默。
“你入魔也是我害的?把幽都改成無思也是因為這個?”
這次不待蒼霄有所反應,若一一頭倒在蒼霄胸口,悶聲道:“真是個鋸嘴葫蘆。都是你自己找的虐!”
“若一姑娘!若一姑娘!”一道女聲遠遠的傳了過來,若一自蒼霄懷裡抬頭,望向聲音傳來的那方。
淺芙快步走到亭子裡,對二人草草行了個禮道:“月凰師姐醒了,吵著要見姑娘,主子派人來尋姑娘過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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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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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6 10:46 AM
44、第四十章 ...
月凰自從上次在對紅蓮一戰中受了重傷後,便一直昏迷到現在。其間嬰梁主不知操了多少心思,而今她醒了,一沒在意她和嬰梁主之間的糾葛,二沒有拼命的要去尋“成昊”,卻吵著要見若一,這可是個什麼道理?
蒼霄和若一隨著淺芙趕到月凰修養的地方時,子檀正和嬰梁主在院子外面說話。
嬰梁主抬頭望著子檀,沒好氣道:“你來做什麼?回去回去!少給我添亂子。”
子檀一挑眉,笑道:“聽聞月凰小師妹醒了,我特意來瞧瞧,師父您擺出這副趕人的姿態……是怕我說漏什麼嗎?只怕是我什麼都不說,人家對你的想法都是心知肚明的。”
嬰梁主的臉色青了青,子檀搖頭道:“我瞧著月凰師妹是個頂機靈的人,以師父您以前那副風華絕代的模樣,她再如何也斷不會躲著你跑的。但是她卻躲著您這麼多年,定是知曉你的心思——你比她長上那麼多年歲,也不會是真心喜歡她,無非就是因為她是這世上最後一隻凰鳥,你想與她一起將鳳凰的血脈延續下去罷了。”子檀望瞭望如黛的遠山,“然則鳳凰一族終是凋零了,即便是你們結合,生下子息又如何,最後……”
“哼,少和老子說這些屁話,若是等到你們九尾白狐一族子息滅絕的時候,我看你還能不能說出這些來。”嬰梁主揮著肉乎乎的手,頗為不耐道,“滾滾,凰兒才醒,沒精力和你這陰險的丫頭折騰。你要問什麼自己去問你那能耐大的弟弟去。”
子檀還要說什麼,但見若一牽著蒼霄的手走了過來。她一聲淺笑:“當真是能做我弟媳的人,萬事都是順著我心意來的。”若一還不知發生了什麼,子檀笑得頗為親切的過來將她挽著,“弟媳,我且一同陪你進去看看我的小師妹。”
嬰梁主急道:“不行不行!”
子檀腳微微一偏,對準嬰梁主圓滾滾的屁股一踹,將他當做球一般踢到一邊。
若一望著狼狽的越滾越遠的嬰梁主,嘴角抽了抽……喂,好歹那曾經是你師父……子檀恍若不知一般,和藹可親的笑著,將若一半是拽半是拖的弄進了屋裡。
屋中鋪著茸茸的地毯,踩上去半點聲音都沒有。空氣中飄著許靜心安神的清香。月凰躺在裡塌的床上,一位醫女正伺候完她喝藥。她察覺到有人進來,抬眸一看便見著了若一,頓時雙眼淚一含,“嗚”的一聲竟哭了出來。
若一被哭得寒毛豎了豎,忙上前勸她:“好生生的,看著我哭什麼?”
“小,小一一,我有沒有傷到你哪裡?”
若一這才想起,之前月凰被魔氣附身,對她進行了一番玩命的攻擊。若不是有蒼霄護著,她現在只怕真會躺在棺材裡面讓人哭上一哭。
“沒事。”若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經打經摔,防水防毒。這身皮囊結實的很!”她替月凰抹了抹淚,“倒是你……在嬰梁下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那樣?”
月凰靜了一會兒定定的望著若一道:“我尋著成昊了。”
此話一出,眾人都默了默。
月凰道:“他穿著一身鮮紅的大袍子。但是任我怎麼喚他,他都不答應。”
因為他根本就不是你的成昊。若一的唇動了動終是把這話咽了下去。
“後來我追上去,他轉過來看我,我仍記得他的眼睛腥紅腥紅的,十分駭人,我以為他受了什麼傷,卻不想那時他……”月凰聲音沉了一度,“他竟是在對我施術。我不知自己身體裡何時藏了魔氣。他竟用那絲魔氣來誘我入魔。那時我腦子裡只有一個聲音,催促著我趕緊上嬰梁來,來殺了你……後來,你們都看見了。”月凰身子微微顫抖起來,“我清晰的知道我在做什麼,可是我停不下來。小一一,對不起,對不起,我竟然這般沒用……”
子檀眉頭微微一皺。眯起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
若一忙摟住月凰的肩安慰道:“沒事沒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而且要論過錯的話,當是我的過錯才是,你身上那股魔氣應該是九蠻的,當時九蠻內丹已破,魔氣急於尋找一個宿主,而你又正好出現,它才竄入了你的體內。最後才讓紅蓮有給你施術的機會。”
“但是,這始終都是成昊做的……”
若一深深吸了口氣,道:“月凰,雖然我很不想這樣說,但是而今這個紅蓮已經不是你所認識的成昊了。他……他更像是一個魔氣積聚起來的妖怪,又或許,他只是與成昊長得相似而已。”
“他一定是成昊。”月凰十分的肯定。若一張了張嘴,不知該怎麼勸。蒼霄忽然道:“鳳凰生來便會追魂之術,她既然如此肯定,不管那紅蓮現在是個什麼東西,但他的魂魄一定是那個男人的。”
子檀道:“然則天生萬物,不論什麼東西都是有自己的魂魄的。也就是說,一個魂魄必定會有自己棲宿的身體。不管是一朵花或者塊石頭。但是魂魄卻斷然不會宿在魔氣這種無形的力量之中。”
若一忽然想到那天與紅蓮爭鬥之時,莫默一刀劈砍了他的身子,他卻化做一團黑氣,半滴血也沒流。
“紅蓮沒有肉身,他的身體只是一團魔氣聚在一起的形狀。這是絕對不合理的。這種不合理之所以能存在,我只能想到一個理由……”子檀神色凝重道:
“有人鎖了他的肉身,強自奪了他的魂魄,將他的魂魄嵌入魔氣之中,使魔氣得以凝聚,化作人形。”
眾人的臉色變了變。
若一腦中那副奇異的畫面再次閃過--他被死死釘在牆上,鮮血流盡,淒慘的向她伸手:“救……救……”若一臉色微微一白,難不成那個時候,他是在向她求救?
那個被釘死在牆上的,是紅蓮的肉身,亦或者說是成昊的轉世?
子檀接著道:“魔氣只會越來越多的附著在魂魄之上,久而久之他必定會化作一個魔氣凝聚的怪物,不死不滅,呆滯木訥,最可怕的是,他只會聽令與那幕後之人。彼時,那幕後之人若是想做些什麼,九州怕是會有一場天大的劫難。看來,這魔氣橫行之事,恐怕比我們想想的還要複雜。”
蒼霄皺眉點頭:“只怕是那幕後之人早有預謀。”
若一聽罷這些話,腦子裡亂哄哄的一片。一些似有關聯又好似全沒關聯的片段撞入她的思緒中。
兩百年前那些魔氣破土而出,熏池身死。蒼霄與她說過,曾有個魔氣化作的黑衣人上幽都過他。蒼霄入魔,被封印。九蠻破開上古封印再現人世。月凰在這兩百年中尋便天下找不到的戀人,卻以這樣的模樣出現。送她再回這個世界的那個老頭的那些話。還有她身體中莫名其妙出現的能封魔的力量。最後停留在腦海中的卻是那個神秘的蒙面人清脆作響的銀鈴聲……
“若一。”蒼霄一聲輕喚,嚇得若一一個激靈,恍然回神。蒼霄蹙眉:“在想什麼?”
“我……方才想到了上次在迷霧中……”
“混蛋丫頭!”門被大力的推開,嬰梁主一聲喝罵,晃著兩條肉腿,顫巍巍的走了進來。他一路走得踉蹌,頭上身上沾了不少的泥土雜草。仿似才從雞窩中爬出來一般,“老子是你能踹的麼?是你能踹的麼!”
一屋子的人表情還甚為凝重,嬰梁主似沒察覺到這種氣氛一般,看見月凰睜眼盯著他,頓時雙目淚一包,嘴抖成了波浪狀,身型矯捷的蹦躂到了月凰的床上,一頭栽在她的胸口上亂滾亂蹭吃盡了豆腐:“凰兒凰兒凰兒!他們……他們欺負我……”
蒼霄覺得此景不堪入目的扭過了頭。若一嘴角抽了抽。月凰額上的青筋也跳了兩跳。子檀輕歎一口氣,動手拎住嬰梁主的後領,將他從月凰的身上撕下來。她淺笑:“師父。”
嬰梁主左右掙扎:“放開我,放開我……”
“你真是個為老不尊的東西。”子檀一邊說著,一邊走到窗口,將他像垃圾一般隨手一扔。將窗戶扣上,緊接著在房間外施了個結界,任嬰梁主如何拍打吵鬧也進不來了。
被他這麼一打岔,若一一時也忘了方才自己想說什麼。她拍了拍月凰的肩道:“你現在才醒,別想那麼多了,好好歇息。夜已深了,我先回去了。”
月凰點點頭,神色很是憂傷。
三人走出月凰的房間時嬰梁主已放棄了敲打門窗。許是回了自己的寢殿。子檀道:“霄兒你且與我來,我有事與你商量。”
道別兩人,若一獨自走回房間,才跨進小院子的門,便聽見莫默屋裡一陣桌椅倒地的聲音。她驚了一驚,忙沖了進去,將蠟燭一點,粗粗掃了一眼,卻沒有看見莫默。她正在著急,忽見一個人影趴在桌子下面,懷中不知抱著一個什麼東西。
“莫默?”
那人轉過頭來望她,一臉菜色。這莫默卻不是若一素日看到的莫默,而是女人模樣的莫默。若一怔愣著問:“你……怎麼了?”
“顏若一。”她聲音很是沙啞,“我……嘔!”一句話還未說完,她又轉過頭去抱著那個痰盂一陣掏心掏肺的幹嘔。
若一顫了顫:“孕……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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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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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6 10:49 AM
45、第四十一章 ...
傻傻的望著莫默一陣幹嘔後,若一問:“很痛苦?”
而莫默只是報以一聲慘笑。這還是若一頭一次見她這般任命淒涼。若一將她從桌子下拉出來,又扶好椅子讓她坐下道:“難受往桌子下麵躲就好了?”
“躲你妹。痰盂在桌子底下,我沖過去吐的時候撞翻了燈和椅子,然後你就進來了。”她粗粗喘了幾口氣指著自己肚子道:“這貨不是坑爹,擺明瞭是森森的坑娘!”
若一不厚道的笑了。
莫默表情卻忽然一僵:“等等。”她沉凝道,“我到九州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滿打滿算,懷上孩子的時間也就二十來天,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孕吐?”
若一想了一會兒道:可能是他們九尾白狐的特性影響吧。我曾打聽過,他們的孩子,越是強大出生得就越早。而且他們的孕期之間好像沒有孕吐一說。你會這樣,也許是因為體質特殊的原因。”
“照你這麼說,這貨可能還會‘早產’?”
若一點頭:“唔,以前我嫂子懷孕的時候曾對我說過,大多數女人孕吐應該在懷孕之後的第四十來天。而你這二十天就吐了,推算下來,這孩子怕是會提前一半的時間出生。”
莫默抽了抽嘴角:“所以是五月懷胎?”若一心裡也不確定便沒有答話,莫默正色道:“我頭一次如此憎恨懷孕這活是由女人來幹的。讓男人用菊花來辦事不是更好麼?”
“莫默……你這話倒是說到我心坎裡去了。”
兩個女人暢想了一番由男人懷孕生子的美好生活,最後還是坐下來慢慢探討現在該如何是好。
“照這個生猛的趨勢發展下去,我肚子隔不了多久就能看得出來了。”莫默撚了一個法術,瞬間又變回男兒身:“顏若一,你讓我等你想出辦法來才走,現在不是我不等,而是這肉團子等不得了。要是你家男人知道我這肚子裡裝的是什麼,以我現在的靈力和他打絕對是個一屍兩命的下場。明日我就收拾包袱走。”
若一皺眉沉默。
莫默道:“別攔我,你要是真想幫我,就多給我偷點錢出來。”
“莫默……”
“都跟你說了別他媽的攔我!”
“誰他媽要攔你了!”若一怒道,“你要走,明天我和你一起。”
空氣靜默了一會兒,若一歎了口氣道:“這孩子除了生下來,別無他法。現在如果只是蒼霄要殺這孩子,我大可拼了命的護著他,但是我攔得住蒼霄卻攔不住子檀……上次我見她提起季子軒時的眼神,冷凝狠戾……除了離開,我想別無他法了。你有現在懷著個肉團,做什麼都有些不方便,我陪著你至少有個照應。至於以後的事情……咱們現在先渡過這一難再說。”
“蒼霄能放你走?你脖子上的那個印記可是個催命的炸彈。”
若一摸了摸耳後的印記,“蒼霄……我自會有辦法,你不用擔心,總之咱們明天就離開。”
莫默突然起身,快步走到床邊,上床躺下,她用被子裹住自己,過了半晌才悶悶道:“顏若一,你不重色輕友,但別指望我感謝你。”
真是個嘴硬的死鴨子,明明聲氣都不穩了。若一道:“是是,你可不是為了我才被拖累進這種事情裡面的嗎,我應該的。”
“知道就好……”
若一無言退出了莫默的房間,望著月色呆了一會兒,轉身離開,卻沒往自己的房間走,反而又出了院子,去了蒼霄的住處。
她到蒼霄的房間時,蒼霄還未回來,想來是還在與子檀議事,畢竟到目前為止發生的這些事都太過詭異,就像背後有一隻巨大的黑手,在慢慢推著事態前進。
紅蓮的肉身被鎖死,魔氣附與他的魂魄之上。斷不會是他自己做的,那做這事的人到底,他還想做什麼……
今晚實在發生了太多事情,若一累極了,她趴在蒼霄的書桌之上,想著這些事情慢慢便睡熟了。
當蒼霄披著一身月華回來之時,便見著若一趴在書桌之上睡得香甜。他輕聲走到若一旁邊,伸手探了探她的臉頰,觸手一片冰涼讓蒼霄不由皺了皺眉。他彎腰想將若一抱去床上睡。不料手還未穿過她的發間,若一忽然動身轉過來抱住了他的腰。
蒼霄僵住。
若一抱住他蹭了兩蹭,迷迷糊糊的說:“你回來得真晚。”
“顏若一,你裝睡的本事倒是進步不少。”
若一難得沒有和他嗆聲,轉而撒嬌道:“我好困,趴書桌上睡著冷,你怎麼不早點回來抱我去床上睡啊。快點吧,給你個討好我的機會。”蒼霄失笑,果真抱起她將她放到床上,掖好被子,剛起身要往外走,若一卻緊緊拽住他的衣袖:“一起睡吧。”
他挑了挑眉,盯著若一看了一會兒道:“你又闖什麼禍了?”
若一不答話,他在床沿坐下,若一像牛皮糖一般馬上有纏上他的腰,在他懷中尋了一個舒適的位置才長舒口氣,不動了。蒼霄也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打滾折騰,半個字的阻止也沒有。
兩人靜靜的坐了一會兒,若一雖閉著眼假寐,但是卻越來越清醒,她突然道:“霄狐狸。”
“嗯。”
“我愛你。”
蒼霄怔愣了一番,唇邊的弧度微揚,隨即他又頭疼的皺了皺眉:“看來你這禍還闖得不小……”
話音還未落,若一便接過他的話頭:“我要離開一陣子。”
屋外的蟲鳴清晰了好一陣。
“所為何?”蒼霄聲色微涼。
“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必須去做,但是我不能告訴你那是什麼事。等這事情做完了,我一定會回來的……”
“這次要多久?”蒼霄一聲冷哼,“兩百年,五百年?還是更久?顏若一,你認為我該用多少時間來等你?”
若一心中微微一抽,忙從蒼霄懷中抬起頭,目光急切的盯著他:“不會的!這次少則半年,多則兩三年,絕對不會超出這個時間,到時候我絕對會回幽都去找你。”她握住蒼霄的手,十指緊扣,“我不想走,可是每個人都會有自己良心裡必須要做的事。就像子檀,武羅,和妖族一樣,你有無法割捨與放棄的東西,我也一樣……”
然而觸碰到蒼霄紫眸之中的神色,若一沉默了下來,她垂眸看著兩人緊扣的手,腦中組織好的所有理由此刻都說不出來。最後只化做一句:“蒼霄,對不起,我必須這樣做。”
蒼霄探手至若一的耳後,指尖撫摸到那個微凸的黑色印記。一絲涼意竄過骨髓,若一渾身僵了一僵。刺痛滑過。蒼霄放開若一的手:“既然你只是來告知我這個決定的,我還能說什麼呢。”
他緩步走出了裡屋,推開門時,雙月如霜的光華撒了他一身:“雙生印我未解,只是削弱了印力。三年,若你未歸……我們自會相見。”在陰冥之地。
死結,既是同生共死。
關上門,屋裡死寂一片。若一裹好被子,睜著眼一直深深的呼吸,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壓住胸口中徘徊不去的澀然。。
翌日清晨。
若一收拾好了包袱,與嬰梁主和月凰倒過別,便和莫默一道往山下走去。
她不止一次的回頭望那巍峨的山門,卻一直沒有看到那個人出現。倒是莫默覺得不忍了,他狠狠道:“弄得我像個拆散人家小夫妻的惡霸一樣,顏若一,再望你乾脆就給老子一頭滾回去!”
山路拐角處,一道白色的影子攔在路中間。
若一愣了愣:“子檀?”
子檀淺淺一笑道:“若一不必緊張,我並非來攔你的。女子也有自己非做不可的事,霄兒便是知道這點才會放你走,既然他都放你離開了,我自然也不會再說什麼。只是若一你怕還得留樣東西給我。”
“什……”
子檀身形如風,瞬間便掠至若一身邊。她伸手憑空捏出一根銀針,眨眼間便刺入了若一的頸邊。
這下別說若一沒反應過來,連莫默一時沒有動作。待子檀將銀針拔出,又退出數米之外時,若一才捂著自己的脖子,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刺痛。
子檀自懷中掏出一粒白色的珠子,將那銀針上沾到的若一的血抹在珠子上,很快白珠立即變得赤紅。
“霄兒體內的魔氣借由你身上的血氣得以壓制,你若離開,我怕他會抑制不住洶湧的魔氣,所以便借你一點血存在這蘊珠之中。其他的便無事了,若一一路小心。”
若一點頭,拉著莫默走了兩步,又回頭望著子檀道:“我不在時,他可以不用日日煮面,但是也得讓他時常練練手,我回來時,他做的東西,我希望能吃得到。”
子檀淺笑點頭。
若一與莫默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長石階的盡頭。子檀握著蘊珠淡淡道:“你竟然真任她離開而不跟著,怎的變得如此信任她了?”
路旁的大石後,蒼霄緩步走出,他並未答子檀的話,轉而道:“武羅來信說另一隻被封印的上古妖獸酸與已經破印而出了,明日咱們便趕過去吧。”
“唔,原來你也知道現在你的身邊才是最危險之地。不想讓她參合到這些事情之中,所以寧願讓她離開麼。我家霄兒當真癡情。只是,三年,你真的能在這之間解決這麼複雜的事麼?”
蒼霄沉默。
子檀將赤紅的蘊珠遞給蒼霄道:“在脖子上掛好,你的魔氣斷不能再增多了。”子檀一邊往山門走,一邊道,“我記得酸與被封印的那地方離青丘似乎很近。”
“百里地之外便是青丘。”
“如此,可得給九焱打聲招呼了,畢竟那是他們九尾紅狐一族的領地。”
嬰梁山下。
若一和莫默遇到了一個意想之外的人。
“雲渚。”若一見他一臉蒼白,神色竟比他與季子軒在一起的那日還要難看。若一往四周望瞭望並沒有發現季子軒的身影。心下略一思量,便明白了他來的意圖。
若一從懷裡掏出一根白玉簪子,道:“你被救走時,或許是別人沒太在意,把它落下了。我之前一直把它放在房間裡,沒帶在身上。現在終於可以把它給你了。”
雲渚顫著手要去接那根簪子,但是才一碰到,便像被燙到一般猛的縮回手來:“內丹……”他嗓音沙啞,幾乎讓人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簪子是千素的,內丹也是千素的。你應當能猜到……”若一心一狠,“千素死了。”
雲渚聽聞這話,卻一絲反應也沒有。他伸手接過簪子。指尖在簪子上摩挲了好一陣,才問道:“她葬在哪兒?”
若一有些不忍,但是話已經說到這份上,隱瞞又有什麼意思呢。她一聲歎息:“灰飛煙滅……”
雲渚依舊沒有多大的反應,連眉頭也未曾皺一下:“最後可有說什麼?”
“大抵是別讓我別告訴你,又望你此後快樂。”
“呵。”他終是發出一聲冷笑。傷神愴然。握著玉簪,一步兩晃的踉蹌而去。
瞅著雲渚走遠,莫默問若一:“你怎麼都認識一些有毛病的傢伙?”
“什麼毛病?”
“失去之後才知道後悔珍惜,這不是有毛病是什麼?現在這般失魂落魄,蕭瑟淒哀,他早幹嘛去了?”
“也許是因為失去之前,並不知道自己會有這般珍惜那個人或物吧。”若一有些感慨,“如果人生有那麼多早知道,沒有遺憾也不會更期待。莫默你現在這麼說,保不准以後你自己也會做這樣一個人。”
“我?”莫默嗤笑道,“老子向來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且不說我自己不會做這樣有毛病的人,若是有誰對我做了這麼有毛病的事,哼,爺我定叫他後悔自己來人世走過這一遭!”
“霸氣。”若一贊道,“若真有那樣的時候,你可得記住今天這番話啊。”
“哼,行了行了,少和爺扯這些。現在往哪兒走?”
若一望瞭望萬里的晴空,用手指了一個方向道:
“空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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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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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6 10:56 AM
46、番外:仙妖有別 ...
應劫,只是一瞬間的事。
遇見雲渚那天,下著濛濛細雨,我撐著一把紙扇走過青石的小巷。空氣中的濃郁花香隱隱飄過,很是誘人。
轉過一個巷口,我驀地看見了他。
他一身是血的倚牆坐著。手中的劍閃著寒光,劍刃上的血跡還未被細雨沖走。然而他身下的青石板已經紅了一片。
我是狐妖,道行不高,靠吸食人類的精氣為生。這個男子,雖重傷但是體魄強健,想來他的氣血定是美味非常的。我慢慢走近他,卻瞧見了他領口繡著尋常宮的花樣。
修仙的?
我腳步一頓,下意識便要繞道走。但我已有些時日沒有進食,腹中饑餓,這個男子幾乎傷重不能動彈,我若趁此機會吸了他的精氣,飽了肚子不說,還能提升不少修為。
事過境遷之後,每當我想起那時做的決定,當真是我生生世世做的最對也是最錯的一個決定。
我彎下身子,抬起他的下巴,那一張臉掛著血珠,帶著冷峻,殺氣未歇。
“撲通”我的心如是一跳。
“遭了……”
我摸著心口,又的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一聲歎息。
遭了,對上眼了。
雲渚的精氣我沒有吸成的。反倒用了不少珍貴藥材和金錢來給他療傷。
他醒了之後有一段時日仙力全無,體弱不已,即便我是道行如此低的一個妖怪,他也沒發現我身上的妖氣。
我日日照顧他,自然也清清楚楚的看見了他眼中對我日益增多的溫暖之意。我開始慢慢幻想,幻想有一天即便他知道了我是狐妖之身,卻依舊對我情深難忘,甚至最後願拋棄修仙的身份,與我一同浪跡天涯。
一日,我正替他換藥。雲渚的傷在胸口和腹部。每次替他換藥都免不了要坦誠相見一陣。我倒是樂得如此。雲渚初始也常被我弄得一臉赤紅,幾次之後也淡定自如的任我折騰了。
“千素。”
“唔。”
“你……”我抬頭望他,他忙閉了嘴,“算了,沒事。”
我一邊揣摩著他的心思,一邊繼續替他包紮傷口,待要弄完之時,我心中已把他想說的話猜了個大概。既然他害羞不好意思說,那便由我來說也沒什麼妨礙。
我道:“雲渚,事到如今我就直說了。你瞧,你看也被我看過了,摸也被我摸過了。你又是清白之身,總不能這樣委屈了。索性,就讓我對你負責吧。唔,這個。”我將頭上的簪子拔了下來,塞進他手裡,“這就算是我的聘禮,我便將你定下了。”
雲渚握住簪子好生怔然了一番,又哭笑不得的看了我一陣才道:“我堂堂一個男子,讓你負什麼責!”他默了一會兒,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等我傷好了,我便回宮稟明宮主,彼時將你風風光光的娶進門去。”
一隻狐妖嫁入尋常宮?我笑道:“你可是住在尋常宮裡面?那你在裡面做的是個什麼職位?”
“四將。”
我手微微一抖,繃帶一下拉緊,勒住他的傷口,他痛得一顫。我笑,遮掩住眼中的驚慌:“沒想到我救的竟然是這麼厲害的人。”
如果說與他長相廝守是一個美麗的幻想。那麼在我知道他是尋常宮的四將之一時,這個幻想,毀了。
從那天開始,我便計畫著如何從他的世界中退出。
可是這情絲就如那蛛網,越掙扎越纏越緊。
雲渚的傷癒合到一個程度,我尋思著現在不走不行,不出幾日他便能察覺到我妖怪的身份。到時候他……
他或許會殺了我。
那日清晨,如我遇見他那天一般下著細雨,泥土的芬芳散亂在每個不經意的角落。我騙他說出去買藥,心裡卻打算著這一去就不要再回來。我出了城鎮,走進深山,一直強迫著不讓自己回頭。
到了傍晚,無止無休的細雨忽然下大了。我尋了一個山洞避雨。外面的天慢慢黑下去,整個山林中只能聽聞淅瀝瀝的雨聲。
這樣野外的環境我並不陌生,化作人形之前我一直都是獨自一個呆在山林中,每天尋食,修煉。這本應該是我熟悉極了的環境,今日卻讓我感覺無比的空寂。
我靠山洞的崖壁坐著,抱緊自己的腿,腦袋埋在膝蓋裡面。緊閉的眼睛卻仿似看到了一盞溫暖的燭燈,一個倚在椅子上看書的男子。
深情是毒。
雲渚,你這毒著實猛烈。
忽然淅瀝的雨聲中傳來一絲不一樣的聲響。我立時警覺起來。側耳一聽,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呼喚,聲音由遠及近,我漸漸聽清楚了:“……素……千素。”
“千素……”
心口一跳好像落空。我輕聲行至洞口,借著藤條遮掩自己的身形。不一會兒我便看見了他。
在大雨滂沱的山林中。那個男子重傷未愈,一步一踉蹌的走過濕滑的山路,聲聲焦急的喚著我的名字。
這姓名自他這般一喚,便成了一個咒,比捆仙索更加厲害。
一個綁了人,一個鎖了魂。
蜿蜒的山路將他送到這邊來,我借著藤條的遮掩往裡躲了躲。他便沿著山路又走遠了。
“千……唔。”他忽然捂著腹部蹲下。想來定是傷口裂開了,他的傷沒有痊癒,像今天這樣一折騰,肯定會變得更嚴重。又淋了雨,明日傷口定然會發炎,弄不好他還會燒起來……
他沒有停著歇息很久,又站起來繼續往前走。固執得讓人看不下去。
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我自嘲的笑了笑,千素,認了吧,此劫不是情劫,而是命劫。你渡不了了。
我掀開藤條,往外走了兩步,輕聲喚道:“雲渚。”我本以為這樣小的聲音,他定是聽不見的。不料前面那個身影猛的一頓,轉過身來。夜色和雨幕遮住了他的神情,我看不真切。卻知道他疾步邁過來。
他走近,什麼話都沒說,微微顫抖著手上下將我摸索了一番,感覺到我身上沒受傷,連衣服都還是幹的,沒淋什麼雨。他深深吸了口氣,似乎在壓抑情緒,而最終還是沒有將情緒壓抑下去。他沖我大吼道:“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在我眼中,雲渚是一個克制多餘放縱,嚴肅多過隨和的人。我從不知他也會有這麼大的情緒波動,會發這麼大的火。
“若不是隔壁的張嬸看見你往山林中走了,你讓我去哪兒尋你?你可知!你可知……”
我拉住他被樹枝野草勒得皮肉翻飛的手掌無言掉淚。溫熱的淚珠夾雜著冰冷的雨水滴落在他掌心。雲渚神色一軟,下一瞬間他反手將我的手腕一拉,另一隻手扣住我的肩將我帶入他的懷中。
大雨中我依偎著他的溫暖。他一聲長歎道:“你可知我是怎樣的害怕惶然。”
這樣一個男子因你的離開而惶然害怕……
我心中怦然一動:千素,爭一把吧。說不定在他的心中你真的強過了身份職責,真的重過了仙家蒼生。
我想,仙又如何,妖又如何。我們不過是剛好撞破了一個天意。不是宿命也並非劫數,只是我喜歡他,而他恰巧也喜歡我罷了。
我們回了家,一番打理之後,我替他換了早已浸濕的藥。又包紮了他手上細碎的傷口。其間他一直定定的盯著我。待我將一切都弄好之後他問:“今日為何要去山林之中?”
我面不改色的回答道:“去尋藥。”
“為了我?”雲渚呆了一瞬,眸色慢慢變得柔軟。
“嗯。你的傷一直不好,我聽人說山上有種靈藥,治外傷很管用,便想去尋一尋,到傍晚時,剛想回去,雨就下大了。我便找了個山洞避雨。”
雲渚沒有再說話,只是低低垂眸,然後用掌心包裹住我微涼的指尖。
昏黃的燭火中,我看見他唇角慢慢綻出一抹暖暖的笑意。
接下來的日子,我更是想方設法讓他感動,令他歡笑。只有這樣,雲渚才會對我越發的不舍,終有一天他會願意與我一同浪跡天涯也說不準。
“千素。”
“嗯?”
我將手中的菜放到桌上。雲渚緊蹙著眉頭看著我:“最近屋裡可來過什麼外人?”
“沒有啊。”
他眉頭更深的皺了皺。
我伸手將他眉心的褶皺撚開:“怎麼了?”
“屋中,有股不乾淨的味道。”
我的手指停留在他的眉心:“什……什麼味道?”
“像是狐妖。”
我收回手,笑道:“廚房裡還有兩盤菜,我去端過來。”
我緩步走到廚房,在水缸的水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面色雪白得幾近透明。我伸出手,看了看顫抖的指尖。我要賭上一睹,但是不是現在,現在還不能讓雲渚知道。
遇見雲渚之後我便再沒有洗過人類的精氣,每日雖都有吃食,但腹中仍是饑餓,連帶著本就不高深的妖力又降了個檔次,所以雲渚才這樣快察覺到了吧。
我必須得想個辦法……
狐妖,性魅。食人精氣。
那夜我趁雲渚熟睡之時,偷偷出了門去。第二日清晨我回去之時,雲渚正坐在屋中看書。我拎著一條鮮活的魚對他晃了晃:“雲渚,今日吃魚。”
他將書捏得皺了皺:“你……去哪裡了?”
我笑道:“去買魚了啊,這魚你想怎麼吃?”
他將書放下,冷冷道:“昨夜得月樓死了兩個客人你可知道?”
我唇角的弧度依舊:“我又不是捕快,哪會關心這些事。魚你想怎麼吃?”
“屍體枯槁,雙眼暴突,別人不知這兩人是如何死的,可我知道。”他盯住我,“被狐妖生生吸幹了精氣,枯槁而死。”
笑容終是掛不住了,我木訥道:“魚要怎麼吃?”
“千素,我早已知曉。”
我克制不住自己聲音的沙啞:“什麼時候?”
“上次自山中尋你回來後不久……”
我嘲諷一笑:“那你為什麼不戳破我。任我像戲子一樣在你面前表演?”
雲渚沒有說話,沉默了半晌之後,他一聲長歎:“你不該殺人。”
“我殺的這兩人都是鎮上的惡霸,素日裡做的惡事數不勝數,死有餘辜。”
“你不該殺人。”他又感歎了一次,仔細一聽倒不是像為了死去的兩人而惋惜,“妖怪在人類的城鎮中殺了人,尋常宮斷不會袖手旁觀。彼時我……”
我眼前倏地亮了亮:“雲渚,你喜歡我,你怕到時候護不住我?”
雲渚默了默:“你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報答你是應該的。”
“不對!你這麼較真的一個人,即便我再是救過你的性命,我是個妖怪,現在又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殺了人,你應該除了我才是。可是你依舊想護著我,雲渚,你喜歡我。比你想的還要喜歡!”
他的視線與我交匯。凝了半晌,他忽然道:“仙妖有別。”
“那些都是屁話。你有思想我也有,你有感情我也有,你喜歡我,我喜歡你這之間有什麼差別!”
“差別便是,你是小妖,而他是仙,尋常宮的四將。”門外忽然插進來一道溫和的男聲,一襲褐衣的男子邁步進了屋來,他對著雲渚笑了笑,“雲渚兄可讓我好找啊!你不在的這些日子,連帶著我與傾月的事都多了不少。”
我呆呆的望著這個驀然闖入的男子,我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靠近。他的修為定是比我高出不知多少。
“泰逢。”雲渚向他點頭示意。
我才知道,原來這個人也是尋常宮的四將之一。
“小狐妖,這不是你高攀得上的人,趁早死了這條心吧。”泰逢一揮衣袖,我只覺眼前一花,頭腦瞬間變得昏昏沉沉起來。不一會兒便暈了過去。
再醒來之時,他們便不見了身影。
而我手中握著的,正是那日我送給他當聘禮的白玉簪子。
雲渚,你這算是退婚了嗎……
你想讓我放棄,可是現在放棄不放棄哪是由我說了算的呢。
從那以後,我去過了每一個雲渚去過的地方,我追逐他的腳步整整一生。我也時常問自己,若是知道今天會是這樣辛酸,當初我還會不會鬼迷心竅的走向那個細雨中重傷的男子。纏了他那麼久,也怨過他,也騙過他,更對他使了不少的陰謀詭計。我卻一直沒辦法回答自己這個簡單的問題。
直到生命真正終結的那一刻,我將白玉簪子再次放入他的手中。
我的指尖滑過他的眉心,鼻尖,唇畔。我想如果現在時光能夠倒退,回到我們初初相遇的那一刻,看到他,我依舊會發出一句來不及掩飾的感慨:
“遭了……”
遭了,遇見了。
但是他卻不能屬於我。
可即便這樣,即便這樣,我依舊感謝上蒼讓我曾遇見過雲渚。讓雲渚曾遇見過我。
不管結局如何,這當是一場刻骨的相遇。
作者:
bobo19901214
時間:
2015-1-6 10:56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6 11:31 PM 編輯
第二卷
47、第四十二章 ...
九州的天氣大都是隨和的。沒有太明顯的四季差別。
即便是下雨多半也是綿綿細雨。九州並非沒有夏雷冬雪,只是這樣的天氣十分罕見。然而近些日子以來,九州各處的天空都是黑壓壓的,悶的人喘不過氣來。偶爾幾聲旱雷乍響更是鬧得人心惶惶。各種謠言漫天流傳。
季子軒獨自站在閣樓之上迎風而立。他身穿寬大的白底青花的袍子在風中獵獵作響。雙眸雖無光卻定定的盯著遠方,不仔細看,哪會有人知道他眼早已盲了。
雕花的門被輕輕叩響了三聲。
“進來吧。”
傾月推門而入,依著尋常宮的禮數站在季子軒身後三步開外,半分不多半分不少,她恭敬的行了個禮道:“宮主,近日天象有異,鬧得各界人心惶惶,眾諸侯聯名來書求宮主平定異象,以安人心。”
季子軒聞言,搖頭笑道:“還真將我當做神明了麼?我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礙著天地風雨,亂了自然循序。且擱著吧。”
傾月卻沒有退出去。季子軒耳廓動了動:“怎的還不走?”
“宮主請恕傾月大膽。”傾月單膝跪在地上,闔首道,“眾諸侯來書也並非要宮主平了這異象,而是望宮主能出來說幾句話,安撫人心,待這異象過去……”
“人言從來不能安撫人心。”季子軒淡淡打斷傾月的話,“到底是怎麼回事,讓他們自己用眼睛看吧。”
傾月抬頭:“聽聞宮主此意,似乎已經知道了這異像是怎麼回事。”
“呵。”季子軒扶住圍欄,勾唇笑了笑,“到底如何,我又怎會知道,只是這斷然不會是什麼毀天滅地的大事便是。”
傾月奇怪的皺了皺眉。宮主最近行事越發讓人看不透了。既然已經知道這不是什麼大事,那麼站出來安撫百姓幾句,待異象過去,百姓感知季宮主料事如神,豈不是對尋常宮更加信任了麼?
這種拉攏人心的事,宮主為何棄而不做呢?
傾月退出去後,季子軒又獨自在窗口站了許久。
此處乃是尋常宮最高的地方,因為尋常宮本就是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宮殿,這閣樓又建得如此之高,遠處的山色雲海盡納眼中。眼沒盲之前每當他有心煩之事時總會在這靜立些時候,看一番廣闊天地,沐一襲自由長風,心中自然也就豁達了。
而眼盲之後,他已看不見那些景色,會來此處站一站不過只是一個習慣。
他的手指在圍欄上敲了兩敲,吐出兩個莫名其妙的字來:
“劫雷。”
腦中飄過顏若一與蒼霄的身影,轉而又蹦出一個囂張的女子聲音。
他輕輕歎了聲氣道:“到底是誰的……”
與此同時,在青丘之國。
子檀一手拿著一串糖葫蘆,正吃得不亦樂乎。武羅一直在屋子裡面轉圈,嘴裡一邊念叨著:“胡鬧胡鬧胡鬧……”
青丘國之主,九尾紅狐的族長九焱穿著一身豔麗得耀目的紅裳斜倚在長椅之上,一邊數著武羅轉圈圈,一邊掃了一眼子檀道:“子檀,這是第十幾串了?出了幽都雖沒有長老管著你吃糖,但這樣放縱自己……我看得都胃酸。”
子檀咽下嘴裡的吃食,道:“而今被那酸與鳥困在這青丘之中,我們闖不出去,人家也攻不進來,我不過是吃點零嘴消遣下罷了。你總不能讓我像霄兒那樣去與上古妖獸拼命吧。何況,他拼得一身血的回來,還得全仰著我替他療傷呢。”
聽了子檀不緊不慢的這番話,九焱嗤嗤的笑,武羅卻怒了:“表哥會這般焦急的想闖出去,不正是看見了天邊越聚越多的劫雷麼!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劈九尾白狐的劫雷,九尾白狐生而曆命劫,渡過了自然萬事泰然,可是若是渡不過便是母子皆亡的下場!”
子檀點頭:“這我倒是深有體會。”
“我還從來沒聽說過沒有父親在旁護著便能安然渡劫的九尾白狐。”
子檀繼續點頭:“我也沒聽說過。”
武羅氣得掀了桌子:“那為何你們還能這般淡然!若一一個人類女子,她生下孩子之後哪還有力氣助孩子渡劫,全然靠著幼狐的妖力能抵過多少劫雷!若是就此灰飛煙滅了……當初她既然與表哥做過那事,你們怎麼能那麼輕易的放她走呢!真是胡鬧胡鬧!”
子檀抬頭看著武羅道:“你如何肯定這是霄兒與若一的孩子?”
武羅怔了怔:“家族中的另外兩位大人早已過了生子之年,他們沒有子息。而今那孩子不是你的,自然就是表哥的。要不然還會是誰的?”
九焱笑道:“小武羅你還當真忘了不成,他們九尾白狐家可還有個人被驅逐在外啊。”
武羅臉色微微變了一變:“季子軒?可是他不是為了修行早把自己的情根給斷了嗎?情根一斷則永世無情,他怎麼可能……”
九焱起身,漫步走到武羅跟前,指尖輕浮的挑了挑武羅的下巴,他盯住武羅的眼睛道:“這情和欲,有時是一回事,而有時則什麼關係也沒有,武羅,你還不懂。”
武羅挑了挑眉,道:“你這手指頭是不想要了麼?”
九焱低聲淺笑,收回手,信步而去。
子檀嚼著糖葫蘆斜眼看著他兩人的舉動,待九焱走了之後,她突然道:“武羅,若是方才你突然親他一口,我看他那手指頭便是真不要了也不打緊的。”
“開什麼玩笑呢。”武羅正色道,“現今破開這酸與鳥對青丘的封印才是正事,我去助一助表哥。”
“少給你表哥添亂了。”子檀神色也沉了下來,她道,“你以為他沒找過若一麼?他雖放手得瀟灑,看似半點不擔心,而實際上卻還是暗中打探了若一的行蹤的。正是因為探不到,所以現今才這麼拼命的與酸與鳥纏鬥而卻一直不殺了它。”
武羅困惑:“什麼意思?”
“三個月前,若一離開。霄兒與我一同到了青丘,他暗自費了不少心思得到若一的行蹤,而在不久之後若一的行蹤卻斷了,像徹底消失了一般,從那時開始霄兒的心便一天也未安穩過。而今這劫雷出現,雖不確定是若一懷上了他的孩子,但好歹也給了他一絲念想。”
“可是這和酸與鳥有什麼關係?”
子檀微微歎了口氣:“小時候沒將你管得嚴些,妖族的歷史和圖譜你都沒有好好的去記,現今問的這些話,到讓人好笑。”
武羅臉微微一紅沒有辯解。
“酸與鳥這種妖獸,最喜食天雷。”
武羅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道為何這麼些時日了表哥卻日日與它纏鬥而不下殺手。原來是因為酸與鳥能吞掉劫雷。表哥現在日日與他打鬥,消耗了他不少體力,彼時待劫雷降下,酸與鳥必定會吞食劫雷以補其體力。如此便能幫若一解一解圍了!現在看似是酸與鳥施以結界困住了青丘,實則卻是表哥拖住了酸與。”
子檀淺笑點頭。
武羅思緒一轉:“可是,子檀姐你方才不是說,那個孩子可能不是表哥與若一的麼?”
子檀道:“也可能是他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表哥從來不敢拿若一來賭。”
武羅聽罷,長歎一口氣:“表哥對若一這般心思,若一怎麼捨得丟下他獨自離去。不管她現在在做什麼,真希望她早日回到表哥身邊。”
一聲長嘶啼叫響徹天穹。
子檀目光慢慢飄向屋外,心知蒼霄與酸與的戰事暫告一段落。她咬下最後一個糖葫蘆道:“且去看看霄兒傷得如何吧。”
青丘之山巔。酸與退守雲端。蒼霄殺氣未歇,目光凜冽的盯著萬里蒼穹。他眉心墮魔的印記若隱若現,眸色一直變幻不斷。
忽然,他脖上佩戴的一顆赤紅的珠子發出了隱隱的橙光。蒼霄眉目一松,眸中魔氣盡褪。再抬眼時,清明的紫眸望著濃雲重疊的天空,眉頭微微一皺:
“還有三日……”
作者:
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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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6 11:00 AM
48、第四十三章 ...
空桑。
兩百年前空桑的結界雖被魔氣打破了一次,可是經過兩百年天地靈氣的修復,這神賜的結界也慢慢結出了形狀。
瀑布自懸崖之上飛流直下,銀色的水珠飛濺入青碧的深潭中。清澈的水沿著碎石鋪成的河道緩緩流出。
若一在河邊打了兩桶水,頗為吃力的拎起來,慢慢走向山林之中。翻過草青青的小山坡,一座幽靜的竹屋出現在她的眼前。抬頭望瞭望烏雲積得幾欲墜下來的天空,她不由一聲輕歎:“快要應劫了吧。”
跨入院中,莫默正躺坐在門口的搖椅中,一晃一晃的打著瞌睡半點沒有焦慮的樣子。若一將水桶往地上一放。頗為佩服道:“莫默,你倒是淡然得很,怎麼?如今是把生死都看了個明白,就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鳳眼慢慢挑開,莫默望瞭望烏壓壓的天空,緩緩坐起身來,揉揉腿揉揉手道:“看開個屁,大千世界精彩得很,我還沒享受夠呢。只是這手腳整天浮腫得厲害,我哪還有你這個精力成天竄上竄下的。”
若一頓時有些苦笑不得:“你以為我想每天像猴一樣竄上竄下的麼?我還不是為了養你娘倆!你這孩子要是生出來,得讓他叫我親娘。”
“他叫你娘,叫我什麼?”
若一聽了這話頗為奇怪道:“你不是爹麼?”
莫默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唔,你這樣說來,那到時我是不是得用菊花辦事?”
若一正經道:“確實得用。”
“既然如此。”莫默的表情更是凝肅,她側了側身子,將自己的臀一拍道,“孩子他娘,你便趁現在來幫我活動活動吧。”
若一終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甘拜下風:“好吧,你贏了。”
莫默仰天長笑三聲,剛想奚落若一兩句眉頭卻忽然一皺。
“怎麼了?”
莫默沉默了半晌,眉頭越皺越緊。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額角漸漸有汗滲出:“他娘,燒水,坑爹的貨怕是要出來了。”
若一嚇了一大跳。忙將莫默扶進了屋子,又急匆匆的跑到外面燒水。
三月前她們好不容易尋到一個契機終於闖入空桑的結界中來。自那以後,若一便一直準備著替莫默接生,她向那本莫默從尋常宮中“順”出來的天書問了不少關於懷孕的話題。又做了不少演示。
但印象中卻一直認為這天還很遙遠。當這刻真正到來的時候,若一依舊有種在做夢的感覺。
莫默這腹痛整整痛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夜晚,莫默一聲大叫,若一知道生產開始了。她照著天書所說的教莫默呼吸,幫她用力,說幹了口舌轉移她的注意力。
但是到了最痛的關口,任若一說什麼莫默都聽不進去了。她死死拽住若一的手,咬緊了牙齒,滿頭的大汗卻是一臉慘白。若一一直叫她加油加油。而莫默卻終是忍不住,一聲嗚咽悄然滑出唇邊。
這一聲低泣猶如沖塌了堤壩的洪水,一瀉而下。她的疼痛皆化作眼淚簌簌滴落。
“季……子軒。”
若一素來知道莫默喜歡逞強,但卻不料她平日竟逞強得將自己心思埋得這般深。
莫默無力而蒼白的喚著那個人的名字。一遍一遍,如哀如怨,似悲似恨。
若一看不下去的扭過頭。
“若一……”莫默似乎疼得有點恍惚了,她拽住若一的手,下腹一陣陣用力,眼睛卻定定的盯著若一道:“告訴我他不在!告訴我。”
若一聽了這話只覺得心中發酸。她深吸一口氣穩住聲音,強迫自己清晰道:“他不在,莫默,他不在。可是那並沒有關係,你是莫默,是女巫,你很堅強。他在不在都沒有關係。”
莫默咬著牙,咧了咧嘴。猛的用力,若一往下一望,欣喜道:“頭出來了,要出來了,莫默再加把力。”
一聲嬰兒的啼哭在耳邊響起。莫默緊咬的牙關一松,整個人如虛脫一般癱軟在床上。若一將孩子洗乾淨後包裹上衣物放到莫默的身邊。她輕聲道:“男孩兒。”
莫默扭過頭不看孩子一眼,冷著嗓子道:“撿出去扔掉。”
小孩哭聲淒涼。
若一呆住:“莫默……”
“把他扔在河裡,讓他順著水飄出去。生死由天。”見若一仍是沒有反應,莫默厲聲道,“扔掉!”
“他碰上劫雷,肯定沒有活路。”
“正是因為他會招來劫雷。”莫默道,“顏若一,難道你想和他一起死麼?”
若一氣道:“所以我才帶著你來空桑!這裡的結界多少也能擋住一些天雷。”
“擋得了多少?”莫默音色雖然虛弱,但卻是從未有過的清冷,“一記、兩記?等我恢復了魔力,我立刻便會回去。而這個世界本就不該留下我的痕跡。”
若一心一抽:“你……你一開始便打算扔掉他?”
莫默沉默了半晌,聲音努力平靜卻不小心洩露哽咽:
“我想救他。”
想救他,卻無能為力。“顏若一,就當是我求你……”
話音未落,屋外寒光一閃,若一與莫默同時僵了一僵。若一疾步走出屋外。但見天上的烏雲向頭頂慢慢積聚,雲層翻滾中不時有雷光閃過。她沉凝道:“怕是我想扔,如今也扔不了了。”
第一記霹靂由天頂劃下,狠狠砸在空桑的結界之上,結界波動了一番,卻是將這一記劫雷挨住了。但是若一知道,這第一記雷只是一種試探和威懾,往後,它每一記雷都會慢慢變強。
莫默自床上掙扎著要坐起。若一狠狠瞪了她一眼:“你還想幹嘛?”
莫默蒼白著臉色一聲冷哼:“總不是像你這樣等死。你不扔,我去扔。”說著,拎起了那孩子,作勢要往外面走。嬰兒的啼哭越發淒厲。若一氣得不行,沖回去一頭將莫默撞回床上躺著,又將孩子搶了過來。
“扔你妹!你這一身血淋淋的要出去找死麼?”
“那難道就在這裡等死麼!”莫默怒氣也上來了,她這吼完,立刻連喘帶咳的軟倒在床上。
若一看了看自己懷裡五官尚未長開的嬰兒,他一直嚎啕大哭,似乎要把自己的嗓子喊廢掉。她一狠心道:“不就是扔個孩子麼?我幫你扔就是!”說罷,轉身便跑出了屋子。
莫默在床上躺著歇了好一會兒,一雙蒼白的手漸漸緊握成了拳頭,無力的砸了砸床鋪。
“坑爹貨……”
若一抱著嬰兒一路往河邊跑去。還未及到河邊,頭頂一記天雷又轟鳴而下,若一下意識的抱住孩子蹲□。空桑的結界接受到了這記天雷之後一陣劇烈的動盪,如泡沫般顏色變幻了幾番,破滅成灰。
沒了結界的抵擋,下一記雷便會直接打在他們身上了……
若一站起身來繼續往河邊跑去。但是當她終於到了河岸邊時,伸手要將嬰兒放入一波一波浪去的河水中,卻猶豫了。她看了看五官還皺成一堆的孩子,他已停止了大哭,卻一直手舞足蹈的不知要幹些什麼。
頭頂上翻滾的雷雲猶如聲聲催促,莫默淡漠的“扔了”兩字一直在她腦海中迴旋。若一咬了咬牙,雙手往回一攬,將孩子緊緊的抱回懷裡。
“死就死吧。”她戳了戳小孩的鼻子,“你好歹也是一隻九尾白狐吧,又有那麼彪悍的一個母親,別讓我賭錯了。”
若一腳跟一轉向瀑布那處跑去。
空桑的瀑布之後有一個深洞。如果若一鑽入那個洞中,那麼天雷要劈到他們,除非把整座空桑山劈出個洞來,要不然就得拐著彎的劈進去。
她抱著孩子一路疾奔至瀑布處,卻被瀑布前的那個深潭難住了。
若是她一人遊過去還勉強可以,但是這個孩子,才出生不久,這水又如此刺骨……
若一還在猶豫,天頂雷光一閃,若一只見炫目的白光劃過,她心中道一聲糟糕,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就覺得一股紮得皮膚生疼的灼熱氣息自天上直挺挺的向她傾壓下來。
若一將孩子護在自己胸口,蜷縮在地。後背被灼燒得發燙,若一想,她大概會如此焦掉。然而一股寒氣卻自懷中散發開來,慢慢驅趕了那焦灼。若一怔了怔,看向懷中的孩子。只見他短短的手腳胡亂舞著,嘴裡啊啊的叫著,五官還皺在一起,胸口卻升騰起一股冰藍色的氣息。
一時之間,若一也不知該做何表情了。
九尾白狐!真不愧是九尾白狐!
“天雷都抗得過,這點冷水應該不算什麼,對吧。”
若一將他的衣服裹了裹緊,縱身便要往水裡跳,而她還未來得及下水,一道劫雷又驚天動地的砸下。
頓時潭邊一陣塵土飛揚,待塵埃落定,若一晃眼一看,潭水中雷電聲劈啪作響。若一默了默,她居然忘了,水這東西是導電的。
這一遲疑,天雷又急急砸下一記。這一記的威力相較與前面,若一明顯感覺出了差別——大地微微晃了兩晃。
“咳咳!”
這孩子似乎也頂不住這越來越急越來越厲害的劫雷,嗆咳出聲,手腳舞動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若一心焦,便大著膽子想拼上一拼,而她腳還沒邁出一步,天雷又劃下一記。
孩子胸口中藍色的氣團蕩了兩下,冰藍色的光漸漸泛出一絲蒼白。他的手腳更是像被麻痹了一般,動作僵硬。
若一心知,若是再來一次,這孩子怕是真撐不住了,彼時他們便會死做一堆……腦後一涼,若一突然想起上次蒼霄與她說,他給她下的雙生印未解。
雙生死結,同生共死。
她今天若是在這裡死掉了,那麼蒼霄……
若一心神一懼。
不行,她還不能就這麼死了!可是,現在有什麼辦法……
頭頂雷雲翻滾轟鳴,眼瞅著更大的一波襲擊便要來臨,若一臉色微白,擋不住,躲不過……難道,她真的要與蒼霄去地下相見了麼……
灼目的白光刺來。若一腦中登時一片空白。
恍惚之中,她隱約看見一個黑色的身影擋在了她的面前,和著清脆的銀鈴響聲,生生替她擋住了天雷。
巨大的力量掀起一場風波,狂風扯去那人頭上的斗笠,若一只見他一頭銀髮在風中散亂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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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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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6 11:01 AM
49、第四十四章 ...
天雷掀起的塵埃慢慢落定,若一護住孩子抬頭望著擋在自己身前的那個挺直的背脊。
那人微微側過頭來,一張臉被裹得嚴嚴實實,半分容貌也看不見。他一揮手,深潭之上立時結了一層厚冰,天上雷雲滾滾,他轉過身來將若一拉起,猛的推了她一把:
“走。”
在個字吐得鏗鏘有力,聲色也讓若一略感熟悉。
但是現在的情況已容不得若一多想,眼見著天邊一記霹靂便要劃下,若一忙躬身自深潭厚冰之上大步跑過,還未至那瀑布之後的洞中,天雷緊跟而來。神秘男子雙手合十,正孕出一掌金光要抵禦,卻不料那天雷突然在半空中消失了身痕跡。
若一護著孩子沖過了急流而下的瀑布,跨入洞中,一個沒留神,腳下一滑,摔了個四仰八叉。她顧不得疼痛,馬上站起來查看孩子的情況,好在這小孩雖不似剛才那般精神,但呼吸依舊有力。
她長舒一口氣,心底略安。又想起方才救了她的那人,有些擔憂的往外望瞭望,卻被瀑布阻擋了視線,耳邊全是瀑布的轟鳴聲,將外面的境況全都隔絕了。
若一唯一敢肯定的是,方才見到的那人絕對是以前與自己熟識的人。否則他也不會這樣三番兩次的來救她。一次是幫她殺了馬腹,二次是幫她除了蛇妖,這次竟替她擋下了天雷。若是素不相識的人,誰願意為她做這麼多!
而且他也曾與蒼霄打過照面,蒼霄並不識得他。
這人……
若一腦中突然精光一閃,難道……難道……
正想著,那個黑衣神秘人自瀑布外從容的走了進來。即便瀑布的聲音如此之大,但是若一仍是恍然聽到了他身上佩戴的銀鈴的脆響。“往深處走。”他腳步不停,走到了若一的前面。
若一遲疑了一會兒,便也大著膽子跟了上去。
走到這個洞穴的內部,出現了一塊開闊的溶洞。他停下腳步,似乎看著若一道:“天雷仿似被什麼東西吞食了。躲在此處暫無性命之憂,但是不知那東西能吞食多少天雷,若是沒能將剩下的雷吞食完……”
話未盡,意已到。
天雷一記比一記強,現在才開始沒多久就把他們逼到了這種份上,之後的天雷的強度自是不用說,最後那幾記雷如果沒有被這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吃完,砸了下來,他們應當也是逃不了慘死的下場。
若一看了看自己懷裡的孩子,若真有那個時候,她是應該抱著這個孩子,連累蒼霄與她一起死,還是將這孩子扔掉……
艱難選擇之際,若一突然間有些理解方才莫默那般絕決的言詞了。
莫默,或許也是如此怕連累她……
若一一聲長歎:“你……”她盯著那個黑衣人道,“你可有辦法救他一命?”
那人點了點頭:“我自會幫你。”
這麼輕易的答應了?
若一有些怔然,在此情此境之下有個人同意幫助她,對她來說真的算得上是一種莫大的恩惠。感激的同時心中對他的好奇更深了一分,她想了想,帶著幾分小心的問:“我們,嗯……以前可曾見過?”
那人理了理衣袍,忽聞若一這話,手上的動作一頓,半晌也未說話。
若一又道:“為何多次助我?”
那人似乎低低歎了一聲氣,“自是因為我曾答應過你,若有朝一日你若招來天譴,我會幫你受了的。”
若一呆了一瞬,腦中一個深埋已久的對話驀地蹦出來——
“若一,你逼著我一個修道人破殺戒,是會遭天譴的”
“修道之人志在普渡眾生,到時候我要真引來天譴,你就替我受了吧。”
“熏……熏池?”
那人似乎淺笑了一聲:“我本以為你早該認出我來,沒想到,過了這麼些年,你倒不如當年機靈。”
若一疾步走到他身邊,伸手要碰他,卻又不敢碰,就怕這一碰,他便化作泡沫消失了。
熏池輕歎聲氣:“若一,我回來了。”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真實的觸碰似乎給了若一勇氣。她的指尖終是摸到了他將面容遮得嚴嚴實實的布,將它慢慢摘下,一雙澄澈不染世俗的眸子在溶洞之中閃著熠熠的光。同樣微彎的眉眼,幾乎永遠掛著笑意的唇角,如此熟悉的面容……
但是這本清俊的面容此時被一道長長的傷疤破壞殆盡。自右邊額角到唇邊,劃破了他整張臉。
若一不可置信的捂住嘴。
“這是……這是怎麼了?”她盯著熏池臉上可怕的傷口,又伸手握了一縷他蒼白的頭髮,“這是怎麼了?”
熏池只是淺淺的笑。
“所以……你才一直將自己的臉捂得這麼嚴實,不讓我看見麼?所以你才不自己告訴我你已經回來了……”若一還想說什麼,地面猛的一動,頭頂上的碎石嘩嘩掉落下來。
熏池面面色微凝:“看來,天雷還是沒能完全被吞掉。”他話音未落,若一隻聽一陣劈啪炸裂的聲音,抬頭一望,溶洞頂上電光攢動,照得整個洞穴猶如白晝。
熏池拉住若一的手臂:“速速出去。”
若一不想這天雷的威力竟然會如此的大,溶洞之上這處懸崖至少有百來米高,劫雷居然穿透了整座山,劈了進來。
若是光靠人力來阻擋……
以前子檀曾告訴她蒼霄歷劫之時,八十一記劫雷幾乎削去了幽都半個山頭,彼時她還只當是子檀誇大的說法,現下看來,子檀當初那樣說還稍顯樸實了些。
待到瀑布出口時,若一拉住熏池:“不行,這雷現在這麼厲害,若是出去定是難以抵擋得住。”
熏池輕輕在岩壁上擊打了一拳,看似堅硬的岩石登時碎做粉末落了下來。若一心中驚駭。熏池道:“這山已被天雷劈成了這般模樣,現在不出去,待會定會被活埋在裡面。而且我看這天雷的強度,怕是最後幾記了,只有這幾下的話,我應當能擋下。”
言罷拖住若一的腰,護著她自瀑布中沖出。
他們才一離開溶洞,天雷緊隨而來,劈至洞口,整座山崖應聲而崩,碎成了粉末。瀑布失去的依靠,水珠漫天灑下。而這雷卻沒有停止,追著若一他們移動的腳步一路橫掃,燒得大地一片焦黃。
最後劈開一顆大樹之後終是停了下來。
塵土飛揚之後,若一驚魂未定的抱著孩子瞪大了眼看著那座被劈碎了的山崖。熏池則撐出了一個耀目的結界,擋住了方才那記天雷的餘威。
半絲喘氣也不給他們,白光一閃,天雷又至。
若一唯有緊緊抱住孩子,匍匐在地,心中一遍又一遍的祈禱。在這種時候,她總是無比怨恨自己什麼本事也沒有,只能這個幹幹的看著,無能為力的等人搭救。
若是,若是她也有一份力量,她也能憑這自己的本事守護想要守護的人,該多好……
熏池抵住了這記天雷,身型微微晃了晃,聲帶詫異:“九尾白狐的天劫竟如此厲害……”
若一心想,他們所遭遇的劫數之所以會這麼強,可能因為這孩子是莫默與季子軒的孩子,身體中有異世的血脈,所以天劫也跟著起了變幻了吧。
她腦中突然閃過蒼霄的面容——那她以後若是與蒼霄有了孩子,又會曆怎樣的劫呢……
伴隨著一聲巨響,若一背後一熱,熏池的結界應聲而破,他右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若一大驚:“熏池!”
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跡:“無妨,不過是方才兩記雷一起落下,我沒有準備。”
“兩記!”若一駭然。
熏池望著天上慢慢聚積成黑色的雷雲,神色凝重:“最後的劫雷快要落下來了。”他手心合十,嘴裡喃喃著咒語,金色的氣息化作一條條美輪美奐的絲線圍著兩人慢慢繞了一個圈,圍作一個牢不可破的結界。
他雙眸微垂,神色肅靜,無悲無喜,無恐無懼,仿佛廟中供奉的神佛。若一一時有些看得呆了去。
這麼久不見,熏池身上的氣息越發顯得飄渺了。
白光攜著龍吟虎嘯之勢刺破天穹而下,若一隻覺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極為壓抑。劫雷與結界相撞,若一耳朵被刺得疼痛不已,她只得蜷縮起身子將孩子拼命護住。
熏池眼中神色未變,額角卻漸漸滲出汗珠,面色也灰白起來。本就蒼白的髮絲此時印著灼目的白光更顯一分枯槁。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整個世界都已死寂了下去。
若一只覺周身的壓力猛的一減,刺耳的聲音不在了,灼人的氣息也不在了。
她緩緩直起身子,望向天空,那處的黑雲已消失殆盡,只剩層層厚重的雲,泛著魚肚白,沉沉掛在天頭。
若一轉頭往後一看。熏池依舊挺直了背脊,仿似一無所傷。
“熏池?”
若一一聲輕喚,前面的人並沒有反應。她輕步走到他身邊,自他側面一看,才發現他的臉色白得幾乎透明,襯得他臉上那條深色的疤更是駭人。若一拉了拉他的手,入手只覺冰涼非常。
“熏池,劫已渡完了。”
熏池依舊望著天空,眉頭微微一皺:“尚未。”
話音未落,雷聲大作。
此雷才是最後一記!
若一心中巨震,腦海中他被自己破開胸膛的畫面驀地閃現,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撲在熏池的身上,將他與孩子一起擋在身下。
劫雷劃下,撕裂了空氣,若一嗅到了自己頭髮焦糊的味道。
她會死……
鋪天蓋地的白光之中,一個黑影踉蹌的奔至他們身前,雙手一展,以身做盾,攔在了天雷與若一之間。
若一眼珠微微向後一轉,瞳孔驚恐的緊縮。
“莫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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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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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6 11:05 AM
50、第四十五章 ...
莫默!
若一張開唇,來不及叫出一個字整個世界便被一片慘白所包裹。
莫默的身影寂然消失在那片灼目的光華之中……
時間仿似在這個點斷出了個空白,若一耳邊只余嬰兒的哭聲,顯得格外的淒涼。
尋常宮。
傾月緩步踏入大殿,卻沒見著素日皆在書案之後處理事務的季子軒。她一轉身便往閣樓上尋去。走到閣樓之下便見泰逢靜立在入口處。
泰逢頗為無奈的對她笑道:“宮主有令,任何人不得上去。”他接著撇了撇嘴,“今日一早起來便似發了極大的火,一直站在閣樓之上,不肯下來。方才我聽見上面有不小的動靜,想去看看,也碰了一鼻子的灰。”
傾月點了點頭。未來得及多想,季子軒便從裡面緩步走出。
“宮主。”兩人跪地行禮。
季子軒淡淡嗯了一聲,逕自走了。
兩人對視一眼。泰逢苦笑:“到底是誰有如此本事惹得宮主心情壞成這樣,竟連人都不想搭理了。”
傾月望著季子軒的背影奇怪的皺了皺眉:“你方才可看見,宮主的眼睛好似有些不對。”
“不對?”泰逢唇邊的笑冷了冷,“宮主習的是瞳術,兩百年前被蒼霄毀了一雙眼睛之後,他的眼還能對到哪裡去。”
所謂瞳術,便是依靠雙眼或是魅惑,或是威懾,或是直接對敵人進行攻擊的法術。季子軒傾心與此術,畢生的精力幾乎都花在了上面。
兩百年前,蒼霄廢了季子軒的雙眼,此舉無異于砍了馬兒的四蹄,斷了練武者的雙臂。
季子軒雖仍能感知周遭環境,但是於法術而言,他已經是半個廢人了。現在他所有的,不過只是一身強大的靈力與過人的機智。對上尋常妖物自是不打緊,可若要論單打獨鬥,他與蒼霄早已不能比了。
傾月聽了泰逢這話,眉頭依舊緊蹙不解。她擔心的是方才宮主的眉目之間似乎有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就像是與誰大鬥了一場一般……
回到寢宮,季子軒關上門,立在門後靜靜站了一會兒。
他雙目依舊如往日一般無光,但瞳孔的顏色卻比平時還要黑上三分。
似是困極,他合上雙目,慢慢走向裡榻。未走幾步,他身形驀地晃了兩晃,膝頭一軟,竟直直跪倒在地,他忙扶住旁邊的立柱,一手覆手於臉上,掩住雙目。
須臾,指縫中便滲出幾許血淚。腥紅的血沿著手背滑過他的腕骨慢慢流入長袖之中。
歇了好一會兒,目中的疼痛漸漸隱去。季子軒苦苦一笑:兩百年的修行,為了今日一時心軟就此廢了。
他不該插手,但是感覺到那劫雷一記一記的砸下,猶如一道道催魂的符砸亂了他所有的理智與計畫……最後弄得現在如此狼狽,然而,即便如此,他亂了許久的心,此時卻安了下來。
“情根……”季子軒自嘲笑道,“到底還是沒斷得乾淨。”
獨自歇了沒多久,他便聽見屋外響起了輕細的腳步聲,他坐於床榻裡面,剛將隔簾放下外間便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
“宮主。”傾月行禮。頭沒有垂下,往裡榻望了兩眼。
“何事?”
傾月回過神來,凝肅答道:“安插在青丘的探子傳來急報,酸與鳥化作了人形。”
季子軒一挑眉。
前段時間才聽聞酸與鳥正在青丘與蒼霄一行在纏鬥,依著蒼霄和子檀的行事作風,怎的會由得酸與鳥破開神的封印完全蘇醒……
聯想到方才有幾記劫雷莫名消失,季子軒便知道了原因。
而今人已救下,卻留了酸與這麼個大麻煩。上古妖獸一旦蘇醒了一個,世間必定魔氣大盛,彼時其他妖魔破土而出的時日只怕是會越來越快。”
季子軒沉聲道:“速去招弟子回宮。”
傾月道:“宮主,何不像上次對付九蠻那般,我們只作壁上觀,讓酸與鳥與妖族為難,我們還可不借刀殺人,助酸與一臂之力,讓其滅了蒼霄,之後再除掉酸與……”
“此刀不可借。”季子軒靜靜道,“酸與而今已完全破開封印,上古妖獸之力不可低估,彼時他若將妖族重創,以我仙族之力定難以讓他伏誅,若到那時,九州定會生靈塗炭。誰也擔不起那個駡名。”
“是傾月莽撞,請宮主責罰。”
“罷了,我們與妖族相爭多年,如此衡量輕重早已習慣了。以後,咱們怕是免不了要與妖族有所合作,你作為四將之一,不管心中如何想,言辭上絕不可如此做表率。”季子軒道,“且去將尋常宮所有弟子都招集過來。雲渚呢?”
傾月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自上次與宮主去過嬰梁之後,他便拖著一身傷老是往外跑,東奔西走的,也不知到底要去何處。現在急招他回來恐怕還得費上一番功夫。”
季子軒默了一會兒,又道:“霧歸呢?”問出口的語氣竟帶著些許無可奈何的歎氣。
傾月聽聞這個名字,額上的青筋跳了幾許,礙著季子軒的面,她依舊有禮答道:“十二年前說是要去海外仙島尋個美妙人兒回來……娶了生兒子,出海之後至今也未曾有過他的消息。”
季子軒一聲長歎“罷了。他自由散漫慣了,此次也並非真到生死危及的關頭,就隨他去吧。”
又聽季子軒交代了一些事之後,傾月躬身退出殿內,臨出門之時,她狀似隨意的向裡榻一張望,隱約之中,她似乎聽聞紗帳之後那個運籌帷幄的強者疲憊的歎了聲氣。
此一聲,道不盡的無力疲軟。
可是她知道,當下次再見到他時,季子軒依舊是那個睥睨天下的尋常宮主。
無情自然無殤。
……
當若一再次醒來的時候,窗外久違的陽光透過竹窗灑在了她身旁。一轉頭看見熏池正在桌邊整理草藥,似察覺身後有了動靜,他慢慢轉過身來,溫和一笑:“醒了,可有哪裡不舒服?”
若一眨眼,腦中的記憶瞬間想起,她猛地彈坐起來:“莫默呢?”
熏池忙將她摁住,輕輕“噓”了一聲,又往她旁邊指了指。
若一這才回頭一看,只見莫默衣衫襤褸的躺在旁邊。那個肉嘟嘟嬰兒也正安然酣睡著,他小小的拳頭緊緊拽住莫默的的食指,半點不放鬆。
經歷了劫雷驚心動魄的追殺後,看見他們母子這麼香的睡在一起。
若一不由眼眶微紅。
熏池道:“那雷不知被誰攔下了,可是餘威仍是弄傷了她。我幫她擦了臉,卻不好動手替她換衣物,正好你醒了,便替她打理一下吧。我先出去熬藥,她才生產完便經此般風波,著實得調理一陣。”
“熏池……”若一感動了幾番,不知該說什麼,最後吐到嘴邊的只剩一句,“謝謝。”
熏池淺笑道:“多年不見,倒還與我生分了。你若真要謝我……”他話語一頓,“算了這話還是改天再說吧。”言罷,也不給若一問話的機會,轉身便出去了。
若一此時也不想深究。自衣櫥裡面拿了一件莫默素日裡穿的衣服出來,剛想替她換下髒衣服,莫默的眼猛的一睜,眸中的殺氣一閃而過,待看清是若一之後,她松了口氣,又換了副調笑的語氣道:“若一,大白天的就給爺寬衣解帶,你可是忍不住了?”
若是平日,若一聽到這話定是少不了與她一番戲弄,但是今天她看了眼莫默蒼白的臉色,手不停的幫她把破衣服脫了,正色道:“都當媽的人了,不給你家肉球做個榜樣麼?”
莫默一聽這話,神色一怔,眼眸一轉,看到了躺在身旁的肉球。
她像是一時間看呆了:“是……是坑爹貨?”
若一點頭。
莫默手癢的在孩子身上左捏捏右掐掐。
若一實在看不下去的拍開她亂抓的手:“又不是海綿做的,別這樣捏好不!碎了怎麼辦。”
“是坑爹貨?”
莫默全然沒將若一的話聽進去,又對孩子一陣上下其手,最後總結道:“皺巴巴的,醜成這副德性,肯定不是我的。”
若一長歎一口氣,突然覺得有這樣一個母親,這孩子前途十分堪憂。但是當她看見莫默的眼神時,若一心道:如果此時有誰想將這孩子從她身邊搶走,莫默怕是拼了命也會去救孩子吧。
好一會兒莫默才察覺到自己的食指被小孩捏在手中,她嚇了一跳,要抽回手,不想孩子卻猛的顫了顫,駭得莫默渾身一僵。嬰兒將她的手指拉著放到了嘴裡。溫熱的一含,又咂巴了兩下嘴。
莫默目光微不可見的柔了下來。
“若一,他……我從未把他當做是個孩子,我莫名其妙的懷上了他,一直將他當做一個不應該的錯誤和累贅。但是,我現在才深切的感覺到,他是個人,我的孩子。而我差點把他扔掉……”
“如今他幸運的活了下來,我也活了下來,照理說,我應該感到萬分慶倖和欣喜,但現在,他這樣擺在我的面前,我卻覺得無比害怕。”莫默
孩子握住的食指一動,轉而握住他短而肥的手臂,仿似在找孩子給予自己力量,“我不再為自己而活,更要為了他而活,我怕,因為我,他活得委曲不安。”
若一垂眸,這是她第一次見莫默如此坦然的說出她害怕,母親這種身份對於莫默而言,應當是個巨大的挑戰。這個孩子的身份註定了他此生難以長安,九尾白狐一族容不下他,季子軒也容不下他,莫默能帶著他到處躲,而又躲得了幾時呢……
唯今之計,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若一想緩和緩和氣氛,笑道:“好了,船到橋頭自然直,這些事到時候再說吧。現在給孩子取個名字才是最重要的。莫默……”
“坑爹貨。”莫默說得毫不猶豫。
“喂……”
似乎覺得這個名字確實太傷天害理了一些,莫默尋思了一會兒,唇角竟掛出了個苦笑:
“就叫莫尋吧。”
莫尋。
莫要再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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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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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6 11:06 AM
51、第四十六章 ...
世界一片慘白,若一覺得自己行走在無邊無際的空曠之中,四周死寂,她甚至連自己走路的聲音都聽不見。
突然,前面出現了兩點觸目驚心的血紅,往前一望,只見那血紅色的點由疏至密連成一條線,蔓延至遠方,她不由自主的順著那串可疑的血跡往前走去。
而越走血越多,最後竟連成了一股細流。
若一腳步一頓,耳邊漸漸聽到了有什麼粘液被攪動的聲音,她遲疑的往前踏了一步,周遭的慘白驀地變作一片漆黑,一個巨大的血池在她腳下如野獸張開大口一般慢慢開啟。腥臭的氣味撲面而來,那細細的血液緩緩匯入池中。
突然右手一陣刺痛,若一低頭往下一看,卻見自己的掌心裂出一道口子,淌出鮮血,混入地上的血液之中!
她驚慌的捂住自己的手心,試圖用衣袖將血止住,但是衣袖很快就被染紅。
眩暈感傳來,一如當初她每日上寒玉峰放血救子檀一樣……
若一踉蹌著腳步往後跑,一轉身卻見來時的路長滿了荊棘,而荊棘之上……全是人。
一具具雙眼暴突,面色青白的屍體。
若一害怕得想尖叫,嗓子卻發不出聲音。
“救救……”頭頂忽的傳來虛弱的呼救聲。若一駭然抬頭——
紅蓮!
他被釘在牆上,髮絲覆滿臉,血紅的衣服上破破爛爛,那些傷口無不發膿潰爛。這次他竟比上次看見更慘上三分。
若一驚恐的往後退了一步。忽聞一聲清啼自遠方而來,一隻鳳凰倏地飛近,它尖喙一張,撲至紅蓮身前,生生啄出了他的一隻眼睛!
紅蓮慘叫不斷,聲聲淒厲……
“月凰!”
若一一聲驚呼,猛的坐起。
屋外隨即響起了嬰孩的嚎哭聲,接著又聽到莫默頭疼的“啊啊”大叫和她氣得拍床板的大罵:“顏若一,大半夜嚎個毛啊!你自己來把他哄睡!”
若一還未從夢中的驚惶中走出,身上的冷汗流個不停,窗外夜風往屋裡一送,吹得她渾身發寒,連忙用被子將自己緊緊裹住。
她用左手摸到自己的右手掌心,在那裡有一條凹凸不平的痕跡,正是她以前為了救子檀時,割破掌心留下的。
那些血……對啊,從前她怎麼未曾想過,她的血為何能讓子檀蘇醒。難道僅僅是因為她來自異世麼?還有夢中那個紅蓮……
門縫中照進一縷溫暖的橙光,熏池掌著燈推門而入:“做惡夢了?”
他將油燈放到桌上,燈光和著他溫和的聲音漸漸驅走了夜裡的寒涼。
若一慢慢鎮定下來。她在被窩中搖了搖頭道:“算不上是惡夢,只是很奇怪……”
“有何奇怪。”
若一斟酌了一下言語道:“自上次厲完劫之後,我腦海裡偶爾會閃過一個人影,我一直沒當回事,但現在,卻越想越覺得,此事或許另有蹊蹺。”
“看見了什麼?”
若一將當初在嬰梁山的事與熏池大致講了一遍,才道:“子檀說,那個叫紅蓮的男子靈魂和肉體被強行分開了。那本是一個隻由魔氣組成的身體,但是我卻隱約感覺他在求救……這幾日,當我一個人待著的時候,腦海中便老是晃過他的影子——被血淋淋的釘在牆上,虛弱的求救。就像他隨時隨地都盯著我,一但我一個人,他便會找上我一樣。我之前一直以為是幻覺,可是今晚這個夢……熏池。”若一道,“夢中那些場景太過真實了,真實得可怕。”
熏池聽了這番話,長久的默了會兒:“若如你所說,怕真是有人在用移魂之術。”若一不解,熏池慢慢解釋道,“此術兇殘非常,靈魂與肉體本是上天所賜,待到死亡之時才會分離。而今這紅蓮被人活生生的移了魂魄,肉體要日日承受錐心之痛,而魂魄被鎖在一團魔氣之中,遲早會泯滅了人性,化作一個無心怪物。這術要施,絕非一日能成,只怕是做這事的人,早有了一個驚天預謀。”
“驚天預謀?”
熏池點了點頭,神色凝重道:“你自夢中看到的這些場景不會是空穴來風。想來或許是那人寄了一縷神識在你身上,依著僅剩的神志在向你求救。”
若一愣了一番,想到夢中那人的慘像,心頭頓時一沉:“可是我現在並不知道他被困在哪裡,更沒法救他啊。”
“若一別急。我方才已說過,施此術必定要有一個長久的時間,既然如今那個叫紅蓮的男子還能躲過施術者的耳目向你求救,可見他本是一個心神至堅的人。這一年半載他應當也能撐得過去。”熏池默了默,似乎想到了什麼,“若一,你可確定他的身體是由魔氣聚集而成的?”
若一點頭。
熏池的臉色沉了沉,在火苗的跳動下竟顯得有幾分肅穆:“若是如此,只怕背後那人想做的事,比我所想的還要驚人。”
若一怔了怔:“背後那人是誰?他到底想做什麼?這又關魔氣什麼事?”忽然,若一腦中似乎閃過什麼線索,但瞬間又消失了,讓她怎麼也抓不住。
熏池道:“正是魔氣。”
兩百年前,熏池守護的靈山空桑被破,自此鎮守諸山妖獸的上古封印之力被大大削弱。之後蒼霄入魔,九州魔氣大盛,地下妖獸的魔氣不斷洩露。現在,九蠻破開封印,又出現了紅蓮這樣的“人”,若這不是天意,而誰謀劃的……
如此一想,若一臉色不由青了三分:“難……難不成,那人想讓天下入魔?”
熏池眼眸眯了眯:“恐怕不止。”他道:“若一不知,移魂之術乃是逆反天道而行。其術兇險至極,連施術者自己也得擔上巨大的危險,一個不慎,便是魂飛魄散不得超生的下場。但若最後成功了……那人便等於有了逆天之力。彼時,不管是你我,還是仙族妖族,都無能為力了。”
若一心中一跳,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熏池也沉默了須臾,盯住若一開口道:“若一,你可曾想過能憑自己的能力護住天下蒼生。”
“我?”
熏池點頭:“若是我說,而今的你能力護住蒼生,你可願意去做?”
若一笑道:“熏池說笑呢,我怎有那個本事……”
“若一。”熏池認真的盯著她,嚴肅道:“這事我絕不與你說笑。你應當已經知曉你身體中有封魔之力。而今那幕後之人想以魔氣來興風作浪,你身體裡的這股力量便是他的天敵。”
若一怔然:“你如何知道我……”
“此事我稍後再與你說。你擁有這股力量,卻苦於不會使用。現今,我能教你使用。只是其間會吃不少苦。你可願受這皮肉之痛,救蒼生於水火之中?”
“真的?”
“真的。”
若一琢磨了會兒,搖頭道:“我沒那麼大的本事和野心想護住天下蒼生。”熏池剛想開口勸說,若一又道,“當那些劫雷一道道劈下來的時候,我只有抱頭亂竄,甚至想過扔掉孩子來換取自己活命。你替我擋了劫雷,被弄得一身的傷,連虛弱成那樣的莫默也拼死的出來了。而我卻只有抱著孩子,蜷在地上,感受到孩子虛弱的氣息,什麼也做不了。在我剛回九州的時候,也只能任人掉在城樓之上,被用來做要脅武羅的棋子。兩百年前,魔氣破開空桑結界,我除了用這雙手幫你剜掉你的心,然後卑賤的逃走之外,也什麼都做不了。”
熏池眼眸軟了軟。
若一摸了摸自己掌心的疤,垂眸道:“我沒那麼大的本事和野心想護住天下蒼生。我只是想能護住身邊的人,能護得住自己就好了。”她抬眼望向熏池,跳動的燭火印入若一眼中,讓她的眼亮得出奇,“若我甘受你所說的皮肉之痛,我就可以有一份力量能幫你們了嗎?”
熏池淡淡一笑:“這是當然。”
若一點頭,帶著七分打趣三分認真道:“唔,好吧,那我就勉勉強強答應你,順帶拯救蒼生好了。”
“如此,便多謝顏姑娘了。”
若一拍了拍熏池的肩:“不客氣,你就給勁兒虐我吧,姑娘我皮糙肉厚,經打經摔,絕不還手還嘴。”
熏池和煦笑道:“這是自然的。”
“……方才開玩笑呢,當不得真。”
屋內的談話依舊在繼續,門外的人腳跟一轉,抱著孩子回了自己的屋。
她將睡熟的孩子放在小床中,獨自走到了院子後面,抬頭望著天空中交相輝印的雙月,眼眸中一片澄澈。
舉手向天,她看見自己手背的血管暴突,而皮膚的顏色卻是病態的蒼白。轉過手來,掌心一團烏青的印記已從最開始的一個小點,闊大成了銅錢的大小。
她唇邊揚起一個微微嘲諷的笑,又倏爾冷了下來。回頭望了一眼透出微光的若一的屋子,又依稀聽到了孩子有節奏的呼吸。她眼神慢慢黯淡。
擋不住……
她給自己施的結界終是擋不了這天地氣運,靈力相斥。
身體已經一點一點開始呈現病態了麼……
老天在逼著我離開啊。莫默收回手想:可我從來不是一個聽天由命的的人。
翌日午時。
莫默倚在院子中的搖椅上戳著小莫尋。若一與熏池從早上開始便不見了人影,留她與坑爹貨一起在院子裡百無聊賴的對望無言。
當真是個重色輕友的傢伙。
正想著,若一與熏池一同自遠處走回來,若一的臉色比今早出去的時候白了三分,她對莫默點了點頭,便自顧自的回了屋。
莫默挑眉:“你這是將她怎麼?”
“若一已過了修煉術法的年齡,才開始苦一點也是正常的。”
莫默繼續挑眉道:“你們是如何個苦法,又是如何個修煉法?”
熏池但笑不語。
莫默眼珠一轉:“雙修?”
“呵,她的朋友也倒是些奇人。”熏池的眼珠往莫默身上一打量,不一會兒皺了皺眉頭,“你……”
莫默斜了他一眼。
熏池尋思了一下道:“待你身子養好了些,不妨同若一一起……”
“不了。練你們的法術我只怕是會越練越糟。”莫默捏了捏莫尋的臉頰,“而且,我還要養兒子呢。你將那女人管好就行了。”
熏池唯有一聲歎息。
莫默又道:“對了,我不知道你們以前到底是什麼關係,但就我看來這姑娘目前心中是有人的。我雖然不太在乎什麼什麼從一而終這些死理,可她這姑娘卻是個一心一意的貨,這些日子你也別對她抱太大的幻想。”
熏池聽了這話也不惱:“她能有你如此一個友人,當是天大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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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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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6 11:09 AM
52、第四十七章 ...
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眼間又是兩年。
空桑山依舊青蔥,天頂的上古結界依循著天地氣運日夜守護著空桑。
而熏池卻知道,平靜的只是表面,結界之外魔氣四溢,每次出空桑後皆能感到九州越來越渾濁浮躁的空氣。連年的戰亂早已讓令民不聊生,魔氣溢出引起的饑荒、瘟疫更是讓人民苦不堪言。
各地諸侯只能勉力守住自己的主城,處於邊境或是離主城較為遠的城鎮已是一副屍橫遍野的慘像。
想來,過不了多久,一場暴亂將會開始。人們的憤怒仇恨與不甘都會成為助長魔氣的力量,彼時,情況將更難以控制。
或許是時候撤去空桑的結界了。
熏池想:讓空桑靈力外漏,暫時壓一壓魔氣,雖不能完全抑制住魔氣,但是能讓時間緩緩,讓他們找出幕後之人將其斬殺。沒有幕後之人的謀劃,無法凝聚起來的魔氣很快便會消散在天地之間。
熏池靜立於河中巨石之上,神色沉靜的望著遠處立在水面之上的人。
此處本是一個懸崖瀑布,但是自從兩年前被天雷劈過之後便成了一條蜿蜒而下的山石小河,以前崖下的深潭也變成了一個面積稍大點的湖泊。
此時鏡般的湖面上站著一位身著淺黃色衣衫的女子,她踩在湖水之上,而鞋襪卻沒有一點沾濕,她神色沉靜,眉宇間不顯一絲浮躁。
熏池望瞭望天色,已快到正午。
他淡淡笑道:“唔,已有三個時辰了。”他這話說得極輕,那方的女子卻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緩緩睜開了眼。她凝神靜氣,足不沾水的一步一步向岸邊走去。
忽然,她前方的草叢窸窸窣窣的一陣亂響,一個圓滾滾的身子從草叢裡面沖了出來,一邊跑嘴裡一邊大叫著:“若一娘親,爹爹餓得生氣了,發了好大的火,砸了一屋子的東西,叫你趕快滾回去。”
此話一出,若一的心神一動,撲通一聲跌入了湖中。
熏池不由搖頭:還是沒有一次是走到了岸上的。
若一從湖裡冒著泡泡爬上了岸,咳出幾口水後無奈的看著來找自己的小人兒。
莫默與莫尋,母子倆都是奇葩。
莫默自是不必說。
莫尋這小子長得非同常人的快,依天書的解釋,一則莫尋這小子本就聰明。二則空桑乃靈氣聚集之地,而九尾白狐是食靈氣而生,自小便待在空桑山,才令尋尋的成長變得飛快。這才兩年多,他就能跑能跳,還會了一些比較特別的能力,比如說——
“若一娘親,什麼叫奇葩?”
讀心術。
這孩子竟然天生便會讀心術,當初莫默知道孩子有這個能力之後無語的將蒼天望了好久。最後死活得讓孩子叫她爹爹,管若一叫娘親。
其實,自從莫默來了空桑之後便一直沒有再化為男兒身過。她之所以這樣要求,若一想,或許是因為莫默心中會偶爾想念起這孩子的真爹來吧。
若一在腦子裡尋思了一番奇葩的意思,剛想解釋,尋尋便點頭道:“原來如此。”若一微微汗顏,若是每個小孩都會讀心術,那父母是該高興還是難過呢……
熏池帶著淺笑走過來,他摸了摸莫尋的頭道:“不管什麼能力都需得學會控制,不可隨意任它亂跑,否則最終受傷的還是自己。”
小尋尋似懂非懂的點頭。
熏池欣慰一笑:“好孩子。”
回到竹屋時若一只見院子裡亂成一片,她盯著這一片狼藉問:“尋尋,你家爹爹到底是餓得有多麼暴躁……”她話還沒說完,熏池猛的一蹙眉。
“不對。”
他這聲低喝剛起,屋子的後院猛的竄起一個黑影,躍過竹屋的屋頂直直向空中逃竄而去。熏池動身要追,似突然間想到了什麼,猛的一頓:“若一!”
哪還用他喊,若一指尖的一道金光便追著那黑影而去。金光纏住黑影,那東西一聲尖嘯猛烈的掙扎起來。
若一對這個聲音並不陌生,這是魔氣化做的妖物的叫聲。
魔氣居然能悄無聲息的入侵到空桑山中來了!
那黑影嘶叫不斷,聲音刺耳讓幽靜的山間頓時變得有些躁動。
熏池神色一凝,果斷道:“殺。”
若一掌心一緊欲下殺手,可是忽覺一股反抗之力從兩手之間傳來,就如同她正握住一隻慌張亂動欲要逃跑的老鼠。若一微微一驚,心神一亂,那魔氣抓住機會,霎那間便自金光中脫身而出。
熏池早已有所準備,他長袖一揮,一絲溫暖之氣掃過,若一沒聽見空中有任何聲響,只見那魔物身形一僵,瞬間便化作塵埃飄散開去。
若一看得出神。
熏池轉頭來看著她道:“對戰不比素日練習,對手是活物,自然會反抗,必要時定要學得果斷決絕一些。任何猶豫,都能給他們可乘之機。”他又溫和道,“若一你現在雖已經能借出你身體裡的那股力量,但是對戰的經驗依舊太少。如果還有時間的話,我定會時常與你切磋上幾回合,只可惜……”
“爹爹!”
莫尋一聲呼喚往裡屋跑去。
若一這才想起魔氣若是找到這裡來了,依著莫默的脾氣哪會讓它這麼容易逃走,除非她連自己也護不了了。
若一面色一沉急急跟在莫尋後面跑了進去。
屋裡沒人,後院卻隱約傳來一股血腥氣,若一心道不妙。
一腳跨入後院,若一頓時驚了一驚。
一地的血水淌開,周圍散落著陣陣魔氣,顯然是被強行打散之後還未來得及凝聚起來。莫默頹然倒在池塘邊,周身皆被魔氣覆蓋。
尋尋喚了聲爹爹便要往裡沖,若一趕緊拉住他,念了個靜心訣,雙手推開,將滿院子的魔氣化掉。才抱著尋尋奔到莫默身邊。
“莫默!”
她還未完全失去神志,強自撐住,斷斷續續道:
“他們……他們說……蒼霄已入魔,而今……斬殺空桑之主。”
若一渾身一顫:“什……什麼叫入魔……”
莫默此時已聽不清若一的問話了,她隱約往後一掃看見熏池的身影,頓時安了心,眼一閉暈了過去。
“爹爹!”莫尋一聲驚呼撲在了莫默身上。
若一此時腦中紛亂不斷,入魔兩個字如蠱蟲鑽入她的腦海,越爬越深。
熏池走近將莫尋從莫默身上拉開,抱起莫默道:“先進屋,我為她醫治一下,待她醒來之後,我們將事情問問清楚再做打算。”
若一卻沒反應,熏池都已經將莫默帶回屋安置好了,若一還在地上呆呆的坐著。
“若一,來幫下忙。”熏池在屋內高聲喚著,若一這才回過神來,恍惚的答樓了聲“哦。”
莫默醒過來時已是晚上。雙月高掛,紅月與藍月皆缺了一角,再過不了幾日便又是一輪囍月了。
莫默一轉眼便看見若一坐在窗戶前傻傻的望著天上的月亮。
“在想蒼霄?”莫默沙啞著嗓子問。
若一轉過頭來,盯著莫默無奈一笑:“想吃清湯掛麵了,就算它再是倒杯不撒,我也得先嘗嘗再說。”
莫默默了半晌道:“莫尋那小子呢?”
“在你旁邊守了一天,累極了趴在你的床邊睡了,剛才熏池才將他送回屋裡休息。”
正說著,門“吱呀”一聲響,熏池推門而入,見莫默睜著眼,淡淡笑道:“醒了便好,你暗自運下氣,可有覺得哪裡不對?”
莫默搖了搖頭,身體中空蕩蕩讓她已沒有辦法去感知自己身體中靈力的走向了。她撐起身子,靠在床頭上道:“空桑怕是呆不住了。”
此話一出屋子裡靜默了一會兒,襯得屋外的蟲鳴如此清晰。
若一道:“今日到底是怎麼回事?空桑的結界明明還在,為什麼那些魔氣都進來了,你又是怎麼聽到……那些話的。”
莫默搖了搖頭:“我也不知他們是怎麼進來的。那些話,我聽見他們在吟唱。”
“吟唱?”
“唔,很大的聲音,我本以為你們聽見之後會很快就回來。”
若一與熏池對望一眼,奇怪道:“我們並沒有聽到什麼吟唱。”
莫默怔了一番,心中思緒翻飛,最後扯了扯嘴角道:“或許因為我是莫默與你們不太一樣吧。”
異世女巫……
若一聽了她這話只當她是在開玩笑,歎了口氣無奈道:“是,是,莫默是最與眾不同的。”
莫默在被窩中悄悄摸了摸自己的掌心,道:“他們一遍又一遍的唱著蒼霄已入魔,要斬殺空桑之主,就像是接受了任務的軍隊一樣。如今我們待在這山谷中,結界算是已沒有了作用,消息又閉塞,只能守不能攻,實在被動。”
熏池道:“若一的意思呢?”
若一望瞭望雙月堅定道:“出去。”
熏池淺笑:“如此,明日我便撤了空桑的結界,讓山中靈氣外溢暫時壓一壓外界渾濁的氣息。待莫默你的傷好之後,我們便上路。”
莫默動了動胳膊,豪邁道:“純爺們從不養傷,我不過是被那魔氣嗆了幾口,堵了血脈,睡一覺就好了。明天你撤了結界咱們就上路。”她眼珠一轉又問道,“可是,去哪兒?”
熏池想了想,轉頭看若一。
若一沉思了一會兒,指著雙月之間的方向,凝神道:“幽都山。”
三年之約,也快到了。
作者:
bobo19901214
時間:
2015-1-6 11:10 AM
53、第四十八章 ...
這是若一回九州之後第一次到幽都山來。
故地重遊總有另一番感受,雖然現在幽都的草木早已不是當初的模樣,若一還是感到一陣莫名的熟悉和激動。一路上聽到不少關於蒼霄入魔的消息讓她心惶惶不安,但是真的到了幽都之後她反而平靜下來了。
蒼霄與她結了雙生印,既然她如今安然無事,可見蒼霄也暫無性命之憂。
只要還活著,那麼就還有希望。
跨過鬼哭河上架的那座鐵索橋時,若一突然想起她第一次來幽都的時候,她剛和蒼霄吵過架,霄狐狸堵著氣沿著鐵索走過去,頭也不回的上了山。留她一個人在河的這邊可憐巴巴的將冒著黑氣的河水望著,摸著鐵索猶豫不決的探不出腳。
等到天黑的時候,她又冷又餓,蜷在橋頭暗自在心底罵蒼霄小氣,抹了一袖子的淚。
最後蒼霄還是忍不住從山上下來,一臉難看的罵道:“顏若一你怎麼這麼沒出息,哭到大半夜也不肯伸腳去試試。”
若一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和委屈,她夾著哭腔吼:“怎麼試!你就是個鐵石心腸的死狐狸,我掉進去了你又不會來救我!命是我的又不是你的,你當然說得輕鬆!”
“就是讓你試試能不能掉得進去。”蒼霄說著伸手將她一推。若一一時沒反應過來,他這麼一推,若一瞪大著眼睛摔入鐵索之間的空處,眼看著便要掉下索橋,墜入河中。
突然若一肩膀一痛,整個人猶如摔在了地板之上。她恍恍惚惚的回過神,看見鬼哭河在身下奔騰而過,而自己居然臨空飄著。她這才知道,原來方才蒼霄已經在索橋上施過術,她是掉不下去的。
若一回頭望著蒼霄,他餘怒為消,面無表情的看她笑話。若一隻覺心中怒火一起而委屈更甚,想著自己又打不贏他,便坐在那裡哭起來。
蒼霄面色一僵:“別哭。”
若一不管他,本就紅透的眼睛此刻更是腫得厲害。嚶嚶咽咽哭得好不淒涼。
蒼霄伸手去拉她,若一揮手拍開,嚎哭得越發大聲。
蒼霄被嚎得無奈,一聲長歎,敗下陣來:“你想怎樣?”
若一哽咽著伸出雙臂:“背我上山。”她哽咽道,“又冷,又餓,又,又被你欺負,你不背,我就不走。”
蒼霄默了好半晌終是認命的背著她上了大幽宮。
她在他背上使小性子,扒他頭髮,捏他耳朵,時不時夾帶著哭腔嘟囔幾句。他會埋著頭只顧上山,放縱的由著她玩,由著她鬧……
換做是別人這樣對他不知早被砍成幾大段了,只有顏若一……
當初理所當然的索要,而今想來,這些作為對於蒼霄而言應當是極致的寵溺了吧。
可惜的是,那時她卻不甚在意。
而今,橋上已沒有人替她施法護航,但是她卻已有能力自己跨過搖晃的鐵索橋了。
踩在鐵索之上,凝神靜氣,有物體的支撐,這比在水面上行走要簡單多了。
熏池如履平地的走了過去,若一緊隨其後。倒是莫默抱著尋尋剛走了一步,身形便晃了晃險些掉入河中。她扶住旁邊的鎖鏈退了回去。
莫默指了指尋尋道:“我在這裡看著這小子,就不上去了,若是子檀看見尋尋指不定生出什麼事端來。”
若一有些擔憂的看了看她:“你身上的傷真的沒事?”
“唔。”莫默答道,“不過是河裡面的戾氣熏得我眼睛花了一下,不礙事。”
若一點點頭。轉眼看著翻騰的鬼哭河水。河水中戾氣刮人,比起從前不知厲害了多少倍。想來幽都也受到了魔氣的影響。
他們兩人快要走到幽都時,兩個妖族的小兵突然自旁邊的灌木叢中跳出,厲聲喝道:“來者何人!”
若一差點脫口而出“找蒼霄”三個字,但是心中一想,這兩個小妖並不認識她,她若那樣說只怕是會被當成來找茬的,而且現在蒼霄可能已經入了魔……
她改口道:“勞煩兩位通傳一下寒玉主大人,就說顏若一求見。”
兩小妖對望了一眼,又上下將若一與熏池打量了一番:“稍等。”說著,一個遁地便不見了蹤影。
不一會兒,他又從土地裡冒了出來,只是這次他帶了若一的一個熟人。
“阿顏。”武羅一聲輕呼,上前來拉著若一轉了一圈,道,“好久不見,你怎麼又清瘦了許多?不過這身體裡的氣息倒是沉著不少。”
若一搖了搖頭:“先不說這個,子檀呢?蒼……你表哥呢?”
武羅神色黯淡,一聲歎氣:“表哥……算了,你先與我來,咱們去見子檀姐,然後細細將事情說給你聽。”武羅眼神一掃,瞟到了熏池,“這位是?”
“我的……”
熏池笑著接過話頭:“摯友。”
武羅淡笑著對熏池點了點頭:“請。”
大幽宮依舊矗立在幽都的巉岩絕壁之上。威嚴不減往日。只是宮裡早已物是人非。
原來的八大長老早已通通換過,侍衛婢女也不是當初面孔。
連蒼霄……。
若一去的時候,子檀正在與如今的八長老議事。她在門外等了一會兒,待八長老從裡面出來之後才進去了。
子檀握著筆坐在書案後面,她的容貌仿似永遠不會改變,任歲月如何流逝也揭不下她的絕代風華。
“武羅,將此信送去九焱那兒。”子檀頭也不抬的將一封書信遞給了武羅,武羅嘴角抽了抽,“九焱?”
子檀點頭。武羅認命去了。
又等了一會兒,子檀才將手中的筆放下。
她抬頭,並沒有與若一寒暄,清澈的眸子上下將若一打量了一番,又將熏池好生打量了一番,才看著若一笑道:“若一,你的朋友永遠都這樣有意思。”
若一回頭望熏池,熏池沉著笑道:“寒玉主當真名不虛傳,只一眼便看出了我的真身。”
子檀也笑:“除了神明的心,這世間我還真想不出何物會有如此純淨的氣息。”
若一怔愣了一下:“什麼神明的心?”
熏池垂眸盯住自己的心口。
子檀淺酌了一口清茶道:“上古最後一位神明句芒,獨行天地間千萬年餘。時天下大亂,群妖入魔,句芒神以性命為代價將眾魔封印于諸大山之下。他臨死之前,以心為肉,以魄為靈鑄一人于空桑之境,令其鎮守眾魔封印,護衛天地靈氣清正。名喚……”
“名喚熏池。”熏池接過子檀的話道,“借‘池’以喻天下,取其清正靈氣以熏天下之意。”
若一聽了這話,愣愣的看了熏池好久。
她本來只以為熏池是神明的子孫,卻從來沒想到過他竟然會是神明的心!繼承了上古神力,難怪他的法術會純淨得猶如超度一般神聖強大而不帶一絲殺氣。
他修的本是慈悲之術。
可是,既然如此,那為何若一身體裡莫名多出的這分力量會與熏池如此相像呢?
最後一個神明留下的力量應當是獨一無二的才是。
兩年來若一旁敲側擊的問了熏池不少關於這力量來源的問題,但每次都被他狀似不經意的岔開。熏池將如何使用這力量都交給她了,對它的來源卻還如此避諱……
這其中定有蹊蹺!
若一張了張嘴卻礙于子檀在此沒有詢問熏池。
“自神滅之後便一直獨守九州安寧,無人稱道,無人讚頌卻仍堅守信念。子檀佩服。”子檀起身,敬佩的對熏池行了個禮。
熏池卻擺手不肯接子檀的禮:“而今空桑結界已破,地底魔氣四溢,世間人心惶惶,守不住先人封印,是我失職。熏池斷不能受你這拜。”
“功過自在人心。”子檀也不與他再多說什麼,直起身看著若一道,“你可是來尋霄兒的?”
若一一聽蒼霄的名字,心底不由動了動,所有的事都暫拋腦後:“他入了魔?”
子檀點頭。
“神志全失?”
“神志全失。”
若一渾身一顫:“他現在在哪兒?”
“霄兒尚還清醒的最後幾日,我將他送去了海外極遠之地的孤島。”子檀嗓音微冷,帶著一絲冷凝的氣息,“霄兒心中也明白,如今九州這個狀況,他待在這裡于己於人都沒有好處。他身上的魔氣會與地下的魔氣相互吸引,相互壯大。最後不可收拾,索性便將自己永囚海外孤島。”
永囚海外孤島幾個字顯然將若一刺激到了,她急道:“為什麼不再等等,或許,或許我的血可以讓他恢復神智,或許嘗試下別的辦法……”
子檀盯住若一道:“上位者,殺伐決斷,不能心軟。對親人亦或自己都是如此。”
若一一怔,霎時沒了言語。
子檀一聲輕歎:“若一,我並非鐵石心腸之人,將他囚禁我下了許久的決心。你的血或許是能讓他恢復理智,但是卻沒人知道你在哪裡,也沒人知道你什麼時候會出現。他若是在此地失了心智,沒有誰能攔得住他。用幽都眾人的命來賭,我輸不起。”子檀頓了一頓又道,“霄兒傾盡全力等你到最後一刻……”子檀閉了閉眼,穩住了有些激動的情緒,“若一,見過當初霄兒的模樣,我在此事上對你生不少埋怨。他最後交給我的東西不是別的,是解開你雙生印的咒法。待會兒等我將此間事情處理完了,我便把你耳後的印解了吧,從此以後,你也不必再被這東西牽絆著。”子檀自長袖之中掏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紙,遞給若一。上面寫著若一看不懂的符文。
若一臉色白了一陣
熏池側過頭看若一。子檀也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最後若一終是抽過子檀手中的紙,轉手兩下便將它撕掉了。
紙屑紛飛中,她說:“我不解。”
作者:
bobo19901214
時間:
2015-1-6 11:13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6 11:25 PM 編輯
54、第四十九章 ...
若一突然想起蒼霄以前曾對她說過:“到時候,你要什麼結局,我陪你就是。”他說得又輕又淡,當時她甚至都不理解這話的意思。但是現在這樣記起,卻覺得一陣恍然。
比起擺在眼前的這一張紙,若一卻莫名的更想看到蒼霄那樣強硬的態度。
無論生死,什麼結局都陪著對方。他們之間不是早有這樣的約定了麼。
現在蒼霄這樣輕易的放手……孰不知若一已逃不掉,更不想逃了。
扔掉手中的紙屑,若一定定的盯住子檀:“我要去找他。他沒等到我,我便自己去尋,求他原諒。”若一垂眸道,“再也見不到蒼霄……我從沒給自己這樣的準備。當初我走的時候與他約定好了三年之後我會來找他,不管他是在海外孤島還是哪個刀山火海,我都會去找他。他入魔了,那便讓他清醒過來,然後讓他做一碗清湯掛麵。”
子檀靜默了一會兒道:“現今魔氣四溢,妖族事務繁多,我脫不了身陪你去海外。”
若一上前一步欲要說些什麼,子檀已轉身自書案下抽出一張紙:“拿去吧。海上風浪不定,出行前需好好準備一番。”
若一接過圖紙正要打開看,外面一個士兵突然進來稟報道:“寒玉主,方才季子軒已經過了鬼哭河了。”
子檀輕輕嗯了一聲,揮退了來人。
“季子軒?”若一失聲,“他怎會來幽都……”
子檀道:“如今這魔氣四溢已不是仙族或妖族獨自能解決的了,必要的時候妖族會與尋常宮聯手。他作為領導者,自然得出席此間會議。”
莫默帶著尋尋等在山下,他們兩人若是被季子軒察覺到了……若一臉色不由一變,也顧不得子檀會不會懷疑,急急道了聲告辭,揣了圖便一路向山下奔去。
子檀若有所思的盯著若一離去的背影,默了一會兒她又看了看還待在房間裡的熏池:“你不與她一道走了?”
熏池淡笑道:“若一獨自便能將許多事處理得很好,我自是不用事事都與她一道。而今留下來,我卻是有一件事想勞煩寒玉主大人。”
“噢?”子檀好奇的一挑眉,“熏池的事,我到有興趣聽聽是怎麼個麻煩。”
“可否讓我上寒玉|洞白門裡一觀。”
“一觀?”
“唔,或許我還要帶點東西走。寒玉主可答應?”
子檀笑道:“那白門之上你能帶走的無非是泥土一把,有何不可答應。”
熏池但笑不語。
幽都山下.
若一兩人走後不久尋尋便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吵著要去玩。
莫默對這些事素來隨性。她替尋尋理了理衣襟道:“除了不可以到這條河裡游泳外,要去哪裡玩都可以,注意別摔了,咱們現在在路上,衣服難洗。碰見陌生人就用讀心術先把他讀一遍,若是意圖不軌的直接打死就行。要是打不過,記得叫我。”
尋尋點頭。
莫默將他的屁股一拍:“去玩吧,待會聽見我叫你就回來。”
尋尋“叭”的一口親到莫默額頭上:“爹爹也是,碰見壞人,打不過記得叫尋尋。”說完撒著歡的跑了。
莫默摸著額頭笑道:“精靈古怪的。”她往山上望瞭望,心道若一一時半會兒還下不來,便尋了個隱秘的地方坐下閉著眼小憩。
尋尋跑到一棵大樹之下,左右看了看便開始挖坑找螞蟻。熏池曾教過他用泥捏一座城,然後用妖力引導螞蟻在城堡中行走的遊戲,後來莫默知道了,便叫他捏兩座城堡,讓兩個城堡中的螞蟻互相戰鬥,勝利的一方就將對方的城池佔領下來。
尋尋對這個遊戲很是著迷,老是纏著若一熏池陪著他玩。若一卻覺得這個遊戲太過血腥暴力,殺得一地的螞蟻屍橫遍野,不利於小孩身心健康。
為此三個大人還聚在一起嚴肅的討論過。
熏池保持中立,卻隱約透出萬物有靈,殺之會遭天譴的態度。若一與莫默拍案吵了半天,最後還是限制尋尋玩此遊戲的次數。每次都讓他不得盡興。而今沒人管他,尋尋自是高興得很。
他捏好了城堡,卻左右找不到螞蟻,正在著急,忽見不遠處出現了一雙白底青花紋的靴子。他順著靴子往上看去,那是一個長得極漂亮的人,他靜靜立在那方,面色不威不怒卻能讓人生出一股敬意。
尋尋想,這個人笑得和熏池叔叔一樣好看,但是卻不像熏池叔叔那樣容易讓人親近。他用讀心術慢慢窺探那人的心靈,卻只見一片虛無,什麼也沒有。
尋尋正在奇怪,那人卻向前走了幾步,淺笑道:“讀心術?天賦異稟倒是不易。”他語調一轉,“你可是蒼霄的孩子?”
這個人的聲音很好聽,比熏池叔叔的還要好聽,但是若要比,還是爹爹的聲音好聽些。尋尋站起身來,只比他的膝蓋要高一些,他向上望瞭望,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尋尋不滿的拉了拉他的衣裳,剛捏了泥的手將那身潔白的衣服印上了兩個泥印:“娘親說看著別人眼睛說話是一種尊重,尋尋雖小,可是也得被尊重。”
那人低低笑了兩聲蹲下身子來。
尋尋滿意的點了點頭,道:“我不是蒼霄的孩子。”
季子軒的笑往下掉了三分。子檀至今不曾有孕,不是蒼霄的……原來那時,他還真的救了自己的孩子。
“你為什麼不看著我?”尋尋不滿。
“我看不見。”
“看不見?”
“嗯,就像眼睛閉起來那樣。”
尋尋依著他的話將眼睛閉了一會兒,再睜開眼後皺起了眉頭,他伸出泥糊糊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見他泛灰的眼珠依舊一動不動的盯著前方,他又用軟軟的手指碰了碰他的眼,嘟嘴道:“你別傷心,看不見也沒事,尋尋看著你就好了。”
溫熱的觸感還停留在眼角,季子軒怔愣的一陣才道:“你叫尋尋?”
“我叫莫尋。”
季子軒默了半晌,而尋尋下一句話更是讓他眉頭微微聚起。
“娘親和熏池叔叔叫我尋尋,爹爹叫我坑爹貨。”
“爹?”季子軒道,“何人是你爹?”
提到這個,尋尋似乎很激動,他一下就忘了面前這人已看不見的事實,手舞足蹈的比劃著:“爹爹很漂亮,有這麼漂亮!”他張開雙手比劃了一個大大的圓,“爹爹很聰明,比這麼漂亮還要多得多的聰明。他也很厲害,比聰明還要多的厲害。”他試圖比劃出更大的圓,可礙於胳膊沒那麼長了,他只有改用敘述的方式,“有時候娘親和他打架,爹爹都會贏。”
季子軒唇邊的笑一僵:“他們打架?”
尋尋老實的點頭:“嗯,爹爹說,欺負娘親很好玩。”
季子軒握拳的手微微一緊覆又鬆開,他牽住尋尋的滿布泥汙的小手,用衣袖替他細細擦乾淨了:“你爹娘可在附近?”
尋尋答在。
季子軒將他抱了起來,讓他坐在自己的臂膀上:“你可願暫時做我的眼睛,帶我去找你……你爹?”
“為什麼要找爹爹?”尋尋問這話全是為好奇,並無戒備。他心底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親近這個男子。
“你可曾有想過有一天你爹爹有天也會被人欺負?”
尋尋堅定的搖頭:“那不可能。”
“試一試吧,欺負你爹應當也很好玩。”
莫默躲在草叢中已睡得有些深沉,近來連日的趕路讓重傷未愈的她面容有些憔悴蒼白。而即便是在睡夢中她也死死的握緊自己的掌心。
尋尋讓季子軒將他放下,他邁著的腿滴溜溜的跑到了莫默身邊。輕細的腳步聲並沒有吵醒她,尋尋偷笑著捏住了莫默的鼻子。莫默氣短,慢慢睜開了眼。
她先看到了尋尋笑得燦爛的眼睛,唇邊才揚起一個弧度,待看到尋尋身後一步一步走來的那個身影時,頓時僵住了。
他臉上依舊是溫和得人畜無害的笑容。
尋尋指著季子軒正要說話,莫默一把摟住尋尋,蹭起來轉身就跑。
“莫姑娘。”
他的聲音不大,沒有半絲威脅的氣息,但就是這樣聽起來如此平淡的一聲呼喚,讓她立時頓住了腳步。
尋尋自莫默懷中抬頭奇怪的望著她。
“許久不見姑娘,怎的見到我就跑?”季子軒耳朵動了動四處一探聽,再沒聽聞到其他人聲,才笑道,“聽聞你們夫婦在此處,我特意過來看看,怎麼未見這孩子的父親?”
莫默又一次在心中咒駡這人瞎得太不徹底。
尋尋在莫默的懷中掙扎了一下,剛想吱聲,莫默狠狠的將他瞪了一眼。心中一遍一遍叫他閉嘴。尋尋讀到了莫默的心聲,委屈的看了季子軒一眼,不說話了。
莫默轉過身,將身前的髮絲盡數拋到腦後,身形一立,防備的姿勢立即擺了出來:“說來是有挺長時間未見了。季宮主別來無恙。”
季子軒搖了搖頭:“談不上無恙,自從兩年前替一隻九尾白狐擋了天劫後,身子便一直有些不舒服。”
她笑:“想來那天劫也沒有多厲害,季宮主如今還有力氣到妖族的領地上來活蹦亂跳。”
季子軒碰了碰自己的眼睛上面似乎還有方才尋尋觸碰後的溫度,也笑道:“比起救下來的,那些……確實沒什麼大不了的。”
莫默臉色變了變,當初的天雷有多厲害她並不是不知道,季子軒在遠方要將其引過去已需花費不少精力了,更遑論要將其生生受住。他如今這樣說,也就可以理解為,其實他也是希望尋尋能活下去的。
如果他想要尋尋……
莫默望了懷中的孩子一眼,如果他想要尋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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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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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6 11:17 AM
55、第五十章 ...
尋尋讀到了莫默的心聲,在她懷中猛的一掙,大叫道:“不能丟下尋尋!不能丟下尋尋!尋尋要和爹爹在一起!”
莫默使勁拍了拍他的屁股:“別吵!”
季子軒笑容不減:“真想拜見一下孩子他爹,是如何一種風姿,竟得孩子如此喜愛。”
莫默扯著嘴乾笑。忽聽遠處傳來一聲驚呼:“莫默!”是若一趕下山來了。
季子軒笑道:“唔,看來莫姑娘的上次到尋常宮做客時,實在是隱瞞了我許多事。”
莫默將尋尋安撫好,突然對季子軒道:“那季宮主何不再請我去尋常宮做一次客,這次我定一五一十的給你都交代清楚。”
季子軒唇邊的笑更深:“孩子的爹也一起去?”
“季宮主應當心知肚明,這是我們之間的事。”
“莫默!”若一跑到莫默身邊將她拉了一把,低聲叱問,“你幹嘛!”
莫默沒有理她,轉手將尋尋扔了出去:“接著。”若一倒抽一口冷氣,季子軒看不見啊!他看不見啊!
但是即便季子軒再是看不見,依他的修為,這麼大個活物向他砸來,他還是能準確辨認方位的,他身形一閃,眨眼間尋尋便落入了他懷中。
他額角不由跳了兩跳:“你素日便是如此對他的?”
“我兒子,自然是怎麼高興怎麼玩。勞煩季宮主在這裡等一會兒,我尚有事與若一交代。”言罷,也不管季子軒微黑的臉色,拖著若一便往遠處走去。
季子軒摸了摸尋尋的頭,細軟的頭髮與他很像:“你娘著實無情了些。”
尋尋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娘親還好,爹爹才無情。”
“噢?”季子軒唇邊的笑冷了冷,“你這爹,到真是讓我好奇。”
待樹叢已將季子軒的身影遮蓋了好幾重後,莫默終是拉著若一停了下來。
若一急道:“你去什麼尋常宮!季子軒若是想對尋尋不利……”
莫默搖了搖頭若有所思道:“我見他這模樣並不像是會殺掉尋尋的樣子。或許是之前我們都將他想得太過心狠了些。”若一想著方才看到季子軒接住尋尋的模樣,沉默了。莫默問道,“蒼霄的事怎麼說?”
提到這個,若一的眼神黯了黯:“他是真的入了魔,被困在海外孤島之上。”
莫默皺眉:“你想怎麼辦?”
“去找他。”若一的手心微微一緊,眼神堅定。
莫默想了一會兒:“既然如此,咱們就分開行事,你去找蒼霄。我帶著尋尋去尋常宮,若是季子軒想對尋尋如何,我便是拼了命也將尋尋帶出來,若是他對尋尋好……那我大可安了心的回去。”
“回去?”若一嚇了一跳。
莫默將衣袖撩起,攤開掌心:“不回去,就會永遠留在這裡了。”
若一怔愣的看著莫默掌心佈滿的青色痕跡,如一條毒蛇蜿蜒至手腕,沿著手臂,慢慢爬了上去。若一瞪大了眼:“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靈力相斥。”莫默聲音很淡,“這不是我的世界,容不下我。”
若一隻覺嗓子乾澀:“你不是說,你有結界可以保護自己麼……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不是神,改變不了氣運周轉,天地迴圈。結界,在這蒼茫天地之間,我的結界又算得了什麼。”
若一氣惱:“你為什麼不早說!你個逞強的臭脾氣!生完尋尋養好身子後,你大可回去的,你又不是回不來了……”
“捨不得啊。想到坑爹貨一出生就沒了爹,我總不能讓他連娘也沒有了吧。而且回來……若一,你在現代待了兩年,這邊眨眼間就過了兩百年,我回去,這內傷沒有三年五載是養不好的,我一與你道別,便是五百年後再相見了。你還會記得我?就算你記得,但是尋尋絕對不知我是誰了。現在坑爹貨已認得了我,而且又有了爹,即順了我初始的坑他爹的心意,又不用我擔心他會過得不好。呵,你看,季子軒好歹也是仙族之首,下面也有千千萬萬個弟子了,教好尋尋,他一定可以。”
若一沉默著盯了莫默半晌,終是長歎口氣:“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還能說什麼。莫默,就算五百年後再相會,我也還是會記住你的。”
莫默扯著嘴笑了笑,拍著若一的肩道:“只要你此行不與那蒼霄同歸於盡了,五百年後,我也還會記得你的。”
若一上前,緊緊抱住莫默:“臭巫婆,保重啊。”
“死丫頭,你也是。”
“如果你回去,記得把我大明湖畔的小黑屋看好。別讓賊偷了。”
“呵。”莫默笑了笑,又斂了表情對若一正色道,“你這丫頭就是少了一點絕決的狠勁,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若一,你記住,越是想把什麼都守住,越是什麼都守不住。想清楚,然後拼命去守著它。”
“莫默,你知道什麼對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了嗎?”
莫默怔了一怔,搖頭笑道:“顏若一,不得不說有時你還真是犀利。果然什麼事都是說得容易。我最重要的……”她望瞭望那隔了幾叢樹林的人,“或許是自由,或許是尋尋……又或許是別的什麼吧。”
“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吧!”莫默爽朗一笑,拍了拍若一的肩,“姐最後送你一句話,做事的時候真的要戴好套套,中獎了,那貨真是個禍害!”
莫默擺了擺手,走得瀟灑。
當若一看到季子軒帶著莫默和尋尋騰空而去的時候,她想,什麼船到橋頭自然直,那不都是在人生的逼迫下做的選擇麼……莫默,你的順其自然原來竟是成全命運麼……
而命運就是鐵板釘釘的事?連一絲逆轉也不允許……
…………
子檀給的是一張詳盡的航海圖。
若一雖看不懂,但是熏池卻能將圖上所標示的東西一五一十的講個詳細透徹,聽得若一感慨萬分:“熏池,你真的是一直生活在空桑山中?”
他笑得雲淡風輕:“我素來無事便喜歡看書,山中靈物為我帶回來的書範圍很廣,航海這方面我雖興趣不大,但也有所涉獵。”若一點點頭,以為他這個涉獵當真只是小小的涉獵。但等真的到了海上,若一才知,熏池說的這個涉獵著實是謙虛了千千萬萬倍!
一艘能航海的大船,熏池借著靈力將其催動,他熟知如何揚帆如何禦風,哪裡有逆流何處有暗礁。猶如一個在海上生活了一輩子的老船夫。
若一心中越發覺得熏池高深得不可估量。而熏池只是報以溫和的笑:“不過是年歲活得久了些罷。”
自神滅時代活到現在,應當是很久了。
借著熏池“活得久了些”這光,若一在海上航行的生活過得還算平順。
熏池從沒問過若一莫默和尋尋去了哪裡,就像若一也沒有問過他那天他在後面與子檀說了些什麼。對於熏池來說,他大概能猜到那母子的去向。而對於若一來說,朋友便是要給予極大的信任。
海上的明月總是要明亮一些。每每都會晃得她眼花,她每夜睡到一定時候總會被雙月的光晃醒。看著它們一天一天接近雙圓,她心中的滋味總是難以言喻。
趕得及嗎?一定要趕得及。
錯過了這麼多次,這次她一定要為蒼霄慶生,在她為蒼霄選的生日。
一日清晨,若一睡得迷迷糊糊,忽覺床邊有人在搖晃自己,帶著一些難以察覺的急切。
她睜開眼看見了熏池微皺的眉頭,他將若一拉下床,帶著她往船艙外走去,踏上甲板的那一刻,若一有些呆了:
“那是什麼?”
一個巨大的旋風固定在一個地方旋轉著,旋風卷起的海水直升天空,遠遠看去蔚為壯觀,令人心靈震顫。
熏池展開手中的圖紙,指給若一看:“那方是蒼霄被囚禁的孤島。”
若一傻了:“什麼?”
原來那旋風固定不動竟是因為它是在圍繞著那個島嶼在旋轉。瞅著這陣勢,它的風速之快,任何靠近的船隻應該都只有被撕得粉身碎骨的分。
若一嗓音微啞,想起了子檀所說的話“上位者殺伐決斷不能心軟。”
若一不可置信的呢喃:“不能心軟,便要對蒼霄如此決絕麼?永囚孤島……真的想將他永囚孤島?”
熏池卻皺眉道:“此舉不見得是子檀所做。一則施此大術定會耗費非常多的妖力,而我們在幽都見到子檀時她氣息平穩,妖力充沛並不像時施過此術的樣子。二則,仔細看那風,像是由內自外卷出來的。應當是裡面的人施的術。”熏池聲音中帶了許歎息,“這或許是蒼霄自己布下的術。擋了外界魔氣侵入,又阻了內裡魔氣滲出,也防了已入魔的自己有朝一日重回九州……時至今日,我才真的覺得蒼霄不愧為是稱霸九州的王者。”
若一只想罵熏池胡說。
世人看到的蒼霄無悲無喜,無痛無傷,極致美麗而又無比強大。完美得近乎神。
但是世人沒見過蒼霄獨立與寒玉峰上的蕭索,沒有見過他每次大戰後筋疲力盡仰望月夜的悵然。
他再是強大,也是有血有肉的存在!
入魔又如何。對顏若一來說,蒼霄是一個活生生的存在,是會給她做一碗不成樣子的清湯掛麵的男子,會生氣,會吃醋,隱藏在冷漠背後的是令人氣惱的小孩子脾氣。他也會受傷,也會疼痛。
蒼霄從來不是王者,他只是若一的霄狐狸。
站在甲板上,離旋風還有很遠的距離,但是風已經刮得臉生疼。
熏池緊皺著眉:“不可再駛近了,此船會散掉。”
若一堅定的望著遠處的颶風:“熏池,你先走。”她張開雙臂,凝神屏氣,順著風刮去的方向,任自己被強勁的風刮走,然後急速捲進颶風那邊。
熏池想抓已來不及。
他不甚擔憂,若一才學會在水上行走不久,還不能完全控制體內的靈力,這般貿然前去……
若是僥倖不死也定是重傷!
作者:
bobo19901214
時間:
2015-1-6 11:20 AM
56、第五十一章 ...
混亂的場景劃過腦海,幾乎將她撕裂的風,打在身上猶如利劍插入的水滴,一陣恍恍惚惚的掙扎。
接著她便沒了意識
等若一再醒過來時,耳邊是安靜的蟲鳴聲,眼見的是一堆照亮夜色的明晃火光。火光旁坐著一個人影,輕輕撥弄著柴火。
“霄狐狸!”若一猛的坐起,一時身上猶如散架一般酸痛,她坐起了一瞬又“嘭”的倒下,疼得齜牙咧嘴。
火光旁的那人緩緩轉過臉來,逆著光,若一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從他的輪廓看來,此人絕不是蒼霄。若一心中空落了一番,閉眼歇了會兒,問道:“你是誰?這是哪兒?”
那人一聲嗤笑:“你倒是有點意思,不知道這是哪兒就敢冒冒失失的闖進陣來,也不怕那旋風將你撕碎了去?”
旋風?若一聽到這次,眼倏地一亮,盯住火堆旁的那人:“你是說,這是在那旋風之中的孤島上?我進來了!你救了我?”
“呵。”他語帶嘲諷,“我哪有那般本事,救你的是個有通天本事的怪、物。”
似被那人冷淡的語調一刺,若一拳頭微微緊了緊,她深吸一口氣壓住自己的情緒:“他……他人呢?”
“誰知道。”他將手中的枯木棍扔進火堆之中,“興許正在哪兒舔舐傷口吧。”
若一心頭一抽,問得小心:“他受傷了?”
那人斜睨了若一一眼,又抬頭望著遠處的風壁:“打算永世封印自己的術,你當他是玩著弄的嗎?皮肉被切開了不少,不過他即已是天魔之身了,不死不滅,那些傷口應當也好得很快。”
若一卻聽得臉色發白,心中只道蒼霄還會來救她,可見還是有神智的。轉而又想到蒼霄現在獨自受著傷痛的折磨,無人相伴,無人照料,苦痛與孤寂都得獨自咽下……若一胸腔中湧動的酸澀更是難以控制的蔓延至四肢百骸。
抖著手撐住身子,打算今天就是爬,也得爬著找到他。
“呵,倒是個情深的女子。”若一不理他,那人眼眸微微一眯,“我好奇,你既然如此在乎他,兩百年前又何至於從幽都上跳的那般絕決?”
“你知道我?”
“顏若一,久仰大名了。”他隨手摘了株草在手中把玩,“經歷過兩百年前的浩劫,誰還敢把你的名字忘了。”這話極盡的諷刺,甚至還帶著些許仇恨的意味。
若一起了戒心:“你到底是誰?”
“我?我名喚霧歸。”烏龜……若一嘴角動了動。接著聽他道,“本是一個想到海外來尋一段極美妙姻緣的可憐人。眼瞅著尋的日子長了,死了心想回家了,卻被蒼霄施的這個術莫名其妙的封在此島之中。看來我命中果真是與妖怪犯沖,極其犯沖!”
他這話另有所指,似乎充滿的怨恨,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既是如此,你現在與我待在一起又能怎樣,我是會去找蒼霄的,他清醒之前我不會離開這個島,你還不如自行尋找出路。”
“我這不是找到出路了麼?”他道,“此島方圓百里皆被蒼霄施的術堵了個嚴實,我不是天王老子沒那麼大本事尋到出路,可顏姑娘,你可不一樣。”
他話語中帶著輕佻,一副紈絝子弟的德性:“蒼霄成了天魔尚且存了一分神智來救你,可見他對你用情至深。而今我擒住你了,便可用你的性命來威脅威脅他。左右等在這裡也是死,與其等死,不如賭一賭他這理智到底存了幾分。若他放了我,你自可與他在這孤島上同歸於盡,他若是殺了你我,嗯,他親手殺了你,若是有朝一日意識到了,表情定是很精彩,即便他此生就瘋魔下去……有你陪葬我倒也不虧。”
若一恨得牙癢。
“現在是晚上,他的魔性強盛,我不敢去招惹他,等到明日天亮了……顏姑娘,你懂的。”他一邊說著,一邊舒舒服服的躺在地上,打著哈欠道,“今晚好好睡一覺,明日可有場硬仗要打。”
轉身便睡著了。
若一暗自恨了那人幾眼,歎了口氣也無可奈何的閉上了眼。可是她已經睡過那麼久,此時哪還有睡意,翻來覆去好多次,最後還是睜著眼幹幹望著天。
小島的天空被旋風卷起來的巨浪切割開,看不見雙月,不知它們是圓是缺。
而這隔開世界的風浪卻把她和蒼霄關在了同一個地方,即便現在看不見彼此,但想一想卻仍覺無比心安。
蒼霄,明日便可看見你了,你可曾想過我?
我很想你。
翌日。
若一是在一陣疼痛中醒來的。
她皺眉捂住著自己血流不斷的掌心,氣得罵人:“烏龜,你腦子被擠過了?”霧歸正拿著一柄三尺長劍挑破了她掌心的舊傷痕。面無表情的回答:“現今不過才將將把你這餌放好,嚎什麼嚎。”
若一眼一瞪還要想罵人,忽覺空中慢慢散開一股詭異的氣息,與曾經在嬰梁山感到的魔氣不同,這氣息更讓人壓抑和不由自主的敬畏懼怕。
蒼霄。
意識到他要來了,若一也顧不得掌心的鮮血還在流,掙扎著起身。此時身上的那些酸痛仿佛消失了一般,她急急四處張望尋找著他的身影。
等了半晌,卻沒有半分動靜。
霧歸劍上的血冷凝住,他乖乖的笑了兩聲:“看來他對你動情也不是那麼深嘛,原來我連籌碼都抓錯了。亦或是他已完全墮了魔,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若一此時哪有心思聽他這些抱怨,直接抓住他的劍刃,緊握住狠狠一劃,頓時掌心鮮血如注。
霧歸驚了驚,掃了眼劍上的血,還有若一掌心翻飛的肉,喉頭一哽,沒了言語。
“蒼霄!”若一大吼,“蒼霄!”
她喚他的名字,一如在寒玉峰上躍下的那一刻,只是那時是要離開時內心的淒然絕望,而現在卻是想見他的迫切。
壓抑的氣息依舊,而蒼霄的身影卻始終不肯出現。
若一臉色蒼白,一雙眼卻亮得出奇,細聲喃喃著:“他沒有入魔。他沒有入魔。”也不知是在說給誰聽。
忽然,霧歸眼角閃過一抹白影,他手中的劍一橫,剛欲將劍比上若一的脖子。那人的動作卻不知比他快了多少。他長袖一揮,霧歸只覺一股劇痛透胸而過,嘴裡馬上暈染上血腥之氣。
若一轉頭,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只覺一股大力向她撲來,呼吸一滯,是一隻指甲尖利發黑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將她撲倒在地,死死的掐住她,唇色烏青,瞳孔似血染開,臉上佈滿深紫色的妖紋。銀白色的頭髮如流蘇垂了下來,搭在她的耳畔,隔絕了他們兩人之外的世界。
若一似乎還記得,那一次,她才回九州,蒼霄的頭髮也是這樣垂在她的耳邊,她說“你不讓我擤鼻涕,我就把它擦你臉上。”
蒼霄說“如果你有那個膽子。”
最終她還是沒有那個膽子,不是因為不敢而是因為捨不得他受一點侮辱,一點也捨不得。
而現在……
“霄……狐狸……你,你捨得?”
殺了顏若一,蒼霄你可捨得?
蒼霄並沒有做任何回答,手上的力道不減,反而有越來越重的趨勢。若一掙扎不得,手中剛凝聚起一點金光被蒼霄的魔氣一震,霎時偃旗息鼓。
在力量和對戰經驗上,他們倆本就是天壤之別……若一腦中漸漸泛出些許空白,帶著幾許絕望的情緒想,這樣也好,他們同生共死,蒼霄也不必任自己繼續入魔更深……
而被打傷在一旁的霧歸心中卻很清楚,依著蒼霄的力量,這麼久沒掐死一個顏若一實在是說不過去,他知道現在蒼霄內心之中定是紛亂非常,一方要與魔氣相鬥,一方還要兼顧顏若一的生命,心越亂就越有可乘之機。
而今這四周的圈禁之術定是耗費了蒼霄不少妖力的,而要維持它則需要更多的妖力。若是施術之人此時身亡或是受了重傷,此術定然是不攻自破……
霧歸手一轉一柄短劍出現在他手心:經此一難,能殺得了蒼霄,倒是一個賺翻了的買賣。他勾了勾唇角,而眼中卻沒顯漏出一絲開心。仿佛能不能逃出這個島對他來說都一樣,不過是現在他告訴自己要出去罷了。
不過有這樣一個理由就夠了。
他眉目一厲,鋒利的匕首泛著寒光,劈空劃過,直取蒼霄背脊而去,這一擲力道之大,若是命中,足以從蒼霄的後背將其穿透。
若一卻在恍惚中看見了霧歸的動作,奈何她已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寒光閃至,眼瞅著即將沒入蒼霄後背。若一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伸手一擋。
匕首插入若一手背,直接將其捅了個穿透,而刀尖餘力不減,直直沒入蒼霄背脊中半寸有餘!將若一的手於蒼霄的背盯在一起,若一的血液順著刀刃,隱隱侵入到蒼霄的骨肉之中。
渾濁的血瞳幾番變化,稍稍清明了些許。
而此時若一痛得幾欲暈死過去,她眼前陣陣發黑,勉力撐住想探一探蒼霄的情況。可身前的蒼霄晃了晃,卻比她先暈了過去。
若一隱約覺得,天際的風小了許多。她迷糊中想,那個霧歸不會趁他們兩人都昏睡過去之時下對他們施以毒手吧。
不過,那也沒關係。反正顏若一和蒼霄現在少了誰都不行。
作者:
bobo19901214
時間:
2015-1-6 11:23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6 11:26 PM 編輯
57、第五十二章 ...
手上難忍的刺痛讓若一清醒了過來。霧歸不見人影,估計是趁此跑了。
她不知自己暈了多久,蒼霄依舊緊蹙著眉頭倒在她身上。
圍繞著小島而旋轉的颶風已經減小了不少,但是要以若一的身手硬碰硬的闖出去,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而今便只有寄希望于熏池什麼時候進來尋他們了。
貫穿她手掌直插蒼霄背部的匕首被拔下扔在一邊,上面的血跡已經乾涸,看來時間也不短了。若一小心的將蒼霄的身子翻了過來,一塊白玉自他腰間滑落,若一撿起來一看,“清湯掛麵”四個字清晰的刻在上面,只是玉佩的一些轉角已不復當初的鋒利,像是經過了主人一遍一遍的撫摸把玩,變得圓潤光滑了許多。
她目光波動了幾番,這才把目光移至蒼霄臉上。同樣的面容此時卻是她早已不認識的模樣,臉上的妖紋未褪,指甲和牙齒也沒有收回去。看起來有些可怕,甚至是猙獰。
若一忍著疼痛將掌心開始結痂的傷口撕裂了些許,鮮血留出,潤濕蒼霄的唇瓣。她用另一隻尚還完好的手凝聚起一點金光,輕輕滑過他的眉間,為他撫平緊皺的眉頭。
他臉上的妖紋漸漸淡了些許。
兩年不見,一重逢便是這樣血腥又暴力的場景,若一不由苦笑:“蒼霄,你看,我們的緣分多麼奇妙。”
第一次相見,是她救了被打回原形的蒼霄,兩百年後再相遇,城樓盡毀,他們在一片混亂中重遇,而現在,他竟想親手殺了她。
人生的際遇,當真是不可言說。
若一這方還在回想,枕在她膝蓋上的蒼霄長睫一顫,緩緩轉醒過來。
若一下意識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她猶記得蒼霄是不喜歡這樣做的,靠她的血維持清醒,或許傷害了一個身為王者的自尊。又或者會讓他想起若一曾經的離去和他近乎斷了她性命的逼迫。
而出人意料的是,此時蒼霄一手擒住若一的掌心,指尖一用力,若一掌心的傷口裂開得越發大了,他急切的貼上唇一陣大力吮|吸。
若一驚了一驚,下意識的想將手抽回來。可是蒼霄溫軟的舌尖伴隨著他唇齒的吮|吸同時舔舐著傷口周圍,溫軟的觸感,若有似無的挑逗,令若一蒼白的臉色下逐漸泛出一絲潮紅。
她想到了蒼霄和她唯一的那個夜晚。
短似一剎而又長似永生。停留在她記憶深處,一碰則軟化做了一股香甜的逆流,溫柔蕩過四肢百骸。
若一不再掙扎,任由蒼霄對她的血液予取予求。
不知過了多久,許是食夠了,蒼霄鬆開了若一的手。而此時她的手已青白發紫幾近枯扁,恍若鬼爪。
“霄狐狸。”若一靜靜的喚他。他睜著一雙透亮紫眸望著天空。見他這個樣子,若一愈發沉默下來。蒼霄性子冷淡,待人接物素來便冷著一張臉,眼中的傲氣更是能滿滿的將人氣死。
而此時的蒼霄,面無表情,不似他素來的冷淡,而是真正的無悲喜,無苦樂,仿佛一具木偶。
“霄狐狸。”若一不死心的喚他。透亮的紫眸轉了轉,盯著若一。若一心微微一冷,她強自撐出一個笑容,“我遵守約定回來了,我找到你了。”
他仍是望著她,不說話,連眼也不曾眨一下。若一閉了閉眼,強自穩住心中翻江倒海般的情緒,笑道:“三年之約,我不曾忘記,也沒有遲到。”
你呢……
蒼霄呢?
入了魔,忘盡前塵,無喜無憂了嗎?
若一不止一次的想,這或許就是上天給她的懲罰。當初留下蒼霄一人,沒有她血氣鎮壓他體內的魔氣,讓他一人在魔氣彌漫的世間獨自拼搏,獨自戰鬥。
這是她拋下蒼霄的懲罰。
這座孤島內裡著實不小,儼然是一個世外桃源。
若一在尋食的時候無意間發現小島中心的湖邊有座草棚小屋,看似年代久遠,然而內裡的裝飾佈置卻還很新,桌椅上也沒有蒙上灰塵,似乎不久之前還有主人在此居住。
若一想到了霧歸,那個說要到海外來尋一段姻緣的奇怪男子。難不成他以前就一直住在這裡?
沒有想得太多,她將蒼霄半是拉半是拽的拖入了草屋中,這下好歹有了個避風擋雨的地方。若一讓蒼霄坐在屋中的木椅上,她出去尋食,島中的食物不太好尋,她的右手又受了傷完全動不得。她從午時一直找到了傍晚才將能果腹的東西找齊了。而當她回去時,看見蒼霄還坐在那兒,她走的時候怎麼坐著,現在就怎麼坐著。
紫眸澄澈透亮,沒有半絲呆滯,但目光就是一轉也不轉。
這一兩天來,蒼霄一直是這樣,不說話,不怒不笑,像個木偶,而木偶又哪會有他這樣的目光。
她走進屋中,挑了一個漂亮的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放入他的掌心。他沒有用力握住,果子便骨碌碌的滾到地上。若一又擦了個給他,蒼霄手指依舊無力。
若一蹲下身子,將果子放入他手中,然後緊緊包住他的手掌,埋首在他手背上枕著自己的額頭。輕輕歎了口氣道:“你若是能清醒看見你這副模樣,一定會與我一起鄙視自己的。”
蒼霄不答話。若一便沉默的繼續枕著他的手背。
近來若一一直會感覺到莫名其妙的寒冷,像是突然害了什麼奇怪的疾病,每到夜晚總會被凍醒,她不大在意以為自己只是小小的感冒了一下,直到今日,她又被冷得醒了過來,渾身一直發抖,僵硬著身子想下床,卻發現自己怎麼也動不了,她急急的喘了幾口大氣,見自己吐出的氣息在窗外透過的月色中凝成了一片白濛濛的霧氣。
隔了好久,她慢慢的能動動手臂了,抬手一看,右手上包紮的傷口邊也凝起了些許冰晶!
她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照著這個形勢發展下去,指不定哪天半夜她便會不知不覺的被凍死在床上。
若一在靜夜中默默坐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忍住自己心裡的害怕抖著手抖著腳跑去了蒼霄睡的屋。她進去時,蒼霄的姿勢依舊是她將他扶著躺在床榻上的姿勢,雙眼未閉,望著屋簷。
若一忙跑了過去,拉住蒼霄一隻手。蒼霄的體溫向來是偏低的,掌心最溫暖的時候也比若一要涼。而此時若一卻覺得蒼霄的手心溫暖得發燙。
蒼霄沒變,是她變了。
望著蒼霄毫無反應的面容,若一感到沒由來的害怕,她越是緊的抓住蒼霄手掌,就越是感到她會離他越來越遠。
右手的傷口因為太過用力又裂了開來,血液卻猶如凍結一般點點滴滴頗為艱難的擠了幾滴出來。
蒼霄眸光一變,紫眸轉動,定定的盯住若一。
若一接觸到他轉動的目光,怔了一霎,狂喜湧上心頭,張了張唇還沒來得及說出欣喜的話,右手突然一陣難言的刺痛。
蒼霄近乎迫切的撕裂了若一纏住掌心的繃帶,唇齒貼上,用力的吮|吸。不管她是否願意,不管她是何感受,甚至有些不管她死活的意味。仿佛要將她生生吸幹。
若一呆愣的任由他動作。
這樣的蒼霄,已不是蒼霄。
待他將血吸夠了,又重新安靜的躺了回去。若一為他掖好被子,又默默的撕下裙角的一邊,草草纏上了自己的傷口。
其實,蒼霄即便不蓋被子也沒什麼關係,就像若一掌心的傷不用纏也沒有關係,因為沒有血會流出來了。但是她還是固執的將傷口包裹住,或許只是想遮掩難看的傷痕和枯槁的手掌。又或許是不想時時提醒自己,這是蒼霄做的。
若一安靜的將蒼霄看了一會兒,轉身出了門。
此島沒有夜風,因為島週邊的風壁著實很強。島內就像颱風的風眼,無風無雨,安靜得近乎死寂。經過上次霧歸那麼一鬧,外面的風壁弱了不少,月色堪堪能照進來。
她又把雙月望了好久。
囍月,就在這明天了吧。若一如是想著,又吃力的舉起右手,對著雙月的方向:可是這個樣子,我要怎麼說那句生日快樂,你才能聽見?
讓若一絕望的並不是死亡,而是蒼霄對她的死亡無動於衷。
翌日午時,若一將蒼霄從床上扶起來,戲謔的說現在我們連清湯掛麵也沒得吃了,每天就是那些野果子,你這麼挑的人,難怪一點都不動。
而每天就是這些野果子,若一也要尋好久才能摘得到。
正說著若一突然感到一陣心悸,像是有冰針插入她的心房,讓胸腔猛的縮緊,一時喘不過氣來,她握住蒼霄的手,死命握住。
“蒼霄……”
她喚他的名字,仿佛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霄狐狸……”她彎下腰,呼出的氣息變成團團白煙,在蒼霄面前飄散。雙腿凍得顫抖,再也支撐不住她的身體,若一直直跪倒在地。渾身僵冷,寒冷拖著她慢慢步入黑暗。
霄狐狸……
而世界變成一片死寂之前,她看見蒼霄依舊坐在床榻之上,像尊神像。任由她掐著他的掌心陷入昏迷。
絕望的,是在這種時候想起他曾說過那樣一句話:我會一直都在。
絕望的,是清晰的看到他在,又更清晰的知道他不在。
蒼霄,你可曾也有過這樣撕心裂肺的絕望。
作者:
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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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6 11:26 AM
58、第五十三章 ...
若一曾不只一次的想過,當初蒼霄看見她躍下幽都山峰的時候,看著她揮開他的手,寧死也要與他分別之時心裡到底是怎樣的感受。
是後悔?心痛?還是拖拽著他如影隨形的絕望?
而現在她想,如果時間還能夠倒退,她寧願自己慘死一萬次,也不要蒼霄經歷那樣的心痛。
被留下的那個人,才最是難受。
當若一在刺骨冰涼的黑暗中踉踉蹌蹌的奔出來,看見蒼霄毫無表情的面龐時,她說:“幸好還活著。”但僵硬的唇角卻怎麼也勾勒不出一絲微笑。連嘲諷都覺得艱難。
若一告訴自己,沒關係,他總會從魔障中走出來的。沒關係。
她這一暈,暈到了晚上。彼時雙月已經升了老高。
又是一輪囍月,按照九州的習俗,這當是個宜嫁娶,宜喜事的日子。而現在她握住蒼霄的手,感覺人尚在前,亦猶如死別。
若一默了半晌,才鼓足勇氣輕輕呢喃:“蒼霄,生日快樂。”她等了好久,等著蒼霄微紅著臉,轉過頭,彆扭的答一聲“嗯。”
而最後,卻是她自己在圓自己的場:“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個傲嬌。你,你心裡其實是萬分開心的。我知道,我知道的。”她埋首於他膝蓋上,枕著他的手,眼睛酸澀得發疼。
白色玉佩掛在他的腰間,溫潤的色澤在窗外月色的存托下幾乎刺痛的若一的眼。她埋怨:“你還要為我做一生的清湯掛麵,但是你連一碗都沒有做成功過,一碗都沒有。”
“你是想要禮物麼?”若一道,“我給了你禮物,你就得醒過來,否則……否則……”否則我就走掉。
可是顏若一又哪裡走得掉。
如此一想,若一有些不服氣的抬頭,目光灼灼的盯住蒼霄。她伸出手臂圈住蒼霄的脖子,將他身子拉了下來,第一下還是淺淺的一啄,帶著一些女子天性中的嬌羞。
但這一吻讓她心底一暖,驅散了她近日來身體中隱匿的僵冷。若一不由貪戀的一味依戀。
此時若一清楚的感覺到胸口處的溫暖擴散開來。耳後蒼霄給她下的印慢慢灼熱。四肢的血脈仿佛重新活了過來,抑制不住的情動與急切。她無法停止,饕餮不足的吻上蒼霄的唇。撬開他的唇舌,猶如兇殘的侵略者般,一陣搶奪,仿似要連他的呼吸也一起搶過來。
而蒼霄就如此任由她掠奪,不反抗,不氣,不怒,沒有情動,沒有回應,連一絲神色的變化也不曾有。
若一不由狠狠皺眉,她狠心咬破了蒼霄的唇瓣。
血腥氣息頓時彌漫在兩人的唇齒之間。漸漸的若一有了股奇怪的感覺,鼻腔呼出來的氣息噴在蒼霄臉上再反彈回來,竟會讓她有種被灼燒得疼痛的感覺,渴望著被他觸碰,渴望著能碰到他的肌|膚,渴望著與他沒有間隔的互相擁有……
“蒼霄。”她呢喃著他的名字,從來沒有那一刻能像現在這般渴望聽見他的回應。
“蒼霄……”她嗓音帶著動情後的沙啞,一邊含著著他的唇瓣,細細的吮|吸,一邊將他往床榻上推倒。
指尖劃過他銀色的長髮,伸入他的衣領之中,緩緩撫過他的背脊,將他的衣衫緩緩褪下。
蒼霄紫眸之中沒有半絲情緒的起伏,依舊清澈如初。好像若一現在做的這一切都只是清水蕩過,無關風月。
若一的好勝心被激起,她的唇舌沿著蒼霄細緻的下巴緩緩滑下,在他的脖頸動脈處用牙齒咬出了一個印記,又以舌尖輕輕舔舐撩撥。若一極盡所能的挑逗他,將自己所會的招數都已用上,她在他的胸前大做文章,咬得蒼霄身上幾乎沒有一塊是原來的顏色。
可是他還是無動於衷。
若一感到頹然的絕望。
她終於想放棄了,可當她拉好衣衫,從蒼霄身上離開之時,寒冷瞬間裹上了她的周身,猶如萬千冰針齊齊紮入心房令她疼痛難言,耳後的印記更是冰冷得僵住她的大腦。
若一這才想起,九尾白狐的這個雙生印,本來就是一個為了繁衍後代而弄出來的印。
原來,他們竟是到時間該做事了。
若一打趣道:“蒼霄,如果你醒了,會怪我強上你了嗎?”說完這話,她自己先笑了一陣。但當她看見蒼霄清冷的面容時,連苦笑也勾不出來了。必須做,即便他根本就沒有反應也要做,即便他根本就不知道也要做。
因為不做,她會死,連帶著蒼霄也會死。
若一垂下頭輕輕在他額上印下一個吻:“給我點回應。”
給我點回應。
霄狐狸,至少讓我有繼續下去的勇氣。
自他的額頭往下滑,唇瓣掃過他的眉心,鼻樑,直到他紅腫未退的唇上。若一輕輕貼著,不似方才發洩似的噬咬,換做了輕柔的糾纏。一遍一遍,就像情意綿綿的喚著他的名。
儘管這個人的眼中清澈得根本沒有將她的影子印進去。
大著膽子將手放到了蒼霄的那個地方。輕輕的撫摸,再一次褪|盡衣衫,她順著蒼霄的下巴,親吻了他的胸膛,小腹……
所幸蒼霄終是起了生理反應。若一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這不是第一次,但是疼痛卻不亞於第一次。而這次,卻沒有蒼霄乾燥指尖寬慰的輕撫,沒有沙啞嗓音喘|息的陪伴,沒有強忍情|動尷尬的進退兩難。
只是若一一人,扶住他,借著濕潤,緩緩滑入。
她俯身在蒼霄胸前,忍著疼痛挪動自己的臀|部,當他終於停留在若一身體最深處時,若一在他臉頰旁抹了抹額上疼出來的一頭冷汗。道:
“霄狐狸,我覺得我在奸|屍。”
這應當是句玩笑話,但是被她這沒有語調的起伏的一陳述,連她自己也不覺得是在開玩笑了。
可是還不能完,她用纏著布條的右手遮擋住了蒼霄的眼睛,隔了他的視線,也隔了自己的視線。若一撐住身子,緩緩的挪動,重複著上下的動作。漸漸的身體中的躁動溢出,下方的疼痛也消失了痕跡,若一稍稍加大了一點起伏。
她半躬起身子,貼著他的胸膛,聽著他強健的心跳,伴隨著重複的動作,重複的告訴自己,沒關係,沒關係,他現在只是入了魔,終是會好的。
但右手卻一直不肯從他的眼睛上拿開。
若一害怕,怕自己在這種時候接觸到那樣的眼神,或許,她會崩潰。
“蒼霄,蒼霄!”混雜著下方愈發粘膩濕潤的聲音,她慌亂的呼喊。而耳朵也緊緊的貼著他心口,聽聞他比方才稍快了一點的心跳,若一動作越發的大了。
蒼霄,回答我。
哪怕只有一聲,回答我一聲……
求你了。
讓我知道,我並不是一個人……
而到最後那一剎,他還是無動於衷。
若一喘息著自他身上滑下,呼吸吐在他的耳邊。吹過他的鬢髮。雙月清冷的照著屋中一片狼藉。夜靜得讓人害怕。
她依偎在蒼霄身邊,只覺得比她暈過去的時候還要冷一些。將頭埋在被窩之中,若一也不管他們倆身上的狼狽,眼一閉,沒有一聲歎息沉沉睡去。
而她的右手一直未從他的眼上挪開。所以也沒看見蒼霄紫眸之中逐漸翻湧起來的情緒。
對於若一來說,不管今天過得多麼狼狽,當第二天的太陽升起時,生活依舊得繼續。
翌日若一把蒼霄和自己收拾了一番。提了籃子又出去采野果了。出門前她看了看蒼霄脖子上的一圈烏青的印記皺緊眉頭,摸著自己的嘴道:“難道是最近沒肉吃,所以昨晚發了狠?”
她晃了晃頭,出去了。
坐在床邊的男子,指尖微微一動,複又沉寂下來。
尋了一個上午,找到了一籃子的果子,但是看見這一籃青綠的果子,若一胃酸直往上冒。連著吃了這麼多天,這即便是天上難尋的美味她也該膩味了,更何況這只是又酸又澀的果子。
她捏著一個綠油油的水果,任腹中再如何饑餓也張不了嘴吃下。
這方正在糾結,忽聞身後一聲淺笑,嗓音是萬分的熟悉。
若一先是一怔,隨即欣喜染上心頭,她連忙回頭歡喜道:“熏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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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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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四章 ...
若一歡喜的奔向他,將手裡的果子遞了出去:“嘗嘗,嘗嘗,同甘共苦怎麼能少了你,吃了這個咱們就帶著蒼霄離開這鬼地方。”
熏池先是一怔,後看著若一手裡尚還青澀的果子,哭笑不得的接過,他順從的咬了一口,頗為有風度的咽了下去,道:“這幾日你們就吃這個?”
“就我一個人吃,霄狐狸……”若一眼神微微一暗,“他現在要是能張嘴我就該偷笑了。”
聽出若一言語中的澀然,熏池皺了皺眉頭:“可是出了什麼變故?”
若一一陣苦笑:“你隨我回去就知道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帶著熏池往回走,問道:“外面的風壁還在,雖然風力減弱了不少,但是那艘船定是抗不住的,你是怎麼進來的?”
熏池淺笑著搖了搖頭:“我是木神句芒的心,身負神力,總會有辦法的。”
話雖這樣說,可是若一晃眼間仍是看見了,他隱藏在寬大袖袍之中被刮傷破皮的手背。
連天魔之身的蒼霄都會被刮得皮肉翻飛的風壁,再是減弱了許多,又哪容得他如此輕易的闖進……
一時間,若一辯不清自己心中是何滋味,她頓住腳步,目光定定的盯住熏池道:“熏池,若是有朝一日,顏若一或是蒼霄誰對不住你了,你大可將其性命取去。”
若一這話說得堅決,以表感激的心情,殊不知已在無形之間將熏池與她自己和蒼霄分割成了明顯的兩部分,她與蒼霄在裡面,是一體,而熏池在外面。
熏池拍了拍若一的頭,淡淡笑著,沒有說話。
回去之時,蒼霄仍以那個姿勢坐在床沿。若一對熏池尷尬的笑了笑:“如果說入魔就是他這個樣子,那天魔當真是天底下最好對付的東西了。”
熏池卻一直眨巴著眼睛盯著蒼霄。
若一在心中一琢磨,這才想到,這應當是熏池與蒼霄第一次見面。蒼霄在若一的虛幻憶城中見過兩百年前的熏池,但卻沒有與他打過交道,而熏池應該也只是在若一只言片語的描述中知道蒼霄的。
也難怪熏池此時會露出像小孩一樣好奇打量的神情了。
“唔,他就是霄狐狸,怎樣?與我素日與你描述的可還一樣?”
熏池卻笑道:“我見過他。”
“咦!”這下輪到若一驚了驚。熏池自出生以來便一直呆在空桑山中,感知外界事物全憑偶爾幾隻小精怪撞著了時機,給他帶幾本書回去。若一走的這兩百年他又一直被埋在幽都山上。
而蒼霄自幼便在幽都上學習法術。後來雖四處征戰,可是卻一次也沒去過空桑。這兩百年,蒼霄又一直被封印。
熏池從哪裡去見的蒼霄呢。
接到若一詢問的眼神,熏池搖頭搖頭,笑得高深莫測:“不可說不可說。”他走進蒼霄的身邊替他把了把脈。眉頭一皺道,“他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若一想了想道:“見到他第一面的時候,他魔氣四溢,本來還想殺了我,後來……那時島上還有另外一人,那人想殺了蒼霄,霄狐狸一時沒留意,挨了一刀,暈過去後,醒來就這樣了。”
熏池並沒有關心其他的,專注的問著這個話題,“只是挨了一刀麼?”
若一歎了口氣,伸出右手:“我替他擋了一下。”
熏池心裡面一琢磨便想明白了當時的場景,他沉默著又為蒼霄枕了枕脈,問道:“他可是只對你的血有所反應?”
若一點頭。
熏池默了半晌,淡笑道:“若是我想的沒錯,待蒼霄醒來,他應會成為九州神滅時代後的第一位神。”
空氣安靜了好久,若一終於反應過來熏池方才說的那話的意思。
“神……什麼!”若一駭然,“神?”那個只會在遠古傳說中出現的生物!
熏池點了點頭,頗為淡然道:“依著蒼霄現今的修為,他定是在渡最後一劫,而他這最後一劫應當是身體中的魔氣,與體內的魔氣相爭,敗了則墮入魔道,而勝了自然是飛升成神。若一,你身負上古神力的血液助了他一臂之力,讓他得以更快的戰勝體內的魔氣。但也正因為如此,蒼霄現今也變成了這樣。”
若一腦子裡一片漿糊,望著熏池,搖頭表示不理解。
熏池道:“你的血猶如一味猛藥,助他的同時,也讓他付出了相應的代價。蒼霄必須得花費更多的心神來引導這味猛藥,發揮它的藥效,所以看起來才會像失了神智一般。而他對你血液的渴求,應當是出於生理本能的需要,再是猛藥,用一劑也是治不了病的。”
這下若一才稍稍有些明白過來了。
她傻傻的盯著蒼霄,問道:“做神,會清心寡欲,淡漠無情嗎?”
熏池點頭:“這是自然。”
“神會一直高高在上,令人無法觸碰麼?”
“理當如此。”
“會忘卻前塵,從此逍遙天下,卻孤寂一人麼?”
熏池又長又輕的歎了口氣:“若一,我並不知飛升為神之後的蒼霄會變成什麼樣子。但是,現今的九州,更需要的是一個無情無欲的淡漠神尊,以正天下魔氣。而不是要一個眼中只會裝滿顏若一的蒼霄。”
當天晚上,若一沒有睡得著覺。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的愛情有一天會牽扯到天下蒼生,會牽扯到九州覆亡。
她喜歡的人,對了,她喜歡的人在他的子民面前,本來就是個英雄的模樣。一個愛上英雄的女人的悲哀。若一自嘲一笑,在床上睜著眼睛乾望了草棚頂整整一晚。
第二天,天尚還未亮完,若一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慢慢踱步出了院子。
初始她覺得是熏池,並沒有多大在意,但是仔細一聽這腳步,明顯有些笨拙和虛浮,顯然不應是熏池的腳步身!
若一將被子一掀,連鞋也未穿,打著赤腳便奔了出去,開門的那一瞬恰巧看見一抹白色的身影轉過前面樹影層疊的小路,不見。她也沒顧得搭理揉著眼走出來的熏池問她的“怎麼了?”
撒著腳丫便追了過去。心中如雷鳴一般,一遍一遍的響這句話:
“蒼霄醒了,以神的身份。”
一路追著蒼霄的身影往前跑,若一也不管現在跑到了什麼地方。等她回過神來時,周圍已是一片陌生的花海樹林。
在小島上住了這麼多天,每天她都出來尋食,卻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心下驚疑才起,前方一股悠揚的風劃過耳畔,帶著一絲大徹大悟後的孤寂清冷,令若一微微顫了一下。
她不由放輕腳步向前走去。漫步進入花海深處。
此地的花若一從沒見過,即便是在九州。花瓣泛著螢光,似絨似霧,虛幻飄渺,鋪展開來令人覺得仿似已不在人境。
而蒼霄就在這虛幻如仙境的花海中央靜靜立著。神色肅穆,儼然是僅讓人瞻仰供佛的神佛。
他伸出掌心,周圍頓時起了微風。圍著小島旋轉的風壁慢慢收攏,斂在他的手心,最後一陣狂風平地而起,亂了一地的花絮。
蒼霄的銀髮混著漫天飛舞的絨白色花朵纏繞成一副極美的畫面,仿佛一眨眼,他便會隨著紛飛的花瓣消失。他的身影靜靜印在若一的瞳孔之中,印成了一曲絕響。
在若一眼中,蒼霄素來便是美的,可是卻從來沒有美得如此遙不可及過。即便是他們曾被兩個世界隔開,即便他們之間曾經誤會重重,即便他們一次又一次的分離……以前不管與蒼霄隔得再遠,都沒有今天這麼遠過。
因為以前,蒼霄眼中有她。
風平浪靜之後,那個構成極美畫面的人收了手掌,輕輕轉過頭來,盯住了若一。
紫眸中澄澈非常。
若一對這樣的眼神並不陌生,因為熏池便是這樣的眼神,帶著神明的清冷和無欲無求。只是熏池的眼中是從未被世俗染過猶如赤子一般純淨的透亮,而蒼霄眼中則是歷經滄桑之後沉澱下來的清明。
“雙生印,我幫你解了吧。”
這是重逢以來,蒼霄對若一說的第一句話。
若一在這三年的時間中無數次午夜夢回,無數次失神凝眸,想過了許多她與蒼霄重逢的場景。
許是在幽都山上,闖入他正在議事的大殿。許是在空桑山下,被按捺不住思念的他尋回。許是在某個不知名的小路上,像王子和公主一樣充滿緣分的偶遇。
卻從來沒想過這樣。
“不要。”若一堅定的搖頭。
蒼霄沉默了一會兒,解下腰上的“清湯掛麵”玉佩,穩妥的放在地上道:“如此,便死了心再來找我。”
若一只覺鼻頭一酸,胃中寒得一陣抽搐。她深吸口氣道:“那是我送給你的,我沒讓你還,你就不能還。”
蒼霄默了一會兒,垂著頭道:“我已不能為你做清湯掛麵,還是轉交與別人吧,顏若一,蒼霄唯有負你。”他轉身離開,若一終於忍不住疾步奔上前去。想拉住他的衣袖,卻不想被他一個結界彈了回來。
若一心底忍耐的弦終是崩斷了,她撚了一個決,情急之下盡然也歪歪倒倒的飛了起來,她追著蒼霄的身影喚著:“你要除魔衛道我可以幫你,你要維護蒼生我也可以幫你,你可以做一個完美的神,你可以不是以前的蒼霄……可是,可是!”
若一咬牙一閃身,拼盡全力往前一沖,終於攔到了蒼霄面前,她張開雙臂,像是在阻攔,更像是想要擁抱。
“蒼霄,你不能負我。”若一眸色一軟,淚水盈眶,潸然而下,“你別負了顏若一。”這話已帶了哀求的意味。
蒼霄紫眸劃過一抹流光,他垂下眼瞼,眉心墮魔的印記此時已變作了銀白色,是神印。
神,寡欲,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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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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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6 11:35 AM
60、第五十五章 ...
若一攔住蒼霄的去路。
蒼霄未動,淡淡道:“天意。”他一閉眼。額上的神印微微一亮。若一只覺一股無形的力量纏住了她的四肢。她想掙開,但是她現在擁有的那點微末之力又哪裡是蒼霄的對手。
反手間若一只見一層光膜如玻璃罩子一般將她罩住。蒼霄道:“想要出來便擊碎結界,彼時雙生印自然會解。”
“蒼霄。”若一盯著他,“你在逼我。”
他不說話,默認。
若一閉了閉眼,她深深吸口氣,集力靈力於掌心,沒有絲毫猶豫的狠狠擊在結界之上,銀光閃爍的結界應聲而碎。若一隻覺耳後微微一熱。那處黑色的印記便隨著飄散在空中的點點亮光一起消失。
蒼霄垂著眼眸,面無表情,只是白色的長睫之下眸光微微轉動,剎那便消逝無波。
雙生印,他們之間同生共死的約定。
“蒼霄,解印,除魔,守衛天下,只要你說你要做,我就和你一起做。”若一道:“你是魔我和你在一起,你是神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沒有雙生印,沒有清湯掛麵。只要有顏若一和蒼霄,就行了。”
蒼霄眼瞼微顫,最後輕輕閉上。
海風輕撫,吹過兩人鬢角的髮絲,倏地,一陣亂風平地而起,繞了若一的視線。等若一再回過神來時,蒼霄已經消失了蹤影。
若一張口想喚,最後卻默默的立在半空之中。任腳下飛花被輕風卷上,撲天蓋地的灑滿了世界。
不知過了多久,熏池終是找到了若一。彼時,若一已經在空中守望成癡。
熏池不由歎氣:“若一……”
“熏池。”若一埋著頭,打斷熏池的話,“在這樣的時候,我竟然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你曾對我說‘天意如此’,而在我回到九州之前,又有一個莫名其妙的老頭對我說要得之坦然,失之淡然,現在蒼霄卻也對我說天意……天意呵,天意。”
熏池歎息:“天地本是無情之物。”
“天意無情,熏池,你可能告訴我,有情人如何順從無情天意。”若一道,“蒼霄曾經和我說過,如果我對上天怨恨,那麼,他便踏平空桑,替我掀了九霄,再逆了天道。定讓不仁天地道出個‘天意使然’的一二來。而如今,他也對我說這兩個字……回想那時讓我感動的言語,當真是字字譏諷,句句好笑。”
熏池沉默。
若一接著道:“既然你們都信了天意,不妨讓我來逆一逆,看看是否天意使然就真的能成就一個人的命運。”
“若一想如何?”
若一抬頭,目光灼灼的盯著熏池:“回幽都,找蒼霄,讓寡欲的神也動一番情。”
熏池失笑,搖了搖頭。
“熏池覺得我這樣做不對?”
“你下了狠心要做的事,我又如何阻攔得了。我搖頭只是因為……蒼霄的劫數怕是還沒渡完罷了。”
熏池言盡於此,若一也沒有心情追究下去。
熏池將船駛到小島岸邊花了一天的時間。這一天若一獨自待在小島之上,她花了半天時間找到了蒼霄扔掉的那塊清湯掛麵玉佩,又花了一小半時間來琢磨回到九州後,她與蒼霄相遇的種種可能和情況,然後要怎麼解決。
想到最後,她在蒼霄睡過的那張床上深深的刻下了如下幾個字:
死纏爛打,不死不休。
既然現在蒼霄已經不會主動了,那麼就由她來主動一點吧。若一知道,蒼霄對她,從來都狠不下心腸。
尋常宮。
今日尋常宮的天氣陽光明媚。然而守護宮門的弟子,表情卻很是難看。
“霧歸大人,宮主尚在宮中,這個著裝……著裝不可如此隨便。”
“隨便?”霧歸挑了挑眉,對自己光著胳膊這事不以為然,“這尋常宮發光發亮得越發厲害了,讓我覺得太熱,這樣穿我舒服。”
“可是……可是宮主在,這樣於理不合,於理不合!”
“他都瞎了能看見個鬼。別擋路讓我進去。”
“霧歸大人!大人……大人不可……”
“吵什麼!”一個冷厲的女聲插了進來。霧歸與守門弟子抬頭一看,見著傾月緩步而來。守門弟子連忙跪下行禮。霧歸挑了挑眉道:“呦,許久不見,又肥了一圈嘛!”
傾月額上的青筋微不可見的跳了跳,剛忍下一口怒氣,但見他這個穿著,火又燒了上來,斥駡道:“不知規矩的東西!宮中又不是鄉野,哪能由得你想怎麼穿就怎麼穿!給我把袖子套上。”
霧歸撥了撥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好笑,穿衣打扮是看自己的喜歡。就像我不能把你的袖子扒下來一樣,你也不能要求我把袖子套上……”
傾月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數你貧。少說廢話,回去換衣服。”
霧歸摸了摸被拍疼的腦勺,笑道:“姐,你再這麼凶,怎麼嫁得出去。”
傾月一聲冷哼:“你給我尋了十幾年的弟媳,可有消息了?”
此言一出,霧歸靜默了一會兒,自嘲的笑道:“你還不知道麼,你弟媳早在兩百年前就被殺掉了。永遠的死了。”他擺了擺手,熟門熟路的躥回了自己的屋。
獨留傾月一人在原處無可奈何的歎息。
傾月找到季子軒的時候,這個應該高高在上的尋常宮宮主正把一襲不染纖塵的白衣拖在地上,捏著一根小棍,蹲在地上與另一個小小的“東西”玩著不知名的遊戲。
那東西似乎玩火了:“軒軒騙人!你說你看不見!”
季子軒含笑:“我確實看不見。”
“騙人!你明明每次都贏。”
“因為你還小。”
“我想贏……一直輸,蟻蟻都死光了。”
“既然如此,下次我便輸掉就是。”
小東西一聽,高興了:“那,那這樣,軒軒你要先這樣走,然後這樣走,然後我就可以把你打散了……”
堂堂尋常宮主被這樣使喚讓傾月有點看不下去,她道:“宮主,霧歸回來了。”
季子軒淡淡的嗯了一聲,又道:“叫他梳洗完了再來見我。”
“屬下已經囑咐過他了。”
季子軒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尋尋的腦袋,道:“自己先玩。”
季子軒才走上大殿沒多久,就聽見一個人踢踏著鞋子漫步走了進來,那人散漫道:“唔,宮主。好久不見。”
“霧歸依舊如此隨性。”季子軒笑道,“終於是捨得回來了。”
“到不是舍不捨得,只是自己住的地兒被魔物霸佔了,沒法子,自然得回來到宮主這裡躲一躲。”
霧歸言辭中無不譏諷,刺得季子軒笑容微微一滑:“魔物?”
“自然是魔物。”霧歸勾著唇角道,“我倒不想,這被玄冰封印起來的蒼霄竟還有蘇醒過來的一天,也不想蒼霄的女人也會追著他去了荒涼的海島。當真是一對苦命鴛鴦啊……宮主說呢?”
季子軒沉默。
霧歸眸色一狠:“宮主這副表情,是在感激蒼霄被永困孤島呢,還是在歎息,畢竟蒼霄好歹也是您的……”話未盡,意已至。掃了眼繼續沉默的季子軒,霧歸笑道,“不過這些都沒關係了,不管是蒼霄還是他的女人,都已被我一刀了結在了那孤島之上,宮主,此次我立了如此大功,可是有賞?”
“有賞。”
這話卻不是出自季子軒之口。隨著這冷淡的女聲而來的還有一記淩厲的殺氣。霧歸連忙閃身躲開,那靈力打在地磚上,砸碎了一地的磚,飛石亂濺。
霧歸眯眼,看清塵埃落定後,那個高挑的女子的身影。在尋常宮這麼多年,從未見過這號人物,霧歸不由挑眉仔細將她打量了一番。此女子長得美麗,眉目間皆是一股傲氣,但是面色卻是不健康的蒼白。
她冷冷一笑道:“賞你去死可好?”
此人正是莫默。
霧歸還在愣神,傾月自殿外快步跨入,一見殿裡的情形,馬上指著默默喝罵道:“大膽!竟敢在宮主面前動用武力……”她話還沒說完,莫默又是一記靈力砸在了季子軒的身邊。
塵埃飛散之中,莫默指著季子軒道:“顏若一是我的女人,蒼霄是我女人的男人,你膽敢對我的人有什麼作為,我便是拼著命,也定要鬧得你尋常宮永無安寧。”
傾月氣得臉色發黑,霧歸聽得滿頭霧水,只有季子軒一人,在滿地狼藉的大殿中欣然笑了。
“如此,我已動了他們,又該如何是好?”他溫和的笑著,“你便留在尋常宮,鬧得我永無安寧好了。”
莫默安靜的站了一會兒,盯住季子軒,突然道:“依你近來這些似討好似死纏爛打的作為,季宮主,我可以認為,你是愛上我了麼?”
“大膽!”傾月怒喝。霧歸眨巴著眼,覺得眼前這場景神奇得讓人難以接受。
季子軒兀自抿唇笑了會兒,又摸了摸下巴道:“我清楚的記得,我曾經斷過自己的情根。”
莫默挑眉。
“但是,卻似乎沒斷得乾淨。”
傾月聽了這話,一臉的怒氣頓時轉成了難以置信的訝異,霧歸下巴一松凸了眼,驚異的望著季子軒。
季子軒看不見眾人的表情,依舊笑得儒雅:“莫姑娘,你怎的現在才發現?反應著實遲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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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6 11:39 AM
61、第五十六章 ...
莫默不料季子軒竟然會把話說得這麼直白,驚得呆住。但見他不是開玩笑的樣子。頓時沉默下來。
大殿上靜了許久,只聽莫默一聲意味不明的笑:“那真是太好了。”沒再多的言語,她留下表情各異的三人轉身離開。
找到尋尋時,他正指揮著兩路螞蟻殺得好不開心。
莫默悄聲走到他身後,拍了拍他的腦袋。尋尋轉過頭來看見莫默,頓時笑開了,撲到莫默身上,也不管自己渾身髒兮兮的就往莫默身上蹭。歡喜的叫著:“爹爹,爹爹來陪尋尋玩麼?”
莫默蹲下身子,替他擦了擦臉上的污漬,道:“說了好多次,別在這裡叫我爹爹,叫娘親,知道不?”
小孩不高興的嘟嘴:“明明若一才是娘親。”
莫默捏著他的鼻子不放:“叫娘親。”
“唔……好吧,娘親……”莫默把尋尋往自己懷裡攬了攬,又拉住他的小手,將他手中的泥仔仔細細的擦乾淨。一邊擦一邊問倒:“你可喜歡季子軒?”
“喜歡。”
尋尋答得如此堅定倒讓莫默愣了愣:“為什麼?”
“尋尋讀不出軒軒的心裡在想什麼,可是,軒軒對我笑,他笑我就很開心,唔……有好幾次我也看見他對著爹爹笑,他笑得好看,比熏池叔叔還要好看。”
“因為他臉上沒有熏池的疤。”莫默聽見尋尋如此誇獎季子軒,心中不由醋了醋,沒好氣道,“我到覺得你熏池叔叔笑起來更有味道一些。”
尋尋急了:“沒有,熏池叔叔好看,軒軒更好看,軒軒好看!”
完了完了,這才幾天就被收買得這麼完全了!莫默在心裡想著,他是你親爹。你老子比你厲害幾千倍,你這小狐狸哪裡鬥得過老狐狸!他笑得好看……老娘還不知道他笑得好看麼?正是因為他笑得太過好看所以才有了你這坑爹貨的存在……
莫默沉默的替尋尋把雙手擦乾淨了,捧在手心裡護著。輕聲問道:“如果要你一直待在他身邊,你幹不幹?”
尋尋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有爹爹麼?”
“沒有。”
“那不幹。”
莫默神色總算是緩和了下來,沒再說話。
放任尋尋在外面玩耍,她獨自回了屋。倚著門站了一會兒,她撩起寬大的衣袖。那青色的痕跡已沿著脈絡爬上了胳膊,顏色由最初的青色變成了而今的紫色,在蒼白的手臂上突顯得越發嚇人。
回去,不回去……
莫默,已經沒時間讓你猶豫了。
而現在同樣被難住的又何止莫默一人。
自海外回到九州後,若一但凡入睡,必夢到那個被釘死在牆上的男子。夜夜如此,而且越靠近九州,夢中的畫面便越發清晰。恍如身臨其境。待到他們終於踏上九州大陸的土地之後若一更是在白天也能出現幻覺,就像是夢中那人向若一發出了越來越多的求救信號。催命符一般,讓人不得安寧。
連著幾日沒能睡著覺,又幻覺連連,再加上蒼霄的事情讓若一顯得有些神經衰弱的暴躁。
又是一個被惡夢驚醒的清晨,若一只覺自己的腦子都要被夢中那人淒厲的呼救撕裂了。她抓了地上的一把草,狠狠扔了出去,借此來發洩胸中的鬱悶。
熏池大清早不知跑到哪裡去轉了一圈,此時正好披著一身露水自遠處走回來。看見若一浮躁的模樣,不由搖頭道:“心浮氣躁對修行沒有好處。”
若一捂著腦袋虛弱道:“修行……隨便怎麼樣都好,現在只要能讓我好好睡個覺,要我修得和蒼霄一樣成神我都願意。”
熏池失笑。
若一定著兩塊黑眼圈問:“熏池,你怎麼起得比我還早,你這一身露水去哪裡沾的?”
熏池但笑不語。
“又裝高深。”若一撅嘴,也沒有再追究下去,“現在醒了也不想再睡,咱們收拾收拾上路吧,今日腳程趕快一點,應該可以在下午的時候到幽都。到時候見了蒼霄……熏池你幫我摁著他,我狠狠揍他一頓,定把他揍得變了臉色不可。”
熏池搖頭淺笑:“他已飛升為神,又豈是我能壓制得住的。”
若一奇怪:“你不是上古神明之心麼?身負上古神力,自然能壓制住他。”
熏池唇邊的弧度不變,然而眼瞼卻垂了半分下去:“不過是一顆心罷了。並非完整之物。這麼多年時間的磨礪早已將它消耗得差不多了,若論神力,若一你身體中隱藏的力量,怕是比我更強上三分才是。”
說到這個,若一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熏池,三年前你便說有喚醒我身體力這奇怪力量的方法,可是到現在為止你都是在教我如何循序漸進的把力量引誘出來。然而,我瞅著如今這形勢,咱們已經沒有時間這樣慢慢磨蹭了。”
熏池聽了這話,默了一瞬,道:“興許隔幾日吧,應當是幾日之後,我便會教你了。”他走進若一的身邊拍了拍她的額頭,澄澈的眼眸中全是暖暖的疼惜,“好好珍惜。”
熏池這話說得奇怪,但是心緒煩躁的若一一時也沒想到有什麼不對勁,便就此跳過了。
誠如若一所說,他們在下午的時候果然到達了幽都。
鬼哭河依舊戾氣橫生,但是卻沒有上次來得時候那麼刺人了。應當是受神明的氣息影響,壓制了一些煞氣。
若一與熏池一前一後。沿著幽都山上開鑿出來的山間棧道上慢慢前進。
多年之後,每當若一想起她與熏池走過的這最後一段路總是萬分感慨。
早些年想來總覺得哀痛入骨,而後隨著時間將這些事情慢慢沉澱,只剩下遺憾攢在心底,成了一道一碰就痛的傷。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終於攀爬上大幽宮後,鎮守宮門的兩個妖怪認識若一,但見她身後跟著的熏池,相互望了一眼,才遲疑的將兩人放了進去。若一心裡雖奇怪這兩人的動作,但是由於心焦蒼霄,也沒有過多的在意。
一路上聽小妖們說,蒼霄回到幽都之後便在寒玉洞中閉了關,一直到現在也不曾出來過。
寒玉峰卻是算得上是幽都的一個重地,若一要上去,還要經過子檀的同意才是。
但是見到子檀時,若一還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嬰梁主?”許久未見他,若一仍是一眼便認出他來,因為這貨著實……有特色。可是嬰梁主素來便奉行獨斷獨行的處世態度,嫌少與妖族或是仙族有什麼交流。而今他卻隻身來了幽都,難不成這世間的魔氣真的已經氾濫到連嬰梁主此等懶人也無法置之不理了麼……
嬰梁主對若一點了點頭,轉眼間看見了熏池,眸中忽然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亮:“你朋友?”他指著熏池問。
若一怔了一下,對他這副越發趾高氣揚的模樣很是無語。
嬰梁主盯著熏池上下打量著,突然對若一道:“你叫他先出去,我有事和你單獨說。”
若一對他這樣明目張膽的支開熏池很不滿,皺了眉頭,熏池卻依舊是淡淡的笑道:“那我先出去……”
“等等!”正在若一想拉住熏池的時候,一直坐在一旁的子檀卻忽然開了口,“上次見面,不大熟知熏池的過往,在您面前說了不少笑話,想來熏池後來定是好好將我嘲笑了一番吧。”
這話語氣依舊淡淡的,但是言辭間已是相當的不客氣。
“此話何意?”若一不解,明明上次子檀見到熏池的時候還好好的,言語間甚至還透露出敬仰之意,怎麼他們去了一次海外,子檀就對熏池存了芥蒂?
子檀笑了笑,絕美的面容之下卻掩蓋著一絲淩厲殺氣:“恕我愚鈍,竟不知上古魔氣卻是由句芒神生出來的。”
熏池臉上的笑往下落了一個弧度。
若一困惑皺眉:“什麼意思?”
嬰梁主在座位上把自己團成一個團,佯裝什麼都不知道。
子檀站起身來,緩步走至若一身邊:“且不說若一你這般輕的年紀,便是我這把老骨頭也不知道。上古最後一個神明句芒,獨行天地萬年,孤寂不已,心生魔意。自此,這世間便有了第一個天魔。若一啊,你可知,這世上最後一個神,竟是九州第一個魔。”
若一驚駭。
子檀接著道:“難怪天魔之身不死不滅,原來,這本就是神明的特權。上古群妖受魔氣引誘,紛紛入魔,天下大亂。好在神明尚還存有最後一絲神識,寄于天地山河之間,在群妖顛覆九州之前,便將他們封印了下去。”子檀走在若一身邊說話,眼睛卻直勾勾的盯著熏池,“一個神明的入魔,讓九州數百年不聞人聲,令天下河川數十年皆是血紅,更是讓上古妖族紛紛凋零,所以才有了後來的鳳凰族滅……而今,九州又是魔氣彌漫,知曉此間事端的人都應該能想到,是有人想復活上古入魔的妖獸們……”
子檀頓了頓,倏地一笑道:“熏池,你既是神明之心,又是天魔之心,而今這世道魔氣四溢,你可說說,又何解決之法?”
這話問得極盡諷刺。子檀前面鋪墊了那麼多,言下之意無非就是熏池其實是天魔之心,他現在所做的一切,或者說現在九州所發生的一切,都是他要復活上古妖魔的一個計謀。
聽罷子檀這襲話,若一回頭,望著熏池。
熏池常年掛著的笑容已經落下,垂眸不知看著何方。
“熏池?”若一輕聲喚著。
空桑山破,蒼霄入魔,九州魔氣四溢,這一切的一切,難道真的是熏池謀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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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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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6 11:41 AM
62、第五十七章 ...
面對若一的質疑,熏池沉默了許久終是搖了搖頭:“天魔確實是因句芒神而生,但我並非天魔之心……”
熏池性格溫和,往日即便是被誤會了也斷不會與人爭辯解釋什麼,最多是眨巴著眼無奈的將若一望著。所以今日開口為自己辯解,他說得十分艱辛。
“狡辯!”嬰梁主突然自椅子上跳了下來,指著熏池喝罵道:“我鳳凰一族歷經上古浩劫,而今只剩下我與月凰兩人尚還倖存於世,這事若不是我知道真相,妖族與仙族的眾人還就真被你騙過去了!”
熏池皺了皺眉,眼神倏地落在了嬰梁主身上。
子檀上前一步,擋住了熏池的視線:“我也並非不相信熏池,只是依著熏池的學識應當很明確的知道如何解決而今九州魔氣之亂,對吧?”
熏池點頭:“我知道。”
“既然如此,你又為何遲遲不肯出面來解決呢?”
熏池頓了頓,眼神盯住若一,輕輕歎了聲氣:“此事……確實乃我私心……”
“好一個私心,神明之心兼濟天下,博愛眾生,我竟不知什麼時候會生出了私心來。”子檀淡淡一笑,“事到如今,熏池且把除魔的方法說出來,你不去做,交由妖族去做便是。”
熏池沉默了一番,苦笑道:“現在我說出來,你定是不會信我。”
子檀挑眉:“熏池又如何知道我不會信?”
熏池怔了一下,輕歎口氣道:“上古句芒神心生魔意之後,將魔氣提煉出來並進行封印,卻不想魔氣外溢,並將上古大妖一一感染。時句芒神拼盡神力將各妖魔鎮壓在靈山之下,並剜出心脈,煉化人形,取名熏池……我鎮守空桑,牽制四方靈氣。然而現今九州魔氣四溢,是因為空桑已破,幾座靈山之下的封印之力大減。為今之計,只有將眾妖魔放出來,然後再封印他們一次。”
子檀默了一番,躲在後面的嬰梁主突然冷冷一笑道:“放出妖魔?熏池這法子著實好啊!倒省得你四處奔波,處心積慮的想顛覆九州了!”
熏池目光定定的落在嬰梁主身上。
子檀尋思了一會兒道:“放出妖魔又待如何,現今有誰能將他們再次封印?”
熏池默了默:“有。”
“誰?”
熏池不答話,嬰梁主冷哼一聲:“休想要用緩兵之計,子檀,何必再與他廢話,直接抓起來拷問一番即可。”
“不行!”沉默已久的若一猛的出聲,擋在熏池身前,“熏池斷不會是那樣的人!我不知九州上古遺留下來哪些遙遠的故事,可是擺在眼前的熏池,活生生的熏池決計不會做出顛覆九州這樣的事!”
嬰梁主歎氣道:“小丫頭,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如何知道他不會做出那些事?”
若一一頓,盯著嬰梁主道:“我只是相信我的眼睛。”
子檀還要說話,熏池卻忽然伸手抓住了若一的手腕,望向子檀:“既是不相信我,又何需多言,熏池告辭。”言罷帶著若一轉身就走。
嬰梁主勃然大怒:“放肆!”
若一隻覺身後一股炙熱的氣息急速砸來,她閃身欲躲,熏池卻一撫衣袖,掃出一抹金光,與那熾烈的氣息相抵。若一本以為熏池這一擋定是能將攻擊擋下,卻不料那炙熱的氣息只是消減了一會兒,又猛的撲了過來。
這嬰梁主竟是下了殺招!
背心一灼,若一還沒來得及感到疼痛,只聽熏池一聲悶哼,他拽著若一提氣低喝:“走!”
眨眼間兩人便不見了身影。
子檀若有所思的望著兩人消失的地方,自始自終都沒有出手。嬰梁主卻怒極,轉過頭來便對子檀喝罵道:“何以放他們離開?莫不是你還真信了那魔物的話不成!”
子檀轉眼看了看嬰梁主:“師父為何如此急著趕盡殺絕?”
嬰梁主神色微微一僵,冷笑道:“倒是我多管閒事了,這九州如何又與我何干,待他將妖魔都放出來後,你自去一個個封印吧!”
子檀眉頭微皺,半晌,輕輕歎了口氣:“熏池受了你這一擊,又帶著若一,走不遠,定還在幽都之中。派人一搜即可。”
“隨你便吧。”嬰梁主擺了擺手,意興闌珊的走了。
誠如子檀所料,熏池帶著若一果然沒走多遠。當若一抬頭看見“顏羅殿”這三字門匾的時候突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兩百年前,這裡本來叫浮雲閣,是若一逼著蒼霄寫了顏羅殿三字掛上去的,此處正是若一曾經的住處。
沒想到一點也沒變,至少從外觀來看一點都沒變。
沒給若一太多的時間回憶過去,熏池弓身猛的吐出一口鮮血。若一嚇了一大跳,連忙攙扶住他,連聲問他怎麼了。當手心觸碰到熏池後背時,只覺一陣粘膩濕潤,她定睛一看,才發現,熏池的背部衣服已經與皮肉粘做一塊,血淋淋的一片。
“他……嬰梁主竟下這麼重的手!”
熏池抹了抹嘴角的血漬,虛弱道:“若一,他們很快便能尋來,找個……他們一時半會兒尋不到的地方。”
若一強自定下心神,腦筋急急轉了幾圈,道:“寒玉峰!他們肯定會往山下追我們,一時還不會上寒玉峰去,而且蒼霄在那裡閉關,若是他……他定不會任你被如此冤枉!”
熏池頓了頓小聲問若一:“為何篤定我是被冤枉的?這世間第一縷魔氣確實是上古句芒神所生……”
“是句芒,不是熏池。”若一道,“我承認才聽到子檀那番話時,是有些許懷疑,可是既然熏池說不是,那就一定不是。我相信自己,與一個人相處這麼久,我還不至於蠢到不識善惡的地步。”
熏池垂眸,暗自勾勒出一抹笑意:“熏池有幸,得一摯友。”
若一扶著熏池,熟門熟路的找到了上寒玉峰的小道。幽都山上的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化,這條青石小道依舊蜿蜒漫長,仿似沒有盡頭。越往上,風便越是寒涼刺骨。
若一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因為這些感覺總是帶給她不好的回憶,儘管現在她已清楚的知曉那些過往都已成為過往。
“若一,進白門。”熏池的嗓音沙啞得幾近飄渺。
“可是蒼霄……”
“白門……”
若一咬了咬牙,撐住他越發無力的身體,一步一踉蹌的走進寒玉|洞中的白門。
若一對於白門景色的回憶不過是一方空曠的平臺,結界之外翻飛的雪花,還有靜靜生長在角落中的小樹苗。可是她沒想到,兩百年後再回到這裡,眼前竟會是這樣一幅場景。
滿地的冰渣,寒氣四溢,還有一顆通體剔透的枯木。
枯木……
若是若一料得沒錯,那應當是熏池的真身。可是為何會是枯木一截?沒有枝葉,只有光禿禿的枝椏,與裂紋滿布的樹幹。
“這些……是什麼?”
“封印蒼霄的玄冰。”熏池道,“他破開封印之後,殘留下來的碎冰,無法融化。”
若一不由伸手去觸碰晶瑩的碎冰,可是還沒觸到便被滲人的寒氣刺得不敢再碰。若一心驚,蒼霄竟是在這樣的玄冰中待了兩百年麼……而且是在此地?
若一望瞭望不遠處的枯木,又看了看熏池臉上那道長長的疤痕,最後目光落在他白得透明的頭髮。若一終於明白熏池為何會是現在這個模樣,連真身都如此枯萎了,他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熏池你為何會變作這樣?”
熏池晃著步子勉力走近那枯木旁邊,倚著樹幹緩緩坐下。他歇了一會兒,對若一笑著招了招手:“若一,過來。”
待若一行至他身邊,熏池忽然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捉住若一的手,打開她的掌心,以血為墨,在她手心寥寥畫了幾筆。他低聲吟咒。似是上古的咒語,若一聽不大懂,但是卻知道他是與自己在結什麼契約。
過程不久。沒一會兒熏池便放開了她。
“若一,你可還記得你曾與我說過送你回九州的那個老者?”
若一點頭。
“若我猜得沒錯,那應當是句芒神。”
“什麼!”若一頓了一頓,“可是……可是他不是消散與九州天地之間了麼?唯一剩的心也化成了你。”
“神是不死不滅的,句芒神神識散與天地之間,卻並未消亡。兩百年前你走後,蒼霄入魔,致使天地間靈力壓制不住魔氣,而且空桑結界已被魔氣侵入過一次,無力牽制日益增多的魔氣,再加上有一幕後之人推波助瀾……雖然後來蒼霄將自己封印了起來,可是為時已晚。彼時消散與天地間的句芒神識才重新凝聚,找到了你,並將數萬年來存積的神力挪至你身體之中。”
熏池無奈一笑:“可是句芒定是不知你體質特殊,未能發揮神力應有的作用。其實若要讓你能發揮神力,只需一味藥便可……”熏池頓了頓接著道:
“這本是我該做的事,可不想卻讓蒼霄先一步以九尾白狐的印記改變了你的體質,讓你體內的神力得以小小的施展,但卻不能受你的控制。我礙於他這印記不敢給你施藥,而現在,他解了你的印,我也沒有理由再拖下去了。”
熏池這話說得奇怪,若一忍不住想抽回自己的手心:“什麼藥?”
“要學會使用神明之力,最好的藥,自然是神明之心……”
若一猛的抽回自己的手,往後退了兩步:“你在說什麼?熏池,你瘋了?”
熏池淡笑搖頭:“若一,我尚還清醒。方才我說過,唯今之計只有先將妖魔們都放出來,再一一進行封印,若一,你既然已身負神力,那麼便要擔起這個責。而我,身為沒有守護住空桑的失職者,理當為你鋪平道路。”
若一搖頭,又往後退了兩步:“什麼失職,什麼鋪路。熏池,用你的命鋪的路,顏若一沒勇氣踩上去!”
“本來,我早該在三年前便將此藥給你,但是……若一,能再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
若一想起初回九州之時,那個蒙著臉的神秘男子。他自那時便一直悄悄跟著她,一直護著她……用仁慈的法術超度了馬腹,斬殺了蛇妖,最後還幫尋尋擋了天劫。
熏池道:“若一,我私心的想活得更久一點,不願就此將自己的性命交付出去,我想用這雙眼睛看一看我護了一世的蒼生百姓,我想用這雙腳走一走我守了一生的九州河山。我想品一番書中所說的世間百態,我想嘗一次書中所講的人情冷暖……”熏池淡淡笑道,“真慶倖,我看到了不少。誠如若一所說,這世間果真比書中精彩不少。”
“能偷得三年看過人世風光,此心足矣。”
若一點頭又狠狠搖頭:“短短三年,熏池你能看得了多少?這世間還有更多精彩的事等著你看一看,現在也不需將你的性命交付出來!我們一定還有另外的辦法!你瞧,現在蒼霄也成神了,他一定可以封印群魔,他一定……”
“封印群妖,句芒散了神識,蒼霄的神力自成一系,若要他封印妖魔。若一你可捨得他也散了神識?”
若一怔住。
熏池道:“而若一卻不同,你體內是句芒的神力,雖說是封印妖魔,其實卻是增強一番封印之力,至多散盡你得到的這些神力。我知若一是個豁達的人,並不會吝嗇與這些神力。”
熏池倚靠著的枯木漸漸散發出瑩瑩光芒,柔和的金光之中,他依舊是一如既往的淺笑:“我藉口蒼霄給你下印,不肯為你施藥,累得九州變為如今這狀況。若一可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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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6 11:43 AM
63、第五十八章 ...
若一搖了搖頭,看見熏池的笑變得越發虛無,她胸口一窒忙上前兩步抓住熏池的手,急道:“怪!你若敢自作主張的將這什麼心給我,我定會怪你一輩子!永遠都不原諒你!”似是想到了一個可行的辦法,若一眼一亮道:“蒼霄!他就在寒玉洞中閉關,就在另外一個門中,他現在已經成神了,一定會有其他的辦法的!”
熏池搖了搖頭,道:“天數罷了,這心本就註定是你的。能偷得這三年……”
“不是!”若一大吼著打斷熏池的話,“不是我的!沒什麼東西是我的!什麼天數,什麼命中註定……全是在放屁!為什麼要認命!你連掙都不爭一下,你怎會知道沒有希望……”說到這裡,她聲音已經哽咽。她緊緊握住熏池越發冰涼的手,沙啞道,“霄狐狸一定會有辦法的!他在這裡!他在的!蒼霄……”
熏池搖了搖頭道:“我掙過了。”他費力的抬起手來,拍在若一的頭頂,溫柔得可怕,“我掙過了,三年,現在這樣……也是我心甘情願。若一,別怨。”
“你這麼喜歡九州的山河湖泊,你還沒有走完你守護了這麼久的土地,你……熏池你明明是想活下去的。什麼心甘情願,我只知道你今天若是敢那樣做了……你若是敢那樣做了……”若一微微顫抖,熏池若是敢那樣做了,她也不能怎樣。她頓了會兒,似乎在乞求一般說道:
“我定記恨永生,熏池你聽清楚,永遠都記恨著你!”
熏池唇邊的笑淡得飄渺,他眼眸低垂,一張雪白的臉在逐漸升騰起來的光華中愈發模糊。他道:
“這樣……也好……”
虛弱的嗓音令人無法聽聞,若一隱約能認出他微微開合的唇形,他說:“至少,若一還記得我。”
這樣一個溫潤如玉的一個男子,孤寂千年,守了九州一生,而到最後,卻只有她這個“外人”知曉他的名字,把他記住。
熏池胸口猛的騰起一抹光華,急速閃入若一掌心之中。光華飛散,若一欲伸手觸碰他,可是卻只碰到了他身後裂紋滿布的枯木樹幹。熏池的面容和身體逐漸變得透明。
若一驚惶的想攬住他的身子。撲過去的那一瞬間直直穿過他慢慢變得虛無的身體,抱住了枯木樹幹。不等若一反應過來,只聽一聲清脆的破裂之響。樹幹上的裂紋驀地擴散,如被砸碎的玻璃一般裂開,瞬間化為齏粉。
“不!”他的真身……連真身都保不住了,“熏池!熏池……”若一惶恐的喚著他的名字,只見他身影猛的一閃化作一道道金光飛散開來,光芒亮得刺眼。
若一眼中一陣酸澀脹痛,終是墜下淚來。
“你再等等……會有辦法的。蒼霄,他會有辦法的”她失聲嗚咽,“蒼霄……蒼霄,救救他。救命……”若一抱住雙臂,跪在地上狠狠顫抖。這方高臺之上的寒涼盡數侵入體內,凍得她幾欲昏厥。
那些翻飛的光華沒有就此散開,反而輕盈的圍繞在她身邊,飛舞跳躍。不一會兒溫暖的氣息流遍全身。
一如那個男子微笑的溫度。
若一死死抱住自己的手心,熏池的血跡已在掌心乾涸。她埋下頭,緊閉雙眼,不敢睜開。
因為不睜開就不會看見熏池已不在。
她不知自己在地上跪了多久,待身後有腳步聲響起時,她的膝蓋已沒了知覺。周身圍繞著的光華也盡數斂去。若一知道,熏池這次是真的不會回來了。
永遠回不來了。
“小丫頭,那妖物呢?”嬰梁主的聲音自身後傳來。若一一動不動的跪著,儼然一棵僵死的枯木。
“若一?”子檀遲疑的聲音響起,“熏池他……”
聽聞熏池的名字,若一微微抬了抬頭,身體依舊僵硬。
“逃了?”嬰梁主冷哼一聲,“子檀,他改日若將那些上古妖物都放了出來,你自去一一封印吧,這事我不管了。到時候你若問我要鳳凰血,別怪我不給你。”
子檀皺了皺眉剛要開口,忽聽一道沙啞又微弱的聲音道:“不是妖物。”
眾人的視線落在若一身上。她蜷縮著身體,緊緊抱住自己的手心,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不是妖物,不是妖物……”
嬰梁主氣得跳腳:“你這小丫頭到底是怎麼了!被他迷了心神不成!他分明是天魔之心,他……”
“不是妖物!”若一尖叫著打斷嬰梁主的話,她埋著頭,聲音有些激動,“他是神明之心,他為了一份莫名其妙的職責獨自在空桑守了千年,他想看一看他護了一輩子的九州,他想像凡夫俗子一樣生活,他只是……他只是想活下去。可是為什麼,上天連這麼點卑微的願望也不能滿足他。”
“他只是想好好活著。”
一時間,高臺之上靜默下來。半晌,子檀艱難道:“熏池……”
若一默了會兒道:“在這兒。”
嬰梁主邁著兩條小腿急切的往前奔了兩步,當看見那一堆粉末時眼中流光轉了幾許,道:“我那擊,並不能要他的命。可是,他既然得了如此下場也是天意。”
若一突然撿起地上的一塊尖銳的玄冰向嬰梁主砸去,喝罵道:“滾!別髒了他輪回的路!滾!”
玄冰刺骨的寒意還沒到身前便凍得嬰梁主打了個寒顫,他急急往後退了兩步,等站穩身子,立即怒視著若一道:“不知好歹的丫頭!”轉而又掃了眼地上的粉末哼道:“你且等著他輪回吧!我倒要看看,光是一顆心做成的死物要如何輪回!”
若一渾身一僵。望向那堆閃著銀光的粉末。她忘了,熏池只是一顆心,沒有魂魄,入不了輪回,沒有前生,更不會有來世。
嬰梁主甩了甩衣袖,氣呼呼的走了。子檀在原地默默的站了一會兒,終是歎了口氣道:“若一,勿入執念。”
執念?
若一盯著地上的死灰,表情空洞。
子檀轉身離開的時候恰巧看見一襲白色長衣的男子靜靜立在白門之外。
正是蒼霄。
他眉心的神印比之前更顯眼幾分。自他重回九州之後,面上的神情比之從前更少了。外界的事鮮少能引起他的注意。而他今天竟然主動出來。可見他尚未真正做到淡漠寡情。
但現在,並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子檀狠了狠心,在經過蒼霄身邊時悄聲道:“你若真為了她好,應當快刀斬亂麻。似斷非斷,只會令她越發痛苦。”
清澈的紫眸中波光微微一轉,他微微點頭,道了聲:“我自有分寸。”便向若一走去。
子檀得到蒼霄這句答覆,沒做過多停留,轉身離開了白門。
若一依舊跪在那裡,像一個失了生氣的木偶。聽聞身後輕細的腳步,這樣走路的節奏,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她呆呆的盯著地上的粉末不說話,蒼霄也靜默無言。
一時,這方高臺之上依稀能聽到結界之外風雪大作的聲音。
兩人的身影似乎能刻成一幅畫,最後終是蒼霄微微一聲歎息,似無奈,似憐憫:“起吧。”
若一不動。蒼霄等了一會兒,伸出手掌,讓若一抓住他。若一脖子微微一轉,眼角瞟見了蒼霄修長的手指。她沉默了一會兒,揮手“啪”的將那只漂亮的手打開。
蒼霄依舊面無表情。
“霄狐狸,我第二次揮開你的手。”若一道,“這也是我第二次眼睜睜的看著熏池在我面前離開而無能為力。”
攤開掌心,若一看見手中熏池的血跡已經乾涸,凝成了小塊小塊的碎片,輕輕一彎曲,便從掌心脫落下來,留不住。
“我記得你說過你會一直都在。”若一用另一隻手拽住蒼霄的衣擺,如求救一般,緊緊的拽住,她深吸一口氣,意圖掩飾住自己不穩的氣息,可是當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她的哽咽再也無法掩蓋住了,“可是你不在。你不在,每次都不在!”
眼淚洶湧而出,若一像一個受了委屈而又無處訴說的孩子,大顆大顆的眼淚流淌而下:
“你知道我的無助嗎?我有多惶恐,我拼命的叫你的名字,救救他!救救熏池,也救救我……可是你在哪兒?你在哪兒?”若一嘶聲質問,她拽著蒼霄的衣裳勉強站了起來,雙腿已經麻木得失去了知覺。她從懷裡掏出那塊清湯掛麵的玉佩,狠狠砸在蒼霄身上。
玉佩掉落在地,磕在玄冰上,摔得粉碎。
若一無暇他顧,拽著蒼霄的衣襟,一雙通紅的眼睛,夾雜著淚水,憤怒而絕望的瞪著蒼霄:“你的承諾呢?你把諾言扔哪裡去了!”
澄澈的紫眸中清晰的倒映著她的身影。若一隻他的眸中看見了自己的狼狽。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她漸漸鬆開了手,腦袋倚在蒼霄的胸口,淒聲道:
“你把我的霄狐狸弄到哪裡去了?把他還給我。”
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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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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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6 11:45 AM
64、第五十九章 ...
蒼霄沒有抱住她,也沒有推開她。此時雖然彼此依靠,但是卻隔得比任何時候都要遙遠。若一心中絕望更甚,捉住蒼霄衣襟的手慢慢鬆開。
蒼霄指尖微微動了動,而眉心神印一閃,他終是無動於衷的任由若一的淚水顆顆浸濕他的胸膛。
冰涼滲人。
他望了一會兒結界之外狂暴的風雪,突然道:“你的力量增強不少。”若一渾身一僵,思及熏池說過的話,她咬唇靜默。
蒼霄道:“但要對付妖魔你尚缺幾分經驗。從此以後,此間事端,你便不要過問了。”
明明已經薄涼無情,而說出的話在乎的意味又如此明顯。若一止住淚,強迫自己堅強,她推開蒼霄,往後退了兩步,站穩,聲音還帶著些許喑啞,她道:“我怕是想躲也躲不過。蒼霄,你可知這幾年我都在做怎樣的一個夢?”
蒼霄皺眉。
若一閉上眼,深深呼吸,不再看那地上的灰燼。緩慢的把自己夢中的紅蓮敘述出來。末了道:“他讓我救他,之前熏池不讓我去,說時機未到,而現在,我終於可以去了。有那麼一個人淒慘的向我求救了三年,你現在要我不再過問,讓我如何安心?”
“何時的事?”
“第一次……”若一想起當時的場景一聲苦笑,“在嬰梁,我們第一次見到紅蓮之前,在我們進入那段回憶之前。”就是在那裡,你說你以後會一直都在。
當然這話若一沒有說出來。
蒼霄垂眸沉思了一會兒:“那人可有說被困在何地?”
若一搖頭。
正在這時,若一忽覺眼角有微光一閃,她定睛一看,竟是方才熏池的真身化作的粉末慢慢消逝。若一還來不及感到悲傷便被灰燼之下的東西震得呆住。
“這是什麼?”若一聲音有些顫抖。
蒼霄凝神一看,只見緩緩飛散的粉末之下,有一些筆劃變得越發閃亮清晰,光華凝聚,最後變成兩個模糊的字跡。
風劃過,那處再無任何痕跡。
若一抬頭怔愣的望著蒼霄,蒼霄依舊盯著那方土地,緩緩吐出兩個字:
“青丘。”
青丘自古以來便是妖族的領地,鎮守青丘的妖怪是九尾白狐的近親九尾紅狐。武羅,九焱皆是紅狐一族。他們妖力不如九尾白狐如此強勁,而相應的他們也不用一出生便曆天雷之劫,所以種族繁盛,家族成員甚多。
蒼霄趕去青丘時,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子檀。
但,除了顏若一。
若一現在雖然不如蒼霄那般能將神力控制自如,但好歹也能勉力架個雲,騰個霧。她拼全力,也還能遠遠的吊在蒼霄後面。但她知道,蒼霄並不是下了狠心想甩掉她,否則,以她這點蹩腳的駕雲之術,早就被他甩了十萬八千里了。
待到了青丘,若一在雲頭上看見下方青丘的場景很是愣了一番。
兩百年前,她在機緣巧合中也隨著蒼霄一起來過青丘。現在留在腦海中的還是一副山清水秀的畫面,而現在,青丘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模樣?
一座靈山,儼然被屠成了一座死山。到處都是黑漆漆的土地,不見青秀的山川樹木,不見波光蕩漾的美麗溪流。
她還在空中愣神,一道欣喜的聲音自下方傳來。眨眼間,一襲身著暗紅色勁裝的女子便騰空到了她的身邊,拉住她的手欣喜道:“阿顏,沒想到你竟然真的將表哥帶回來了。他真的清醒過來了!表哥渡完了劫!他成了九州神滅以來的第一位神明!”
聽聞這話,若一唇邊掛了一絲苦笑:“嗯,我知道。”
見若一神色不對,武羅似想到了什麼,倏地住了嘴。她撓了撓頭,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最後還是若一牽了她的手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武羅聽聞這話,臉微微一紅:“前些年,唔,你不在,不知道,我已經嫁到青丘來了。嫁給九焱。”
“嫁?”若一沒想到回得出這麼一個回答。呆呆的將武羅打量了一遍,這才發現她穿著打扮果然是已婚的模樣,若一困惑“上次我看見你還在幽都。”
“上次是因為表哥出事後我特地回去看看,陪子檀姐說說話。”
若一這才帶著些許呆怔的點了點頭,頗為感慨道:“一眨眼,武羅竟已嫁為人婦了。”
武羅低下頭,羞澀一笑,眼眸中盡是為人妻的幸福:“我們下去說吧。”
青丘從空中鳥瞰雖已變成那般模樣,可是他的宮殿依舊雄偉華麗,不見半絲傷痕。
若一與武羅兩人步入大殿之內,正巧見著九焱一臉好笑的望著蒼霄,恰巧說出:“去了一趟海外,蒼兄越發麵癱起來了。每日這副表情,你要你家夫人情何以堪啊!”
抬頭一看,若一已站在了門口。武羅正惡狠狠的瞪他。九焱摸了摸鼻子,坐正身子,岔開了話題:“說來,蒼兄才入神不久,不在幽都好好閉關修煉,來我這窮山惡水的青丘做什麼?”
蒼霄更是不眨眼睛的撒著謊:“夜觀星象,近日必有大事降臨青丘。特來看看。”
九焱眸光微微一轉,極是魅惑的唇拉開了一個妖豔的笑:“噢?何等大事值得您親自跑一趟?”
“天機。”淡然的丟下兩個字,蒼霄不再看殿內的任何人,轉身便走。輕車熟路得仿佛是自己家。
待他身影完全消失之後,九焱歎了口氣,望著若一半是控訴,半是委屈道:“你看看你夫君,成了神,能窺得天機,力量強大,不死不滅,便隨意欺壓我等小妖。他雖是妖族的王,可如今好歹是在我的領地上。如此隨便,還真把這兒當成第二個幽都了麼?真是沒有天理,沒有天理啊!”
若一呆了半晌,搖了搖頭:“我們不是夫妻。”
九焱還要開口,武羅搶過小廝端上來的茶杯狠狠砸到九焱的腳下,一挑眉:“哎呀,手滑了。”轉頭便挽了若一的胳膊,溫言道,“我瞧你現在定是累極了,先下去歇歇吧。”
若一點了點頭。
武羅將她的房間安排在和蒼霄同一個院子。出了房門,抬頭便能看見對面的房間。
若一去休息的時候蒼霄並不在房間裡,她心道蒼霄定是去探查青丘四周有無可疑的地方了。
武羅遞了杯茶給若一:“暖暖手吧。你整個手冰涼得讓我都不敢碰。”若一道了聲謝,接過茶杯,武羅又道,“你這白兮兮的臉色又是怎麼回事?你去海外尋表哥時發生了什麼?表哥歷劫飛升,對你打擊如此大?你可知你們倆現在的站在同一個地方。身上的氣息要多古怪有多古怪。你們到底怎麼了?”
聽聞這一連串問話,若一只有搖頭苦笑,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他們之間怎麼了。沉默了半晌,若一開口岔開了話題:“武羅,你什麼時候嫁到青丘來的?”
武羅臉撓頭咧嘴笑道:“就這兩年,子檀嫌我這麼大年齡了,整天還活得像個男人一樣,正巧碰上個敢要的,便急著把我嫁了。”
而若一卻知道,如果武羅不喜歡九焱,任子檀如何嫌她她也不會嫁的。若一道:“九焱對你好嗎?”
武羅笑著點了點頭。
想來一定是極好的,方才大殿之上,武羅將茶杯都那樣砸在他腳下了,而九焱只是委屈的望著她,半絲怒火都沒有。這對於統領青丘的領主來說,這已是極大的寵溺。
若一又問道:“青丘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武羅長歎一聲氣:“若一不知,三年前酸與鳥破印而出,彼時表哥便是在青丘與他鬥了數月。最後酸與鳥吞吃了天雷,生生將青丘給轟成這番模樣了。”
三年前……天雷……
若一恍然大悟,那時突然消失的幾記天雷竟然是被這裡給引來了!是蒼霄……若一握住被子的手緊得顫抖。
那時,原來那時蒼霄為她做了這麼多,她竟半點也不知覺。
而現在越是知道蒼霄當初對她如何包容溫柔,便越是覺得世事弄人的可笑。
“若一?”武羅略帶擔憂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若一抬頭望著武羅,蒼白的勾了勾唇角:“沒事,只是想了想天命這種東西,當真以世人為玩物。”
武羅心疼的拍了拍若一的手背,道:“那你此次與表哥一起來青丘所為何事?”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思緒,若一正色道:“武羅,你來的這些時日中,青丘可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武羅捏著下巴琢磨了一會兒道,“雖然我自小便在青丘長大,對這些山山水水極是熟悉,但是你要我說,我還真找不出青丘有什麼正常的地方。”
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若一怔了好一會兒才遲疑道:“沒有什麼正常的地方?”
武羅歎氣舉例:“上至領主,下至小廝無一不風騷成性。明明有一座高可通天的山峰,卻沒有一點白雪積累。在青丘宮殿之中從來看不見雙月,但每逢雙月皆圓之夜便能聽見鳥兒的啼叫聲。偶爾熟睡之時耳邊還會有水流淌過的聲響,但是醒來之後身邊連一滴水都沒有。後山中有個隨便誰都可以去的禁地名喚湖塚,但是既沒有湖也沒有塚……”
若一不由抽著涼氣打斷武羅:“鬼故事?”
“除了雙月皆圓之夜的鳥兒啼聲,其他的我都親眼見過或親身體驗過。我聽說若一之前不是來過青丘麼?沒聽過這些?”
“上次來的時候我只知道九尾紅狐一族生性風流,那座可以通天的山峰自古以來便不積雪,在青丘宮殿之中也是自古以來便看不見雙月,還有那個湖塚……但是其他的確實沒聽說過。”
武羅點了點頭:“那個鳥啼聲與水流聲是什麼時候傳出來的我已不大記得了,但應當不是以前便有的怪事。”武羅看著若一,“你何時對這些事感興趣了?”
而此時若一已沒心思搭理武羅的疑問了。
這些事不是從前便有的,在她兩百年前來青丘之時也是沒有的。也就是說,這些傳言是在這兩百年內傳出來的。
這兩百年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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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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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6 11:46 AM
65、第六十章 ...
“顏若一。”
誰?
“這邊。”
誰在叫她?
一片混沌之中,若一慢慢睜開眼,四周黑漆漆的一片,耳邊有水流淌過的聲響。她感覺自己四肢皆空乏無力,像虛浮在空中一般,找不到著力點。
滴答,滴答。不遠處有水珠滴落的聲音,若一順著聲音尋去忽見一抹鮮紅在砸落在地上,又迅速散開。
她心中微驚,四周的黑暗讓她有些懼怕。
這是哪裡?她問道,但是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顏若一。”
聲音倏地變大,猛然間出現在她的耳側,若一心頭驚駭,連忙轉身。
四周的黑暗被紅色的血液浸染,若一悚然的看著那方場景,紅蓮,又是紅蓮。只是這次他沒有再被盯死在牆上,而是披頭散髮的站著。
他身上依舊是那件破爛的紅衣,手腳似乎被挑了筋,無力的搭下,但是不知為何他還能立在那方。面色慘白,形容枯槁,儼然一副厲鬼出世的模樣。
而使若一感到更加毛骨悚然的是,那雙從來都只垂閉的眼睛突然睜開,黑色的眼球中是一點猩紅的瞳孔,他眼角逐漸留下血淚,而唇角卻勾出了個詭異的笑。
“你也來了。”他咯咯笑著,轉身從身後抱住了一個東西,又慢慢轉了過來。
若一瞳孔緊縮,只覺寒意從腳底直竄到胃裡,然後凍住了渾身。
不為別的。只為紅蓮手中拖拽著的是一個女人的頭髮,而那個女人逐漸露出的臉和她一模一樣。
那是顏若一的頭顱。
若一指尖冰涼,慢慢摸到自己的臉上,觸手一片粘膩濕潤,她呆呆的看著自己掌中的鮮血。又望瞭望紅蓮手中的那個頭顱,那頭顱自眉心處不斷的流出血來,染濕了整張臉,顯得噁心可怕。
突然,那頭顱猛的張開眼,盯住若一,呵呵一笑:“你來了。”一邊說著,嘴裡一邊淌出了大口大口的黑血。
“啊!”
若一一聲驚叫,猛然驚醒。
是青丘的房間。什麼都沒變。
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感覺到一陣濕潤,若一駭了一跳,伸手欲看個明白。可是四周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趕緊翻身下床,連鞋也沒穿。她踢翻了凳子,抖著手摸到了桌上的火摺子,點燃蠟燭一看——
哪有什麼血跡,那些濕潤只不過是她摸了一手冷汗而已。
虛驚一場……
若一隻覺渾身頓時沒了力氣,滑坐在地上,捏著衣袖想為自己擦汗,可是胳膊乏力得半點也抬不起來。
方才那夢太真實。比以往所有的夢都要真實。
紅蓮不再求救,不再被死死盯在牆上,反而提出了她的頭顱。
若一歇了一會兒,才能抬起手來摁住自己的太陽穴揉了揉。她強迫自己靜下來,想一想方才那個夢是不是有什麼寓意。可是越想靜下來就越是覺得周身寒涼得可怕。
她重新躺進被窩中,借著棉被的溫暖驅趕了寒冷。可是她卻發現,自己一躺下,腦海中盡是那些可怕的畫面。
似乎有那麼一個人,始終把她盯著,就等著她入睡,然後鑽入她的夢裡擺弄出奇怪的場景。
再無法睡著。若一索性披了外衣,穿了鞋,推門出去。
青丘的夜晚沒有月亮,但是漫天的繁星依舊璀璨。她看了眼對面緊閉的房門,笑了笑。
蒼霄已經成神,她半夜在屋裡鬧騰成那樣,他沒道理聽不見。唯一的可能便是,他沒察覺到危險,所以若一被惡夢所困的折騰自然不夠他上心。
若一深深吸了口氣,望著漫天繁星,在院子中慢慢散著步。
許是星光太過誘人,若一一時興起,竟然走出了院子,一直抬頭仰望著星空,全然不管自己走去了哪裡。
等她漫步走出院子之後,一隻烏鴉撲騰著翅膀緩緩落在房梁之上,腦袋轉了轉,“呀呀”叫了兩聲,剛振翅欲飛走,一陣勁風刮過,烏鴉頹然落地,在地上掙扎了兩下沒了動靜。
一襲豔紅色的衣裳在黑夜中顯得不那麼張揚。九焱瞅了瞅地上的烏鴉,轉頭問:“不跟去?她那模樣分明是被那人施了咒術。”
白色的身影藏在陰影之中,他默了一會兒,淡然道:“借此可誘他出來。”
九焱不贊同的皺了皺眉:“別到時候顏若一受傷了,你又回過神來發瘋。這天下已經堪憂,經不住你折騰了。”
“她身負神力。無妨。”
“當真無妨?”
白衣人沒再答話。九焱搖頭咋舌:“神明啊神明,大愛則無情。蒼霄你現在對得起天下,卻獨獨負了她一人。你要這天下以後如何還她?”
蒼霄道:“我自會還她。”言罷腳跟一轉,眨眼便消失了身影。
九焱挑了挑漂亮的眉毛,心中卻沒明白過來他這話的意思。反而踢了踢地上僵死的烏鴉,若有所思的呢喃著:“鳥啊……”
…………
若一全然不知自己竟會走這麼遠,等她回過神來時,周遭已是另一番景色。枯木和一片荒蕪的土地。
明明是一片陌生的場景她卻覺得莫名的熟悉。想到方才那個夢,若一心中有些懼怕,她左右看了看,想尋到自己來時的路走回去。轉過身卻只見一片空蕩的荒蕪。
沒想到她竟走到了這片空地的中間。她往後退了兩步,眼角忽然瞥到一旁有個巨大的石碑。她遲疑了一番還是走了過去。石碑上刻著兩個巨大的字“湖塚”在星光的映襯下發出奇異的顏色。
“……後山的有個名為湖塚的禁地,沒有湖也沒有塚。”武羅的聲音躥出腦海,若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後山的禁地……她這麼一會兒時間竟然能走到青丘後山來。任是若一再遲鈍,此時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對。她凝神斂氣,打算騰空而起。
然而她腳尚未離開地面三寸。荒蕪的土地中驀地伸出一隻蒼白的人手,緊緊拽住她的腳跟。
若一嚇得面無人色。
沒給她尖叫的時間,那只手把她往下一拉。若一隻覺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風刮過這片荒涼的地方,石碑上的兩個字仿佛有生命一般開始慢慢扭曲變形。晃眼一看,似乎是無數的人在裡面掙扎叫囂著要爬出來。然而隨著夜風掃過,又慢慢的寂靜下來。
翌日清晨,武羅剛走到若一的房門前,正要敲,但見蒼霄沾染了一身露水神色頗為疲憊的從院外踏了進來。
武羅奇怪:“表哥,你這是做什麼去了?”
蒼霄掃了武羅一眼,淡淡道:“她昨晚睡得晚,又累得厲害,別吵她。”
“呃……”武羅腦海裡面起了遐想,臉紅了紅,轉身離開的時候咕噥道,“不是成了神嗎……看來事情並不像若一想的那麼悲觀嘛。”
待聽聞不見武羅的腳步聲後,蒼霄走至若一屋前,推開了房門。
屋中無人。清冷空寂。他粗粗掃了一眼,翻在地上的椅子,摔碎的茶杯,還有一截燃盡了的蠟燭。想起她昨晚的驚呼,蒼霄知道那時她定是非常害怕。
手掌不自知的收緊。他將椅子扶好,靜靜坐下。閉上清澈的雙眸,呼吸均勻的吞吐了幾次。
“會沒事的。”
會沒事的。也不知是在說給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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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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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6 11:47 AM
66、第六十一章 ...
尋常宮。
“蒼霄去了青丘。”季子軒扶著椅子的手輕輕扣了兩下,“看來他已經知道幕後之人是誰了。”
泰逢道:“若是妖族與那方鬥起來,我們是作壁上觀還是……”
“魔氣是一定要除的。”季子軒道,“妖族的力量也是一定要削弱的。”
“宮主的意思是?”
“按兵不動。私底下先鎮壓住魔氣。這天下爭來爭去,最後決不能落到別人手裡。”
“是。”
泰逢退下後,季子軒略顯疲憊的揉了揉額頭。忽然聽聞遠處細小而快速奔過來的腳步聲,他唇角的弧度微微揚起,疲態一掃而空。
“軒軒!”門口響起尋尋的聲音。季子軒還沒開口,那個小人兒便一頭紮進他的懷裡,鼻涕眼淚全往他的身上擦,反反復複的就說了一句話:“你救救爹爹,救救爹爹。”
他爹?
季子軒有些哭笑不得,拉了他的手道:“何事慌張?”
尋尋哽咽著:“爹爹,突然突然就暈倒了,沒了呼吸,臉好白……軒軒,救救爹爹!”
他“爹”出現在尋常宮了?季子軒有些怔然,隱約也感覺到了不對,當下便不再問什麼,任由尋尋拉著他的手往殿外走去。
尋尋帶他去了莫默的屋子,但是進屋之後卻沒有察覺到半點生氣。他不由皺眉:“莫默?”
“爹爹!”尋尋一聲驚呼撲了過去。季子軒在他身後狠狠皺眉,他是心思何等敏捷的一個人,此時稍加思索便知道了尋尋嘴裡這個“爹爹”至始至終都是莫默。然而此時由不得他想別的。尋著莫尋的氣息過去,他探手觸摸到一個冰涼的臉頰。指尖緩緩移動探到她的鼻子之下,沒感覺到半絲呼吸。
季子軒思緒空了一瞬,心中突的湧來一股莫名的恐慌。許久沒有過這樣的情緒,弄得他有些無措。呆愣了好半晌後,才在莫尋的喊聲下,想起她興許還有救。
當即轉手按壓上她的心口。內力猛的灌入她的胸腔之中。片刻後,身下的胸腔猛的擴張開來。他聽聞一連串幾乎要將肺都咳出來的嗆咳。還有尋尋哭喊著“爹爹”的聲音。
季子軒長長吐了口氣。
還好……
待莫默的嗆咳聲慢慢平靜下來之後,她的呼吸變得虛弱。儼然一副將死之人的模樣。
“季子軒。”莫默道,“你上次說你喜歡我,是真的?”
不想她此時竟會問這樣的問題,季子軒愣了愣,下意識的含起了一個微笑:“不假。”
“那死人,你敢要嗎?”
季子軒狠狠皺了皺眉,打自內心的無比厭惡這個問題,片刻後,他尋回了自己的克制冷靜,道:“你常常會這樣?”他知她身體比以前弱了許多,卻從不想會虛弱成這樣。
從不想,肆意張揚的莫默會……死。
這個字似乎和鮮活的她根本就沒什麼關係。但是現在卻生生扯上了關係。
“死人你敢要嗎?”莫默固執的問著自己的問題。
尋尋不知他們在說什麼,但是也明白此時不該自己說話,他睜著一雙眼睛來回看著兩人,神情很是可憐。
空氣沉寂了片刻。
“敢。”
如此鏗鏘有力的一個字。莫默扯著嘴角想大笑出聲,可是卻誘起了胸中的猛烈震動,她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她死死拽住季子軒的手,停住咳嗽之後,她直勾勾的盯著季子軒道:“可是我卻不敢嫁。”
“我要活著和你在一起。只有活著才能和你說話,和你做|愛,幫你生孩子。才能趕走你身邊的鶯鶯燕燕,打你,罵你。才能在你要對付顏若一的時候橫插一腳,讓你永遠也不能成功。”
如此惡劣的話由莫默一說,聽到季子軒的耳裡卻猶如清風長歌。
“我想活下去,所以你放我離開吧。”
“好。”不問原因,不問時間,季子軒此生頭一次如此莫名其妙的相信一個人。
“等我。”莫默放開他的手,“照顧好坑爹貨。但是不准讓他學成你這樣。”
…………
若一醒來時,四周皆是明晃晃的燭火。但是明明點了這麼多燭火,這個地方依舊昏暗不堪。
此地像是一個洞穴之中,但是卻比普通的洞穴要廣大得多。若一所在的地方是洞穴的中間,前後皆有路。
她抬頭望瞭望頭頂的厚土,不知自己是怎麼進來的。想到之前地裡伸出來的那只活生生的手。若一隻覺一陣脊樑發寒,一時也不敢站在原地不動了。
她抱住雙臂,隨意選了一個方向,一路小跑著往前。反正左右沒辦法,那就放手一搏好了!
洞穴越往裡走越是昏暗,最後連燭火都沒有了。水流的聲音在耳邊逐漸清晰。
若一不禁心中發怵。轉身想往回走,可是強烈的好奇又推著她一步一步不斷向前。
她定了定心神,手中凝氣一團金光,做照明用。雖是一點微光,但是總也給了她心靈上的一點安慰。現在的若一清楚的知道,這樣的境地下,不會有誰來幫她。沒有熏池,沒有莫默,更沒有蒼霄。只有靠她自己讓自己活下去。
越往前走,水流的聲響便越重。似乎有一條河在前面穿流而過。
若一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些紅蓮向她求救的夢,似乎就是這樣,在一片黑暗之中,一遍一遍無望而又無法放棄的讓她救他。
前方山洞出現了一個拐角。拐角處隱隱有亮光閃過。若一心中一喜。忙奔了過去。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她身子一軟,徑直跪坐在地上。
頭顱,全是頭顱。
鮮血淋漓的掛在穹頂之上。血水從她們整齊切斷的頸項中流出,滴答滴答,彙聚成了一條小河,涓涓地往洞穴更深處流去。而更讓若一驚駭的是,他們有一張相同的臉——
顏若一的臉。
看見這麼多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頭顱懸掛在穹頂之上,若一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仿佛有一隻粘膩的水蛭爬過臉頰最後鑽進了她的眼裡,把眼前的景象噬咬得模糊噁心。
“小一一!小一一!”
一道清脆的女聲自遠處傳來。若一被緩緩喚回心神,尋聲望去,只見洞穴裡面嵌著幾根鋼柱,像是在洞穴中做了一個牢籠。
若一深深吸了口氣,扶住牆壁站起身來。手心裡凝聚起金光,慢慢走進那處牢籠。穹頂上的血滴到她的身上,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此時她已經不允許自己逃跑了。
尚未靠近牢籠,一隻手已經迫不及待的伸了出來。
若一看見那只手上的飾物,一怔,腳下步伐加快,跑了過去,看見被關在裡面的人,若一怔然:“為什麼……月凰,你如何會在這兒?”
月凰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伸出來的手飛快的舞了兩下:“快跑!離開這裡!他瘋了,瘋了!”說著兩行清淚沿著蒼白的臉頰落下:“小一一離開這裡!快逃!”
若一訝然:“誰瘋了?誰把你關在這裡?”
正說著,忽聞一聲淒厲的尖叫自洞穴深處傳來。其聲慘曆,令人聽之不覺毛骨悚然。
月凰的淚落得更厲害,一個勁兒的搖頭讓若一走。想來日日處在這樣的環境當中月凰已近崩潰了。
若一摸了摸柵欄,估摸著自己現在的力量應當足以弄斷它了。當下便沉聲讓月凰讓開。她靜下心來凝神提氣,腦中一遍一遍回憶起曾經在水面上靜立時的氣息走向。
雙眸猛的掙開,一聲低喝,鋼鐵牢籠應聲而破。
月凰不由怔住,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小一一……”
若一苦笑:“說來話長。”若可以,她到希望自己永遠都是一個隻會裁衣服的顏若一。
她將月凰扶了出來。這才發現月凰清瘦虛弱得可怕。這本是一個驕傲如豔陽的女子。若一心中一抽,問道:“到底是誰做的這些事?你被關在這裡又有多久了?”
月凰聽聞這話恍惚了一陣:“我也不知有多久了,在找到成昊之時。成昊……若一成昊在下麵。”她眼淚簌簌而落,“如果可以,我情願他魂飛魄散,也不要他日日受那般苦楚。”
“成昊……是我們之前看到的紅蓮麼?”
月凰點頭。
若一神色一凜:“我去救他出來。”
月凰拽住若一,依舊是搖頭:“走,先逃出這裡。你一人救不了他。蒼霄他或許……”
“他不會救。”若一拉扯著嘴角,“現在的蒼霄只會殺了他。以絕後患。月凰,如今沒有誰會對入魔之人仁慈。我若不救,以後他便只有等著魂飛魄散。而且,他向我求救了那麼久。”
想到夢中的那個紅蓮,他一次比一次虛弱。最後竟然變成了那樣,仔細一想,這或許是他已經撐不下去了的一個信號。
若一道:“你先在這裡等著。我若沒出來,你就獨自逃出去。上面是青丘,蒼霄也在,告訴他們湖塚之下有洞穴。”言罷,若一轉身就走。
“我不在這兒!”月凰道,“我妖力未失,尚能幫你。”
若一沉思了片刻,點了點頭。望著月凰一陣無奈苦笑:“若是咱們倆都把命搭了進去,你與成昊雙宿雙飛了。我又該如何是好啊?”
畢竟我的霄狐狸已經成了不死不滅的神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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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二章 ...
沿著洞穴往深處走去腳下難免踩到粘稠的血液。想到這條血流的小河是怎麼來的,若一不免感到一陣噁心。轉而問道:
“月凰,你可知那些頭顱是怎麼來的?”
月凰搖頭:“不知,我被抓來這裡的時候,醒來便就是這樣了。”
“誰抓了你?”第三次問這個問題,若一緊緊盯著月凰,不讓她再逃避。月凰步子頓了頓,躲開若一的目光,沉默不言。若一蹙眉,“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幫那人掩飾麼?”
“若一可知,為何酸與鳥被封印在青丘?”月凰沉默了半晌,最後卻問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若一說不知。
她接著道:“許久以前,鳳凰一族尚還興盛之時,青丘的湖塚乃是鳳凰涅槃之地。成者永生,敗者葬於湖中。久而久之,青丘後山之湖被喚為湖塚。鳳凰乃萬鳥之王,此地又聚集了數萬年鳳凰一族的氣息,光是氣勢便能將酸與鳥壓住幾分。所以句芒將酸與鳥在此封印乃是絕佳之選。而兩百年前,蒼霄入魔大亂九州,這湖塚的湖便在那時幹掉了。”
若一明白了此間過往,卻不明白月凰說這些話的意思。仍是一臉不解的望著月凰。
月凰低下頭:“我們先去救人吧,從這裡逃出去後再說。”見她如此維護那人,若一不便多說,轉頭繼續向前走去。
裡面的越發漆黑濕滑,若一不得不有凝聚起掌心的金光,拉住月凰一步一步慢慢往前挪。約莫走了百來米的路,若一伸手一觸,前面竟是一堵牆。
沒路了?
若一在牆上慢慢摸索著,看能不能找到機關。最後歎了口氣,轉身對月凰道:“看來我們真得原路返……”最後一個字被她吞掉,變作帶了點駭然的聲音,“月凰?”
只見月凰本來漆黑的眸子化作如火一般明豔的顏色,在漆黑的洞中顯得詭異得嚇人。
“小一一……我,身體,好奇怪。”
“奇怪?”
感覺捏住月凰拉住她的手慢慢收緊,若一有點無措。借著手心中凝聚的光看見月凰的手逐漸變了顏色,手指變長,長出了鋒利的指甲。一抬頭,卻見月凰臉上生出了羽毛。
月凰似乎疼得蜷起身子,喉頭滾出一陣陣動物的鳴叫。驀地,她仰頭尖叫,聲音漸漸轉變為鳳凰的啼鳴。
此時她的手已全然變作了爪子的模樣,抓得若一的手腕血肉模糊。身後的翅膀撐開衣服,舒展開來,卻礙於洞|穴的狹隘無法完全打開。月凰一聲似痛似悲的啼叫,震得整個洞都在微微抖動。
前方的牆應著月凰的鳴叫,伴隨著洞穴的顫慢慢滑下,一絲腥紅的光順著牆的下滑慢慢擴大,印入若一滿是驚訝的眼中,帶出幾絲嗜血的寒氣。
沒錯……與夢中的場景半分不差。
滲滿鮮血的地面,散落的殘肢斷臂,鼻尖纏繞著令人噁心欲嘔的氣味。
最主要的是,在正前方,是那個穿著殘破紅衣,被釘死在牆上的男子。
紅蓮,或者說是成昊。
他此時正垂著腦袋,暈死過去了。
月凰一聲清啼放開若一,直直向紅蓮飛去。若一被這強勁的風帶得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一條破破爛爛的殘肢上。她站穩之後抬頭一看,月凰停在紅蓮身邊,伸出爪子便替他拔掉了釘住他的釘子。
紅蓮沒有掙扎,更沒什麼人出來阻止,整個過程順利得讓人心驚。
月凰用喙提住紅蓮的衣領,將他慢慢放到了地上。若一心中留了層戒備,她雙手凝出了一層金光,慢慢走向他們。月凰倚在紅蓮身邊,用舌頭輕輕舔舐著紅蓮身上滲血的傷口,聲聲哀鳴,似乎傷的是她自己。
若一一邊走一邊將四周的環境打量了一番。此處空間不小,角落隱隱藏有紅色的石頭,那些腥紅的光正是它們發出來的。上面依舊是不知有多厚的土地。腳下的土被滲進來的血液浸得柔軟,像是一個沼澤,一不注意便能讓人陷進去。
若一看著這些似乎散亂無規擺佈著的殘肢,越看越覺得奇怪,再加上這四周分裂排開的石頭……這簡直,簡直就像是一個陣!
正想著,突然腳下一陷,若一一腳踩入了鬆軟的土地裡,任她如何使力也拔不出來。她抬頭欲叫月凰拉她一把,旁邊的一截斷臂猛的豎立起來,像有了意識一般狠狠拽住若一的手。
那斷臂上的陰冷氣息激得她渾身一個寒顫,金光沒有半分遲疑的直直拍在那斷臂之上。這手方才解脫出來,另一隻手又是一沉,竟是一個頭顱咬住了她被月凰抓傷的右手。
看著自己的頭咕咚咕咚吸著自己的血液,這樣詭異的感覺讓若一頭皮一陣發麻。手臂金光震出,徑直將那頭彈飛。而手腕上的血液卻是無論如何也止不住了。
回過神望了一眼四周。若一隻覺一股無力感直達心田,那些本躺著的殘肢斷臂像是被若一血液的氣息吸引一般皆蠢蠢欲動起來。
若一捂住自己流血不止的右手,琢磨著現在是直接將上面的土地轟個洞容易些,還是殺掉這些本已沒有生命的殘肢容易些。
“啊!”一聲淒厲的嘶吼驚了若一一跳。
那方的紅蓮似是守了什麼刺激突然在地上左右翻騰,掙扎起來。旁邊化作鳳凰模樣的月凰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而在那他掙扎的身影中,若一卻看見了他的眼睛——
沒了一絲白色。瞳孔處紅得猶如置放在四周的石頭。
一如若一在夢中見到他的那個樣子。
嘶吼聲越發淒厲,卻在最高點時戛然而止,而紅蓮也停止了掙扎。
他緩緩抬起了頭。
若一瞳孔猛的緊縮,竭盡全力大喝道:
“月凰快讓開!”
…………
武羅又來敲門了,她歎氣:“不至於吧……這都什麼時辰了。”一邊說著一邊推門進屋,看見屋子裡的狀況,她轉身而出,徑直沖進了蒼霄的房間,“表哥!阿顏出事了!”
也沒人。
武羅呆了呆,出房門後便冷了臉:“當真以為老子懷了孕就是廢物麼?”
青丘山,湖塚。
九焱打了個響亮的噴嚏,不甚在意的吸了吸鼻子。他望了一眼四周蒼涼的景色,又望了眼旁邊這個臉色越發蒼白的神涼涼道:“這麼久了半點動靜都沒有,蒼兄,這次你怕是失算了吧。”
蒼霄沒吭聲,盯著那塊碑,像是要把它看穿一樣。
九焱仿似不知他人心事,理了理額前的頭髮,又摳了摳指甲:“顏若一雖得了句芒神的神力,但畢竟只是半路出家,始終差了半碗水。論對戰經驗,她怕是連我青丘的小孩也比不過。”
蒼霄仍是不動。
九焱斜斜打量了一眼他的臉色,繼續道:“先是失去了一個摯友,後又失去了一個愛人,現在還不知遇見了什麼或者又失去了什麼,我若是顏若一,怕是早已哭斷了肝腸,無心眷戀于人世……”
“九焱。”蒼霄終是開了口,“閉嘴。”
九焱嗤嗤笑了兩聲,倒是真沒再說話。
荒涼的風帶起地上塵土滾過兩人的身旁。九焱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神色間微微有些感慨。可是沒有太多的時間讓他回憶,腳下的土地猛的抖動了一番。
不遠處的土地然拱了起來。像是爆發了一座火山,那處拱出來的土地驀地從內部炸開,泥土飛射四濺,混著泥土炸出來的,還有一截截殘肢斷臂,一塊塊紅得詭異的石頭,一滴滴雨水般落下的血液。
蒼霄與九焱神色同時一肅。
而當他們看見另一樣東西時,別說是蒼霄的臉色,連九焱的神色也倏地變了。
蒼霄道:“九焱,顏若一呢?”聲音中聽不出任何感情。
九焱怔然的看著那個東西,沒敢搭腔。顏若一?那可不是嗎?蒼霄竟然看著顏若一找人。太可笑了。
那東西……
顏若一的頭顱。
頭髮披散在臉上,滿臉的血跡和泥汙,頸項處被切斷的傷口整齊而光滑,表情悲傷而極致痛苦。而且……她還睜著眼。
她還睜著眼。九焱想:或許她還能看見這世間。
九焱轉頭看蒼霄,冷哼一聲,帶著些許嘲諷的意味:“可不是在那兒嗎!”
蒼霄邁步向前,他一步一步走著。腳步不見半分踉蹌,面色不見一絲倉惶。他做到了一個神應當做的模樣。
停在若一頭顱的前方,他盯著她的面容看了半天,淡淡問道:“在哪兒?”或是故作不知,或是神志已茫然。
九焱此時已沒了心情與他打啞謎,他帶著三分嘲諷,七分冷淡道:“死了,在你的腳下。”
話音尚未落,寡情神明眼角已是一滴血淚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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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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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6 11:53 AM
68、第六十三章 ...
似被蒼霄此時的面容嚇道。九焱怔了怔:“蒼霄,你……”
蒼霄察覺到臉上濡濕,指尖在臉上輕輕一抹,擦開了臉頰上的血淚,痕跡模糊了面容。他的神色顯得有些恍惚,很是不解自己臉上的血跡從何而來。
九焱歎道:“兩百年前你為她入魔,攪得天下大亂,而今她又為天下而身死,倒是個因果輪回的說法。”
因果輪回?
蒼霄怔住,顏若一種過什麼樣的因,他一時倒想不起來了,腦海中閃過的是兩百年前她跳下幽都山峰時的模樣,還有不久前她為他而哭泣流淚的眼睛。
現在……
他一時有些膽怯的不敢看向地上的那個頭顱。正值無言之時,地面又是一陣劇烈的抖動,蒼霄身形微微一晃那一瞬似乎要站立不穩。
地面破裂那處又突然拱了起來,這次竟比上次還要高了許多。九焱大喝:“快躲開。”
蒼霄卻立著不動。九焱唯有縱身上前一把拖住蒼霄將其拉到半空之中。而當他往下一看,瞧見湖塚乾裂荒涼土地之上破裂出的那個洞時,頓時訝然:“那是……陣?”
或者說是一個巨大的陣眼。當這個洞由地下往上越擴越大時,遠方也射出了暗紅色的血光。若是他猜得不錯,那一方應當是嬰梁的方向。光芒急速擴大,像是以橫掃千軍的方式劃過了青丘,又往遠處掠去。仿似掃遍了整個九州。
空中的白日被染得血紅,似要滴出血來。九焱只覺一陣心浮氣躁,忙暗自吟了數遍淨心咒方才壓下胸中的殺氣。
他望著下方不停擴張的洞,神色變得凝重。
血陣——
上古典籍中記載,集萬物血液即可成血陣,此陣可活死人,肉白骨,若是收集的血液足夠豐富,甚至還可逆轉時空,是個能顛覆天地的法術。但是因為開陣所需要殺害的生命過多,被上古眾神封印起來,成了一個隻在古書上有所記載的禁忌之術。
開啟此術,那人到底想做何事?這方驚訝還未平下,那洞中又湧出了一堆堆的殘肢斷臂,混雜其中的還有……顏若一的頭?
怎會有如此多的頭!
九焱看得瞠目結舌,轉眼望著蒼霄。卻見蒼霄眼中的迷茫一清,神志清明起來。他並未急著下去,反而眼神犀利的在下方一片殘肢中尋找著。
九焱自然知道他在尋找什麼,可是面對這麼多一模一樣的面孔,怎麼找?
像是要打破他的猜疑一般,那血色彌漫的洞中投出了一絲金光。蒼霄眼眸一亮,仍舊不急於下去。
九焱挑了挑眉稀奇道:“還真有點本事。”
話音未落,那些斷頭和零亂的四肢中驀地炸出一道金光,炸得下麵血肉飛濺,隨即一道人影破開重重阻礙沖了出來,身後還帶著一隻……
鳳凰!
可是卻絲毫沒有感覺到那只鳳凰的生氣。
就在此時下方忽然殺氣彌漫,另一道紅色的身影也跟著若一他們急速奔出,亮出白刃,直直向若一的後背砍去。
若一已察覺到了危險,可是要在半空中避開這一擊這已不可能。她仰頭一望,看見了空中的九焱和蒼霄,卻並未如從前那般面露欣喜的去求救。
蒼霄眸色微暗,身型一閃一到了若一身邊,他抬手揮開後面那人攻過來的刀刃,轉手要攬住若一的腰,卻不想還沒碰到,她便大喝道:“別碰我!”
蒼霄微愕,定睛一看才發現她渾身上下皆是細碎的傷口,嘴角唇邊無不滲出細小的血珠。望著他的眼神更是陌生的提防。
她帶著月凰落到地上。遍地的殘肢她猶如沒看見一樣,任由那些漫出來的粘膩血液又將她身上的衣裳打濕了一遍。她的出現引起了那些斷頭的騷動,窸窸窣窣的慢慢往她那邊移去。靠近她的頭顱被她面無表情的拍得粉碎,腦漿迸裂也引不起她半絲反應。
如此動作,半點不像顏若一。
方才在那下面,到底出了什麼事……
沒給眾人太多緩衝的時間,那道紅色的身影一躍而起,急速撲向若一,舉刀劈下竟是直取月凰的心口。若一自然不會坐以待斃,掌中金光翻飛,生生接住了那記劈砍。那刀刃雖停住,而刃上迸濺出的細小利刃卻讓人無處可躲,皆紮入若一的身體裡面,消失不見,只餘點點血滴滲了出來。
饒是九焱也不由看得心驚。難怪不讓蒼霄碰呢,身體裡面紮進去了那麼多細針,輕輕的觸碰對於她來說應該就是刻骨的疼痛吧。
沒給若一半絲休息的時間,紅蓮舉刀又是一記劈下。
蒼霄眉心的神印一閃,眸中殺氣集聚,方想動手,忽聽空中一傳來一陣大笑:“足矣。足矣!”
紅蓮猛的收刀後退。
九焱蒼霄神色一凜,望向嬰梁那方的天空。若一摟著沒了呼吸的月凰,眼神極冷的投向那方。
但見一個身著火紅色衣衫的男子自遠方踏空而來,一步十裡,衣袂翻飛,翩然若仙。他不似蒼霄的孤傲,不似九焱的魅惑,但卻自有一番風華韻味。
他目光在其餘幾人身上逡巡一圈最後落在若一的身上,淡笑道:“小丫頭辛苦。”
若一拳頭捏得死緊,咬牙切齒的吐出他的名字,似要將他拆吃入腹:
“嬰梁主!”
嬰梁主大笑道:“現在知道又有何用?”他一揮手,紅蓮躍至他的身邊,“他已全然入魔,成了我的傀儡。血陣已活,我大業將成,任你們再是神通廣大也無可奈何了。”
蒼霄哪等他廢話,眉心神印灼灼發熱,身影一閃便攻了上去。紅蓮護在嬰梁主身邊,怎會讓他得手,兩人在空中迅速纏鬥起來。
神力與魔力的爭鬥太過激烈,不一會兒空中便積滿了黑壓壓的雲層,將整個青丘都籠罩在漆黑當中。
九焱心道不妙,回身給青丘宮殿布了個結界,轉身便要去纏住紅蓮,想讓蒼霄脫身去對付嬰梁主。但是他還沒有動作,另一道紅影劃過他的面前。他閃身躲過,定睛一看竟然是……
顏若一?
不對,這個只是顏若一的頭顱和那些散亂的肢體拼湊出來的行屍走肉的怪物。
九焱往下方一看,血紅色的陣眼已經完全打開。真如一只血色的眼睛一樣望著天空。下面的斷肢與頭顱都自行拼接起來,組成了一些不倫不類的怪物。
他們有的在四處遊走,有的發出似痛似悲的尖叫,有的向九焱與蒼霄攻去。
若一似對周圍的變化沒有察覺,她低頭看著懷中的月凰:“這便是你護到底的師父?這便是你師父?”
而月凰自然不會再回答她的話了。
嬰梁主不知何時已走到若一身邊,聽聞她這話唇邊笑意微微收斂:“待大業已定,我自會彌補她。”
“大業?彌補?”若一隻覺一陣好笑,“你大業成不成與她有什麼干係?她已經死了要你的彌補又有何用?”
嬰梁主又笑,眼中隱隱有瘋狂的光:“鳳凰乃不死鳥。豈會如此容易便死了。況且她便是真的死了,我也定能讓她再活過來。只要血陣一成,我鳳凰一族復活於世,凰兒自然也能再活過來。彼時,她將再也不記得什麼成昊,只會屬於我。”
若一抬頭看他:“你想顛覆時空,復活鳳凰一族?”她恍然大悟,腦海中那些斷斷續續的疑點都逐漸變得清楚。
為何是九蠻最先破土而出?照理說,嬰梁主身為一方領主,在自己的領地上有如此魔物出現他應當是比誰都要驚慌才對,而他卻高坐殿堂,一點也不管。而後紅蓮出現在嬰梁,月凰被魔氣侵蝕欲要殺了若一。還有大家都在空中與紅蓮搏鬥時,始終不見他的身影。為何是成昊的魂魄被做成了紅蓮?為何在幽都之上他非要將熏池逼入絕境……
所以他設下血陣,所以他想讓天下入魔,令九州到處都是廝殺與仇恨,浸了鮮血。
嬰梁主笑了笑:“六百年前,我誘使季子軒叛離妖族,本想令他入魔,卻不料子檀有那等本事,竟生生將季子軒身體中的魔氣盡數取走。兩百年前,我使魔氣入侵空桑,破了上古封印。本欲在那時放妖魔出世,但不想到熏池竟然將心交給了你,讓神明封印無法完全破解。而後我誘使蒼霄入魔。以他當時的那番做法,我以為不肖二十年便能收集好血陣所要的血液,又沒想到的是他竟會封印了自己。多次失敗,我便想索性自己造一個天魔出來,適時,凰兒竟迷戀上了一個低賤的人類魂魄,我便一舉兩得,既替凰兒除了禍害,又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材料。”
若一垂眸不言。
嬰梁主道:“你的到來阻礙了我不少的計畫,不過倒是讓我見識到一件有趣的事。”他笑著走近若一,“異世鮮血,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有你的血,可助鳳凰一族更早復蘇,並且脫掉陰煞的死氣。我想盡辦法要做出與你有相似功效的血液,可是做出了如此多的失敗品,也沒有找到一個合我心意的。”
“我沒想到你竟會如此配合的跑到青丘來。倒省得我四處找你了。”他向若一伸出了手:“上古神滅,鳳凰一族也走向衰落。族人一一死亡。世人皆道是天意……”
嬰梁主一聲冷哼:“天意算個什麼東西!我偏要逆轉時空,顛覆蒼天之意!今日我便要九州重現鳳凰!”
若一望著他像看見了自己。在熏池在她眼前消失的時候,在蒼霄入神要她放下的時候,在月凰落下淚停止呼吸的時候。她也想像他一般瘋狂的大吼。
天意算個什麼東西!它算什麼!
“小丫頭,你若願將血心甘情願的交出來,我便讓你少受幾分痛苦,留你一個全屍。”
嬰梁主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若一忽然失聲笑了出來:“嬰梁主,天意令你鳳凰族滅。而今你為了鳳凰一族又要殺了九州生靈,你向上天一樣主宰我的生命。憑什麼?”
若一盯著他,笑得溫和:“你又算個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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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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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6 11:56 AM
69、第六十四章 ...
嬰梁主眸中的狠戾一閃而過:“看來丫頭並不是一個識時務的人。”
若一將月凰輕輕放在自己身旁,淡淡道:“顏若一既怕死又怕疼,最是識時務。”她直直盯著嬰梁主,眼神中帶著一絲輕蔑與嘲諷,“我不跑,是因為我知道,從今往後,你鳳凰一族將永遠消失在九州歷史之中。”
嬰梁主冷冷一笑:“丫頭口氣不小。”話音未落,他已不見人影。
若一坐著未動,她耳鬢髮絲微動。她心知,嬰梁主若有心殺她,她決計躲不過,乾脆以身做餌……
待嬰梁主再現身型,已到了若一身後!他勾唇笑了笑,指甲瞬間長長了三寸有餘,如利刃一般刺向若一的後背。
若一閉上雙眼,等待著疼痛的來臨。說時遲那時快,空中猛然飛來一記淩厲的殺氣,直擊嬰梁主的心口。嬰梁主不得不反身防守。空中的攻擊接踵而至,不給他半絲停歇的時間,直逼得他往後退去了數十尺。
塵埃落定,若一與嬰梁主抬頭望去,空中的蒼霄一手擒著紅蓮的咽喉,一手直指嬰梁主所在之地,指尖銀光微閃。他眸中殺氣凜然,顯然,方才的那幾記攻擊便是他打出來的。
嬰梁主沖蒼霄笑了笑:“這些年來,你倒是成長得最快的一個。上古神明句芒以性命為代價救了蒼生,你可是也要效仿他?”
蒼霄尚未說話,嬰梁主又是陰測測的一笑:“只可惜,你便是想要效仿他,也沒那個機會了!”
血紅的陣眼猛的劇烈抖動起來。那些組合起來的怪物們像接受到了什麼指令一一跳入了陣眼之中。陣眼仿似有了生命,震動一時強一時弱,近乎於生物的呼吸。
遠處嬰梁山射出來的光芒又強了幾許。
蒼霄神色沉凝,忽然他感覺紅蓮的脖子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尚未反應過來,只見紅蓮垂下來的腦袋驀地抬起,唇角邊勾勒出了個詭譎的笑,一口烏黑的血對著蒼霄迎面噴去。
血濺在他眉心的神印之上。蒼霄只覺一陣焚心的灼燒自那處蔓延開來直至心底。他手下一用力,神力盡數灌入紅蓮體內,生生將他的五臟六腑震了個粉碎。
指間一松,紅蓮軟綿綿的掉落到地上。
蒼霄眉心的灼燒似要焚盡他體內所有的神力。又仿佛是一隻手,不停的挑逗他內心深處的欲望。引出了他入神以來一直封印在心底的魔氣。
他身子一軟,自半空中直直摔落下去。
“表哥!”忽然遠處急急飛來一道妙曼的身影。武羅接住蒼霄,只見他的面色青白一片額角冷汗直流,又望見下方張開的血紅陣眼,不由失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圍攻九焱的怪物們也陸陸續續的跳入了陣眼之中。九焱得了空,正想回頭去幫蒼霄,轉眼一看,卻見武羅在此,一時變了臉色,怒氣四起,大喝道:“回去!”
武羅哪會離他。
嬰梁主仰天大笑:“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天地不仁!令我鳳凰一族悲慘至斯,而今我便要滅了天地,叫九州命數皆掌握在我的手中!”
若一面無表情的聽著嬰梁主近乎瘋狂的大笑,手下輕輕摸了摸月凰慢慢冰冷僵硬的身體。呢喃道:“抱歉,救不了你,救不了你的成昊,他那樣向我求救……求救了那麼久……”
“而現在,又要對你百般維護的師父動手。”
音未落,人已經站了起來。她盯著嬰梁主,凝神靜氣,渾身印出一道淡淡的金光。腳下氣息流動在若一身邊延展開來。
若一踏出一步,不徐不疾的向嬰梁主走去。
那一瞬的氣息流轉仿佛讓嬰梁主看見了那個獨守空桑數千年的孤寂仙人。嬰梁主望著若一,挑了挑眉:“有點意思。”言罷,周身煞氣鋪展開來,與若一的氣息形成對陣之勢。
蒼霄欲動,奈何渾身的灼痛得厲害,半點也動彈不得。武羅將耳朵湊到蒼霄唇邊問:“表哥你說什麼?”
“讓她……走。”蒼霄強力抑制住心底翻湧的魔氣,唇角顫抖:“嬰梁主要她的血,讓她走。”
武羅一眼掃了下方的形勢,心裡約莫有了點數,她知道現在若是要阿顏自己離開定是不可能的,她沖九焱吼道:“將阿顏打暈帶走!這裡交給我!”
九焱知曉武羅的脾氣,只有咬了咬牙,轉身便沖若一飛去。
“這可不行。”嬰梁主一揮手,一團魔氣在半空中凝結成形,化作紅蓮的模樣向九焱劈砍而去。
“礙事!”九焱動了火,妖力澎湃湧出,只一招便將魔氣打散。卻不料若一突然在這時猛的出招,直直向嬰梁主攻去。九焱欲抓已來不及。
嬰梁主唇邊咧出一個大大的笑,輕而易舉的便化解了若一莽撞的攻擊,轉手又拋去許多魔氣糾纏住了九焱。
“小丫頭脾氣不小。只是這招式難看得過分。”
若一笑得輕蔑:“沒有你脾氣大。招式足以殺你便夠了。”這話說得自信,半點也不為自己難看的招式氣餒。
嬰梁主哈哈一笑:“我倒看看,現今還有何人能殺我!”他一手接住若一劈砍過來的金光,手腕一翻,上前一步,直接扣住了若一的手臂,另一隻手指甲暴漲數寸,在空中一揮,血紅的陣眼爆發出陣陣嘶吼之聲,裡面仿佛凝成了什麼東西,與嬰梁主遙相呼應。
嬰梁主臉上的笑更是瘋狂:“九州鳳凰!重見天日的時候到了!”
手臂一個起落之間,若一隻覺腹部一陣尖銳的疼痛。眼前黑了一瞬,當神志再清醒時,耳邊是一群鳳凰爭相啼鳴的聲音。還有武羅飄散在空中的怒喝:
“住手!”
若一被扔在一邊,狠狠摔在被血泡得泥濘的地上。恍惚間,瞧見嬰梁主將沾滿了她鮮血的手摁在地上,細細呢喃著咒文。
她咧嘴笑了笑。我的血,你只怕消費不起。
陣眼開始劇烈震動起來,嬰梁主眼中的光芒已至癲狂。突然,陣中血光一歇。裡面的生物爆發出淒厲的尖叫。嬰梁主臉上閃過一抹驚詫,接著地面慢慢恢復平靜,滲出的血水慢慢乾涸。
腥紅的陣眼之中隱隱透出一抹金光。嬰梁主睜大了眼,看著慢慢擴大的金光之中顯現出來的人影——
熏池。
他眉目間依舊是溫和的笑。神聖得讓人幾乎不可直視。
若一喘著粗氣,腹部的疼痛已讓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她仍比出了大拇指對他晃了晃。
熏池,我做到了。
而那個熏池卻並沒有看向若一,他緩緩開口,聲音似老者的滄桑,又似素日溫潤的君子:“萬物皆有其壽。鳳凰一族,壽盡,應輪回之劫,是為天道。”
若一聽出,這個聲音便是送她重回九州的那人的聲音,是散在天地之間的句芒神。
他盯著嬰梁主,眉宇間皆是慈悲與憐憫:“逆天改道,必不成矣。”
聲音緩緩消散於天地之間,連同地下張開的巨大的血紅陣眼也闔上不再睜開。層層金光清掃了天地間的所有濁氣,遠方嬰梁所射出來的血色慢慢消逝在金光之中。
天日重見,白雲藍天一如往昔乾淨。
武羅呆呆的看著這一切:“方才……那是上古神?”蒼霄垂首與武羅身邊,氣息漸漸變得奇怪。而此時已經沒有人注意到他的改變了。
若一勉力撐起身子,笑得有點得意:“嬰梁主,我早說過,我是識時務的人。”話音未落,她脖子上驀地出現一道烏黑的印記,嬰梁主用魔氣隔空掐住了若一的脖子,將她慢慢舉到半空之中。
恨得目眥欲裂:“熏池已死,何來句芒之心!”
“自然是熏池給我的。我捨不得自己拿來用了……增長我哪點微末之力。你瞧,給你用了,效果可還好?”
當初熏池將神明之心渡給若一之時,她並不會煉化,更不會用神明之心來融合自己身體中的神力。不會更是不舍,她便一直將它存在丹田之內。嬰梁主戳破了她的腹部。取了血,也取了句芒之心。
陰差陽錯的一記猛藥害得嬰梁主千年大計毀於一旦。
嬰梁主恨得紅了眼眶,手下用力,竟是要生生捏碎若一的脖子。
武羅驚呼:“九焱!”
哪還用她說,九焱見狀,已經攻上前去。嬰梁主大喝一聲,周身魔氣散開。力量強大得連九焱也無法靠近半分。
“你毀我大業!我定要你陪葬!”
若一掰住嬰梁主的手腕,此時失血過多的她已經完全無力反抗了,只是看著他的眼神一直帶著憐憫。
她艱難的張了嘴,沒發出一點聲音,但是嬰梁主卻看見了,她在說:
“你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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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6 11:59 AM
70、第六十五章 ...
嬰梁主催使魔氣一動,將若一拉近自己身前,眸中滿是痛恨之意:“可憐?誰可憐?”
此時,若一已經氣弱遊絲,面色烏青,嘴唇已成了醬紫色。耳畔所有的聲音都已退去,嗡鳴一片。在這樣的時候,若一忽然想到從前,嬰梁後山之上,月色正好,蒼霄望著“倒杯不灑”的麵條難看的臉色。
細碎得可憐的幸福。
他就給她做了那麼一次清湯掛麵。玉佩已碎,蒼霄也已入神,他們之間的約定,再也沒有實現的可能了。
嬰梁主的手在她頸間越收越緊,近乎瘋狂的在問她:“誰可憐!”
若一掃到半空之中蒼霄的身影,慢慢閉上雙眼,誰更悲慘,她要如何去評定……
嬰梁主失去了復活鳳凰一族的希望,連唯一的月凰也失去了。蒼霄成了神,永生不滅,而不再能感知世間的喜樂,顏若一舍了神明之心,丟了熏池,救不了紅蓮,找不回蒼霄,現在連命也要丟掉了。
或許這場鬧劇中,根本就沒有人是贏家。她想,如果可以,她寧願自己從沒來過九州,蒼霄依舊是九州霸主,熏池依舊固守著空桑,月凰找到自己的成昊,莫默也不用遇見季子軒,自顧自得活得恣意。
而她只做一個小小的裁縫,每天縫縫衣服,應酬一下顧客。等著一個人,將將就就,過完這一生。
如果可以那樣,多好。
但是只能是如果了。
天際處飄過一抹金光。恍惚之間,若一隻覺有一股暖暖的感覺包裹住渾身,意識漸漸模糊。全世界似乎都在旋轉倒退。這感覺無比熟悉。
她似乎聽見莫默在她耳畔細語道:“若一,撐住,我們回家。”
呼吸停止。輕風掃過,顏若一的氣息在天地之間戛然而止。
世間似乎死寂一片。
身體中灼燒的感覺慢慢隱去,蒼霄呆呆的望著下方的若一。眉心的神印幾番沉浮,忽亮忽暗,最後只留下了一個一半黑一半白的印記。不知那是什麼。
“表哥?”武羅奇怪的感覺到蒼霄僵硬的身體逐漸放鬆。
突然間天空之中銀光大作,武羅只覺身體一陣劇痛,便被狠狠彈開了去。九焱大驚,什麼也顧不得了,手下一揮,擺脫魔氣的糾纏,立即飛身上前將武羅接住。
嬰梁主瞟見月凰躺在地上的身體慢慢被銀光吞噬,他神志一清,一聲痛喝,扔開若一,縱身躍至月凰身邊。緊緊抱住月凰,任銀光灼燒過他全身每一寸肌膚。
他看著月凰,卻笑得輕鬆明媚:“凰兒,我來陪你可好?”他緊緊摟著月凰,“別再跟著人家走了。師父會心疼。”
而這一切都與若一無關了,她像一個木偶,被孤零零的丟在地上,渾身破破爛爛,狼狽不堪。
銀光之中,那個白衣神明緩步踏來,修長漂亮的手指穿過她腦後的發,抱起她的身子,也不管她一身汙血染了袍子。
九焱方才將武羅接住,忽覺身後有人,轉眼一看,卻是子檀靜靜立在雲端,淡淡望著下方。武羅在九焱的懷中欣喜喚道:“子檀姐!你快看看,表哥這是怎麼了!”
“歷劫罷了。”子檀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最後的劫數。”
武羅怔愣:“表哥不是成神了麼?為何還有劫數?”
“我們都以為他劫數已渡完,而沒想過這竟是天意弄人,霄兒此劫大抵是過不了了。”說著,唇邊竟是帶了幾許笑意,儘管她眼中尚藏有歎息和無奈。
武羅怔然:“什麼劫?”
子檀往遠處幽幽望了一眼:“九尾白狐一族終還是栽在了這一劫上。誰也逃不過。”
九焱順著子檀的目光往遠處看去,頓時愣了愣:“季子軒?”
子檀淡淡一笑:“情劫難渡,不渡情劫。這九州,神滅了便不會再出現了!”
隨著話音落下,蒼霄懷中的人身影逐漸變淡,最後徹底消失,只余一件滿是血污的衣袍落在他的膝上。蒼霄緩緩閉上眼,一聲歎息。魔也好,神也好,不管做什麼,他最放不開的終是顏若一。
若她不在……若她不在……
…………
2011年,冬。中國C市某社區。
“尼瑪顏若一!你要燙死老娘是不是!”一聲怒吼自一間房門中躥出。
將粥狠狠的往桌上一放,若一惡狠狠道:“尼瑪愛吃不吃,我店裡面還有事,被你一個電話召喚回來就要伺候你,我又不欠你錢!”
“你欠我條命!不是老子最後拼死拼活的讓季子軒把我帶到青丘去,你就死在九州了!”
“這樣啊。”若一淡淡道,“那我把命還你,你拿去啊,拿去啊!”
莫默渾身敷著氣味奇怪的藥膏,包得如木乃伊一般僵硬的躺在床上,狠狠的瞪著若一:“顏若一,你妹的越發不要臉了。”
“不是你說的麼,臉面那種東西自己又看不見又不能賣錢,要它幹嘛。你到底要不要吃,喂飽了你我還要去看店呢!你以為小本經營很好做啊!”
莫默一陣血恨:“滾!別再讓姐再看見你。”
若一果然提著包走人。到門外後給家政公司打了個電話,雇了個人來照顧莫默。又火急火燎的往小店趕。
今日有幾個性格刁鑽的顧客要來取衣服。她還有最後一點沒趕完,必須得趕緊。
從九州回來之後,她像上次一樣,去醫院輸了次血,在家裡調理了一兩天便認真的投入工作了,再沒想起九州的過往。只是偶爾看見情侶挽著手從自己店門前經過的時候她會想起記憶中那個人,想起清湯掛麵。
她想,蒼霄應該已經站到了九州的頂端,做了一個永生的神,無悲無喜。他會在漫長的歲月中慢慢忘了她。所以,她也不應當記得他,徒增自己的痛苦。
倒是莫默,回來之後渾身開始起水泡,異世靈力入侵身體,讓她吃了不少的苦頭。可是她還是天天嚷嚷著要回去。要去看她的兒子和老公,要回去收拾蒼霄,要稱霸九州,要做一個女王。
若一每次都冷笑著望她。手下毫不留情的戳著她身上的水泡。
總之,日子還是日復一日的過。地球果然沒有因為幾個人不一樣的生活而停止旋轉。
若一趕到店裡,三兩下將衣服趕好了,流覽著網上新下的訂單,察覺有人走進了店裡,她眼睛也沒轉一下,下意識道:“歡迎光臨,請問你需要做什麼樣的衣服?”
那人默了一會兒,輕聲道:“九尾白狐的。”
點擊滑鼠的聲音猛的一停,若一不可置信的抬頭望去。只見那人伸手遞過來一塊白玉,上面清清楚楚的刻著“清湯掛麵”四字。
他道:“我暫時不知這裡的錢幣是何模樣。暫且用這東西抵押吧。”
空氣沉靜了許久,若一道:“這,只怕買不起。”
那人挑了挑眉。
若一道:“賣身吧。”
——正文完
作者:
bobo19901214
時間:
2015-1-6 12:00 PM
71、番外一 ...
最近莫尋正在歷劫,這是他人生中的第七個劫數。他正值叛逆時期,什麼事都得依著自己的意思去做。平日裡,尋常宮的人都被他唬得死死的。唯有季子軒吼他一兩句,他還會聽。
但偏偏季子軒就是不說他,由著他吵,由著他鬧,滿天下的造亂,惹再大的禍也只有淡淡一句“無妨。”
這般縱容溺愛,更是助長了小混蛋霸王的氣焰,寵得他天不怕地不怕,只恨沒能耐將天戳個窟窿。
這日,正是風和日麗,混世魔王一個興起,突然想去見識見識傳說中的妖山幽都。在他的記憶中,對那裡隱約有個模糊的印象,他的若一娘親最喜歡的人便住在那裡。
聽說統領那裡的九尾白狐們個個長得絕美,他倒要看看,絕美是怎麼個美法?比軒軒爹還美?比記憶裡的爹爹還美?
一時也不管霧歸還在給他講著課,使了一個遁地決,瞬間便沒了影子。霧歸依舊自己讀自己的書,抬頭一看,聽書的小子已經溜了,他也省得操心,將書本一扔,倒頭會周公去。
只是,他若是知道混世魔王接下來惹出的那筆風波,他便是死也會不要命的跟去……
莫尋的天分極高,所有的法術都學得快。不過三百來歲的年紀,便能將尋常宮一些比較高端的法術掌握熟練了。他自以為自己不管遇上什麼危險,至少都有逃跑的能耐,而且他背後還有一個稱霸天下的老爹撐著腰,誰敢真的對他下狠手?尋常宮的一眾人也是這樣覺得的,連他老爹也是這樣認為的。
只是,萬事總有意外……
季子軒萬萬想不到,自己的兒子竟然膽大得敢挑釁妖族的權威。
這些年來,自蒼霄以一身神力為代價追著顏若一去了異世以後,妖族不斷沒落。日漸隱退於九州的舞臺之上,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妖族的餘威仍在。
更重要的是,蒼霄雖走了,九焱武羅尚在,妖族的各族族長尚在,子檀尚在。
而季子軒他兒子,偏偏招惹了妖族的狠角色。
子檀。
他在幽都山下,輕蔑的一挑子檀的下巴,裝出一副浪蕩子的模樣,邪笑著說:“喲,妞長得不錯,給小爺笑個。”
天邊風雲霎時變色。
子檀從瞬間的怔愣中回過神來,依他所言,果然勾出了一抹笑,直看得小尋尋魂魄去了一半。這一愣神期間,子檀已挽了他胳膊道:“我已為小爺笑了這一笑,你也應當禮尚往來。”
莫尋被美人挽住了手,樂得呵呵憨笑。子檀不動聲色的扣住他的命脈:“你倘若能笑得再憨一點,我興許會心軟放了你。”
混世魔王這才聽出不對,想要反抗,但是奈何命脈已經被人扣住,掙扎不得,頓時心情從天落到地。一臉沮喪。
子檀道:“活了這麼大把年紀,倒頭一次遇見被人調戲這種事,唔,倒是自有一番風味。季子軒家的小子有點意思。怎的,你對你姑姑我生了點想法?”
莫尋臉色一白:“姑姑?”
“難不成季子軒還沒向你交代身世?”子檀唇邊的笑意不明,“這更有意思了。我瞅著你這小子細皮嫩肉的,多喂上幾年應當也有個好味道。要不,姑姑我將就將就從了你?”
莫尋額角冷汗直下,想開口說話,子檀卻先一步點了他的啞穴,順帶施了個定身術。拖著他便上山了。
“我聽聞你老子十分心疼你,這次便讓他自己來領人吧。許久不見,我有點怪想欺負欺負他的。”
莫尋無聲哭得淚流滿面。
聽聞幽都使者帶來的消息後,季子軒默了很久,道:“且容我梳洗一番便與你同去。”轉身進了後殿向傾月冷聲問道,“霧歸在何處?”
“回主子,跑了。”
季子軒額頭無聲的跳了跳,沒再多言,轉身入了寢殿的浴室。
將身子泡入溫暖的水中,他一聲喟歎,接著揉了揉眉心。去幽都……
那裡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惡夢般的地方。光是想一想,便會覺得渾身不由自主的發寒。更遑論還要面對一個被自己兒子調戲了的親姐……
當真是單親父親不好做啊!
這方尚未感歎完,耳廓微微一動,他似乎聽見什麼東西在急速靠近。仔細辨別,那似乎是一個女子的驚聲呼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接下來便是房頂被砸破的聲響。
如此熟悉的場景,仿似是回憶在重現。
當那個女子帶著房頂的瓦片砸入他的浴池中時,他不由眉眼含笑,淡淡問道:“請教姑娘芳名?”
而回答他的是一個大大的擁抱和細碎急切得近乎無法控制的吻:“芳你妹!我是你老婆,你娘子,你女人!老子辛辛苦苦費了多大勁兒才趕回來!你對我就這麼冷淡?不行,憋不住了,今天咱們先就地正法了再說。”
季子軒哭笑不得的推開在自己身上猴急亂摸的女人:“尋尋有事,我……”
唇又被堵上,莫默含糊道:“那是他自己的事,關我們毛事,等我們自己把自己的事解決了再說。”
季子軒無奈了,唯有在莫默不斷的騷擾下斷斷續續的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給莫默講了一遍。最後只聽莫默道:“正好,這次就當是個教訓,讓他在幽都多待些日子,磨磨他的銳氣。老子小時候都沒人這麼把我寵著隨處撒潑呢!若是他還有點本事,就真的把他姑姑給我勾搭回來,讓那個高傲的子檀叫我娘!哈哈!”
季子軒仍是無奈,莫默此時哪還容得他分心,一把抓住了他下麵的東西,道:“不准想著別人,男人也不行。”
季子軒臉上潮紅一片,半晌後,道:“隨你。”
接著便是一室的曖昧。
作者:
bobo19901214
時間:
2015-1-6 12:04 PM
72、番外二 ...
幽都山又是一夜燈火通明。連著三月來皆是如此。
我在沉睡了四百年後醒來,霄兒並未陪伴在我身旁,而是自我醒來的那一日起便投入鬼哭河中日日在下面尋著。聽長老們說他要尋一個女子,一個他想娶的人類女子。
可是既是人類,墜入了鬼哭河中哪還可能有活路。這個道理霄兒定是明白的,之所以還不舍的找,或許是因為還放不下吧。
畢竟情之一字,對九尾白狐來說又哪裡是能輕易放下的呢。
我微微歎氣,喚了幾個小妖將我帶去那個女子生前住過的屋子。
我沒想到霄兒竟將她安置在了浮雲閣,望著閣樓之上的牌匾,那金燦燦的“顏羅殿”三個大字看得我啼笑皆非。浮雲閣乃是歷代幽都女主子方能居住的地方。
霄兒不僅讓那姑娘住在了這裡,甚至將名字都給換了,看來是鐵了心要娶那姑娘吧!
他這脾氣我知道,不動情則已,一動情則恨不得將自己的全部都交出去,生怕對方沒得到最好的。但如今這姑娘偏偏當著他的面跳了幽都山峰……難怪會這般鍥而不捨的找,不甘心又或是不死心現在都已說不清楚,我最初還在猜想他過段時間,等這情淡了就好了。但是依著如今這形勢來看,只怕不妙。
聽說那姑娘叫顏若一,相貌品性都一般,我圍著她住過的屋子轉了一圈,裡面的東西都還沒人動過。從房間的擺設佈置便能大致推斷出那孩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心底暗自歎息,左看右看都不算得上是個有什麼特色的人,這樣的女子要多少有多少,還怕他蒼霄找不到喜歡的麼?為何就偏偏跟那一個杠上了呢?
很久以後,當霄兒已經成神了以後,當顏若一回來又再一次離開他之後我也曾問過他這個問題,我尚記得,他只是無奈的笑,淡淡道:“可是偏偏就遇上這一個了。”
我坐在顏若一曾坐過的椅子上喝茶,有小妖看著我欲言又止。我眼都懶得抬一下道:“怎麼?你還怕霄兒回來見此情景,怒極而殺姐?”我放下茶杯,“他還沒有瘋呢。”
我是這樣想的。可是當我看到他一身戾氣自鬼哭河中回來之時,我覺得我想錯了。
他看了我一眼,紫眸中是一片死寂的空洞,沒有為我蘇醒而欣喜激動,也沒有為沒找到人而痛苦悲傷,只是全然的寂靜:“檀兒,以後囍月之夜便是我的生辰。”
我頭一次聽他提到自己的生辰。當下只覺得奇怪也並未說什麼,他將自己在寢殿中關了許久,若不是尋常宮來搗亂,我估計著他還得在寢殿中躲些時日。
顏若一留給蒼霄的遺物。
初聽使者帶來這麼一句話,我也怔然了一番,顏若一留給霄兒的遺物怎麼會在尋常宮手裡?而且將霄兒如此在意的人給殺了,季子軒不好好躲著避避風頭反而故意來招惹挑釁。無非是兩種可能——有確切的把握能重創霄兒,或是確實活得不耐煩了。
依季子軒的行事風格自然是前者,我不讓霄兒去,但是又怎麼攔得住他。
霄兒回來之後,渾身的血,手裡死死捏著一封書信,自此他眉間便有了墮魔的印記。後來我聽人說,季子軒的眼睛也被廢掉了。
在尋常宮發生了什麼我已不想去問他,或許是心裡已經能猜得到答案了吧,也省得費那個唇舌。
霄兒入魔之後整個人便得越發沉默寡言起來。最開始他倒不如傳說中的魔那般嗜殺成性,每日神智也都還清醒,只是後來嬰梁只送了幾壇酒,霄兒嘗過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日日沉迷在醉生夢死之中。
他染上酒癮,最初我還去看過他幾次,但是自從見他醉酒在浮雲閣中失聲哽咽之後,我便很少再去看他。
我不忍,看見那麼高傲的一個孩子,生生被逼成這樣。
直至後來,他似乎真的瘋了。他一次一次的自幽都山峰躍下,每次都摔得一身是傷的被長老們救回來。
我問他為何如此,他閉著眼答我:“我日日看見她躍下幽都山峰,想著那時若是我能再快一點是不是便能將她抓住。最開始分不清那是幻覺還是真實,到現在……即便已經知道那只是一個虛幻的身影,只是一個幻念,我還是忍不住想跟著她去。好像……”
他唯有苦笑:“好像如此做了,就能真的將她再抓回來一樣。”
聽罷這番言語,我唯有垂眸不語。
他問我:“檀兒,你說我是不是入魔瘋了。”
我道:“興許是吧。”
他看著天上的月亮,勾了勾唇角:“那也沒有辦法。”
之後,他這些行徑越發誇張了,我曾想過或許是那嬰梁送過來的酒有問題,但是自己嘗過許多次,也讓長老們嘗過許多次,都沒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他獨自殺上了尋常宮,後又鬧得天下不得安寧,所幸他尚還能分辨敵我,從來不曾對妖族的人動過手。但是依著他如今這個鬧法,完全入魔的那一天應當也不遠了。
霄兒神智徹底崩潰的那一晚,我正在大幽宮中,方才梳洗好了長髮。守山的小妖拖著一身的傷,血淋淋的爬上了大幽宮,還沒來得及說出一句求救的話,便氣絕當場。
等我趕到浮雲閣時,那裡已經變作了一片修羅場,滿地的屍首皆是我熟悉的面孔。
我一聲歎息,望向那個渾身浴血的人。
“霄兒……”
我一聲輕歎,他似乎已經回過神來。眼神掃過自己造出來的場景,面無表情,神色麻木得仿似已亡人。
“檀兒。”他輕輕喚我,“將我封印起來吧。”
我除了答應,想不出任何法子。
八大長老與我將他封印入萬年玄冰中時,他望著白門之中不知何時長出來的樹幽幽道:“顏若一……”
一聲未完的喟歎,已隨著他的身影慢慢隱沒在了玄冰的封印當中。
兩百年的日子如水般劃過,我本以為我生命中應當不會再有多的起伏。卻沒想過變化總是來得那麼突然,總是讓人措手不及。
彼時我正在外征戰,宗陽城還未攻下,但已經是我囊中之物,大軍圍著城池,一隻蒼蠅也沒有放出來,城中鬧起了饑荒,用不了多久,裡面的人自然會不戰而降。
然而自幽都傳來的消息卻讓我心神不定。
霄兒有了異動。
聽聞這個消息我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一時也顧不得要分清自己的心情便急急的往幽都趕。
待我一腳跨入白門之時,饒是我經歷過再多的風雨滄桑,眼前的景象也不由讓我驚了一驚。
滿地的碎冰,凍得白門之上的結界似乎都結了層霜。遠處那棵樹已經變得通體晶瑩,枝幹上破裂出細小的碎紋。而霄兒立在碎冰之上,神色凜然,似無悲喜的神,又似不慈悲的魔。
或許神魔本來就該是一體的。
他周身的寒氣鋪展開來,似要將九州都凍住。
“顏若一。”
他輕聲喚著她的名,睜開了眼,然後一直目不轉睛的盯著那棵角落的樹道:“何以得知她已回來?何以傾力助我破冰?損你兩百年修行成果……我不會告訴她。”
這番話說得我莫名其妙,可是尚未來得及問他什麼,他身形一閃,頓時便不見了身影。
我想,或許是顏若一復活了。
霄兒一共要度過九九八十一劫,最難度過的一劫應當是最後一劫,我一直提防著天上會劈下來多大的雷,這世間又會冒出幾個莫名其妙的強力對手來,卻忘了,最難渡的劫數,是……
顏若一。
他與她糾糾纏纏一生,即便是成了神也沒能割捨得掉。他最後竟舍了一生的修為,拋卻了九尾白狐的偉大力量,放棄了稱霸九州的勢力,像一個莽撞的毛頭小子一樣,獨自去了那個女子的世界。
沒有權勢地位,沒有強大的力量,帶著些許無措又不安的情緒,揣著一塊好不容易修補好的玉佩,去了異世。
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最後一劫,既不是擺脫魔氣,又不是拯救蒼生,而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割捨。
是顏若一,還是成神。
舍不捨得了情愛,就是成神前最後的考題。
而霄兒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但是我想,他對於這樣的失敗心甘情願。又或者說,與他而言,這根本就不是失敗,而是一種勝利。
多年之後,當我心中那人手足無措的抱著我們第一個孩子,在我面前笑得憨厚之時,我突然想到了霄兒,他是否也如我的丈夫一般,在那個女子的面前簡單而幸福的生活著。
他是否在這樣的時候也會想起這個老不死的姐姐……
不過我知道,他定不會想到,這個老不死的姐姐竟然嫁給了他的侄兒。
“子檀!子檀!你瞧,他笑起來可像我?不對不對,還是像你多一些。”
我歎氣:“莫尋,當爹的人了,穩重些。”
儘管妖族不大在乎世俗倫理,但是當初我于莫尋成親之時倒是也起了一番不大不小的風波。不過,生活嘛,總得有點重口味才算好吃。
九尾白狐終是都栽在了情之一字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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