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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荊柯守 -【青帝】《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 06:22 PM     標題: 荊柯守 -【青帝】《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笑傲乾坤 於 2014-10-15 03:01 PM 編輯

【書名】:青帝

【作者】:荊柯守

【內容簡介】:

  天地大劫將臨,曾經強者葉青重回大劫之前,奇遇得儒家寶典,修煉真法,結山神,闖龍宮,大戰諸方勢力,搶先天機緣,成就赫赫威名,踏萬仙,開世界,三界唯吾獨尊,成就青帝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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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 06:23 PM

第一章 二摘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

  “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

  “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著平壽縣,城西北面一戶人家窗前,傳來朗朗稍顯稚嫩的讀書聲,一個少年跺著腳,推開木門,緊了緊身上略顯單薄的衣服,避開學堂,手持著書捲到了後院,深深呼吸幾口空氣。

  時值立秋,院落中空氣涼爽,使人更是清醒。

  這少年身子單薄,腳下穿的是一雙布鞋,這時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緩緩放下書本,望著遠一點的忙碌人群,又盯著自己手中一卷道經,苦笑不語,良久,吐了一口氣。

  在這個道法顯聖的世界,有三位道君傳下道法總綱,又有五位帝君傳下道典,總稱三經五典,都字字珠璣,窮究天地萬物本源,以道為宗極。

  但和地球上道德經一樣,這些雖是道門至高秘籍,再無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為道,可對普通人來說,卻和日月一樣,見之可之,觸之不及。

  這世界因此以三經五典為科舉內容,先熟讀道家至高經義,揣摩道意,戡發心光,積蓄道性,再漸漸而上。

  其中又經童子試、郡試、省試、殿試四場,而考其對大道的認識,最後道君和帝君,會在進士裡挑選弟子,這就是本世界的進身禮制!

  當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傳大派,還有著許多道脈,秀才和舉人考不了進士,也可擇一投靠之。

  再過十數日,就是縣裡童子試的時間。

  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試,按照這個世界規則,凡十五到二十五歲,都可進行童子試,三年一次,總共有三場機會。

  成了搖身一變,就算不能再進步,也有著修行道法的資格,相當於地球上的執槍證,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為童生,連修法的資格都沒有,違禁者殺。

  一次不成的話,可退下再考,不過屢次不中的話,按照童子試的潛規則,基本上不會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於身體和年紀,一旦超過了二十五歲,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來越難。

  綜上所說,童子試對這個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機會,能過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塵土,這在哪個世界,都是一樣。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這個少年葉青,突然之間想起了一首詩。

  “慨種瓜黃台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猶自可,四摘抱蔓歸!”

  自己從地球穿到這個世界,是一摘,死而復活,再次回到穿越時間點15歲時,這就是二摘,怕是耗盡了氣運,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說,現在除了些預知,氣運怕是連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絲毫的鬆懈和遲疑。

  就在尋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來,梳著雙丫髻,抱著一件厚外袍,小跑著繞過假山。

  見著少年,她送上袍子,低聲責備說:“少爺,你受了風寒,怎隨便跑出來,又起這樣早?回去吧!”

  聽見這溫婉的催促,葉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臉,眼睛烏亮,配著小小的身子,尚未長開,說實話算不得很美,只在清麗中帶著熟悉,喚醒了許多往事的回憶。

  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親在世時給他買回來,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雖說是丫鬟,卻情分不小。

  沒有親身體驗的人,永遠也不會明白孤身穿越者對愛的渴望,這種渴望無關年齡和身份!

  想到這裡,本來歡喜的葉青,不知怎麼有點心情沉鬱,笑著:“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來看看。”

  芊芊絞著手指,有點疑惑,卻還是堅持著說:“可是天冷了……”

  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別看少女年紀不大,有些方面卻很固執!

  不忍再推辭,葉青苦笑著收起書卷,頷首:“好。”

  說著,他就持著書卷朝屋中走去,芊芊連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霧遮掩了人蹤,只有清澈聲音隱約傳來。

  “過幾日就是童子秋試了,少……少爺準備好了嗎?”

  “這兩日翻看了經義,都已熟悉,沒有問題……”

  “那就真好,老爺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會很高興……”說到這時,到了門口,芊芊開了門,盛了熱水和毛巾。

  銅盆中清水冒著熱氣,一個少年的面龐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覺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涼薄,不由一陣恍惚。

  自地球轉生來此,自己也曾躊躇滿志,結果艱難掙扎,十五年後被灰灰。

  僥天之悻,死而復生,自己終於回到十五年前這一刻……

  葉青沉思時,芊芊細心擰好毛巾,為他擦洗面孔,這時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這自然而然吸引了葉青目光。

  芊芊對這種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識看了眼,動作微滯,又複流暢起來。

  十六歲的少女,已脫離了懵懂,她的臉紅紅的,頭頂冒著熱氣,卻止不住羞人地想著,小少爺也長大了……

  溫馨的氣氛中醞釀著什麼,葉青有些恍惚,似是回憶,又似是數著時間,突輕聲說著:“要來了。”

  芊芊鬆了口氣,疑惑問:“誰來了?”

  “你猜!”葉青抬起頭來,對著芊芊示意,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

  “侄兒,我是你叔父!”伴隨著話語,又是一陣敲門聲。

  叔父葉子凡,真是久違了……

  在芊芊驚異的目光中,葉青作個“噓”,咳嗽一聲,躺回到床上,才說:“叔父,請稍等……芊芊去開一下門。”

  “嘎吱!”木門打開,一個中年儒生走了進來,長臉黑鬚,隨意地掃了芊芊一眼。

  此時還是清晨,外面風帶著冷冽,吹的芊芊微微發抖,她垂手輕輕退到門後的陰影中。

  葉青這一支是衰敗了,但整個葉家還很興旺,自是有著規矩,她不敢冒犯。

  葉青半躺在床榻上,這時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陽光一樣照亮了這間小屋:“叔父先進屋子暖暖,我這家裡雖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葉子凡已走進來,將一個包裹放置於桌上,彈了彈身上的霜,又打量著床榻上的葉青,微微皺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聽下人說,你這兩日都在外面讀書,為何不愛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駁舊色,略顯破舊,卻無一絲塵埃,顯是經常擦拭,葉子凡見著,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來。

  葉青勉力起身下床,低聲回應著:“多謝叔父愛護,我實無大礙。”

  葉子凡露出一絲微笑,這個侄兒一直老實聽話,不枉費自己這些年維護,於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撫著三尺黑鬚,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氣漸涼,你也要注意身子,別真染上風寒,叔父今日給你帶了些溫酒和肉食,卻把身子補補再說!”

  這時風寒是危險之症,葉青道拱手謝著:“謝過叔父。”

  葉子凡聽了不禁一笑,語氣和藹:“這屋中寒氣甚重,你也不說一聲,叔父回頭遣小廝送些木炭過來,權且助益防寒。”

  “多謝叔父了。”葉青聞言再謝,笑了笑:“多虧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讀經義,自覺有著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賴叔父之功。”

  說著,目視葉子凡,很是孺慕。

  “呃……”葉子凡有點尷尬,正準備說的話被生生掐住,敷衍說著:“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託付於我,為叔照顧也是應該的,何來謝不謝。”

  屋中的氣氛,就有點微妙。

  芊芊正在給兩人倒茶,聞言敏感豎起耳朵,她模糊感覺有異,退到內室時,又看了葉青一眼。

  葉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間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兒一眼,心裡閃過一絲猶豫,終究還是開口:“侄兒,為叔今日前來,卻是有一事與你相說。”

  “叔父有話但說無妨!”葉青笑容不變,眼神卻有點幽深。

  “叔父也不瞞你,十幾日後,縣裡舉行童子試,只是叔父恐你年歲尚輕,經義不熟,不如你再溫習三年,三年後再做打算,你覺得如何?”葉子凡緩緩言著,眼眸看向葉青。

  “……”葉青只覺有點齒冷,童子試對前途非常重要,十五歲到二十五歲才能進行考試,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資格。

  到時,連著縣裡都會發下基本的道法。

  這可是按照年紀來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為這樣,競爭非常激烈,多一個考生,就少一分機會。

  葉青理解葉子凡並無多大惡意,只是為了自己兒子少個競爭者,但可就算這樣,再世重生,第二次聽著叔父說出這話來,還是讓他覺得有些齒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賦也不差,但終是灰灰,多少夜裡靜思,都是那次自己選擇了聽從,一步退讓,結果步步被動,雖還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終趕不上天下大勢。

  葉青沉吟片刻,緩緩說著:“我自幼讀書,經義已通熟,並無半點晦澀之處,這次童子試,取之必中,萬無蹉跎之理。”

  聽了這話,葉子凡一怔,這反應有點出於預料,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心裡有些驚疑。

  這親侄子雖有些聰明,但受限於年紀,自幼失怙後又沒有良師教導……哪來這個自信,當下哈哈一笑:“哦?當真如此?”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 06:27 PM

第二章 修不得

  “確無晦澀之處。”葉青躬身接上一句。

  前世自己應有大氣運,退讓這次也還是趕不上大勢,現在就算失了一切道法,一些靈覺還在,感覺到自己,怕是身無氣運了,再行退讓的話,只怕連前世成就都不可得。

  這次斷無退讓之理。

  葉子凡聽了,臉上微寒,漸漸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半晌才說著:“好!今日由叔父出題,由你當場對答如何?你還年少,不要以為是我欺負你,要知道童子試關乎前途大事,半點馬虎不得。”

  芊芊在裡間聞言,神情有些緊張。

  葉青聞言卻只是一笑,當下取來書檯筆墨,又將長卷鋪開,置於葉子凡身側。

  以書生禮,對這“師長”正式拱手作禮:“還請叔父出題,若有偏差,自是我經義不熟,還有晦澀,要是不然……”

  聽到這裡,葉子凡就心裡怒氣暗生。

  童子試名額有限,葉族只有三個,葉子凡兒子年紀偏大,雖上下打點,讓葉青緩出,卻是減少內耗的考慮。

  本想十拿九穩,不想此子卻一掃以前老實,敢於違抗。

  “罷罷,我就給你出題,讓你知道里面厲害!”說著,葉子凡閉眼沉思片刻,蘸滿濃墨,於白捲上筆走龍蛇。

  一刻鐘後,題目就已有了四道,葉子凡將手中毛筆塞在葉青手上,緩緩出言:“侄兒既有此信心,就此一試,要連我這關都過不了,何必去童子試丟臉!”

  葉青聽了,目光一閃,也不語言,將毛筆重新蘸滿濃墨,看著上面題目靜靜思慮片刻,就此提筆疾書。

  話說前世已熟讀道論,真實水平都達到了舉人水平,背誦的名篇更不計其數,此時寫這些只是牛刀小試。

  葉子凡見著葉青提筆疾書,只是觀看,初時不甚在意,葉青年歲尚輕,能記得多少經義,十之二三已是不錯,何況他的出題,雖在童子試範圍之內,但儘是偏門,難度又有提升。

  不過看著葉子凡當下疾書,卻讓他眼眸一凝,心中一驚,經義填寫先不說,單是這下筆流淌,就見著不凡了。

  “叔父請過目。”葉青疾書完,額頭也微微出汗,這具身體還是太虛了。

  父母亡去後,自己雖在大族,卻備受冷落,田產都被族中代管而去,管不得一兩銀子,吃食雖不成問題,但也沒有多少肉食,難怪體弱多病,想到這裡,不由眸子一冷。

  這時葉子凡注目於捲上文字時,只見文字婉轉又有風骨,宛然龍蛇,大有紙生雲煙之意,頓時嚇了一跳。

  再看了下去,經義只是填空,筆法清麗自然,無一錯漏。

  最後難得有著經義點評,不單是填空,卻又字字珠玉,看著不信,又將捲子平鋪開來,俯身細看,看了許久,額頭滲出汗水來,最後眼神緩緩閉上,於椅子上坐了下來,心中頓時天人交戰。

  葉子凡本身只是秀才,但沉浸幾十年,這文章和文筆好壞,卻至少有著欣賞水平,頓時知道這其中份量。

  這筆跡和文章,至少能取個秀才,不想這冷落的侄子,是讀書人的真道種!

  可是道門科舉,卻不但講究文才,還講究氣數,落到實際,就是一族只選一二個人選,有了此子,自己兒子通過的可能性,就大幅度降低!

  想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心中驚駭,出聲:“這……這是你寫的?”

  “自是侄子所作。”葉青說著。

  自家事自家知,他並不是天才,但童生所考,不過對經典的記憶,俗稱墨藝,前世十五年本就精熟於此,重生兩日間重新遍覽,當真可做到無有半點錯漏。

  這時,兩人都靜靜不言,芊芊站在牆角,仔細觀察著這二房叔父的表情,房間裡的氣氛就有些沉凝。

  忽的她轉頭看了看木門門縫一眼,隱約聽到些微聲,又與少爺對視了一眼,她的心中就是一動,卻悄悄地移步向外……

  葉子凡沉吟良久,睜開眼睛,長卷翻過,放置一旁,目視葉青緩緩說著:“英兒,這些年你力弱而不能耕田,年幼而不通事務,吃的住的都是族中供給,你要明白這點!”

  “我知道!”葉青躬身回著,他自然不能說,我家的一百畝田,單是出租都比現在過的好。

  葉子凡欣慰地點頭道:“叔父也不瞞你,你的文才的確不錯,要去考個童子試,單是這方面已綽綽有餘。”

  “但這次鄉里童子試,名額有限,你既有此天賦,又才十五歲,有的是本錢,是不是讓下賢?將這機會讓給族裡的兄弟?”

  見著葉青沉思,葉子凡又語重心長補充一句:“這也是族裡的意思。”

  所謂的族內兄弟,適齡的就是這位二房家的兒子,也不知這叔父花了多少代價,買通族裡。

  葉青臉上不動聲色,餘光瞥著門口少女悄悄挪動身影,拳頭握緊:“這是大事,還請叔父見諒,容我考慮考慮。”

  “嗯?還考慮!”葉子凡聞言一怔,頓時就要發作!

  在門口,芊芊深吸了口氣,忽一下開了木門。

  “嘩!”門外跌進一群少年,胳膊勾著腿,哎呀哎呀連聲,混亂爬起來,訕訕告退:“你們繼續……”

  “這幫小子!”葉子凡面龐一紅,頓時知道剛才說的話,被這些小子偷聽到了,頓時只覺一口氣憋在胸口,卻發作不得。

  葉青握緊的拳頭鬆開,對芊芊暗暗比了個大拇指,自己連著幾天外出,就是為了製造這局面。

  族叔逼迫侄子放棄科舉,可是一大醜聞,這些聽牆角看熱鬧的學童,可別指望能自覺不說,這一下傳了出去,就不信沒有影響。

  將心比心,為族裡“犧牲”的這事,落到自己家裡兒子身上,怎麼辦?

  斷不可忍,群起而攻!

  這種輿論情況下,族裡還頂著壓力來犧牲一個很有前途的子弟,那也就無話可說了。

  “給你三日時間,好好考慮再給我答覆,別讓我失望。”葉子凡這時想到了這一點,不過這時還沒有想到聽牆角的人是故意引來,冷冷丟下了這句話,轉眼就不見了身影。

  看著葉子凡遠去的背影,葉青冷笑一聲。

  接著,就回了過去,坐在了椅子上,若有所思。

  “氣運究極,天淪地崩,四海冥合,乾坤破壞!”這是原本在這個時間點上,就有的預言,當時卻沒有人,至少是葉青接觸到範圍內的人,會相信。

  在這個世界上,三位道君已經聯合壟斷了世界大權,號稱與道合真,萬劫不壞,作為道的化身,它們高高在上,具體的管轄權,下放給了天庭。

  而天庭,卻非是一個主宰,而是五位代表五行的帝君,輪流主宰。

  正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而萬物之德,在於五行,正是五德終始,主天下氣數。

  這三生萬物,五德流轉的結構,已經平穩運轉了百萬年,已經根深蒂固,誰也沒有想到有人能撼動。

  當然,仙道師徒私授,門人相護,形成了龐大的仙道近親殖民體系,使黎民毫無出頭機會,這也激起了幾次藉著王權變革而產生的革命,或者誕生新的道脈,但都被天庭輕易鎮壓了。

  最讓人特別注意是,三十萬年前,一位探花改革了體制,不再以資質、道門關係來傳道,以科舉來挑選道心通明的人士,先道後法,先公後私,這一舉奠定了道庭的根基,運作到現在,各個道脈的山頭被陸續削去,道業再無障礙!

  而其本人,也成就了最後一位帝君——赤帝!

  這樣的道業,誰也不會想到,大劫已悄然來臨。

  時到前世自己灰灰時,道廷已經下令,將絶大部分的道決免費發放到任何一個道人手中,以不惜一切代價提升道人的力量,來對抗劫數。

  六陽圖解,地闕金葉、紫府天書、上清丹書、萬景歸宗……這些往昔價值連城的道經,都不要錢的發下……

  想到這裡,葉青不由苦笑,這些經典現在卻一字不記得了,只有一些粗淺的道法還記得,若不是還有一絲希望,真的要悲憤吐血了。

  平了平心氣,葉青默念神咒,眼睛中頓時閃出了異光,就要看向自己的氣運,但就在這時,只聽著“嗡”的一聲,眼前一黑,就如受到了刺激一樣,頓時眼淚直流,這冷笑立刻變成了苦笑。

  “少爺,你怎麼了?”芊芊見著葉青眼淚直流,連忙上前問著。

  “沒事,迷著了眼了。”葉青繼續苦笑著,心中卻一沉。

  大劫未來之前,百萬年秩序已經和大道相融,無有功名,就使不得法術,自己雖懷有僥倖,現實還是給自己一棒!

  看來,許多東西,都是看得,卻修不得。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 06:27 PM

第三章 重樓木

  葉府中心,聳立著一座高樓,黑漆漆的樓頂不設頂蓋,卻種著一株兩百年樹齡的“重樓木”,是一種珍貴的靈木,也是此樓的標誌。

  整座高樓大氣沉厚,木製建築的巔峰之作,就是樓外樓,又稱落葉樓——以當年建成時正值秋季,重樓木葉落,漫天紅葉隨風蕭蕭而下的美景而得名。

  樓中幽暗的過道上,燭光照亮了行走的兩個身影。

  “小荷,父親今天心情如何?”

  “二爺,老太爺心情還不錯!”

  “這就好……”

  在一個青衣丫鬟接引下,葉子凡經過哨位,登上樓頂,看見古樹下白髮蒼蒼的老人,立即恭敬行禮:“父親!”

  老人穿著白色麻佈道袍,靜靜坐在火紅的重樓樹下,將滾沸的壺水注入茶洗,悠然說著:“哦,來了,坐!”

  葉子凡覷了眼老人的神情,確認過,才上前安坐。

  這就是他的父親,葉孟秋。

  中過舉人,當過一任知縣,周遊列國而歸,見識非凡,手握族中大權數十年,積威甚重,雖現在是白髮蒼蒼,半截入土,族中諸多人也不敢少有異心!

  “父親,我來吧!”跪坐的葉子凡,跪行二步,說著。

  又用玉盅傾水,靜看茶葉舒展,只見茶色琥珀,滿室茶香,宛似空谷之蘭,恭謹奉上。

  喝著茶水,老人笑著:“此茶不錯,半溫時更是清冽沁人,可謂隱者香。”

  “父親名滿全郡,退隱青宅,與這隱者香正是名副其實,相得益彰。”

  葉孟秋聽了,微微蹙眉,說著:“本家只能算是紅宅,哪稱得青宅,對外不可妄言。”

  “是,是!”葉子凡連連應著。

  老人也不以為意,隨口和他聊了些族學的事,多是一些子孫輩的境況,一輩子風風雨雨的過來,到了老人這年歲,死亡召喚已是不遠,最關心的也只有子孫延續了。

  一杯茶喝完,一段話說完,老人有些疲憊,丫鬟見著,連忙上前扶住。

  “父親保重身體!”葉子凡見狀也連忙過來攙扶,扶著葉孟秋坐在樹下高一些的椅子上,退到一旁才繼續說著:“父親,現在我族中童子試的名額有限,今日我去葉青那裡分說,本想此子年紀尚小,經義未通,想讓此子過了今年再考,將這名額讓與族中子弟,不想此子卻多有不豫!”

  這些都是實話,只是巧妙省略了一些重要細節。

  葉子凡說著,看了看葉孟秋,見面沉似水,不顯喜怒,不由心中一緊,知道自己所為亦不被老人所喜。

  但話一出口,就沒有了退路,將接下來的話一股腦兒說著:“葉青本是支脈子弟,我主脈屢加關照與他,不想時至今日,此子卻這樣不識大體!”

  說著,將一個賬本取過來,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族中弟子支出:“諸多族中弟子的支出銀錢都在此處,葉青雖是支脈,也屬我族弟子,支出銀錢記錄在內,不曾短缺半分。”

  葉孟秋微微點頭示意,丫鬟就將賬本接了過去,素手在老人面前一頁頁翻開,助其瀏覽。

  葉子凡恭敬地等候著,不敢作多餘表情。

  葉青自幼父母雙亡,的確靠著族中接濟才得以過活,因讀書消耗緣故,前前後後自主脈支出的銀錢不下百兩,雖不大,也不是小數字了。

  凡傳世數百年大族,一族都有一族的規矩,葉家家大業大,養得起幾個閒人,只是不識抬舉,不聽族規,就觸犯了根本。

  當然葉青名下一百畝田,就不在這帳本上體現了。

  葉孟秋簡單翻了翻賬本,看不出喜怒,但知父莫如子,葉子凡心中已是大喜。

  這種情況,就說明了態度,族長並不會為這些小事生氣,可只要去掉族長心裡幾分念舊的情分,葉青的童子試的資格,就岌岌可危了。

  葉孟秋沉默良久,說著:“這事關係到童子試的資格,各房有些爭議也是正常,你是族內主事,一切要秉公行事,罷了,這事我自會處理,你且退下!”

  葉子凡聽了大喜,壓抑心中喜悅,不敢顯出來,心知這是給葉青小兒留了餘地,但實際上已使父親心裡不快,削了情分,當下說著:“是,父親,孩兒這就告退!”

  說著,收起帳本緩緩退了下去。

  丫鬟關上頂樓木門之時,葉子凡這才向上看了眼,只見老人的身影,在火紅的樹下,透出了一分孤寂!

  “是錯覺吧?”下得樓外樓,在花園遊廊中行走時,葉子凡這才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發覺汗水已滲了出來。

  此事比預想中的順利,一是親疏有別,二是他上下打點,隱瞞下了葉青很有天賦的事實。

  當然這種英才是壓不了多久,一旦被葉孟秋察知,以剛硬嚴厲風格,最厭惡這類隱瞞,責罰就會轉到他身上。

  “但那時童子試已過,木已成舟,總不會剝奪自家孫子的出身,與這影響一輩子的命運相比,我受些責罰又算得了什麼呢?”葉子凡低語著,想起了家中小兒子,自己是這個心態,父親葉孟秋也是這樣,真正的責罰又有幾分呢?

  葉子凡有三子,大兒子已中了童生,但二兒子和三兒子卻需要族裡名額推薦,這兩子年齡快過線了,而這次族中名額爭奪激烈,只能擠掉葉青的名額,來成全他這小兒子了。

  相較下,縱交惡這侄兒,對方又能如何?

  不管怎麼說,自己是家中主支,他是旁支,而下次又不是不給機會了,還給他支持就是……

  只要是明智點的,依然得吞下這口氣來。

  計較已定,就安下心來。

  不知轉過幾重院落,聞幾聲鳥鳴,一隻白鷺振翅而飛,領著年幼的小白鷺,靜靜地從天空滑過。

  葉子凡停下腳步,怔怔半晌。

  不知怎的,又想起了早上字字珠玉的答卷,自家小兒子無論怎麼樣也作不到這種程度,童子試再出幾個這樣英才,也不知道能不能中……

  “父親,爺爺他……怎麼說?”遠遠得傳來急迫的聲音,循聲望去,自家的院子已在望。

  園門口,一僕人一丫鬟簇擁下,一個身量高長的年輕人迎了上來,和葉子凡的形容有些相像,正是幼子葉勝。

  葉子凡掃了眼,發現他臉上掛著的黑臉圈,臉色就是一沉:“昨夜你又做甚去了!”

  青衣丫鬟聽了,畏懼垂下頭去,葉勝卻訕訕說著:“有朋友相邀,詩會小聚,小聚!”

  “詩會小聚,哼,此次童子試,機會就給你了,也給我收收心!”葉子凡沒有揭破他這說詞,拂袖進了院子,眼前卻閃過侄子沉穩的面孔,論文才,完全不是同一個年紀的人。

  “算了,想這樣多又有何用?道門科舉,不但講究文才,還講究氣運,一個支脈子弟,終得靠主家支持,就算再老成又能如何?”

  葉子凡搖搖頭,回望一眼摸著下巴的小兒子,暗自嘆息一聲,“兒啊,為父費盡了心思,還惡了族內人才,也只能為你做到這步了……”

  門前,在青衣丫鬟小聲提醒下,葉勝總算品出了父親話意,頓時喜形於色。

  葉勝轉身對一個男僕說著:“去,給我那賢弟報個喜……你留在那面看著,不時回報,這幾日別讓他耍出什麼事來!”

  這人躬身叉手,肅聲應著:“是,勝公子!”

  隨即躬身退下,青衣丫鬟掩嘴而笑:“嘻,公子何其苛也!”

  葉勝哼哼一聲,仰首注視著門上“虎嘯園”三字,神色卻略帶些自得:“這你就不清楚了,算盤誰都會打,謀略時時都有,但再怎麼算計,又怎敵得過大勢呢……”

  “這葉族之中,我支才是大勢!”

  青衣丫鬟聽了,美眸頓時閃了閃,她是真心有些意外,心想這自家公子也不全是繡花枕頭!

  葉勝說著,瞥了眼這丫鬟洗耳恭聽,明眸皓齒,想起昨夜銷魂,他心裡又癢癢地來:“咳,汝敢胳膊往外拐,嘲笑於我,看我晚上不重重責罰於你!”

  “別,老爺還叫你溫習功課呢!”

  “複習什麼,又不是考秀才,不過是童子試,拿到了族內名額,再走個過場罷了,乖,親一口先!

  “哎——”青衣丫鬟半推半就,美眸一沉,看著嬉笑的少爺,心裡不由微微一怔,想起了昨天見著的青少爺。

  論才能剛毅,二者一看就大有區別,可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才能就行著。

  ……

  輕盈腳步聲,將葉青自沉思中驚醒,抬頭一看,見著門前的一道身影。

  “嘎吱”一聲,門被推開,深秋陽光照射進來,讓他覺得絲絲溫暖,與此伴隨,卻是外面呼呼湧進的寒風。

  芊芊清麗面上帶著寒氣,轉身關上了門,注視著葉青:“少爺,族裡的老爺為難你了,這可怎麼辦呢?”

  說著就帶上些的哭腔,這考取童子,一路考取秀才舉人,是少爺父母的期望,也是她心裡期望。

  “別怕,這事還難不到我!”葉青見她幾乎哭泣,忙起身安慰著。

  這具身體讀著經義史書,父母都去,平日裡沒少受族裡弟兄欺負,跟著他的這丫鬟,拚命維護著他,他是看在眼中。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 06:28 PM

第四章 吳鐵子

  清晨陽光照在屋簷下,帶著深秋溫度,炊煙氣息自院子外面一同飄了進來,人聲隱隱。

  一段段記憶在識海的翻滾流淌,這些記憶有的來自未來,有的來自自己地球。

  這世界自己,十五歲與童子試擦肩而過,第二屆名落孫山,第三屆才中了童生,雖以後一路斬將奪旗,連連中得秀才舉人,但這時,這個世界大劫已至,生靈塗炭。

  在這大劫,英雄輩起,風起雲湧,而錯失了時間的自己,卻無力迎接時代潮流,三十歲隕命藏葉山莊。

  葉家全族七百九十一人,無一倖免。

  想到這裡,葉青收回了目光,不在看著遠去叔父的背影。

  童生是考取秀才前提,沒有童生功名,就斷絶了步入仙道的門徑,因仙門接引有資質弟子,都只是在童生以上。

  這次童子試,萬沒有讓步的道理,哪怕是與親族血濺五步。

  “少爺,用飯吧!”

  收拾了心情的芊芊,記得了自己的責任,一會就端了過來一碟醬制小菜,兩碗肉粥,香氣撲鼻。

  這是按著葉青這兩日的吩咐,他現在身體太虛,必須補起來,否則就算修習最上品的奠基道法,也會大打折扣。

  葉青接過筷子,隨手一拂木凳,示意一起。

  芊芊默默坐下一起用飯,見著葉青雖用著飯,但臉色沉鬱,不時似喜似悲,顯是思考著,想問,到口又吞了下去。

  這幾天,她敏鋭的感覺到,少爺多了許多心思,不經意中,流露出讓她驚怖的殺氣和威嚴來。

  這種沉煉而淡漠的威嚴,她以前只有在刑曹官身上看見過。

  大族有著食不言規矩,兩人沒有多少交流,吃完後自是芊芊收拾碗筷。

  “我出去一下!”

  “好!”芊芊應了聲,看著他出去,陽光照著她烏亮眼睛,讓她的神情有些許恍惚。

  出了門,葉青徑直前往後花園

  葉族在平壽縣算是大戶,葉府占地甚大,後花園道路蜿蜒,路徑用青石鋪就,兩側有著觀賞用的青竹聳立著。

  現在是深秋,天朗氣清,竹葉凋零,在道路上鋪了厚厚一層,踩上去吱吱作響,還有一個人工的小山,高三十米,直至山頂,涼風吹拂,很是不錯。

  再越過這小山,就是一條小溪蓄成湖泊,岸上有枝枝丫丫大樹,夏日必是參天華蓋,乘涼的好去處,只是現在是秋日,湖泊一帶就顯得清冷非常。

  葉青見著此處,不由暗暗點頭,以現在的見識,當然能看出這佈局大有玄妙,卻是一處風水,稱“小崗繞帶”,雖不至於大富大貴,但也能裨益族內氣運,使子息繁衍,可惜的是現在沒有功名,卻使不得道法,見不得氣運之相。

  站著觀景,但覺心曠神怡,清幽爽心,許久,才在涼亭裡坐下,四下無人,只是手一動,一卷文書就憑空顯了出來。

  青竹掩映下,陽光斑駁,映著卷首上古樸字跡:“川林筆記!”

  葉青凝神靜看,雖施展不得道法,但是只是捧著它,就感覺受到一股清氣,頓覺頭腦清靈,心神爽朗,通體舒暢,再仔細分辨,自己身上隱隱有著一層寶光,若有若無,這是凡人能抵達的極限。

  再翻開,卻只顯出第一頁,只有十六字:“氣運究極,天淪地崩,四海冥合,乾坤破壞!”

  大劫來臨前,就有人預知此事,不過當時卻無人理會,卻有一個道人獨行天地,記載天地的重大事件,試圖尋找變故下的本質……

  只是這有心道人,卻隨之身死,道門說是試圖逆天而遭受天罰,尋回筆記,上交道門必有重賞……

  雖這重賞並不算太重,對許多艱難掙扎的道人來說,這還是一筆巨大資源,前世最後幾年,為爭奪此物,不少人埋骨他鄉,最後卻落入自己手中!

  前世身死,卻也不是為了此事,但不可思議的是,身死重生,別的法寶盡都散失,大部分道經記憶都已抹去,卻還有著它的陪伴。

  翻開筆記,葉青盯著第二頁,上面卻只有四個字“六陽圖解”,下面卻一片空白,並無一字。

  葉青並不失望,掩上此卷,手一揮,這筆記就消失,沉在了識海中,此時心中悚然,又有些領悟。

  道君支配天地百萬年,秩序深入大道,一切都有法則,葉青有一種預感——只要自己取得童生的資格,就會有著驚喜。

  “道門科舉,公開召告天下,精研道論,只是取人之慧庫,修法之筏船,並非以文取士。”

  “此科舉不但講究文才,更講究氣運,雖我不能觀氣,但卻有著大體的感覺,再生之我,氣運已削去大半,極是單薄,此時拒絶叔父,要是惹得族中不快,就失了族內氣運支持……怕是連前世自己都不如,考個童生都難。”

  “但只要得了童生資格,我就可修行道門根基要訣,單憑本身功行,就可凝聚氣運,而不是全數依託外物。”

  “大劫降世,其兆雖未顯,不過時不待我,此時是進一步生,退一步亡,再也浪費不得一絲時間,或許現在只有一行險招可用了……”

  想到這裡,葉青眯起眼睛,將目光投向北方重重山影。

  北邙山,傳說中亡靈之地。

  正凝思著,突聽見遠處一聲驚叫,卻是芊芊的聲音,他心裡一凜,直奔而下。

  直到下去,就見著一個漢子在糾纏著芊芊,一眼掃過,頓時大怒,喝著:“是你,你敢?”

  這一喝,下面二人都驚得一怔,這漢子心裡一震,接著就是憤怒,給這個旁支的小子唬著了,當下怪聲怪氣一笑,說:“原來是青少爺,你好大的喉嚨,真不像是讀書人呢?”

  說著又嘻著笑:“不過麵皮淨,又有好喉嚨,當台柱子想必夠格!”

  葉青聽了,這時反不動怒,雙眼盯著這漢子,過了片刻,才冷冷說著:“你是堂兄葉勝的奴才,叫吳鐵子是不是?”

  說到這裡,葉青露出了獰笑:“想不到堂兄手下,還有你這樣的蠢才,你知道為什麼這些年,我這裡是受到冷遇,但也沒有哪個不長眼的奴才敢直接冒犯?你知道什麼叫家規家法不?”

  吳鐵子被這眼神一逼,不由退了一步,滲出冷汗:“你別嚇唬我,我才不怕,我是勝少爺的人!”

  “嚇唬?”葉青嘿嘿冷笑。

  “我再破落,也是葉家譜上的人,是你的主子,你算個什麼東西,敢仗著勢到我面前撒野?”。

  “按王律,奴而欺主,只要我一紙告上,不問是非,官府對你就先是三十大板,你問問自己可受得官府大板?”

  聽了這話,頓時吳鐵子剛要出口的話給生生逼了回去。

  奴仆地位卑賤,依王律,奴僕犯錯,主人就是將之打死,也只是罰款,但反過來,奴僕敢於欺主,一旦見官,不問是非就是三十大板。

  特別是官府本身是主家,特見不得這種事,所以三十大板往往是暗示衙役使了全力打,就是一等一的硬漢,也要當場打的半死,體弱當堂打死只是等閒。

  想到這裡,吳鐵子把話吞了回去,卻還是不服,葉青見了,又是冷笑:“我知你不服,無非是這樣幹,我就會得罪了我堂兄,以後也吃不了兜著走,可你想過沒有?”

  “只要我豁出去,寧可得罪堂兄和叔父,撕爛了衣服,撞了族鐘,說你毆打於我,還要欺我丫鬟,你知道你會有什麼下場?”

  “族法建立在什麼之上?就是家規族法,主子再潦倒還是主子,你們奴婢敢欺之,就是觸犯了家規族法——你信不信,堂兄和叔父根本不會聽你辨解,就立刻當場把你打死在族廟前示眾?”

  說到這裡,葉青獰笑著對吳鐵子說著:“你敢不敢?有血性,敢的話,就拿你的性命,來給我一擊,拉著我下馬!”

  “有個主子陪著你沉淪前途,想必你也值了!”

  這話丟了下去,字字如石如玉,吳鐵子立刻漲紅了眼,臉上青筋都暴起,依著他的心意,真想一巴掌,把這個弱不經風的少年打死。

  但是,他的確不敢!

  在這個世界,頑皮的奴僕之子,都受過鞭打,以記得家訓,雖打死的事非常少,但這疼痛深入人心。

  吳鐵子再愚笨衝動,也知道眼前少年說的不錯。

  只要這少年敢豁出去,冒著得罪老爺和少爺的風險,杖斃自己並不是難事。

  怔了半天,終不敵這家規族法,吳鐵子恨恨的看著一眼,又死盯著芊芊一眼,恨恨離去。

  葉青見著這人盯著自己和芊芊,這種陰狠而淫穢神色,也是一絲殺意浮現。

  前世自己順從了葉子凡的意思,並無遇到這待遇,反而送來了三十兩銀子。

  而不想才逆了點意思,就有著這禍端。

  就算是世代奴僕教育,鐵血一樣的規矩,也壓制不住人性,反抗和怨氣本是正常,來自地球的葉青,並不覺得是大錯。

  但這吳鐵子目標是自己和芊芊,這人就留不得了,自己還沒有這種蛇和農夫的精神!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殺之不得。

  現在最重要的事,還是考取童生,得以有著功名,能修煉道法,到時殺這個吳鐵子,不過翻掌之間。

  只是,這樣的話,下午想的事,怕是要提前完成了!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 06:29 PM

第五章 祭文

  這時暮煙四起,瞑色蒼茫,掛出了一盤明月,清光四射,而一點紅光在南麓緩緩移動。

  葉青背著書筐,扶著山間岩石青松,時停時歇沿著山道前行。

  夜間甚寒,而山間所謂的道路,雖有明月,又借助火把映照,同是坑坑窪窪的崎嶇難行。

  山前三十里,大半是平路,唯有眼下這五里山路難行。

  爬上一處高高山岩時,已是月上中天,頂上冒著陣陣熱氣,汗珠溢出,不得不稍事休息。

  葉青喝了點水,回望了葉府方向一眼。

  夜幕中,山下隱隱還能見到一片燈火,其中一個最顯眼,這或許就是樓外樓,葉府的權力中心!

  回想起下午時,惡僕盛氣凌迫的嘴臉,芊芊擔憂果化作真實。

  葉青前世順從了葉子凡的意思,自地球轉世而來,就是有氣運,因此沒有受到這些恥辱,現在無語之餘,心中只是冷笑。

  三位道君和這世界的大道相合,高高在上,道就是規律,需要的並不是一個混亂不堪的世界,或者說,至少對這個世界來說,是這樣。

  萬物有序,運轉不休,這樣才能使本在世界顛峰的它們,還有著進一步的餘地。

  三位道君伊始,曾有過三國爭伐的時代,各有道脈,各掌大教,各爭氣運,這不但使大地生靈塗炭,還使大道受損。

  大道反噬下,五帝中最強的青帝和黃帝應運而生。

  三位道君都是明智之人,審時度勢,立刻停止了對抗,轉而聯合起來,制定秩序,這些實行下去,大道漸漸平穩,應運而生的青帝和黃帝再也無法崛起,不得不納入天庭體制。

  以後百萬年,五帝漸漸補全,當然這些知識,現在只有王朝最高層才知道,民間根本無所聞,只有大劫來臨,秩序破碎,才有這些密事流傳下去。

  這話不說,隨著天庭確立,生靈繁衍,靈秀日長,秩序更深入到人道方方面面,萬物有生有死,才能周轉,長生不滅的仙人,並不需要太多,故仙門選擇越來越嚴酷。

  實際上童子試,不但考文采,更是各人氣運命數間的競爭,慧心、氣運,資質是三大標準,除非文章驚天地泣鬼神,要是氣運不旺,也是被擠壓出局的下場!

  家族就是拿定了這一點,憑著把持族內氣運分配,才能對子弟予取予奪,進行資源交換與分配。

  這在平時不至於太不公平,畢竟都是族內血親,而且各縣各郡世家林立,一個不能保證基本公平的家族,自然凝聚力崩潰,往往幾代就淪落。

  不過,葉青目前僅僅是要求避讓一屆,還在族內合理範圍內,在平時也罷了,無非讓三年,但不遠,大劫來臨,一切舊秩序都岌岌可危,難道要他用這寶貴的時間和機會,換不知所謂的家族保護麼?

  讓自己想想,樓外樓在烈火中焚燬是在哪一年?

  葉青再不看那柱狀燈火,繼續走路。

  ……

  不多時,葉青就看見一處平地上,一顆大樹上懸掛著一大口鐘。

  心裡就想:“按照傳聞,果是就要到了!”

  再舉著火把看著,卻的確是一處荒蕪山廟,見此,葉青不由鬆了口氣!

  此世界是道法顯聖之世界,陽氣昭於世,相應陰氣也重,人煙繁華之地,陽氣沖城而出,又有著土地,城隍等守護,並無多少鬼怪。

  而荒無人煙之地鬼魅橫行,無人敢行,一些百年戰場尤其如是,北邙山自古就是百戰之地,號稱亡靈之地並不奇怪,當然這裡遠不是北邙山,只能說是北邙山的外圍。

  就算這樣,趁夜出行,其實是迫不得已而走險招,這可自芊芊臨行前,她眼中的擔憂可以看得出來。

  葉青到了此地,山廟立在一處深隧山谷前,廟前有平龜馱碑,字刻如劍。

  火把熊熊烈光湊近了看,碑上勒石為記:“古魏戰場”

  這字體古老的很,顯隔了好幾個朝代,與書中所知的前幾朝歷史相應。

  傳說魏時有名將忠心為國,卻蒙冤難辨,全軍戰死於此,千古悠悠,現在卻成了小有名氣的古蹟。

  谷裡面沒有透出陰風,可越是風平浪靜,越叫葉青不敢再深入,只是看了看正門上有一塊破匾,寫著“鎮谷廟”三個大字。

  進了山廟,只見廟中神像濡濕風化,看不出原本摸樣,不知祭祀何神,只有香爐尚且完好,上品的形制,不遠的香簽都有腐朽痕跡,可見至少有幾年沒有人來祭祀了。

  葉青看了看,這已經算是祭祀不存了,要是依靠香火的人神,這種慘淡場面,都快是隕落場面了,就算遇到偶然路過的人,看見這情況,也未必肯上香。

  但葉青還是進去,將書筐放在地上,在一堆香中挑選,挑出三根還能用,用火石點燃了,插到了香爐上。

  就算神靈已隕落,至少這間廟宇名義上是這位所有,按著傳統不能不告而住。

  “學子路途經過,借宿一夜,望神靈不怪。”葉青心中默念,又遵循著規矩,緩緩退下

  蒐集了些乾草當做鋪蓋,自廟後舊廚裡找了些乾柴,用乾草引燃,點成篝火,劈劈啪啪的柴火燃燒聲,混合著廟外山風呼嘯,月光在門前傾灑,銀輝一片,合著篝火紅光,照著臉頰。

  這是一種孤獨,不由憶起前世,心中一時有些悵然。

  自己上香,不過是按照程序,前世大劫而來,各種各樣機緣也隨之興起,如果所記得不差,三年後,有一個貧困書生孫致傑路過此地,見著神像傾倒,同病相憐,故上香祭祀,又題祭文在其上。

  不想喚醒此廟神靈,以此而得資助氣運,中得秀才,一時流傳成趣聞,在郡內流傳,得以知道。

  現在自己不過是依著先知,投機取巧罷了。

  不過只要自己成就,還給此人一個秀才名分並不難,到時彌補就是。

  當下選了一處完好的壁牆,定了定神,提筆而書。

  “後學路途經過,不勝感慨,謹告於此:”

  “將軍生於前朝,出於草野之間,時有帝失馭天下,亂民四起,遂有將軍南征北討,屢平暴亂,沙場十四年矣,奈天下景運有其窮極,各稟德行,遂有此敗,非戰之罪也,今神靈不昧,其鑒垂今,尚饗!”

  提筆而上,一字一字,葉青精神投注著,不可見視角中,字跡冒起絲絲白光,不知是否是錯覺,這時有一種目光投注過來。

  冥土中,此間地界對應空間,一片宮殿存在著,形制古老,氣度深凝,雖崩垮了大半,但並沒有完全朽壞,現在更是有著一絲絲力量貫注入內修復著。

  宮殿深處,一處寒冰玉床上,一絲香火帶著祭文,落了下來。

  一個不知名的存在,感受著這變化,金色眸子睜開,驚訝出聲:“何方士子,在我廟宇中提書祭文?”

  只是整個宮殿卻無人應答,空曠寂靜的聲音,在大殿中迴旋!

  這存在,突恍然憶起,這不是從前,自己早失去了祭祀,陷入了沉眠,這時聽著四周回音空空,似悲似喜,再不言語。

  廟壁前,本來寫完這章,已是足夠,但寫到最後,看著這被遺忘的英靈祠,葉青突有一種難以描述的感慨。

  此神是這樣,或凡人亦是如此,遂有“人生乃天地過客”的說法,只是凡人不自覺罷了

  而穿越者卻無法欺瞞自己——除非徹底否認自己穿越的出身。

  突就想起了地球上的一首名詩,遲疑了下,最後取筆,蘸墨,在祭文之側作詩,口中低語。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這本出自唐·陳子昂《登幽州台歌》,表達了作者的政治抱負不能實現的心情,但在這時,更契合此神靈情況,和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葉青手上不停留,筆走龍蛇之間落筆成書,厚重骨勁,是地球上帶來的顏體,又經前世運用後粹煉出的獨特風格: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淚下!”

  寫此,莫名悲哀籠罩了他,停筆良久,才在文右首添書:“登臨古魏戰場歌”

  寫完,葉青看著這字跡,不由淚流滿面……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淚下!”

  還有誰能比穿越者更能體會這種時空的孤獨和嘆息

  最後,葉青控制了自己情緒,轉身到了篝火前,先是取出麵餅吃了,再緩緩躺下,自始至終都緊抿著自己的薄唇。

  事情已經完成了,無論成敗,明天都有相應安排,時機是這樣緊迫,葉青浪費不起精力和感情。

  非是薄情,只是自覺!

  漸漸,隨著葉青的睡著,廟中平靜下來,只是這牆上,單是祭文還罷了,只是生出一些白氣,漸漸略帶紅色!

  而這短短二十二字的詩章,卻源源不絶衍生出白氣,彷彿此章一出,便獲得了某種恆常的氣運一樣。

  最後滿壁生輝,股股白華延出,昭昭文氣映照廟堂,隨著時間推移,更是飛速加深變作赤紅,再作橙黃,直至轉作純金後才徐徐變緩!

  篝火劈劈啪啪地晃動了一陣,神像上靈光一閃,卻又沉默下去。

  月亮西沉,光蔭流逝,這個夜,是越來越深了。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2 09:40 AM

第六章 一杯

  冥土

  一輛威嚴的金色戰車,自傾塌了一半的宮殿中疾馳而出。

  四匹黑色冥駿拉轅,踏著金焰,抬步間跨過不知多少距離,十步內就行至了陽世範疇內。

  陽世中處於著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戰車停在廟前空地,冥駿瞅著東方,有些不安焦躁刨著蹄子,在地上留下陰焰的焦痕。

  黑色的車帷拉開,下來一個神靈,它渾身一團金光包裹,安撫地拍拍冥駿,隨手一收,整架馬車化作金光納入袖中。

  雖它個子不高,身形不強壯,在這山谷中,卻有著厚重威嚴。

  它推開廟門進去,也不看地上沉睡的葉青,只是步至牆壁前,先看了看隱含赤氣的祭文,又看著這一行詩。

  此時,這行詩中,已隱隱帶著青氣,不愧是名垂青史之作。

  此神無視壁文上青氣灼射,口中隨之吟著:“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淚下。”

  聲音如鐵,如冰,不辨男女,卻滄桑而厚重

  烈烈風雲自谷中席捲而來,隱隱有著金戈交擊,戰馬嘶鳴,一時間鬼影重重,聲音嗚咽,這些都是淪落的戰魂。

  此神伸手一招,此詩為它所作,頓時壁上詩文的一絲青氣,吸到這神靈身內,這神靈身軀恍惚了下,又有金光射出,照在戰魂身上。

  受這金光一照,頓時就有十數個黑影就地一滾,化成了人形,恢復了靈智,就地一跪,稱著:“大將軍!”

  這文氣雖純粹,有著對景詩韻,但沒有官位和名聲時,到這程度是極限,壁上的青氣閃爍,顯難以為繼了!

  這神靈嘆息著,一揮手,已清醒的落到袖中,前後有上百之數,更多還是茫然渾噩。

  幾乎隨後,它們本能的散去。

  再過片刻,第一線陽光就照了下來,靜靜照在身上,和包裹金光融作一團,化作了一整套古樸金甲,在兜鍪下連著一隻威嚴青銅面具,在陽光下閃動著冰冷的光澤。

  陰靈懼怕陽光,不能白日顯形,就是普通陰神,都受此制約,但這神靈顯不在此例之中。

  它遺憾望了眼壁文,確定青氣一時耗盡,非傳世不得快速恢復,這才緩緩踱步至葉青身前,注視著這個身體。

  眼前少年,在它的眼中,只有一絲絲黯淡的白氣,顯是氣運單薄,不過在黯淡氣運其中,卻有一絲淡青靈氣,顯是此子的才氣。

  不過因沒有赤氣黃氣的潤養,和風中燭火一樣黯淡!

  “此子才性清高,但命比紙薄,本不成氣候,但時過八百載,不想還有人感念,蒙君傳世華章,不可不報。”

  說罷,並指結咒,俯身在葉青的眉心一點。

  瞬間,一道金光閃過。

  ……

  一陣風吹過廟中,葉青醒過來,不過眼前一切都不同。

  原本是深秋,這時卻覺得氣候溫和,左右更有不同,葉青留神查看,定睛一看,周圍光景昏暗,但和黑夜又有不同,彷彿黃昏日落的暗沉沉天色。

  踏了幾步,就見得一個宮殿,這宮殿有雲遮住,左右都是侍衛和侍女,俱都清麗英俊,還有不知名的花遍開。

  再遠遠看去,裡面有層層樓閣,就在這時,一人穿著武將服飾,腰佩長劍,上前只是說著:“大將軍請你上殿!”

  接著,就引著進去,葉青見這宮殿宏偉,四周透亮,金碧輝煌,心中就有了明悟——這就是所謂夢見神靈。

  摸了摸身上,感覺川林筆記藏在肉體識海內,蟄伏如介子,若有若無,葉青就放下心來,靜靜上前。

  帳幕悠然滑開,顯出一個金甲神人正端坐在大殿上,只是端坐,葉青只覺得一股殺氣直指眉心,冰冷鋒鋭。

  葉青下意識仰首,卻沒後退一步,一怔之下,只是盯著面前這金甲神人。

  “好膽色!”只過了片刻,金甲神人一動不動,聲音冰冷,但殺意頓時消去:“很少有書生能抵禦我沙場殺氣,你稟性很足啊!”

  頓了一頓,又有些疑惑,心想:“此子文才清正,慧心可見不凡,能解道意,原本以為秉性軟弱,不合道業,現在看來又是不差,就算身體資質差了些,也是大可彌補,為何氣運這樣單薄?”

  “要是懷有罪孽,卻也沒有,似是被什麼削過一樣?”

  正思考著,葉青這時卻已在下拱手行禮:“敢問尊神如何稱呼,邀我前來,卻是何事?”

  “是某失禮……”金甲神人回過神來,不以為忤,作歉說著:“本廟荒蕪,蒙君寫文,滿壁生輝,特來道謝。”

  葉青聽了,斟酌著言辭,謝著:“承蒙大將軍好意,夜中借宿本就不便,題詩更是添擾,已做著不速之客,豈敢受主家道謝?”

  “君之詩詞,對我意義不同,只是單是壁上不能久留,因此想請你大筆一揮,寫於紙上!”金甲神人看了一眼,請著。

  “這個容易!”葉青聽了,未加推辭,就見著有丫鬟進獻精硯青筆。

  葉青定了定神,下筆沉靜,一會寫成,把它獻給金甲神人。

  金甲神人讀了以後,十分讚賞,心裡卻去了疑惑,這二篇的確是此子所作,當下就說著:“君真是賢才,使我小廟增光不少,實無已為報,唯我廟裡尚有三寶,君可選取其一。”

  葉青聞言固辭:“不可!”

  只聽這金甲神人語氣轉著不耐:“休得推辭,讓你選就選著。”

  聽著這話,葉青一驚,記起此人生前是大將軍,習慣將軍作風,頓時明悟,既逆不得它,只能苦笑點頭:“那就恭謹不如從命了。”

  心中腹誹,這與傳聞不合,想來是前世書生受了這嚇,得寶後卻用了春秋筆法美化此事,真是要害死人!

  “君能理解就好!”金甲神人見葉青答應,滿意一笑,青銅面具縫隙中目光透著一絲從容:“要讓我有所報答,不然我心難安啊。”

  三道金光出現,漸漸露出形體。

  一杯,一書,一丹。

  三件金光生輝,在殿上空中沉浮,一絲絲難以言喻的力量和韻味蘊含其中,一看就是不是凡品。

  葉青一怔,不由問著:“有說明和建議麼?”

  青銅面具下目光帶著一絲戲謔:“君且自選,全憑氣運!”

  葉青張了張嘴巴,無力反駁,幸而前世有著例子,曾經分析過。

  “想必是法器,法決,還丹!”

  “我所料不差,道決我日後都有,卻不缺乏,再說現在沒有功名,就算有了道決又有何用?徒惹禍端。”

  “還丹能增進道行,而此時我尚是白身,又有何道能增?”

  “此杯能盛氣運,只是效果有限,但此時對我正是合適!”想到這裡,葉青就指著這金盃,說著:“就選此杯。”

  “恩?”金甲神靈打量片刻,不置可否一笑:“那就接著。”

  別的器物消散,這金盃顯化,化作金光投入葉青懷中。

  這使葉青有些恍惚,就這樣?

  金色帷幕面前滑動,重新合上,後面才傳來微妙的讚許:“贈你一杯氣運,日後要是有緣,自有相見之期!”

  “哐啷——”

  有著落地,在地上不斷滾動聲音。

  葉青掙扎而起,眼睛睜開,見得天光大亮,篝火熄滅。

  低目而視,一隻杯子就在腳下,隱隱能感覺到金液流淌,顯就是所贈氣運,可惜的是不使道法,看不分明。

  “這神卻也爽快……說起來,陽文陰運,陰器陽運,算得上一次陰陽勾結。”

  不過這裡卻不計較這些,就在地球上,又何曾少過此事?

  甩去歷史遐思,葉青拾起杯子,發覺實際上是個銅杯,觸手冰冷,但卻立刻有一絲力量滲入,精神熏然欲醉。

  “看來不假,這一杯氣運,不算很多,卻不必向族內討賞氣運,卻是根本上解決了我的難題!”

  “饑寒之中,一餅一水勝於黃金萬兩!”

  “嘿,這金盃氣運,不過是小小靈器,最多能比喻成小吏命格,盛的氣運估計也不多,也許僅僅只抵族內支持的一二次總和,算不得什麼,不過對我目前來說,我連這個命格氣運都沒有,還真的不能不承這個人情!”

  葉青珍惜收好這銅杯,對著這神像一拜:“杯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他日衣錦還鄉,必來再拜會尊神,為君重塑金身!”

  廟中寂寂無聲,並無回應,葉青不以為異,施施然轉身出了這山廟。

  到得清晨陽光下,行了數里,葉青取出川林筆記,卻見一篇金文在空白中顯出來了:“大紀平景十一年,南滄郡平壽縣,北邙山南麓,葉青至古魏戰場,祭拜神靈,題壁祭文詩篇於上,夜夢神靈,神靈贈之金盃,其盛金色氣運一分!”

  下面還有著完整的祭文和詩篇,寥寥數語,驗證若斯,看著這些,葉青吐出這口氣,笑了。

  果然,這川林筆記,卻有著記錄之能,現在受到了現世大道規則束縛,不能釋放出來。

  只要自己有了功名,或者道行精進,記錄的秘密就會不斷浮出,這才是真正的氣運,只是卻要徐徐圖之,才能釋放體現,化此煌煌金文。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2 03:18 PM

第七章 處罰

  連夜出行,半夜宿在山廟,晨起歸來,還出了些銅錢,順路僱了個牛車回去。

  臨著家時,已近著晌日,牛車緩慢前行,鈴鐺響個不停,葉青坐在後面,眯著眼睛打盹,修養精神。

  這世界雖有著道法顯世,但並不屢顯於世,而且由於喂食的原因,馬匹照樣缺少,因此朝廷頒佈了衣食住行的法度。

  黎民一概不許穿絲綢,乘馬匹,官員用車也有具體的規定。

  雖這些法令相對鬆弛,許多世家公子都騎馬出行,但到了官員階級,反而嚴肅,連縣令出行,一般也是牛車。

  縣令並非搞不到馬匹,而是這樣太顯眼,與政績不合,這其中最重要的是朝廷以及背後天庭設的規矩。

  平民基本上用著牛車,雖走得緩慢,但也湊合,現在葉青就坐著這個!

  遠遠就看見一條條田埂,遠遠一個大塘,塘左右都栽滿了榆樹桑樹,這連綿幾頃田地,有一里路。

  葉青自牛車上看了下,這就是他名下的田地,真不知何時才能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

  怔了片刻,才付了錢,步行回去,這免得有人說閒話,抵達了葉府,葉府是大族,六七個門客坐在門房廳喝茶聊天,葉青打量了下,就直直自側門進了去,穿過幾道迴廊回去。

  卻不想,二個門人遠遠望見了,見著葉青風塵僕僕進門,立刻眼睛一亮,立刻就有一個連忙快速奔了出去。

  葉青進門,花園裡穿過一座水榭,遠遠看見一處亭子有著石桌竹椅,十幾個族人正在說笑,清風掠過,頓覺清爽,可惜的是,這是族內有功名,或者掌事人的待遇,現在自己還遠不能。

  怔了片刻,自失一笑,穿過後花園,回到葉府西北面,一處略顯寒酸院落中,葉青緩緩推門進來,又準備轉身將大門關上。

  就在這時,一個懶洋洋聲音自身後傳來:“我說弟弟,你這是去了哪裡?”

  葉青悚然一驚,轉身就看見了幾人簇擁下的翩翩佳公子,正是葉勝。

  再一看,留意到了屋裡奔出的芊芊,見她神情憤然卻無晦暗,衣裳完好,不知不覺鬆了口氣。

  畢竟是族人,沒到撕破臉的程度,料還不敢隨意動自己屋中女人,卻也怕有萬一,就難以挽回損失,至於面前這陣仗,就是小兒科了。

  大劫來臨,大風大雨,這點場面算什麼呢?

  “見過勝兄,兄長難得來此,不知有何見教?”葉青作了揖。

  葉勝上下打量了一眼,心裡就是不快,論起輩分,這葉青家是太爺爺的七房,但到了這時,不過是分支,這種從容淡薄的態度,看著就心裡有根刺一樣,於是噴了口濁氣說著:“見教不敢,倒是弟弟平素裝得認真,卻敢夜出不報備,為兄佩服的很,特此稟報了族裡,父親命你前去解釋……怎麼樣,和我走一躺吧!”

  後面吳鐵子頓時一挺胸膛,洋洋得意掃視一圈,最後對著葉青冷笑。

  原來是被這廝監視了,葉青瞬間就明白過來,按了按懷裡小小銅杯,心忖此物這時不可叫人察覺。

  又想了族規,葉族規矩甚嚴,未成年加冠,又沒有功名,不許隨意外出,這是約束族內子弟不可紈褲的族規,這時拿出來說話,卻名正言順。

  葉青冷冷掃了眼,一整衣冠,一振衣袖說著:“既是二叔召我,自當前去,我風塵僕僕不合禮節,待我沐浴更衣,自去賠罪就是……兄長說這對不對?”

  家僕面面相覷,看向葉勝,葉勝一怔,卻又說不出錯處。

  見此,葉青就微微一笑,自人群中擠了過去:“芊芊,還不給我燒水!”

  芊芊連忙應聲跟上,兩人進屋,把門一關,留了一堆人在外面大眼瞪小眼。

  葉勝見了,心裡大怒,卻怒極反笑:“好好好,一會去了族堂,要看你還有什麼說法!”

  屋裡,葉青大步進了內屋,扔了書筐,脫了衣裳,跳進浴桶。

  芊芊顧不得避忌,驚叫說著:“少爺,水已涼了呢!”

  “別管了,我哪裡真敢讓二叔等一個時辰?”葉青苦笑的說著,隨手將銅杯解下,交給芊芊:“把它給我用線串上,你貼身帶身上,別讓人發現!”

  “恩!這杯……”芊芊一怔,接過了這銅杯,沒有多問,想了想,用一根紅繩子繫在杯角孔內,出去幾分鐘,就不見了,也不知道她藏在那裡。

  這時葉青全身赤裸,芊芊難得有些臉紅,她幫著洗著,只是問著正事:“少爺還有什麼要安排的麼?”

  “有……”葉青一仰,躺在冰涼的水中,慢慢說著:“這事被抓了個準,我也的確無法反駁。”

  “不過這是小事,就算從嚴從重處理,也無性命之憂,甚至連板子都不會,我二叔還沒這個權力,也沒這個膽魄和狠毒。”

  “憑心而論,我這二叔處事還算公正,只是涉及兒子前途,不得已為之。”

  “至於驚動族長,我還沒這個份量……所以下面無論傳言怎麼樣,你都不必慌神,只管按常辦事!”

  芊芊的反應極快,一下就紅了眼睛:“是會關起來麼?”

  “呵……不這樣,怎能如他們的意?”葉青冷冷一笑,目光看向芊芊,又說著:“不過未必是正式關禁,怕是軟禁,只要拘束了行動,錯過了這個童子試,結果都是一樣!”

  芊芊只是搖頭,巴掌大小臉上漲紅了:“少爺你做錯了什麼?他們憑什麼這樣,這可是童子試!”

  葉青苦笑起來:“欲加之罪,何患無詞……要找藉口,什麼藉口找不到,家法、族規、禮制,都握在定規矩的人手中……再說我也的確犯了族規!”

  芊芊幫著他洗著,眸子盯著葉青:“少爺,你以後肯定有出息,可以定規矩。”

  “你比我還有信心……”葉青一怔,哈哈而笑,只是經過幾世,才知道要想定規矩,是什麼難度!

  但這的確是大丈夫的道。

  片刻,寬闊的園路上,一大幫人簇擁著,或者說押著葉青前往莊園大堂。

  因葉子凡久掌族中規矩,為人又是嚴肅不苟,故被小輩呼作禁堂。

  “報——”遠遠在大廳之外,家僕就高聲喊了起來。

  葉子凡正在喝茶,卻聽得外面一聲高聲通報,不由心中微怒,出言吩咐:“如此聒噪!帶進來!”

  家僕進來,眼見葉子凡沉著臉色,不由腿一軟,跪下說著:“三老爺,葉青少爺已帶到。”

  “讓他上來!”葉子凡端坐不動,將茶杯擱在桌上。

  就見著葉青在廳前正了正衣冠,昂首步入,並且深深作了揖:“青,見過叔父大人,不知叔父所召何事?”

  葉子凡上下打量了一遍,心裡微凜,卻不急於發難,微笑說著:“一日不見,賢侄氣度又勝一籌,可是遇到什麼喜事?”

  葉青同是心中微凜:“多謝叔父關心,只是讀書有感而明。”

  葉子凡只是隨口問問,並不深究,轉入正題:“多讀書是好事,知忠知孝,知恩知報……為叔昨日之言,賢侄可想好了麼?”

  要先禮後兵?

  葉青心中透明,注視叔父,緩緩拒絶說著:“天地,道,君,親,師,此是五綱之要,功名源於至道,發之朝廷,垂於父母遺志,此不可辭讓也。”

  “至於族內和叔父恩重,青還是這句話——滴水之恩,他日必湧泉相報。”說這句話時,葉青深深作揖,神情真摯。

  不必懷疑一個重生者的許諾與能力,只要此人一點頭,不需多久,就可獲得豐厚的回報。

  讀書是明理參道,聽出這話的份量,葉子凡心中莫名一動,上下打量,只見這侄子身著白色外衣,連著腳下靴子都穿得半舊,但卻自有一種顧盼生輝,瀟灑從容的姿態,令人一見忘俗。

  此子不是池中物啊,天資確實了得,要是全力支持的話……

  “父親!”這時葉勝見著不妙,急聲喊著,瞬間打破了葉青營造出來的氛圍。

  葉子凡一凜,轉了下茶杯,瞧著小兒子焦急情態,暗嘆一聲:“罷了!”

  開口淡淡說著:“賢侄真是有志氣,這是正理,此事就這樣作罷,為叔不會勉強於你……”

  聽著這冷淡的話,葉青躬身作揖,心中涼了下去。

  葉勝這時吃驚看著父親一眼,正想說話,又聽見父親說著。

  “只是你年未及冠,不守族規,夜出不到族裡報備,按族規當禁足三月……”葉子凡輕輕使著杯蓋,將茶葉刮過,聲音平淡如水:“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服是不服?”

  葉勝由驚轉喜,不懷好意打量著葉青,三個月禁足,連著童子試都過去了。

  葉青暗嘆,這還是氣運不足,免不得這劫,現在這事性質還小,要是正面對抗,就是與整個葉族對抗,到時才叫灰灰。

  葉青理好情緒,只是微微一笑:“此理所當然,青願從之!”

  葉子凡轉挪杯蓋動作一滯,這回答,讓他有些意外,又有些震驚,又掃過了葉青一眼,感覺心裡一空,不由生出幾絲悔意。

  最後抿了一口茶水,對著管家吩咐:“張執事,你帶英少爺下去,安置在後舍三號屋讀書,待遇上,不得有絲毫怠慢,我會親自查看!”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2 06:39 PM

第八章 許願

  出了族堂,葉青迴首看了看這堂皇雕樑大殿,眯起了眼。

  這裁決,實際上就斷絶了葉青這一次的科舉道路,對於這種結果,只能說是不出意外,但還是使人有點心涼。

  “哼!”葉勝自他擦肩而過,微不可察說著:“你的那些小伎倆,蒙得過我爹,可蒙不過我……”

  “昨天,是叫芊芊給你作弊的吧?你我水平誰還不知道誰啊,哼哼!”

  葉青有些莫名其妙,正想著,就見葉勝轉向門口貼身丫鬟:“我們走!不和他一般見識。”

  “是,少爺!”這丫鬟掩口而笑,又打量了一眼葉青,衝他點點頭,才快步追上主人。

  以己度人麼?

  葉青轉眼醒悟過來,原來是此人認為自己作弊,說來也算正常,二次穿都是十五歲的身體,雖這身體有讀書記憶,但原本不會這樣出色。

  想到這裡,不由哭笑不得,對這堂兄的意思有了理解,雖穿越者不忌諱抄襲,但這次真正是意外的罪名!

  葉青搖搖頭,跟著管家出了院子。

  芊芊自一棵大樹下閃出,緊張跟上來,葉青就赤裸裸要求:“張管家,容我和她單獨說些話,讓她認認路!”

  張管家猶豫了下,再度揣摩了一遍葉子凡的態度,就一聲不吭當先領路,意思是他什麼都沒看到,並且吩咐著僕人提前辦事,頓時就有著僕人連忙奔了過去。

  “我認識路!”芊芊退了幾步,小聲提醒著少爺,卻在葉青古怪目光裡,聲音越來越低。

  “你太老實了。”葉青斜睨了她一眼,一把握住她柔軟小手,在她手心寫著:“還在否?”

  “什麼?”芊芊眨眨眼睛,轉眼明白過來,腳步有些不自然,紅著臉悄聲說著:“還在!”

  葉青沒有多想,只是放下心來,既這樣,就不足為慮。

  片刻,就到了軟禁的地點!

  所謂禁足的學舍,是一處小院,離著原本居住並不遠,中間最大正堂很是寬敞,都鋪著青磚,左右又有著廂房。

  諷刺的是,這比葉青住的院落還好,正堂滿是書冊,領到去的三號廂房內,被縟齊全,乾淨素雅。

  張管家對跟來的芊芊熟視無睹,只是肅然拱手:“青少爺,你有必需之物,只管吩咐,只有一點切記——除非家主命令,你絶不能外出這院子一步,違者必重重處懲!”

  葉青只是點頭,目送他出去,使了芊芊閉了院門,才仰首笑著:“其實有食,有衣,有書,還有女色,這裡就真不錯了。”

  “少爺,前途之事怎可……”芊芊顧不得自家少爺開的玩笑,連忙說著。

  “知道,前途之事不可玩笑,芊芊你莫著急,我的杯子呢?”

  “呃!”芊芊頓時紅了臉,卻轉身進了隔間。

  過會芊芊出現,還面帶紅暈,這時卻發覺房間裡不一樣,窗外沙沙風聲都清清楚楚入耳而來。

  仔細看去,就見得葉青已平心靜氣的坐下閲著一卷書,十五歲的少年看上去稚澀,只是神態冷靜清雅,頓時神色變得肅穆,不敢打攪。

  葉青眯著眼,看著註譯,心裡卻思考著。

  道論中,三位道君有《天真無量歸真經》、《上真玉真高上經》、《元真無上玄都經》。

  五位帝君有《青德洞天典》、《赤德度世典》,《黃德升天典》、《白德度厄典》、《黑德拔罪典》,也是隱含大道之意的經典。

  這些都是這個世界根本道經,實是無上經典,只是普及於世間,卻無人能解析完全。

  普通人單是熟讀,至少需三年時間,要熟而頌之,以至於漸漸體會一些道門真意,才算是入得門徑。

  但能感而靈通,悟得真意,卻難之又難,所以必須靠前人註譯,而這註譯自然是因人而異,百派千門,現在這書架上有著註譯,卻大出葉青預料。

  正尋思著,突聽一聲吶喊:“青少爺,食盒來了!”

  不由一驚,轉身看去,見著一個壯僕,跳著食盒而來了,還是遠遠,就聞著一股香氣。

  族堂

  葉子凡卻一直連著工作,族內各種各樣事情牛毛一樣,佈置各房的田宅事宜,下令檢查族庫的庫存,又令各房各閣將各個帳本運來,以備檢查。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族內子弟的族學,特別是今年要考童子試的人,更是重中之重了,真是不畏煩難,每日只睡三個時辰。

  “葉青被禁足,還每天勤讀書,這真是十分難得!”到了晚上,葉子凡又接到了關於葉青情況,是以條子遞上來,就著燈細細讀了,用手撫著紙說著。

  這時,妻葉古氏給他端來一些紫色葡萄,小心洗了挑上去,笑的說著:“這是葉族的人,總是不差,不過你既禁了他的足,為什麼還給他去三號廂房,還特意吩咐加了餐,也不怕人家心裡不快,不記得你的好?”

  葉子凡拈了一粒葡萄吃著,笑著聽,聽了斂了笑容,嘆著:“葉青是我的侄子,原本以為也不過是薄有才氣,壓就壓了,免得浪費了族內氣運,不想昨天讀了他的文章,真正是崢嶸初現,大有不凡氣相。”

  “我壓了這次,是有私心是為了三兒,但也有磨礪的用意,他太年輕了,才十五歲,就算有才氣,又能有多少?”

  “要知道每屆考試都是拼氣運,現在去考,又有幾分把握?白白浪費他的才氣和族內氣運。”

  “他要能安心讀書,下屆童子試時,就積蓄更深,才能厚積薄發,不但中童子,還要中秀才和舉人!”

  “我壓一壓,不但是私事,更是公事,是獲得族裡默許,到了明年,青兒還能認真讀書,就要把他的家田還他,不但這樣,族裡還要多給供養。”

  “公心私心,要有個平衡,三兒我看的清,能考個童生,不算黎民,我就滿意了,清兒以後前途遠在三兒之上,是族裡未來,你可別在這方面犯糊塗!”

  葉子凡的話雖很平淡,卻說得鄭重,葉古氏頓時臉一紅,忙說著:“我是女人見識,你就不要計較了,不會給你拉後腿!”

  葉子凡聽了,一笑說著:“你明白就好!”

  頓了頓,又出了片刻神,又說著:“我也不怕青兒生分,一時氣憤很正常,但讀書多了,經歷多了,自然就理解,當然,族裡用心支持才是根基,就和他日後用心回報族裡一樣。”

  說到這裡,站起身,身子伸展一下,遙看遠處,見著夜空,只見天穹一層淡墨的青色,暗亮不一的星星連綿,遠望見著北方隱隱的山崗,這是一大片黑寂,嘆著:“童生秀才止於修煉道法,舉人才有機會死而神靈,唯進士才有機會入大道之門,我們葉家,幾時能出一個長生久視的真人呢?”

  對道門來說,在沒有控制世界前,自是道法顯聖,在控制世界後,卻嚴酷束縛神通法力在世上的顯跡。

  這很容易理解,造反時,是千方百計武裝,成功了,是千方百計沒收武器。

  成功控制世界,還無節制流傳道法,這種只能說是大腦殘,三位道君五位帝君自不是這種大腦殘。

  但陰神和真人區別還是很大,家有祖靈只是默佑陰德,而家有真人卻可庇護陽德,陰德暗行,潛移默化,陽德卻可直接增益氣運。

  葉家有多位族神,在縣裡是大戶,但只要一日沒有出長生久視的真人,就算不得郡望!

  族裡出一位真人,這是葉族,甚至大部分家族的渴望!

  這時葉青卻沒有理會葉子凡的想法,半夜,正是人類睡的最沉時,葉青估摸芊芊已睡下,才坐了起來,再一次認真打量著這房間。

  只見身處一間靜室,按地球說法,不過五十平方米左右,卻極雅緻,房間裡是一架書櫥,滿滿的道書,當然必有三經五典在內,上又懸著一管玉簫,西面窗下是一張書桌。

  這顯是上品待遇了,一時間不知道是什麼滋味,良久,嘆了口氣:“父子情深誰能免之?”

  葉子凡想通過這種方式斷絶今年的童子試,只是為了兒子,除此,對侄子待遇還是不錯,這就叫立場了。

  當下嘆息後,將油燈點燃,從懷中將銅杯取了出來,細細摩擦著。

  銅杯平淡,但這是肉眼凡胎所見,葉青卻知道,這銅杯本是鎮壓氣運之寶,神人贈予時,還附帶一小杯的氣運!

  但葉青卻不知道這氣運具體怎麼樣,只是此時,卻不是考慮這件事的時,而是有一件關係功名的事。

  銅杯被拿了出來,放置在桌面上,不知怎的,總有一種暗香殘留感覺,搖頭擺脫綺思,凝視著銅杯心中默默許願:“願以此氣運,求今年參與童子試,不被阻擾!”

  心唸到此,恍惚之間,卻覺這杯起了變化,這就是有效了,只不清楚會怎麼樣應驗,這目前是不受自己掌控的力量。

  不過這種氣運之法,最貴之處卻是心念明確而穩定,必須明確在某事,要是模糊了一點,所耗氣運立刻成倍增加。

  此時葉青明確的對銅杯許願,要成就進士之類,只怕不但無效,說不定還有些反噬在內。

  許完,也許是錯覺,銅杯有些暗淡。

  葉青有些心疼,怔了許久,才又躺下睡覺。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3 10:12 AM

第九章 縣丞

  夜月西沉,北邙山脈在夜空下沉靜。

  古魏戰場前的山廟裡,殘破牆壁上,一個個字跡隱在陰影中,卻有文氣昭昭,映照四壁。

  冥駿拉車,再度出現在廟門外,金甲神人進入了自己在陽世的領域,站在壁詩前沉吟著。

  進入了廟宇,這金甲神人頓時感覺自己處於一層若有若無的膜中,外面一切不適都被隔離了。

  廟宇,就是神靈的在陽世的棲身地,具有很好保護作用,雖現在這保護已經削去了大半了。

  金甲神人並沒有在意,只是觀看著牆上文字。

  祭文也罷了,不過紅色程度,而這祭詩,卻隱隱有著青光在詩中積蓄著,運作著,卻若有若無。

  所謂的傳世名詩,也只有廣為傳播,才能飛快聚集氣運,現在這詩只有非常緩慢的恢復。

  不過對神靈來說,這不算問題,冥土最不缺的就是時間,缺的就是這樣合乎神性的點睛之作。

  揣摩了片刻,它突心中一動。

  這時,外面下著雨,點點雨聲透門而入,不知過了多久,金甲神人緩緩吐了一口氣,說著:“葉青……呵呵!”

  “我本有預感,三年後會自長眠中醒來,不想提前了三年,而且還有這樣不錯的起點!”

  “既是這樣,又何吝區區援手呢?”金甲神人一笑,攢眉思量,片刻,一支青筆就在握,信手在詩右添上落款:葉青!

  這二個字,和別的字跡一模一樣,卻隱隱透出一個難以描述味道,直接吸引著人的注意力。

  “汝許願的三分之一氣運,盡在此落款中,助汝度過這小難。”金甲神人踏出一步,風吹過帷幕,身影頓時消失在陽世的廟宇中。

  次日·山道

  這時稀落的秋雨,在寒風中垂下,這是肅殺淒迷的秋境。

  一駕牛車在八個公差護衛下,自西向東巡察,趕到角門鄉不遠,這公差領隊的是尹班頭,都有些打濕了衣服,心裡不滿,卻不敢露出來,遠遠看去,見著有人來迎接,心裡一鬆。

  “縣丞大人這天氣怎麼心血來潮要巡視縣裡?累的我們都吃雨吃風,幸虧就要到這了。”

  這時鄉前平地上,已立了十多個人,都是衣著整潔,在一個中年男人的引領下翹首以盼,一見這牛車,立時迎接上來。

  “給縣丞大人磕頭了!”一行人就著雨水,在草地上叩拜。

  “嘎吱”一聲,牛車停了下來,垂簾掀開,裡面走下縣丞,此人年紀三十左右,戴著高冠,麵皮白淨,頜下有三縷黑髯,的確有著氣度。

  掃看了一眼,就擺了擺手:“本官何勞諸位父老遠迎,高里長,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大人說的是……只是大人上任以來,為官清正,我們都受益甚多,這次巡查縣內九鄉,更是為民辛勤,都要爭著要親睹大人的貴顏……”高里長恭聲說著,而這時,各個鄉老也一起附合。

  見此,縣丞心裡明鏡一樣,見眾人還半躬著身作出延請,伸手虛扶,讓二個年老的鄉老起身,向著裡面行去。

  這是巡察路上第三個鄉了,他希望所見能有些改觀。

  中午,縣丞受了鄉中挽留,一路進去,見得是一處鄉紳家中,三進三院,這時二個廚子忙著在席上佈菜,等人來了,就差不多了。

  縣丞看時,見著自己單席上,放著碗,上著酒,席上有七八隻菜,有著回鍋肉,還有殺的雞鴨,別的都是素菜,雖式樣不是很好,卻香氣四溢。

  而下面的公差,菜餚式樣差不多,但卻是四人一席,里長見宴席已畢,笑著請著入座:“請先用雞湯,鄉里鄙差,但這些卻是養肥著,就是爽口,請!”

  縣丞掃了一眼,見沒有超出規格,就坐了,用了一口,讚:“不錯!”

  見著縣丞用著,頓時就喧鬧起來,公差一碗黃酒下肚,又一碗雞湯,跟著縣丞在秋雨裡跋涉的寒氣立刻驅逐出去,全身暖融融,頓時精神抖擻起來,當下就是觥籌交錯大快朵頤。

  見著大家吃著香,縣丞略用了些,就略沉思:“這一鄉最大的問題就是良田不足,其次公道不便,雖有山貨也難以運出去,再有就是夏秋時節對山洪防汛……幸而太平時節,要是年景不好,以此地民風彪悍,生出山賊來一點也不奇怪。”

  “不過這公道鋪建,此時卻不在我的權限之內,非是縣尊大人許可並且推行才可。”微微嘆後,微微招手,一個老僕就上前:“老爺,你有何吩咐?”

  “待會,就賞幾兩銀子。”縣丞平淡的說著。

  “是,老爺!”

  用完了宴,各個公差都散了休息,幾個鄉里讀書人陪同,這些人滿口清靜無為,道之玄門,這縣丞就心裡嘆息。

  三經五典上通大道,但這些人讀死了書,或只是為了作官,讀了再多,也不見慧光,又有何益。

  就聽著一個姓趙的老書生說著:“吾輩雅集,不可無游,眼見雲雨散去,不如一起出遊,如何?”

  卻是想附庸風雅,這縣丞暗笑,這時,後面一個侍女就有些著急,就要阻止,縣丞早見了,擺擺手。

  這是族中派來伺候他的侍女,別的都不錯,就是受了老夫人嚴令,對他作息耿耿於懷,這時卻要午修片刻了。

  一入官場深似海,沒有點實在,憑什麼騰達於世?而且別看這些鄉紳附庸風雅,但都是鄉里中實權人物,小事上實在不必和他們生疏。

  當下吩咐:“趙老先生說的是,憑秋而游,這是一件雅事,晴兒,你陪我們出去吧。”

  侍女晴兒啞然,只得點了二個人相隨,對於世家大族而言,這些家生子在緊要時刻遠比公差護衛可靠。

  雨過天晴,照著山嶺,秋高氣爽,的確不凡!

  “大人,賞玩之景,山裡沒有,但要說起古蹟卻有一處,自這裡下坡,不遠處有一處荒廟,故老相傳是一個前朝、前朝、前朝的大將軍封祠,以前也是顯過靈……”高里長引著路,不知不覺,這行人靠近了山谷!

  “古蹟?”此時一陣風掠過,這裡有著古蹟卻聞所未聞,縣丞身子一傾就起了興趣:“過去看看!”

  “是!”二人執刀砍開枯枝,這是最後一段山路,就要上去。

  “慢!”縣丞看著這山谷,感受了下,眉微微皺起,露出凝重:“此谷不是善地,陰氣不利於民,鄉中為何不封禁谷口?甚至連個警示牌也沒有。”

  聽見縣丞問話,語氣不善,高里長額上汗水頓時滲了出來,連忙一揖,滿臉腴笑解釋:“這裡是鄉民採藥必經之路,卻是難禁,而且只要正午入山,在太陽落山前出山,就不會有事。”

  “鄉里也多加勸告,不會使鄉民夜間入谷,不過這是山民生計,不可強行阻止,而且這些年來,都是太平無事!”

  縣丞一怔,心裡就疑雲大起,此世界道法顯聖,科舉以道經為正典,一半是為了朝廷,還有一半是為了登仙。

  當然長生艱難,多半是夢,可中秀才中舉,都修有不同程度道法,縣丞一看,只見四野寒風,一片荒淒。

  縣丞直皺眉,暗想:“此地陰煞重重,五害相侵,可所謂敗絶之地,煞氣透地而出,此是煞絶之格,只怕就要養出不少妖鬼,就算山民在日落前出山,怕也抵抗不了,為何卻是無事?”

  當下卻不露形跡,只是點了點頭,嘆息著:“生民維艱。”

  就上了去,再過片刻,顯出了古廟,並且有平龜馱碑,字刻如劍。

  縣丞一看,暗想:“有廟?難道玄機就在此處?”

  也不立刻急著入廟,仔細上前辨了碑石,雖有風化,卻還依稀可辨,而能當到縣丞,自是不凡,想了片刻,就記了起來。

  “古魏戰場……讓我想想,原來這是張將軍戰沒之地!”縣丞暗吃一驚:“張大將軍忠烈,十四年沙場幾無一敗,戰死此處,又得繼之大呂朝,褒其忠烈而冊封之,成就一方正神。”

  “成就正神,軍魂不滅,還能鎮壓此處,使得這煞氣不能成形!”想及此處,縣丞不由明了,愁眉展開:“此是對此方水土百姓有功!”

  想著,望向廟宇,這時陽光燦爛,看的清楚,見著廟門已經由於年久失修,塌了大半,三面牆壁內隱隱可見中間兩人高的泥胎塑像都是斑駁破舊,而近一些更是滿目青苔。

  “此廟缺得祭祀久矣!”縣丞見得廟宇灰敗不成樣子,就是心裡暗嘆。

  道門統治世界後,神道還是存在,並且很繁榮,但就和佛門內部的神靈地位一模一樣,神道的神靈,很難長久,只有仙人(羅漢菩薩佛)才能長久。

  百萬年來,道君和天庭中的仙人統治世界,高高在上,而下面神靈和人類,卻換了不知多少批。

  明知這是大道運轉的必須,這些褒封的神靈,也有著新陳代謝,縣丞見著這凋零,還是生出幾絲悲哀。

  畢竟,長生不死是少數人的特權,而大部分官員所求所得,也就是死後被朝廷加以封號,得以位列一方正神,現在見此,這自是產生兔死狐悲之感。

  但正因為這是根本性問題,在這種神靈興廢的過程中,一切都要慎重,不是現在自己區區縣丞能改變。

  蹉嘆中,縣丞收起了心思,舉步上前,別的辦不了,至少他可以上支香。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3 02:26 PM

第十章 相見

  見著縣丞要上前,這高里長卻連忙上前引路,推開了還剩下的半片門,向裡面一看,卻說著:“咦,有人夜宿在這裡過。”

  廟宇中,火堆痕跡尚且新鮮,香火灰燼也未曾隨風而散,這立時使二個持刀的人警醒起來:“請大人稍等!”

  說著,就撲進去,仔細搜索著廟內。

  縣丞見著,不以為意,踏步而入,接過了晴兒手中的燃香,執祝過後,就插在香爐上。

  突聽得一個親衛驚訝出聲。

  “何事?”縣丞一皺眉,出言說著。

  “老爺,這裡有著祭文……您過來看看。”

  “哦?”

  縣丞知道這族人不是大驚小怪的人,走了過去,見得壁上有一篇詩文,一眼望去,滿壁文氣金黃。

  “也是不錯的祭文,不知是哪個學子夜宿此處,有著少年狂,提筆祭之……咦,這書法尚是很有新意。”

  縣丞怔了下,正視這祭文:“後學路途經過,不勝感慨,謹告於此:將軍生於前朝,出於草野之間,時有帝失馭天下,亂民四起,遂有將軍南征北討,屢平暴亂,沙場十四年矣,奈天下景運有其窮極,各稟德行,遂有此敗,非戰之罪也,今神靈不昧,其鑒垂今,尚饗!”

  縣丞先是一笑,心中一動,這片祭文寫的還是不錯,轉眼又看去,卻隱隱看見一絲青氣,頓時一悚,看了上去。

  “登臨古魏戰場歌”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淚下!”

  這短短二十二個字,卻有著魔力一樣,吸引著這縣丞的目光,反覆頌讀,再而三之,神情悵然,看得身後侍女晴兒驚異。

  由上好下效緣故,她亦懂詩詞,猶善品味,不過沒有功名,卻修不得道法,見不得文氣,因此有些詫異:“老爺,此詩雖佳,也不至如此吧?”

  “晴兒你不修道法,又是女子,難以體會……這祭文還罷了,但這詩金中透青,不可以常理視之,真要細加區別,這可稱是道詩,非同尋常!”

  晴兒聽得詫異,這可是非同小可的評價。

  縣丞說到此處,卻留意到詩下落款,心中一動,不禁慨然而嘆:“葉青,想必是本縣葉家子弟,未加官稱,必是白衣……但這祭文祭詩,隱隱又是一派舉人風範,這葉族福氣,真是讓人羨慕!”

  眾人聽了當即隨聲附和,又見著縣丞吩咐:“你去查查,這葉青何許人也,我為縣裡宗師,不能不知縣裡人才!”

  “是。”就有人應了,下面的鄉老聽了,都是暗暗羨慕,隱隱有些妒意。

  按照本朝體制,縣令主政全縣,而縣丞卻主管文籍道籍,主持童子試,這一說,只怕這個葉青,一個童生是跑不掉了。

  縣丞巡察完縣北,理所當然要去拜訪一下當地望族,以加深聯繫合作,這葉族自然在列。

  樓外樓

  族長葉孟秋笑聲,在樓下都能隱約聽到,顯是少有的歡悅,靠近了些,聲音變得愈來愈清晰。

  一席述話,縣丞姓陸,名明,出身蘆州高門,他這一支拉著幾個彎,能與葉家拉上親戚,這縣丞還因此口稱伯父,這意味著雙方有了一定的合作基礎,要能再尋些共同利益的話……

  葉孟秋一身白麻道袍,思緒急轉,手上斟茶動作絲毫不慢:“大人早些來就好了,正可將我三子介紹於你,他比你小上幾歲,近兩年山貨生意做到了蘆州,正愁人生地不熟沒有借助。”

  縣丞此刻一身藍色便裝,捋鬚微笑:“此事易耳,待我回去修書一封,蘆州商戶多少會給些顏面,而且這山貨,據我這一路行來,此處靠近北邙山,山貨珍貴,但也難弄,難得能做到這一步。”

  葉孟秋親奉上一杯:“賢侄真是有心為民,老朽以茶代酒,替鄉民敬上一杯。”

  縣丞連忙雙手接過:“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不敢當葉公之禮……其實早有心踏遍全縣,只初來乍到,不能搶了老明府的風頭,不得已在縣中靜養半年,慚愧,實在慚愧!”

  “明府”就是縣令,壓在縣丞上的主官,在官場上又稱“百里侯”。

  葉孟秋一聽心中有數,這是縣丞尋求地方同盟,卻不急於表態,轉談起一些當地趣聞逸事,這種並非僅僅是矜持,畢竟這關係著一個家族的興衰命運,就算有心,也不能一口答應,顯得猴急,被人看輕。

  縣丞對此很熟悉,並不糾纏,陪著聊開。

  清風徐徐,小小席面一時變得融和,喝了兩杯茶,又上了酒,葉孟秋召來三個少女作陪。

  三個少女都在十六七歲間,沒有上濃妝,衣裙披紗,婷婷而立,一個個雲鬢青絲,明眸皓齒,而陪伴縣丞左面的少女,特是溫婉美麗,被老人戲呼“小荷”,笑語盈盈融洽著場面,氣量與見識不似婢女。

  縣丞並不多瞧,出現在這場面的不會是族中嫡系女兒家,也許是賜姓的家生女(指奴僕之女),但誰知是不是葉家遠房女兒?

  縣丞屬於大器晚成一類,也過了尋花問柳年紀,更看重實際利益,而不願隨便粘上麻煩。

  此時酒過三巡,縣丞微笑著喝完一杯酒,轉移了話題:“說起來,我前兩日在山中碰上一件趣事,可能與貴家弟子有關,還要問問伯父。”

  這話果然引起了席間的興趣,葉孟秋更笑咪咪撫著白鬚:“哦,願為大人參詳一二。”

  縣丞就略述了那夜經歷,鄭而重之背誦出詩來。

  在座無人是鄙夫,深懂品味詩文,又受了先入為主的期待感影響,一聽就對這《登臨古魏戰場歌》大為驚嘆。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文雖淺顯,意卻雋永,吾家何人有此風格?”葉孟秋沉吟一遍,記得前言,目光疑惑不解。

  有這詩作,早就聞名族內,親自受到待見和照顧,怎麼會不聞於耳?

  三個少女聽得美目漣漣,這種只存在於詞話唱本中的故事出現在生活中,總會引動著少女心思。

  小荷迫不過姊妹暗示目光,因身份高些,就代為追問:“大人,可知是誰?”

  “署名是葉青,不知貴家可有……”

  “啊,是他……”小荷驚一聲,又急急掩口,為失禮臉紅起來,暗自責怪自己在貴客面前失態。

  縣丞卻不在意這等小節,精神一振:“這葉青當真是貴家子弟?恕我孤陋寡聞了,不知是那位賢才,可否與之一見?”

  葉孟秋聽到葉青時,心裡就是一驚,立刻就起了心思,但他是極深沉的人,一面心裡琢磨,一面緩緩說著:“是我家子弟,年才十五,正要考童子試,既是大人相召,豈有不見之理……小荷,去引葉青上來。”

  “是!”小荷盈盈一禮,身軀小轉,就轉身而下,她髮髻插著一個扇形頭飾,下樓梯時露出迷人身段,襯的特別迷人!

  縣丞看得微呆,不過轉眼回過神來,卻見葉孟秋笑著:“這是我義女,年才二八,大人要是覺得……”

  “咳!”縣丞一怔,回過神來,咳嗽一下,白皙面頰上就再無異樣,舉杯相邀:“相見時,還請不要透露我的身份……童子試在即,與下官私下會面不好,越是人才,越要多加保護。”

  葉孟秋見此,就不再提起小荷的事,還敬說著:“老朽就代葉青多謝大人照拂。”

  學舍不遠,不過兩刻鐘,葉青就被帶上樓外樓。

  在最後一層無人處,小荷轉過身來,好意叮囑一句:“要見你的是位貴客,你一會說話留意些。”

  “多謝提點。”葉青拱手,前行而去,抵達裡面,對著葉孟秋和這一個中年男人作揖:“青見過族長,見過這位大人。”

  少年舉止合乎禮數,自有一種文氣,使得縣丞眼睛一亮,望了一眼葉孟秋,笑著開口:“請坐,這席間只以詩論,不計身份,前日見了這一首《登臨古魏戰場歌》,回味良久,不能自已,還請為我解惑……”

  “敢不從命?”葉青應聲,看向了葉孟秋,見其點頭,這才坐了。

  小荷出於規矩,並沒有透露中年男人是誰,但葉青前世見過,就知是縣丞,當下縣丞問起,葉青一一回答,絲毫不亂。

  縣丞一面問,一面細細打量,見著面相,有著刻薄之相,先是心裡不喜,心情就減了七分。

  但隨後問答,卻又讓縣丞覺得滿意,欣賞又增了幾分,覺得不管相面怎麼樣,才華是有了,就說著:“汝好文才,今年秋天多一童生耳!”

  葉青苦澀一笑,卻沒有回答,這讓觀察的縣丞一怔:“怎麼,汝有何疑難?”

  長者詢問,葉青這才說著:“前夜,夢到一個金甲神人相召,故夜行三十里至山中,宿廟題壁,此行實是孟浪,故被家中責罰禁足三月,青自覺此罰應當,豈敢違命?”

  聽到這裡,縣丞看了眼葉孟秋,見著老臉赭紅,哈哈一笑代為揭過:“此何苛也,我來和你族長分說,你只管去試。”

  葉青大喜拜謝,又謝了葉孟秋,就下去了。

  注視著葉青的背影,葉孟秋若有所思,微微眯起眼睛望著遠處,片刻粗重透了一口氣。

  陸明卻不經意,執酒笑的說著:“你們葉家又出了一個人才啊……此子身具道氣文骨,正是我輩中人,相較下,略有些心計,也不算什麼,人之常情罷了,伯父以為任何?”

  “哈哈,說的是,說的是……”葉孟秋聽了一笑,沒有再說話,只是舉杯。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3 07:24 PM

第十一章 一圈

  天灰濛蒙,雨水自昨夜落下,在這時轉急,漸漸都是滂沱一片。

  厚重樓外樓中,幽暗過道上,燭光照亮了兩個身影。

  “小荷,父親今天心情如何?”這是應著父親召見的葉子凡。

  “二爺,老太爺心情很好,少有些思慮,是為著族中子弟之事。”

  “這就好,我明白了……”

  和以前一樣的暗示對答,葉子凡回應有些苦澀。

  此女地位有點超然,不會透露太多,但自己身是二房家主,自有消息渠道,大致知曉了此事。

  殿試三榜,同進士出身,領悟玄理只差臨門一腳,點破道和法隔膜,就可真正成就。

  這樣的大人,離成就長生只有一線之隔,雖這一線就是天地之別。

  不過按照朝廷習慣,一榜狀元、榜眼、探花都是親受道封,有機會入得三位道君的門下。

  二榜進士可擇帝君或者別的仙門進修。

  而三榜雖基本上無緣長生,但都是朝廷官員骨幹,日後封相入閣很有機會,放在這小小一縣作縣丞,只是走過場,只等老明府一致仕,立即會轉正。

  這樣人物,父親曾是舉人,或可少許維持顏面,而自己區區一個秀才,豈能違背之?

  一番辛苦謀劃,說不得就要成空。

  “不過是一首詩而已,真不甘心啊。”葉子凡踏著腳步,心中這樣想著。

  葉青回向自己院子,一陣風撲面,秋雨使人一寒,眯著眼看看,整個葉莊蒙在了秋雨中,朦朦朧朧,不由說了聲:“好個秋雨!”

  循著道向西,又向北,通過了走廊,卻沒有太多的雨水打著。

  到了一處正殿,見著正廳靜悄悄,兩排廂房的窗紙,都糊得嚴嚴實實,微微聞得人語之聲。

  離走廊不遠,種的是伊問蘭,這枝權分出兩條,伸出三尺,有著蓓蕾,秋香襲人,聞著就倍覺精神,伸手撫著,心裡沉思。

  古代地球,以儒四書五經科舉考試,都延續上千年,讀書人身份都不一樣,而此世界,熟讀的卻是道經,這不僅僅有知識在內,更能轉化成實際力量。

  一個進士,哪怕是同進士,都是道門大派需要的人才,又是當管的親民官,就算世家大族也要掂量掂量,不會隨意得罪。

  辛苦綢繆,不及人家一句話,這種滋味並不好受,想來叔父也深有體會了吧?

  想到這裡,葉青按了按懷中的銅杯,止住繼續許願的慾望,現在雖身無道法,不能見得氣運,但這次許願,想必消耗不少了。

  而且這次,雖取了童子試的資格,但這伎倆隱瞞不住,只怕已經惡了叔父和爺爺,更是要仔細才是。

  “氣運,還不是我現在能掌握,但我目標清晰,得以先知,總有一天能超過這些天才。”

  不再觀看,一路回到自己院子時,自無人阻攔。

  到了院前,還是和往常一樣,屋後煙囪冒著炊煙,顯是芊芊在裡面燒火。

  “芊芊,我回來了。”葉青關上院門,朝著屋裡走去。

  芊芊正在熬粥,想給他帶些簡單的吃食,聞他的聲音,眼眶頓時紅了,三步並作兩步跑了出來,撲進葉青懷裡。

  “少爺……”

  葉青嚇了一跳,還有一些尷尬,少女身體發育越來越好,堅挺的感覺抵在了懷中,讓他不由多了一絲奇異的感覺。

  “別激動!”葉青拍著少女的背說著,兩世記憶中,沒見過她這樣柔弱情態,不過隨即恍然。

  無論後來成長,她現在不過是十六歲少女,受著年紀與見識的制約。

  在他安慰下,芊芊清醒得很快,卻也不脫得了身子,紅著臉轉移了話題:“少爺你不是要被禁足三個月麼?”

  “當日我在荒廟題詩一首,恰巧就被縣丞看中,欣賞我才華,特以召見了,這是你少爺我才氣過人!”

  這話大言不慚,芊芊卻極是認同,聽了不住點頭,又追問:“那禁足令呢?”

  葉青聽了,冷冷一笑:“其實禁足令還沒有正式廢,卻沒人敢再把我禁在學舍,只要不出府,就不會有什麼事。”

  “哦……”芊芊有些茫然,她雖熟悉這葉府,可少有外出,對縣丞這官職沒有什麼概念,只道是個大官,又低聲問著:“那少爺你考童生怎麼辦?”

  “無事,有著此人說話,到時我看誰敢阻攔?”葉青頓了一頓,又繼續說著:“不過現在離童子試還有旬日,我當安心揣摩經義,靜候到那一天才是上策!”

  見葉青有了定計,芊芊放下心思,靜靜伏在了他的懷中。

  “咦,你就一點都不擔心麼?”葉青故作不滿。

  “擔心,可是答應的事,少爺還沒有讓芊芊失望過呢!”

  “是這樣啊。”葉青啞然,看著下面的眼神,露出了一絲溫柔。

  樓外樓

  父子二個對坐,葉子凡神色憂鬱,看著被風吹得翕翕的窗紙,半晌,才聽著葉孟秋問著:“這次童子試的程儀,都準備了?”

  “這方面,有專項族學庫銀,兒子昨天才清點過,還有十三萬七千八百五十一兩,行例開支,一筆筆都有記錄,帳外哪怕是一兩一厘,沒有您的話,誰都不能動用!”葉子凡應聲回著。

  “這銀子是你掌管,我很放心!”葉孟秋嘆著,他眼遙望著,說:“這秋雨真涼,這雨過後,天氣還會短暫回暖,你把童子試的要費都發下去!”

  “是!”

  “還有,天寒了,族裡也要巡查下,族裡貧寒的,斷炊的人家,要給衣服禦寒,還要分點口糧。”

  “族裡一千七百人口,有過的貧寒的,但斷炊還不至於,都有口糧發下去,族裡的家生子(下人),還是有著貧寒和斷炊,不過我已經劃了帳,一百件寒衣,七百石口糧都準備著。”

  “你辦的不錯,族人是要緊,但家生子也不可太過忽視了,雖有著族神鎮壓,但損著陰德也不是事,家族氣運,都是一點一滴積累出來,不能隨意浪費。”

  “是!”

  這下沒有話說了,父子之間一陣沉默,見此葉孟秋自心裡嘆息一聲,說著:“你命不濟,才取了秀才,無以繼續,自管了族事,我看在眼裡,你辦事公道認真,就算少有偏私,也是人之常情,你的委屈,我看在心裡。”

  這話一說,雖幾十歲的人,還覺得暖著心堂,葉子凡再忍不住,伏了下身子,說著:“父親……有你這話,兒子就什麼委屈也沒有了。”

  說到最後,聲音都帶著顫聲,頓了一頓,又問著:“那事情就這樣?兒子回去就把勝兒的名字刪去!”

  “這卻不必……那位大人的話,不能不給面子,青兒想考童子試,我們也不能攔著,就一起報上去。”

  說到這裡,葉孟秋才真正冷冷一笑:“你都忘了這名額並不是固定,帝君改革,天下士子都可參考,只是各族氣運有限,為了集中到少數幾個子弟身上,才漸漸有著這族內名單。”

  “而官府又要根據實際選拔,有個平衡考慮,不能單取一族子弟,哪怕再是優秀,所以才有著提前接受這名單的程序。”

  葉子凡一怔,頓有所悟。

  道法顯聖,科舉目的是選拔一批智慧秉性氣運都有的人修道,比拚的不僅僅是文采,更是各人氣運命數,想報名上去,沒有人攔你,只要交十文手續費,這是赤帝的旨意。

  但取不取你,就看你命格氣運了。

  正是在這背景下,家族不得不走精英路線,把家族有限資源或者說氣運,凝聚在最優秀的幾個子弟身上。

  “取我金筆和赤紙來!”葉孟秋一揮手,說著。

  “是!”就有著小荷有著眼色,在外面應命,片刻,一張赤紙,連著一支金筆,恭謹的遞了上來。

  葉孟秋頓了一頓,凝視著蠟燭光苗,定了定神,就舉筆而下,片刻,四個名字就列在上面,最後一個名字,就是葉青。

  在第一第二第三個名字上都畫了三個圈,又在最後葉青名字上,只化了一個圈,就停住了筆,看了看,遂滿意點點頭,說著:“就按照這個來,報到縣裡去,你明白麼?”

  “明白了!”葉子凡忙應著,捧著赤紙,恭謹退了出去。

  出了樓,就打道至西面自己的院子,此時雨過天晴,幾個家生子遙遙站著行禮,平時會嚴肅不假回禮的過去,這時心情不錯,微笑著向他們點點頭,就進了到裡面。

  “夫君!”才進去,就見得葉古氏上前,焦急著問著,顯她也收到了風聲。

  “別急,你仔細看著。”都是老夫老妻了,葉子凡也就不遲疑,把這赤紙給她看了,葉古氏一眼看過,見著了自己兒子的名字,頓時嘆著:“無量道尊!”

  定了定神,才繼續看著名單,這才見著下面第四有著葉青的名字,怔了片刻,才小心問著:“不是說葉族只有三個名額?”

  “三個是常例,縣丞大人開了口,四個也不是不行。”見著妻子還有些愁眉,葉子凡點了點紙:“你仔細看著。”

  葉古氏仔細看去,才見得圈圈不同,若有所悟:“難道這是……”

  “哼,就是族內這次分派的氣運,父親說,那位大人的話,不能不給面子,青兒想考童子試,我們也不能攔著,這族裡氣運也不能一點都不給,不過葉青既是強行要考,自持才高,那族裡此次分下十分之一,想必也足夠了。”

  說到這裡,葉子凡含著冷笑。

  這葉青何其不智,這下惡了父親吧!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4 09:09 AM

第十二章 殺人

  陰曆七月十一

  天未亮,開著門,風就浸涼帶濕,讓人一寒。

  不過看著院子,燈已交織亮起,顯是有不少人起身了,遠一點有著薄霧,居民房舍看不清楚。

  葉青一看,芊芊已收拾了包裹,還把幾本舊書裝了進去,葉青不由微微一笑。

  穿越未必有著過目不忘,但修道抵達一定境界,這不過一種基本能力,前世自己識海記憶千卷道經,可惜的是,這次回來,抹殺的乾乾淨淨,只剩三經五典和一些粗淺道法。

  可偏偏這些科舉的資料,可能因不含多少力量,卻都放過了。

  不過,閲讀紙書,往往能觸發靈感,“溫故而知新”,因此芊芊放下,也就放下了。

  兩人草草飯食吃完,天已濛濛亮,由於沒有專車,故早早出行,才抵達了葉府的側門,見著晨光徹透明亮,才上了石階,就聽著一聲:“慢!”

  葉青一怔,一眼就看見四人自裡面出來,領首的正是吳鐵子,一揮手,與人將葉青和芊芊團團圍住。

  這吳鐵子不知得了誰的授意,長進不少,先是一躬,盡了禮節,才嘿嘿冷笑:“族中有禁令,青公子尚在軟禁期間,不得出葉府半步!”

  葉青掃了幾人,臉色一下冷了下來,按捺著怒火:“我參與童子試,是縣丞大人特許,也獲得了族長的名譜,你們還敢攔,不想活了?”

  這話一出,幾個僕人神色一滯,五日前的事,還是有風聲傳下,葉府中都傳的沸沸揚揚,可縣丞是遠處,這勢單力薄的少年卻整日見到,一時間被嚇住的少,意外的卻多。

  吳鐵子卻也不懼,只是一笑,說著:“葉少爺恕罪,小人是府內下人,沒有見到縣丞大人,也沒有接到族長的名譜,但小人卻接到了府內禁令,小人就得守得葉府規矩!來人,架著青公子回去!”

  幾個家僕聽了命令,下意識看著葉青,窺伺他的態度,目光畏縮與衝動交替,只要葉青一下氣虛,就會撲上。

  “哈!哈!大人都發了話,族長都許了名貼,三叔也是默許,你們幾個小人哪來的膽子?敢死裡得罪我?”葉青冷笑著,目光已經露出了寒意,口氣卻不緩不急:“你們都知道,這童子試關係著我的一輩子前途,這時誰來阻擋,就要有著不死不休的準備,你們準備了?”

  說著,葉青冷冷掃看周圍,連後面芊芊,都配合露出藐視姿態!

  被這口氣所迫,幾個僕人一時面面相覷,以他們地位,不敢當真違抗上面,不敢當真和青公子結下死仇。

  但身是葉勝院子中人,不能不聽從主人吩咐,兩害相權,不由就遲疑了。

  就在這時,青衣丫鬟和葉勝就在不遠處一處小樓看著,葉勝就問著:“這是何意?族裡都許了他去考試了。”

  青衣丫鬟眯起桃花明眸,掩口一笑:“公子,道門科舉,不單是文才,還有氣運,我讓這吳鐵子挑釁,也不是真鐵了心攔他,他要是退去了,就是自己才膽氣不足,就算堅持出去,受這挑釁,削了顏面,族裡上上下下都知道,他還能自家族裡借到幾分氣運?”

  葉勝聽了,大喜:“啊,還是碧兒聰明,真是我的好軍師……”

  才說著,下面就起了變化。

  只見這吳鐵子得到消息,清楚了族中上面對葉青的觀感,不被嚇唬,眼裡就冒出紅光,冷冷一笑:“任憑青公子怎麼說,小人職責所在,不能放您離開,請您請了手令下來,小人就立刻給您叩拜賠罪。”

  說著,就一巴掌,就抓了上來,出手又重又狠!

  面對著這抓來的巴掌,葉青突一恍惚,眸子瞬間變的幽深。

  童生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麼?

  在這個世界上,就意味著有著“士”的資格,能修行道法,能繼續科舉,是正正經經上進之途,能繼續科舉,能中秀才,中舉,中進士,甚至受道於天,得以長生。

  更加不要說大劫將來,這路都硬是劈開了,現在卻還有這個小人寧可作死,也要攔阻。

  你要作死,我就讓你死!

  葉青殺機頓起,盯著抓到身前的巴掌,這個吳鐵子一巴掌抓住了葉青,就要拖著走,口中還說:“青公子,你多包涵,我這是奉令行事!”

  又對著幾個家僕說著:“來,扶著青公子一把!”

  見著葉青被拿住,幾個僕人就膽大了,立刻吆喝著上來,但就在這時,葉青獰笑著,只見著伸手在懷裡一掏,就取出一把匕首。

  下一刻,這匕首就直直對著心臟捅了下去,隨後用手一攪,再抽出,閃過了身子,最後輕輕一推。

  只見“噗”的一聲,吳鐵子心口鮮血筆直射了出去,飛濺到牆上,立時撲身在地,全身抽搐,臨死時圓睜雙目,滿臉不敢置信。

  在場的人都嚇呆了,伸脖子的伸脖子,彎腰的彎腰,木偶一樣定著。

  葉青身上滴血都沒有沾著,冷哼一聲:“此賊要阻我,被我殺了,你們可以通知族裡就是,芊芊,跟我走!”

  芊芊臉色蒼白,下意識應了一聲,就跟著離去。

  家僕眼睜睜看著葉青從容而去,才“轟”醒了過來,頓時炸散鳥獸一樣散去。

  而在小樓上,青衣丫鬟和葉勝面面相覷,都是不敢相信,還有恐懼!

  話說葉青和芊芊行了一里,就碰見一輛牛車載著雜貨去平壽縣縣城。

  葉青看伸手攔住牛車:“老人家是去縣城?讓我們搭一程,給全程的錢!”

  “成,上來吧!”葉青身上點滴都無,很是文雅,車伕望著這對少年少女,很爽快的停下,讓兩人上車繼續趕路。

  “受驚了吧,來,吃點餅。”葉青見了到現在都恍惚的芊芊,撕下塊餅,遞過去,並且安慰的摸了下,她身子一顫,接過餅,說著:“少爺!”

  “別說話,你一向聰明,想想就會想通了。”葉青說著,前世別有際遇,芊芊的聰惠堅強他素來早知,這時給了一半,自己拿著一半,撕著就吃:“這申家的餅,味道就是好!”

  申家的餅,聞名四周,不但本鄉,就是外鄉都有人趕著來買,本來吃著這餅,芊芊會很開心,這時咬著,卻感覺一股血腥味湧了上來,她用盡了力氣,才將這感覺壓了下去。

  牛車晃著,一路向前。

  這時,葉宅側門口已多了一群人忙著檢查,葉孟秋站在了大道前,這驚心動魄血淋淋的場面,一直靜靜看著,神情不變。

  只是家僕卻個個臉色蒼白,屍首伏地,鮮血到處,這殘酷場面使人恐懼,而連幾個管家都臉色不好,只有葉子凡還保持些鎮定。

  轉眼,族裡檢查的人過來了:“大人,吳鐵子是一刀刺心,當場被殺,毫無反抗之力,下手狠準之極!”

  說到這裡,嚥了口水:“最讓人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鮮血飛濺,卻都噴到牆地上,一絲都沒有濺到別處。”

  這一說,內行人都人人變色,而就算聽不懂,葉勝全身都劇烈顫抖起來,葉青的反應遠超過他的想像。

  葉孟秋板著面孔,命令著:“打掃一下,把屍體抬到裡面去,場地要收拾乾乾淨淨,給你們半個時辰!”

  “是,大人!”一聲令下,就有著十幾個僕人上前,將屍體拉了下去,又用水沖洗著,最後用石灰掩蓋。

  半個時辰都不到,一切都乾乾淨淨,要不是空氣裡還有些血腥,還真看不出任何痕跡來。

  看著辦完了,葉孟秋才淡淡說著:“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妄傳,吳鐵子按殉主的例來辦理後事——子凡,你跟我來!”

  抵達了走廊,四下無人,葉孟秋說著:“這事,你怎麼看?”

  葉子凡一顫,這才臉色蒼白,過了片刻才嘆著:“兒子的確沒有想著勝兒會出這招,更沒有想著青兒會這樣反應,現在一時都糊塗著。”

  葉孟秋緩緩踱著步,眼神暗得深不見底,說著:“這事別人可以糊塗,你不能糊塗,青兒此人不是池中物,這樣心性,這樣手段,這樣文才……嘿嘿!”

  葉子凡反而平靜了,說著:“兒子知道,這樣的人,要不就是現在一棍子打死,要不就不能為敵,兒子心裡明白,但死的只是一個下人,和勝兒,和族內並無化解不開的冤仇,葉兒有豪傑之氣,兒子覺得,還是要以族事為重。”

  聽了這話,葉孟秋眼睛一亮,頓時仰天大笑:“好,凡兒,你想的沒有錯,我這個作父親的,非常滿意!”

  這是十幾年來,第一次公開表示讚賞!

  葉子凡卻只是苦笑,說著:“兒子不敢當這譽,現在兒子心急如焚,卻想著提前回去,把勝兒好好教訓下。”

  “是要教訓,是要教訓,十幾年你在府裡作事,真是養練出來了,可惜,要是能中個舉人,我拼著顏面,也要扶你當五品明堂!”

  舉人在朝廷最高能當上知府,這已經是最高的讚賞了。

  葉子凡聽了只是不敢,就說著:“那兒子這就去了。”

  “去罷!”葉孟秋微笑的說著,看著兒子遠去,漸漸,微笑褪去,眼神變的冰冷,望著遠處,若有所思。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4 07:40 PM

第十三章 報名

  平壽縣

  這是一座縣城,只有幾萬人,以地球的眼光來看不過是集鎮水平,但這就是方圓百里有數的繁華之所。

  “我以前跟夫人來過幾次,還算熟路,少爺請跟我來!”過了二個時辰,芊芊表面上平靜下來,付了十文車資,帶著葉青找了一家客店。

  這家張家老店,有著二排廂房,左右分開,有二十間,但是看上去還算乾淨,見著芊芊進去就說著:“老闆,安排一間安靜點的上房,我家少爺正要趕考,不喜人打擾。”

  “安靜的上房一間……要不要一日三餐?要的話,就要加錢了!”老闆大聲答應了,取了一個甲字號的牌子,記錄在案,又出言問著。

  芊芊這下沒有出聲,葉青敲了敲櫃子:“要。”

  “甲字上房一天三錢銀子,一日三餐,總計半兩一天!”

  一兩銀子抵五口平民之家半月消費,這消費實際上已算奢侈了。

  “其實普通房間也可……”

  “就要上房,少爺前程要緊,不能影響了考試!”芊芊緊著臉兒說著。

  這種斤斤計較下的大方,喚醒了地球高考時的熟悉回憶,葉青一怔,心暖暖的,想笑又笑不出,就見著芊芊掏出荷包,裝做不心疼付了錢,取了房牌,就有著小二帶著兩人去看了後院房間。

  是個內外相套的安靜廂房,傢俱皆全,內間還有一個木桶,顯是洗澡之用。

  “客官稍等,一會給您把飯菜和熱水送過來,還有什麼吩咐麼?”小二簡單介紹了下,就出言問著。

  “沒有了,你先下去吧。”葉青揮了揮手,小二退了下去。

  一會,小二敲著門,飯菜和熱水端了上來。

  三菜一湯,葉青早晨時才吃了半個餅,這下真餓了,立刻狼吞虎嚥,而芊芊食量小,又有心事,稍用了些,就看著葉青吃。

  其實她不是沒有看過屍體,葉府還算和善,但對犯規矩的奴僕照樣嚴加懲罰,還要著奴僕丫鬟圍觀,第一次見得鞭打血淋淋嚇得新進丫鬟顫抖,多了幾次也就尋常了。

  就連真正觸犯底線杖斃的也有。

  但是,還是這和青少爺親自動手格殺,完全二回事,迴響起來,芊芊一閉眼,似乎這吳鐵子臨死的表情還在眼前。

  不過她是受到過教育,秉性又強,還能知道輕重,只是卻惆悵想著:“要是老爺夫人俱在,就好了!”

  老爺中過童生,名下百畝,還有著購田產的打算,日子寬裕,又有著進步的餘地,連她一個丫鬟都有著識字的待遇,族人更是親善。

  不想老爺夫人連著去了後,少爺待遇就直轉而下,這次甚至要逼到絶路,出這事也怪不得少爺……

  這少女一時柔腸百轉,感情和理智在轉著。

  “芊芊你的眼神好奇怪,在想什麼?”葉青被看得有些毛骨悚然。

  “呃,沒什麼……少爺快吃,再多吃點……”

  狐疑地吃完了飯,葉青洗把洗臉,自包裹中取出報名之物:“你在此處休息,我且前去報名。”

  “好!”芊芊目視著葉青離去,一時間呆著。

  出了客棧,葉青順著街道,繼續往東走,縣城中童子試報名地點,一般都在縣衙中。

  漸漸就靠近了縣城中繁華地帶,大體上都是黛瓦粉牆,寬曠精緻的小院樓房,循著記憶穿行,葉青看到了縣衙。

  沒有先進去,佇足望之,就見得這縣衙。

  這是個很大院落,照壁、大門、大堂、二堂,後面還有一大片花園,裡面點綴著廳室小樓廂房。

  對這,葉青並不陌生,曾幾何時,他是此處賓上客。

  記得那時用道法觀看,只見著滿堂白紅雲氣,甚至有著神靈看護。

  現在葉青看了看石獅子,不由苦笑。

  沿著側門進去,見過二個公差,葉青毫不遲疑走上正確的路,轉到了報名處,站在大門口,向著正屋裡一看——裡面排起了長隊。

  裡面擺著案台,坐著書吏,下首各擺著兩副桌椅,幾個吏員手持著筆,一個個的記錄著。

  報考的人不算多不算少,葉青排在後面,靜靜等著,而前面是一個白髮的老人,看著,葉青不由心生憐憫。

  地球上儒家科舉,都不會取年紀很大的人,是因沒有幾年可效忠朝廷了。

  道門科舉,是為了選拔道人,這老者白髮已生,哪有中的機會?

  現在來考,就是執念罷了,而官府侷限於赤帝敕令,不得已接受他的報名,但都是走過場罷了。

  進了去,五個吏同時觀看,詢問姓名、年齡、履歷,幾乎同時,案上金雞有著一陣陣波動,顯是鑒定著真假!

  許多考生不清楚,但葉青很是清楚,這就是道法顯聖世界特殊性,當然這金雞品級不高,可對付沒有修法的普通人,綽綽有餘了。

  過了一刻鐘,就輪到了葉青。

  記錄的中年官吏看了下,只問著:“籍貫,名字,手契。”

  “滄州平壽縣,葉青!”

  “葉家的人?”這中年官吏看了看,後面隊伍中就有些騷動,打量著葉青。

  “是,這是我的文契。”

  “肅靜,肅靜……”中年官吏威嚴喝了聲,認真檢驗了文契,說著:“繼續!”

  四個書吏緊張問著,並且記錄,共問了十幾項,都一一記錄在案,又有專門的人打量著身高外貌,給予記錄。

  實際上這種描述不是照片,十分模糊,只是個輔助手段,也有著不長眼睛的企圖冒充,但有著神靈巡查,這些都可恥的失敗了。

  中年官吏見一切完備,和藹說著:“恩,按手印吧。”

  葉青提筆寫下名字,又按了手印,又聽著說:“這是你的牌號,你且拿好,丟失不補,明日辰時持牌準時參加童子試,下去,還有一道程序,去二堂上印。”

  “是!”葉青接過考牌,應聲而下,抵達到二堂時,裡面主持的是一位中年的官員,連忙躬身施禮。

  中年官員也不多問,上有一方小小的金印,有文書過來,就蓋了上去。

  實際上無需關心,這裡排隊參加考試,就算才華不錯,多折在氣數上,能有十分之一入選就不錯了。

  且考試時,不但有神靈巡查,還有著郡裡專門來著道人,根本無人能夠在這種場合來作弊。

  葉青在文書上蓋上金印的一瞬間,只覺一種力量加身,心中一凜,前世考試舉人時,也有這程序,知道是法印在身了。

  這法印,能程序一週時間,巡查鬼神一見,就知道是應考之人,有關照,也有著監督。

  當下出了縣衙,抵達到了街道,這時來來往往都是人群,葉青感受著識海中的“川林筆記”,心中一時平靜似水。

  按照歷史,能不能從大劫中掙扎出一條活路,明天就是起步的關鍵了。

  但是當葉青的步履轉過街道時,他停住了腳步,隨即轉過身去。

  在他目光落處盡頭,二個人正在街道上從容而行,不經意間衣袂飄飛,說不盡的意態風流。

  葉青露出一絲意味不明微笑,這二人就是道人,顯是派下來監督考試,就算現在修為盡去,葉青目光還在,對修行人一眼都看得出。

  擦肩而過時,一個人打量下,問著:“這位,我們見過面?”

  顯是剛才注目,已經被發覺了,葉青毫無驚色,只是一禮,毫不在意說著:“沒有,不過見著二位先生氣度不凡,於是多看了幾眼,還請二位恕罪。”

  語氣非常客氣!

  葉青對這些道人,有著深刻理解。

  本世界早期,同是各個道脈選人,這還真是一入仙門深似海,從此郎君是仙人,由於各個道門為了爭奪氣運,內鬥外鬥都很激烈。

  但自三位道君推出天庭,就開始削著各道脈的山頭,之後赤帝改革,自“進道門飛昇”改成了“道門科舉”,天下人才就盡歸道門,並且使人才為中央道廷所用,徹底掃平了威脅道門的隱患,原本山門就漸漸衰退。

  就算這樣,各個仙門還是保持著一定的規格和特權,比如說監督科舉,就是他們的一項特權,這些進仙門的人,都是自知科舉不利,又或者自家保留地培養的人,利益不一樣,不太可能合流,所以有著監督權。

  這些道人的通病,就是既自卑又自大,自卑來自幾十萬年的壓制,自大卻覺得自己才是道門正統,現在科舉選士,已經背離了大道了。

  只是現在侷限於天規不敢造次,在大劫之後,這些被壓制幾十萬年的各個道門,就爆發了,甚至有人敢喊著:“天庭失德,伐天,恢復舊制!”

  雖是伐天,實是指向三位道君,可見這批人的本來面目,這不,聽了這話,見著葉青還是非常恭謹,又一個道人微微側過臉,不帶絲毫笑意,淡淡說著:“原來如此,書生,你好之為之!”

  說著,就不加理會而去。

  見著他們遠去,葉青才緩緩回去,表面上依舊不露絲毫神色,及是過了百步,才微微鬆了口氣。

  “呸,道之蝗蟲!”想起了日後他們的表現,葉青暗暗呸了一句,原本的心情蕩然無存。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4 07:42 PM

第十四章 入場

  清晨,天氣不算好,縣城天空上有些烏雲。

  客棧裡已人聲沸騰,有些是商人,他們都要早起,還有些和葉青一樣,同是參加考試的考生。

  葉青才起身,就有著夥計早已看見,忙上前送書送毛巾,又端來了一碗紅糖水滾蛋,見著葉青詫異,就說著:“小官人,您是要進考吧,老闆說了,每個考生都送一碗紅糖水滾蛋,略表心意,祝小官人大吉大祥,一舉考中。”

  葉青聽了,望著凌晨時天上還有的密密麻麻的繁星,頓時一笑:“老闆真是會說話,難怪生意興隆!”

  說罷也不推辭,就著用了,用完後揮別芊芊,跟著眾人前往考場。

  童子試本是縣中組織考試,由此入選者,會獲得參加秀才考試的資格和名額,可謂是科舉的第一關。

  通過童子試可穿上淡紅的道衫,稱之童生。

  大蔡律法:童生以上才有在縣中擔任吏的資格!

  可就算童生,也未必能夠擔任吏,你可以申請,但抱歉,沒有實缺的話,請繼續等候……

  等到最後,補上吏員不是世族出身,就是厚幣賄賂,或者兩者都具備。

  水至清者無魚,道法顯世可監督到位,但這就斷絶了社會活力,有著百萬年統治經驗的洗練,道廷除了關鍵制度上一步不讓,別的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說白了,要是止步於童生,本身不值錢,結合了世族資源才有價值,但卻是進入天階的第一步。

  大蔡律法,第一榜狀元榜眼探花。

  第二榜進士三十名,可以說,這一榜二榜三十三人,是三年一屆,名錄天庭青籍,有著長生的希望,而三十三人之下的第三榜,人數可由朝廷增減,但都是同進士,有著這個“同”,就基本上就沒有長生希望了。

  葉青抿著唇,不再多想,趕到了考場。

  童子試是在縣裡舉行的考試,本來按照正常情況,一縣為幾百考生提供考場,條件很差,但地球上封建時代,甚至是考棚。

  可道法顯聖的世界,這科舉不但是為縣裡郡裡州裡朝廷服務,更重要的是為道廷輸血,天下有氣運有慧心者盡在其中,不肯屈膝的散修連施法的資格都沒有,盡數老死在山野。

  這意義就完全不一樣,這考院占地三畝,裡面一式是青磚,清一色梨木桌椅,外面高牆連綿,牆壁都用石條砌成,沒有一絲縫隙。

  大門厚實,附著鐵皮,有著朱紅漆,釘著黃銅釘,甲兵在巡邏,衣甲相撞,錚然作響。

  這些年輕的甲兵面容冰冷,目不苟視,顯是臨時調動駐軍精鋭,看的出朝中對於科舉的重視。

  按大蔡律法,縣丞主考,實際上是三位考官監考,還有道士監督,規矩森嚴。

  葉青抵達時,學子陸續進來,都帶些緊張,可是這不是幾百年幾千年,這是幾十萬年的規矩,誰也不敢冒進,排著隊一一進入考場。

  而郡裡派下的文吏,負責資格,就是去縣衙領的考牌——童子試要進考場,全憑此牌進入。

  大蔡律法:無有令牌,也無特許,闖入考場者,格殺勿論!

  這是當朝太祖定下的規矩,但實際上每朝都一樣。

  到葉青時,文吏接過考牌,翻看了下:“考牌無誤,進去吧,下一個!”

  考場實際上是一個大殿,殿宇深邃,四面開通,厚重穹宇讓人敬畏,下面是木板,踏上去覺得滿身舒服。

  幾個考生進得這裡,都不由變色,不敢多看。

  只見縣丞這時戴著銀冠,身穿赤裳,腳踏官靴,端坐在了座位上,上面壁上,還懸著一個金色銅印,有些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

  “鎮運大印!”別人或者不知,葉青卻立刻心裡一凜,雖道門科舉強調的是慧心和氣運並舉,但並不意味著可以允許作弊,在論文時,就要論文,這鎮運大印,就可壓制氣運,使考生在這考場內以公平的文才來進行較量。

  眼見著左右官員和二個道士都有意無意避開這鎮運大印,就可見其威嚴和權柄。

  書吏唱名,叫到誰,上前驗明正身,一一坐到了指定的桌椅上,大殿可容八百人同時考試,現在不過四百左右,都顯的稀落。

  這些都井然有序,派下的三個考官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陸續進來學子,嘆著:“風雨如晦,希望這次能多進些人才。”

  兩位考官,一位不言,還有一位嘆著:“家國大事,哪是我們小吏所能干預,天意景運,更非我們能言,安於職守就是。”

  大蔡天下三百年,世族地產侵佔日烈,王朝漸漸顯出了衰退氣相,按照幾十萬年的經驗,還有二百年,就要進入下一朝的輪迴。

  一朝之興,短不過百年,長也不過八百年,沒有過千年王朝,但這正是興衰五德循環,道廷才能安坐於上,高高在上,管制世界。

  四百考生都叫名並且坐好,已是中午,一疊由州中發下的考卷,這時才由道士用特定的小刀拆封。

  拆封時,小刀和封卷,明顯有著紅光閃過,讓有些第一次看見的考生,都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這就是道法的力量!

  道廷以此支配世界的根本!

  接下考卷,感受著捲紙上還殘餘的道法,葉青輕輕一笑,先看第一卷,一眼看去,果是“墨義”!

  所謂“墨義”,就是不考經義解釋,只考記憶,出題抽出一段,讓你把它下面繼續填上,一字不錯,字體筆法又尚可,就算此卷通過了。

  能到這裡考試,這一卷應該不成問題,大部分考生,沉吟片刻後,都開始提筆在稿紙上疾書,完成後就登錄在正稿上!

  卻說葉青一看後,就心裡有數,又翻起了第二卷,這就是論述題了,論述題難度就有所提升,不過千百年來,這些論述都有底稿,新意不多。

  最後一卷,是一道題目,讓考生以此寫一篇文章,成千上萬年來,都是這樣。

  此世界童子試,怕是相當於地球封建時代秀才水平了。

  難怪,下一場秀才試,就要開發心光,舉人更要論述大道了,能中進士,都是對大道有相當認知,可所謂奠定道基。

  這層層考核,非常合理,真正考驗考生水平。

  總體來說,童子試只要求基本熟頌,秀才要將經典的表層意思吃透,舉人要能把自己理解道理自圓其說,進士要奠定道基,甚至有所創新,要知道每捲進士道經,都是上獻於道君。

  三十萬年來,道君吸取千萬道子的資糧,不知增長多少!

  這恰恰是科舉存在的意義!

  可絶大多數讀書人,在學完三經五典和相關著述,就被微言大義所震撼,要想脫出桎梏,得出哪怕一點點新的火花,都何其難矣!

  大道艱難,就在這裡,葉青深深感慨,平心靜氣,不在打著草稿,取了第一卷的墨義,就提筆而寫。

  三十年修行筆法,默頌經典,不但字字無誤,甚至文字中婉轉帶有風骨,宛然龍蛇,大有紙生雲煙之意。

  要是此時去掉了鎮運大印,又能觀得字跡氣相,單是這書法,就有淡青隱隱,雖不至爐火純青,也不遠矣!

  當然這僅僅是書法,整片捲子最多是金黃。

  話說,這鎮運大印,主要作用之一就是這個,現在童子試還罷了,要是秀才舉人進士,要無壓制,又都修道,豈不是字字靈光,雲氣結成,爭奇鬥艷?

  這就干擾了別人考試過程,有的甚至一開始就故意顯出靈光,壓迫別的考生,以圖先發制人,這就顯的不公平了。

  故二十萬年前,無論是哪場考試,都有鎮運大印頒下,以壓制氣運和文氣,使文氣自晦,給所有人一個公平的環境,只是具體的鎮運大印品級不一樣罷了。

  這話不多說,只見半個小時,第一卷就已經寫完,葉青寫完後,擱了筆,擦了擦自己額上的汗,這身體實在太弱了。

  最後再默讀一遍,確定字字無誤朗朗上口,不由吐了口氣,坐直了伸伸腰,心中暗想:“這墨義卷算是完成了。”

  “雖此卷不算真正完美,但在童子試中,有這水平,還有扣分的話,就是純屬吹毛求疵了!”

  “離中午還有一段時間,卻把論述題答完了再說。”

  不過這下,葉青就不敢大意了,默想片刻,對著論述題目,開始論述答題,又寫在了草稿上,寫完後,又在草稿上檢查,對句整齊,結構平衡,詞語增刪,這些都完成後,整個論述題就文字樸實,道理純淨。

  下面的事,就很簡單了,把這些都登錄到第二捲上,又不消半個小時,第二卷就滿卷琳瑯,甚是可觀,就算是葉青自己觀看,都覺得滿紙寶光,非常舒意。

  “論述題我故意不取新,而取實,都是以後二十年內挑選出來的最紮實回答,雖未必有多少創新,卻使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來。”

  “這二卷我也滿意了,想必問題不是很大,關鍵就是下一卷的文章了。”再檢查了下,發覺無一絲錯漏,這才放心把第二卷放到桌上特定位置,並且故意等待了片刻,感受到微不足道的清風掠過,才露出了微笑。

  考堂神靈也見得了,再無人能篡改,細節決定成敗,任何時候都是真理。

  此次童子試對他來說,是至關重要,不能有絲毫懈怠。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5 10:02 AM

第十五章 文章

  日晷漸漸刻到了中午,陽光照進堂內,落在一塊銅印上,閃著光色,葉青頓時一皺眉。

  別人或者不覺得,但曾修過法的靈魂卻很是敏鋭,感受到受到午時陽氣刺激,這銅印散發的鎮運煞氣越發強烈了。

  銅印專用來鎮壓學子的命格氣數,無論先天命格,還是後天命格,種種氣數在此院內都被壓制。

  葉青體會著這種感覺,雖看不見,但平時能感受到依稀文氣也全數不見,顯是被鎮壓了下去。

  這說來是“公平”了,只是有一物必有利弊,別的時辰還罷了,正午時鎮運煞氣會轉濃烈,此時作文,就不是鎮運了,更有壞運。

  當然這種事,只有世家才暗裡知道,而普通士子卻對此一無所知,葉青正要休息下,就丟了筆,平心靜氣,反正收卷,要到掌燈時,還有許多時間。

  大殿很大,不過還遠遠可以看見遠處一片天空,以及一面攀滿牆的枯萎藤蘿,感受著秋的味道,葉青的心不知不覺平靜下來!

  見著時辰已到,三位考官起身,作著宣讀:“午時已到,即將發給你們飲食,期間可以休息,不得喧嘩,你們都是縣中學子,背負家裡族中殷切期望,萬萬不可徇私舞弊誤了自身。”

  其實幾十萬年,早期總有不少徇私舞弊之人,被考官揪出驅除出考場,但是經過這樣多年,考場不能舞弊,已經是常識,雖不時有鋌而走險之人,但比例非常少,這就是道法引起的公平。

  到了現在,基本上就是藉此來避開午時鎮運煞氣。

  下面學子聞言,都是應諾,很多人停了筆,但還有人充耳不聞,繼續思考甚至下筆。

  對這種,考官只能說是自取死路,無法可救。

  中間一位考官對縣丞行禮,又對別的考官拱手:“兩位監看考場,我去查查飲食有無缺漏。”

  兩位考官聞言都是點頭。

  這考官只是出去,見著廚房早都準備,是一筐筐烙餅,還有些清水,這就是免費午餐了。

  並非是官府吝嗇,是葷腥容易胃臟不適,要是突發疾病,是出場好呢,還是不出場?

  堂裡有法禁,堂外可沒有,怎麼防止作弊?

  因此形成傳統,考場中餐,就是烙餅和清水。

  這時大家都餓了,見著烙餅雖簡單,卻用的是素油、雞蛋、面,香氣噴鼻,於是就大口大口都咬著。

  考官一一查漏,沒有出現意外,心中滿意。

  乘著還有些時間,葉青又細細打量考場,大印下面的縣丞只看了一眼,就移過了目光。

  這可是辛苦活,縣丞自上午一直要坐到掌燈,其間可允許三次茅廁,別看傀儡一樣,實際是他維持著殿內秩序和法禁。

  不過這就是代價了,想必有許多人求之不得。

  片刻,烙餅吃完,清水喝了,感覺到陽光偏移,鎮運煞氣性質轉弱,不再破壞氣運,就拿起來最後一卷。

  最後一卷是實是一疊雪白宣紙,上面一行黑字題目,葉青雖看過,還是再次拿起試題細細看著,過了會,心中就是大定。

  這題論,雖考的有些偏門,但大體還在童子試內,並沒有太過出格,對他來說沒有難度。

  唯一的就是要仔細想想,取用記憶中具體哪篇文章才可。

  記憶中還沒有出世的名篇浩瀚雲海,足有三千,其中自分出檔次,有的甚至是震驚天下的道篇。

  只是此一時彼一時,葉青自不會蠢到在童子試中,就掛出不世名篇,可以說,要是這時,把曾經震撼道廷的進士三鼎(狀元榜眼探花)拋出去,這唯一的下場就是立刻上報到京都,又上報到道庭。

  只有一夜時間,奉命調查的天庭道人就會下降,自己就會被“切片”研究,肉體和精神都分析的徹徹底底。

  什麼地位和修為,對應著什麼文章,才是真正老成之理。

  對現在童子試來說,經義理解不求犀利,只求四平八穩,符合這世界正統,否則就算讓人耳目一新,也會在考官眼裡落下個偏門印象。

  葉青對著題目沉思了一會兒:“取乎中上之間,成就良品吧!”

  按照這選擇條件,因此只一沉吟,就有了二三篇,再思考了片刻,一篇文章就已經被挑選出來了。

  這是一篇郡試(秀才)中出名的篇章,華麗典雅有餘,但道韻稍不足(對秀才來說),可也足夠上得郡試法眼,這時用在這裡已經是牛刀小試了。

  當下反覆讀過幾遍,葉青抄錄在稿紙上,這才是初稿。

  或者說,是別人的文章。

  而下面,才是葉青,以自己的見識和道意,再將這篇文章重新排列對句,調整結構,增刪詞語,左右義理。

  寫完後,最後檢查一遍有沒有犯得明諱,完全確認無誤了,才看了上去。

  整個文章字跡端莊又帶著婉轉,宛然龍蛇,大有紙生雲煙之意,前世曾有人評價,單是這字,就有著舉人資格。

  當然文章的內容和道理更重要,只見文章空明清麗,富有義理,而和前世這篇典雅有餘不同,道理更是洗練純淨,比起前世舊篇,更上一層樓!

  修改完這一切,葉青定了定神,墨硯細細研磨好,取出毛筆,蘸滿濃墨,在考捲上最後登錄成句。

  一段段寫下去,葉青突一片沉靜,彷彿天地一切都遠去,就只剩下自己一人一筆一紙。

  這種境界,當隱瞞不了人,縣丞和在場的人,開始時還罷了,只是葉青隨著一段段寫下去,只見紙面之上,漸漸生光,凝而不散,浮於虛空中,雖沒有到肉眼都看見的地步,眾人還是忍不住心中驚駭,面面相覷。

  這文氣雖弱,在平時不值一提,可這在鎮運大印之下,這意味著什麼,大家都很清楚!

  日影西移,時間不知不覺流失,院中寂靜一片,除了呼吸,只有筆墨與紙相接的聲音……

  寫到最後一句,“堂而皇之,謂之聖明”時,葉青擱下筆,答題結束。

  寫完,再撐著精神細細觀看一遍,隨即將這卷放在桌面,等它自干,這時周圍學子也有手快做完,見有兩個學子上交考捲出了考場,葉青才走上去,跟著將考卷遞了過去。

  “寫完了?”考官接過時,順口問著。

  葉青躬身回應:“回大人的話,寫完了。”

  考官略略翻了下,眼睛一亮,收起捲子,揮手:“嗯,你出去吧!”

  此時接近黃昏,在夕陽映照下,葉青出了殿門,就鍍了一層淡淡的金色,三卷已成,第一枚道果就要結成了,葉青頓時露出一絲微笑。

  行了幾步,不禁迴首而看,看見了還掛著的銅印。

  惜考場上不敢帶多餘之物,不知鎮運銅印,和現在氣運銅杯,誰更勝一籌?

  “雖是縣級鎮運銅印,可有權柄在內,論材質和權柄,銅杯只怕都比之不上吧,沒有帶是明智之舉,要是被發覺了,就要斷絶考試機會了!”葉青默默思量著,穿過肅穆的守衛,回到大街。

  用著法器作弊,一旦發覺,終身禁考!

  終了這思考,在大門口站定,一眼望去,芊芊已在這裡等著,還考慮到了葉青考試疲憊,而花錢租賃了一輛遮帷的牛車。

  當然,別的人家也差不多,使得考場前的空地,滿滿都是牛車,個個表情焦急的等待著。

  有的甚至有著白髮老者在等待,顯是等待兒子或者孫子。

  而在夕陽金光下,葉青一出現,少女就發覺了,連忙迎了上來,儘量壓抑著心中忐忑,神情歡欣問著:“少爺,好了?”

  她笑的時,瞬間有種美麗,讓葉青呆滯下,一時忘記了回應,直至芊芊的歡欣黯了下去。

  恩,小小年紀,就已這樣聰慧敏感了!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次我一定要考中進士,而使你名錄天籍,也有著修行道法的資格。

  至於說女冠,葉青是想也沒有想,雖赤帝規定女子也有報名權,但實際上這條路更加坎坷。

  “哎……”不過這時,葉青並不多想,看了看附近的人群,作出愁眉苦臉,果然,看到芊芊的小臉變得更加沉痛,皺成了一團。

  直到上了牛車,坐到了墨色車帷中,葉青才低首笑了起來:“好了!”

  “什麼好了?”芊芊一時還回不過神來。

  “就是考的很好的意思。”葉青聲音戲謔,盯著她臉上表情的變化。

  芊芊神情自沉痛變得詫異,又變得狐疑,最後變得羞惱:“哼,枉費我這樣擔心,調戲我,對你很好玩麼!”

  “是是是,芊芊姑娘,是我錯了……對了,杯子還在麼?”

  “哼,扔掉了!”

  一路笑聲道歉不提。

  抵達了張家老店,下得了牛車,抵達了自己房間,葉青笑容才斂去,而芊芊乖巧的一轉身,不知自她身上何處,把銅杯取了出來,交到了葉青手中。

  這銅杯凝聚著氣運,就算看不出,也能感受到它淡淡的波動,接過的瞬間,就自內發出,衝入身體內,迅速相互滲透。

  堂堂大丈夫,空有一身本事,這時卻不得不依靠這外物,這使葉青油然產生一種悲哀和惆悵。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5 05:33 PM

第十六章 十九

  夜中,甲兵未散,大殿,燈火通明。

  這時縣丞可以休息下,而四百考卷擺在了三位考官桌面上,不過卻沒有糊名。

  地球上糊名制度,就是為了避免舞弊,把考生所填寫姓名籍貫一切可能作弊的資料信息全部密封,甚至使下吏抄寫,連筆跡都不許認,使主考官和閲卷官無法得知捲子信息。

  隨著時間的推移,地球上證明糊名是最合理最公允的手段。

  可在這個世界,卻不必這樣,這是神力,氣運,文氣共同影響的結果。

  和地球上的考官同樣有些不一樣的是,這三位考官至少有著舉人身份,都修行著道法,雖不能長生,卻也提供給他們旺盛的精力和體力,使得分辨捲子極是快速有效率。

  四百卷考卷,一一甄別,按照文章反覆權衡討論,直到深夜,選出了前五十捲,這時幾個人自動停了下來。

  “大人,選完了。”

  “選完了就行!”這考官擦了汗水,看了看頂上懸著的金色銅印,吩咐:“去請二位真人前來!”

  說完這句他鬆一口氣,餘下就不是他的事了,當然這二人還稱不得真人,可這是一種尊稱。

  “是!”外面有著傳話聲,實際上這二個道人並不遠,就在側殿喝茶等待。

  果,下一刻就傳來了腳步聲,韻律平穩,考官眯起眼,起身看去,就見門口進來二位道人,身穿青袍,腳著木屐,眉目清俊,器宇軒昂,正是葉青在路上遇到的二位道人。

  兩個考官起身行禮:“見過真人!”

  兩個道人稽首回禮:“見過二位大人!”

  說罷不再廢話,直接看著考官:“我們可開始了嗎?”

  典型道門風格,主要是這大體是義務,並無多少權力和好處在裡面,故非常冷淡,而考官都已習慣,只是頷首。

  一旦答應,就見得道人不再多言,對著金色銅印稽首見禮,見禮完畢,其中一人就上去一按,只見銅印金光一亮,繼之一暗。

  “這是放開文氣壓制,呈現法器領域,諸位稍等。”

  片刻,四百卷中都冒出絲絲文氣,開始時都是一縷縷淡淡的白色文氣,以後變得越來越濃,只是過了一會,就見得有一部分停止增長了。

  諸人都是耐心等待,再過片刻,濃郁白氣的文卷,就進一步分化出赤色,在空曠禮堂中燦爛輝映,卻有一卷金黃,只是略有些紅色,最是引人注目!

  看見著赤色文卷絶大部分都在五十捲內,考官都鬆了口氣,中間考官就嘆著:“這都是先賢心血結晶,藉此法器,使得不開眼的人,也能見得!”

  二個道人卻不理會這些,打量了下,發覺文氣大部分歸在五十捲內,就取出一個文卷,上填“良等”!

  這實際上是對考官的監督,表示選文的過程和結果,都還是相當合理公平,而三個考官都是含著微笑,在這文卷下籤字認可。

  接到下面,這二個道人又是施法,對著銅印一按,印上金光頓時熄滅:“這是放開對文卷所有氣運壓制!”

  “轟!”這一下,整個四百份文卷,就立刻顯各帶氣運,都在領域中顯現,除了文氣,還有著個人和家族氣運。

  頓時不少文卷的氣快速增長,待得了片刻,全數穩定時,只見大殿內衝起了六十幾股氣運,其中不少呈金黃色,相較下,原本接近金黃的捲子卻不起眼,增長不快,一下子堪堪擠到二十名邊緣,這使諸人都有些意外,難道此卷之主,卻是寒門子弟?

  懷著這種疑惑,幾位考官按著對氣運深淺標準評判,排列這二十名!

  大蔡律法:以文取士,以氣取序。

  實際上赤帝確定了道門科舉後,幾十萬年來,諸朝都是這樣規則,文以見慧,氣以見福,再加以均衡利益,就是長盛之道。

  這過程道人不加任何干涉,看得考官排列,將一些五十捲內,原本落後的排到前面去,面無表情。

  等著考官排完了,就翻手將銅印收入袖中,法器一去,頓時各色繽紛氣運皆是不見。

  大殿中又恢復了空曠,蠟燭照著。

  三個考官都有些悵然若失,按輪值和迴避原則,倘無意外,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這場景了。

  “把原卷再對照一遍吧……縣內這次童生的名額,是二十之數!”

  “葉青……就是剛才這捲了,文是第一,惜乎氣運不足!”考官抽出原卷,憶起少年,心下一嘆,錄了名:“葉青,點取第十九名,諸位覺得如何?”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通報聲音:“縣丞大人到!”

  道人和考官起身看去。

  人未至,三尺光映入靈眼,煌煌明明。

  而後進來一個年三十左右的官員,儀態自若,威嚴自生,正是縣丞陸明,在這種場合,卻毫不掩飾,放開了自己。

  “三尺清輝照耀,領悟玄理,只差臨門一腳,點破道和法隔膜,就可真正成就……這進士之道,比起我輩艱難修煉,還真是快速啊!”

  兩個道人一時凜然,又行了個稽首:“見過道友。”

  三個考官更是上前,行禮:“見過大人!”

  縣丞對著道人和考官只是一拱手:“文事是大事,國事,大功德事,要勞各位多多費心了。”

  “天道昭昭,法網恢恢,豈敢贖職?”道人一笑。

  “這話很對。”縣丞頷首,踱步至案前坐定了:“各位可已議定?”

  “前二十名都已議定,還請大人最後確定排名次序。”考官捧著一疊文捲過去,話說縣丞在這過程並不干涉,但卻有最後的否決權,一縣童生,必須由他親自簽名才可頒佈下去。

  縣丞也不多語,不動聲色一一閲讀著這二十捲。

  這些文章都有可圈可點之處,但這縣丞是誰?

  是一榜同進士,可以說,除了對大道領悟,別的都已精通,當下都沒有放在眼裡,只是掃過就是。

  直到十九卷,還沒有看名字,就微微一笑,這筆跡讓人看的就是舒服:“果是此人!”

  再細看此子的墨義、論述、文章,給他的是小小的驚喜……只見文章風格典雅,卻道理純淨,合起來就是可入進士法眼的文章了。

  看到這裡,縣丞不由再次微微一笑,果沒看走了眼。

  考官覷著神色,卻是說著:“此卷以文氣,卻是第一,可惜的是氣運不佳,排出了二十之外,下官因此將其排得十九。”

  縣丞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繼續看到第二十捲,又隨意在五十捲內,再抽了幾卷看了,漸漸皺著的眉舒展開來了。

  最後縣丞滿意點點頭,說著:“你們做的不錯,就按這個次序來。”

  考官聽了,恭謹一禮,說著:“是,大人,就這樣定下了!”

  一張金黃色的文卷,上有著雲紋,考官一一將這二十名填上去,排列整齊,最後寫上大蔡平景十一年七月十三日,平壽縣童生榜!

  寫完後,這考官面色隆重,取出一方小印,運了運氣,無需墨水,印了上去。

  一印上去,紙面頓時染上了金黃色,印離開,上面就是一個金黃印文。

  縣丞這時取出一印,也同樣蓋了上去,還沒有消退的紙面頓時又染上了金黃色,印離開後,同樣出現一個金黃印文。

  最後就是道人取出一印,蓋了上去,三印一全,文捲上的二十個名字頓時亮了起來。

  這就說明二十個名字,已經獲得了認可,成就了童生之位。

  縣丞見此,一揮手:“那就擇日頒佈。”

  “是!”道人和考官都是應是,等著抬起首來,都是放鬆之色,這一件,算是完成了。

  縣丞見事情辦成,就變了顏色,一副如浴春風的樣子:“來,深夜了,有著簡宴,還請移步。”

  道人和考官也不推辭,這是應有之詞,當下都應了。

  這時夜深了,周圍都籠罩黑暗陰沉天穹下,周圍點起了燈,下著秋雨,雨點隨著風落下,乍自大殿出來,眾人都覺得一片清涼。

  移到了小廳,卻是單人席,每人面前都是一樣四菜一湯,有一杯參酒補補元氣,又端上一盆水果切片隨意用著。

  幾人都用的很是滿意,考官就講說這次過程,又嘆的說著:“這葉青的文章,我看過了,的確是第一,可惜氣運低了些……他不是葉族的子弟?”

  縣丞微微一笑:“這我知道!”

  說著,就將葉青的事一一說了,除了銅杯和殺人事件,就連葉青的心計反應都說的很清楚,笑著:“此子有些心計,估計引起族裡不滿,故所得的氣運就少了很多。”

  “難怪,葉族也算是縣裡大族,不至於氣運這樣少,都跌出二十名外了。”考官聽了,有些感慨,說著:“要不是實在文才好,說不定連十九名都排不上,此次就貶落了。”

  “朝廷有制度,奈何?”縣丞笑了笑:“不過還是讓此子賭對了,又不是進士榜,童生就算是十九名,還是童生,卻少不得一分一毫!”

  說到這裡,縣丞突有些傷感,他自己,就是落得了三榜同進士,這一線差距,也許耗費一輩子,都未必趕得上。

  這,就是命數?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5 06:21 PM

第十七章 賣田

  匆忙在店裡用了晚飯,就花費一倍的錢,僱了牛車回去,暗夜裡,牛車毫不停留,一路直奔葉家莊。

  葉青躺在了牛車上,仰天遙望滿天星斗。

  這真是個晴朗的夜,整個天穹一片墨青,在這天穹上,就有著仙靈和神靈的共同國度。

  正想著,芊芊扯了扯葉青衣襟:“公子,快到葉家莊了。”

  夜裡,葉青在暗中看不清她的臉色,想必是這時想起殺人,有些畏懼,沉吟了一會,說:“別怕,沒事!”

  受到安慰,芊芊的心安穩了幾分。

  “這位公子,葉家莊到了,前面就是葉家大道,我們不敢過去。”車伕突然之間說著。

  葉青一看,果見著了有些火把在緩緩巡查,有五六個火把的模樣,正是巡查的族人隊伍。

  “迎過去,你半夜也找不到屋裡,可以在我院裡廂房裡住一晚,給飯!”

  這車伕聽了,遲疑了下,還是應著,就迎了過去。

  過了片刻,星光下就依稀見了巡查隊了,火把澆足了油,燒得劈剝響,雖沒有穿著甲衣,但都帶著長刀,很是剽悍的樣子。

  車伕有些顫慄的迎了過去,夜入莊子,非盜就賊,被砍殺了也沒有地方喊冤,但這時,牛車過去,領首的是個中年漢子,目光一閃,沒有出聲。

  牛車沒有受到一點盤問,乾淨俐落過去,等過了十丈,葉青暗裡也吐了一口氣,露出一絲笑意。

  “不要開火了,就著帶回的餅用些就可,什麼事,明天再說。”葉青順利回到小院裡,就對著芊芊說著:“你給車伕五個餅就是了。”

  芊芊應了,當下一夜無話,各自去休息。

  到了第二天,葉青醒來時,正是凌晨,遠一點是高大正院,遮住了一些草霞,太陽光灑落在窗上,窗紙隔著,光線有些幽暗,顯的格外靜謐,芊芊付錢打發了車伕都聽得清晰。

  片刻,芊芊回來,臉色有點擔憂,進了屋,咬了咬嘴唇,細小的聲音說著:“少爺,這次考試,家中的錢差不多用光了,剛才我跑了趟去問了族裡,卻說秋糧未收,少爺名下已虧空了五十兩,不可再透支月例。”

  “恩,那就賣掉好了。”

  “少爺別急,他們沒說不給,只是要緩上幾日,這些日我們想想辦法還是能挨過去……”芊芊比著手指,小臉皺成了一團,突回過神來:“少爺,剛才你說賣掉什麼?”

  葉青穩身而坐,閉目養神:“我是說賣掉田!”

  “少爺!”芊芊瞪著大眼,用看敗家子的眼神看著葉青,若非這些天建立的信任,她幾乎要跳了起來。

  在農業時代,賣田是走投無路下最後選擇,沒有田地農戶就是流民,不復良家子的身份!

  這不單是一份財富,更是社會地位,以及家庭延續的象徵。

  當然葉青還沒有這樣慘,但假如失去了田地很長時間,也會漸漸破落。

  芊芊能安心在這院子,就是葉青名下有著上百畝田,只要成年冠禮了,就可取了回來。

  “芊芊,你別激動,我有理由。”葉青撐著坐直了身子,自嘲一笑:“這些年,都是你在費心家裡用度,我都看在心裡。”

  “本來這事商量商量就可,但我為了這次童子試,又公然殺了人,一個吳鐵子本身不算什麼,但是族裡上千族人和家生子怎麼看?只怕都是兔死狐悲,得罪了不少人,一個刻薄寡恩名聲是免不了。”

  “我這次要是能中童生,這田是賣不出去,只怕族裡還要安撫,要是不能中童生,這族裡怕是舉步艱難,不至於公開折辱,難道不能給你找麻煩?有著田,以後和族裡交道的事多的是,難道我能讓你次次都委屈求全忍氣吞聲?”

  “這些年,你已經受了不少苦,我真心不想我的芊芊這樣委屈。”

  聽了這話,芊芊咬著下唇沒言聲,只覺得心中一陣酸熱,積鬱了三年的委屈和悲苦都融化了,眼圈頓時紅了,只是硬撐著不掉下淚來:“公子,你不要這樣……芊芊我受些委屈算什麼,只要公子能考取童生……”

  說到這裡,再也忍耐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葉青沒有說話,只是伸手一拉,她就伏到了懷裡,抽泣著,待了片刻,見著她平靜了,才說著:“我是有信心中童生,以後中秀才,赴州中趕考舉人,那這賣田的事就是一個態度,不妨大局,族裡不會介意。”

  說到這裡,葉青突想起了前世,大劫來臨,天地災變,諸國廝殺,修士亂鬥,生產秩序破壞殆盡,田地成了最不值錢的東西了,想到這裡,不由一陣苦笑。

  又細細說著:“要是不中,在族中怕是呆不下去,我自己沒啥,總是葉族的人,但卻要為你的安全著想,我寧願分家出去,躬耕養讀以傳家。”

  芊芊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說不出。

  “胼手胝足,男耕女織,難道就養活不了我們自己?”葉青說著,在我們這二個字上,加重了聲音。

  實際還真養活不了,小農經濟的抗風險能力他比誰都清楚,大劫來臨更是誰也別想置身事外,可是芊芊不知道。

  “不用激我。”芊芊進了內屋,聽見裡面砰砰的翻箱倒櫃和開鎖聲,片刻她氣鼓鼓出來,手裡就拿著地契。

  卷宗微微發黃,一排排黑字上又印著朱紅的官府印章,還注著葉青父親,以及自己的簽名。

  就聽芊芊提醒:“少爺雖名有這田產,但按葉家規矩,變賣時卻要先通報族裡才可,族裡優先考慮調配,族裡有人要買,就不能賣與外人手上……這點你可要當心了。”

  “我會留意,哎,你別擔心,沒事!”

  “你是主人,我還能說什麼?”芊芊嘆了口氣。

  葉青仔細看著地契:“田分上中下,這百畝至少是中田,按市價一畝九兩白銀,全部拋售卻也可得一千五百兩白銀。”

  想到這裡,已經心定了,這次論文章,葉青是極有信心,再不中,就是氣運不足了,那族裡態度也很明顯了。

  大劫將至,葉青沒有心思陪這些人玩規矩,有著一千五百兩,幾年生活不成問題,直接去尋得機緣就是。

  山神銅杯的事,雖罕見,但也不是沒有,至少記憶中還有二三件。

  唯上智下愚,才能篤行於道,而無視旁人眼光,直取所需。

  想到此處,葉青不再遲疑,持著地契出了門。

  芊芊默默倚在門口,眸子轉動,明顯有些心情低落,就算說的再好,對她來說,失去這田地也是大事。

  葉青一進門,就見幾個人在一間廂房中喝酒,個個喝得臉紅耳赤。

  “原來是青公子——”其中一個人看了一眼,打著酒呃說:“是來借貸錢米?抱歉,秋糧未收,青公子您的名下,已虧空了五十兩,不可再透支月例,別讓著小人為難——”

  葉青神色不動,轉過身,跨進一間屋子。

  這是一間清雅的房間,牆壁裱了桑皮紙,裡面有一疊書架,看上去很是文雅,但書架上放的不是書籍,而是一冊冊的帳本。

  一個老者正和一個少年下著棋,看見葉青進來頭也不抬。

  葉青微施了禮,也不打攪。

  這族裡掌管田產的是一位族老,葉暉,與葉青父親一個輩,年紀大上一輪,掌管著族中的田產,有些地位。

  直到一局棋下完,葉暉才緩緩出言:“你不好好在家裡研習經義,了卻你父的心願,跑來我這裡作甚?”

  葉暉口上不客氣說著,手上撤了棋盤,讓少年出去,又敲了敲凳子,讓葉青坐下來說話:“是不是錢米花費的差不多,又到我這裡來要借貸?這本是小事,可現在不同了。”

  “我說你啊,作事太衝動,你去考試還罷了,怎麼殺了吳鐵子?就算是主僕,這也太過份了,你知道不知道這事有多大風波,現在家裡的家生子(下人),哪個不視你為仇寇,處處為難你?”

  “雖大權在我們葉族手中,可秋收、運貨、膳食,庫存等等,哪個不是家生子來幹,要是他們聯合為難你,族裡也很難說話啊!”

  嘮叨了一大段,雖有呵斥,但裡面就透出了一陣關懷。

  葉青心裡一陣溫暖,沉默良久,說著:“五叔,很久沒有人看你,是侄兒失禮了,不過您瞧上去氣色還好,身子骨比先前還要結實些。”

  “可我這次來,還真不是為了這事,侄兒昨日科考完,今日回到家中,發覺銀錢不多,連七日都不夠生計,族裡也不肯借貸。”

  說到這裡,葉青雙手按膝端坐,先頓了頓,葉暉看著葉青,有點不明白,這不就是喊貧,要族裡救濟,怎麼就不是這事了?

  正想著,就聽著眼前少年平平淡淡的說著:“族裡有規矩,有困難,我豈能不明白,這次前來,卻是想將自己名下畝百畝田,先且變賣,想必也有千兩銀子,花費十年都不成問題了。待得中了功名,手裡攢了銀錢,再買回來。”

  “什麼?”葉暉千想萬想,卻想不到聽得這句,頓時驚駭站了起來,連著手中的杯子,都打跌在桌上,潑了半桌茶水!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6 09:57 AM

第十八章 憤怒

  書房裡,瀰漫著淡淡的檀香味道。

  葉子凡此時正接見著一個中年人,卻是葉學書:“這是三處松木場和炭窯,本年的情況。”

  葉子凡眯著眼,接過文書慢慢看著,這世界,對生意並無太多歧視,不少家族除傳統的田宅,都控制一定生意。

  松木場和炭窯雖不是大財源,積累起來也不少,一面看,一面聽著葉學書的彙報,等說完後,葉學書略帶忐忑瞟了眼葉子凡,見並無特別的表情,略放了心。

  這幾個生意是由葉學書掌管,一年下來賺了七千四百兩銀子,在經營這些生意時,自有所油水,談不上搖錢樹,卻也不能小看。

  葉子凡看完,不緊不慢問著:“劉季和孟平聯手了?”

  “是,劉季的炭窯和孟平驢馬行聯手了,對縣裡的炭價有一定影響……”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葉子凡打斷:“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葉學書詫異望了葉子凡一眼,在印象中,葉子凡也算得上經營有道,這樣打斷很少見,懷著忐忑,葉學書回答:“劉家雖不及我們葉家,也算是有些影響,很難用別的手段來拔除,或者是可以商議下,聯合控制下炭價。”

  葉子凡擺了擺手:“那你就自己處理,事後給我彙報下就是了。”

  說著在在葉學書詫異的眼神中,讓他退出了出去,葉子凡見其離去,就起身離開,去了小廳。

  時近中午,葉古氏在忙碌著,見丈夫進來,忙吩咐廚房立刻準備。

  只是片刻,就上了菜餚,葉古氏見葉子凡有點心神不寧,拿著調羹匙給葉子凡舀湯,又拿了酒壺斟酒。

  “夫君,勝兒的情況怎麼樣?”

  聽了夫人的問話,葉子凡同樣心一沉,放下筷子,沉吟良久,才說著:“勝兒一回來,我就令他將捲子重新默寫,給我看了——情況不是很妙啊!”

  這話一落,葉古氏就心裡一格,眼巴巴的看著丈夫。

  “勝兒是我的兒子,我知之甚深,說實際,勝兒的文章,不能說是差,也不能說是佳,總在能過的線上徘徊,運氣好些,就能中,運氣不好,就要落榜。”

  “再說,就算能過,為了平衡,一族內一次很難一次取二個,說實際,這次報上名的有四個,但能中的只有一個,這件事上,我是存了私意,可能不能成,實在難說啊!”

  聽了這話,葉古氏仰著臉,哽咽起來:“勝兒年紀也不小了,這次要是不中,以後怎麼辦呢?”

  “還能怎麼辦?只能學敏兒一樣,購些田產,又管些生意。”

  見著葉古氏聽了落淚,又安慰的說著:“不管怎麼樣,景兒已中了童生,我們總算還有些指望。”

  葉子凡有三子,大兒子景中了童生,二兒子敏讀書不成,早就斷絶希望,三兒子就看這次了。

  雖聽著丈夫勸慰,但葉古氏還是把持不住,不由自主落淚,說著:“夫君,這是勝兒一輩子的事,要是不能中了童生,以後他這一房,就要貶了下去了。”

  “族規是這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哪能事事如意!”葉子凡不知怎的,心裡嘆息一聲,也覺得這次有些懸,不過卻不能這樣對妻子說,正惆悵時,就聽著葉古氏哽咽:“不是我嫉妒小氣,青侄子才十五歲,你不是說他才高,有的是機會,為什麼一定要搶我勝兒的機緣?”

  葉子凡聽了無語,放下筷子,起身到了廳前,看天色時,不知何時陰了,大塊大塊的雲移過,又有著細雨打下,葉子凡站在台階前,只是出神。

  就在這時,一個人帶著一陣風過來,見著葉子凡出神,就低聲說著:“老爺,老爺!”

  “唔,唔!”葉子凡身子一顫,才醒悟過來,問著:“什麼事?”

  “暉老爺和事商量,就在側廳呢?”

  “哦,怎麼不早說,這就去。”葉子凡聽了,立刻匆匆趕過去,到了側廳,卻見了葉暉,葉子凡笑著:“五哥,怎麼你來了?”

  “有個事,我作不了主,想請你看看。”雖是同輩,又年長些,但分支不一樣,這五哥是客氣話,葉暉當然不能就這樣充大,連忙起身一揖。

  “什麼事要五哥這時趕來?”葉子凡笑的說著。

  “是葉青的事。”

  這時一陣風掠過,把窗紙鼓得脹起又凹下,秋雨沙沙而落,響成一片,說實際,葉子凡聽得這句,頓時心裡有些膩味,他定了定神,嚥了下口水,無可奈何一笑:“殺人的事族裡給他掩蓋了,童子試也考了,現在不等著開榜消息,又有什麼事?”

  葉暉何等老成,頓時就知道葉子凡再大度,經過這幾件事,也忍不住對葉青有了厭憎的情緒,心裡暗嘆:雖眉目間依稀是那個人,卻終不是了,人活著人情就在,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也罷,這次就算還了葉青父親的情面。

  當下平心靜氣,卻還是相當公允的把情況一一說了:“青兒年輕氣盛,作事是出格了些,但那些家生子也太過份了些,家裡都沒有七日米了,都還在為難,難怪青兒要說賣地這氣話呢!”

  葉子凡聽了不語,這時外面的雨下得大了些,沙沙打在瓦檐上,表情木然,不知過了多久,葉子凡吐了一口氣,說道:“青兒,實在太魯莽了……這田是他的名下,但也是和族裡的聯繫,他賣了地,想怎麼樣?脫離家族?”

  說到這裡,聲音裡就隱含著一絲絲憤怒:“大家都學他,受了點委屈,就要破罐子摔破,那我們葉族怎麼辦?都散夥了?”

  說到這裡,就有些激憤,走了幾步,葉子凡看著葉暉:“五哥,我也要說你,青兒年輕不懂事,你怎麼也參合?”

  說到這裡,葉子凡甚至有些心灰意冷。

  “也不是我參合,事情總要解決吧?”葉暉也有些苦笑。

  葉子凡停了腳步,想了片刻,取出一張紙,唰唰就寫了些字,又說著:“這是胡鬧,我要呵斥他,售賣田產不可,不過的確有困難,這樣吧,就以十畝田產抵押一百五十兩銀子,這一百五十兩,再加上月例,足夠他安心讀書了,餘下的九十畝他現在還沒有處置權,真要賣,等他冠禮了再說。”

  “還有,不管這次中不中,讓他安心讀書,好自為之,這是我作為叔父最後的忠告了。”

  說到這裡,葉子凡的聲音帶著一絲凜然,顯是失去了耐心。

  葉暉聽了苦笑,也覺得葉青有些過分,不過沒有多說話,就接了條子,告辭了出去。

  葉暉就去了帳房,也不坐下,說著:“這是批條,你入下帳,你也不要推辭了,我現在就拿銀子。”

  帳房看了,說著:“暉老爺親來,我怎麼敢推辭?自是照辦!”

  說著,就吩咐著小廝搬出來。

  這小廝想必聽說了葉青的事,有些不快,雖應命搬出元寶,但只向桌上重重一放下去。

  一隻元寶甚至在桌上亂滾,葉暉苦笑,接過了。

  這是官銀,標準的細絲銀子,一錠小元寶五兩銀子,一百五十兩是三十個,正好是三封。

  葉暉又說了一會,把銀子收了去,派人挑了,就向著葉青院子而去。

  葉暉進來,剛轉過巷角,就聽見前面隱隱人聲,再過去,就見得一個婦人大聲說話,和一個丫鬟在發怒叫罵。

  聽了幾句,葉暉就立刻明白了,臉上肌肉抽動了兩下,這婦人卻是吳鐵子的妻子,這時上門潑罵來著,而這丫鬟,是葉青房中的,記得叫芊芊,這怎麼敵得了,被逼著連連後退,卻還是不肯開門。

  葉暉立刻上去,隔離了兩個女人,他的威勢震懾了婦人,但轉眼之間,這婦人又哭嚎起來,在地上翻滾叫罵著:“青天啊,你看啊,我男人都死了,還要欺負我們寡婦孩子啊,青天啊,你就響個雷吧,把我和他們一起打死了吧!”

  葉暉聽了,臉色鐵青,眼中噴著怒火,厲聲說著:“住口,你男人是外面出事,有殉主的撫卹,你還想怎麼樣?詛咒葉族,你擔當不起,別禍出口出,真的就一起埋葬!”

  定了定神,忍了怒火:“還不把她扶回去?”

  這時看熱鬧的僕人,才有幾個上去,拉扯著去了,見著一路哭喊遠去,葉暉怒火散去,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

  別看有著主僕的名分,但現實生活裡還是人,這涉及著一個人心的問題,不能簡單粗暴處理,心裡又覺得葉青的確過分了,嘆息著,進了院子。

  這時葉青迎接了過來,葉暉細打量,見著屋子還算整潔,但是屋裡擺設不多了,葉暉就去掀起米甕,到裡面一看,真的見了底,只剩了裡面薄薄一層了。

  葉暉當年和葉青的父親交往,心裡佩服其父的才華,本認為族裡至少要出個舉人,卻沒想到天不假年,英年早逝。

  而葉青反應雖偏激了些,可家境這樣窘困,想來想去,無話可說,只是嘆的說著:“想不到到這地步,不過你斷非久貧之人,不能因著受困,就作出偏激的事!”

  說著,又把銀子抬回來,把大半地契交還,又把事情一一說了,最後語重心長的說著:“青侄子,你以後斷不可這樣了,這會斷了路。”

  葉青聽了,也不由苦笑,要不是大劫來臨,自己豈會這樣急功近利?

  可這話又不能說,只有連連應是。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6 08:15 PM

第十九章 曹家

  開榜之日

  天還沒亮,葉青就被叫醒,望著芊芊皺著的小臉,不由失笑:“你在擔心?”

  芊芊不住點頭,眼裡既忐忑又期盼:“少爺要是能考中童生就好了!”

  此時正是清晨,芊芊還穿著內屋才算的衣裙,端著一盆水給葉青洗了,問著:“少爺現在乏不乏,不乏就起床了。”

  葉青洗完,順手就垂到了她的胸前,在裡面捏了捏,小聲說著:“不乏,不過還是過會起來!”

  “少爺,你太懶了,今天是開榜日,府內上下都等著呢!”芊芊皺了皺鼻子,裝做不屑說著,隨著葉青的動作,小臉漸漸酡紅,眸子流光,艷麗桃花一樣。

  “暖玉在懷麼?”葉青笑的惡劣,不過沒有再過分,溫存了會,說著:“今天是開榜之日,萬一中了,就要設宴款待和散錢,你這準備了沒有?”

  芊芊紅了臉,輕輕扳下那只不很規矩的手,站了起來,說著:“我趁著買米時,已經分幾次兌換了五十兩銀子的銅錢,族裡散錢都有了。”

  “公子要是中了,就去族裡大宴上座,別人中了,也可以在族裡大宴裡安座,就是排名落後些。”

  “但是家裡也不能不辦,一些婆子姑娘都會來,我已經買了豬肉,鯉魚,還有酒了,應該要送來了——公子,你要出去了。”

  “小當家!”葉青笑了笑,摸了摸她,真正起身了,果真正穿完整了衣服,才喝了碗粥,就見得二個家生子挑著個擔子過來了,在門口卸了擔子,吆喝說著:“青公子,芊芊姑娘在屋裡麼?你要的都送來了!”

  芊芊搶步出來,就開始清點,而今天這二個僕人都沒有這樣冷淡,都幫著芊芊把貨物提進屋裡,搬完了,這二個僕人走了幾步,又迴首對葉青賠笑的說:“青公子,有什麼事別客氣,儘管吩咐,至少我婆娘可以來幫忙,住的又不遠。”

  說罷才出門去了。

  芊芊心裡明白,今天家生子客氣,是因為開榜之日,雖這些家生子並不認為,也不希望公子中,但萬一中了呢?

  所以今天就顯的慇勤客氣,這也是小人物的生存伎倆,心裡暗暗想著,又幫葉青整了整衣冠。

  葉青見此,不禁哈哈大笑。

  出了小院,葉青就覺得今天府中氣氛不同。

  昨天雨就停了,現在幾百僕人出動,正在打掃,清理,搬運貨物,見葉青過來都默契的不說話,葉青也不理會,逕自過去。

  府中樓外樓肅穆聳立,周圍花園,多是女眷和幼年子弟居住,隔離花園的小山少有人影,這些都很正常。

  東府人聲喧囂,越靠近東湖林園,就越熱鬧。

  自西北沿著遊廊石徑一路東向,都能聽見僕婢談論這次童子試,並猜測著族中哪位能夠得中,甚至有為此開盤下注,而今天也沒有人會禁止,一副期待又喜悅的氣氛。

  但人群中,鮮有人談到葉青這個名字,偶有人不長眼提起,都迅速被嗤笑:“大青天在上,這樣的人怎麼得中,這不是天理了嗎?”

  僕人中,有幾個立刻響應:“草芥人命,還算才子?有福氣也被老天削了,免得日後禍害。”

  “哼,就算是才子,也是克父母……”

  “噓,這話不能亂說,聽見了三十鞭子少不了。”

  葉青雖沒有修行道法,但卻有著前世道人的經驗,本能的動作就帶著些武功,這些僕人很難發覺,才聽得見這些。

  聽到了這些下人的的想法和詛咒,葉青並不生氣,有些黯然,有些自失,更有些壯志。

  “今日要看看,大浪後,誰在春泳!”太陽漸漸升起,沿著卵石甬道過去,穿過了迴廊,越到了題著“登科佳苑”四字的小木橋,迎面就是上百道目光,男女老少,自亭間林下投了過來。

  原本熱鬧的各個小圈子都停下話題,紛紛私語:“看,就是葉青。”

  “這樣年輕,殺伐決斷,真是難得,就看能不能中了。”這是欣賞的目光。

  有人卻用惡意的目光看著葉青:“這可不是今天主角之一麼,真是說膽大好,還是桀驁好呢?”

  “都說是戲台主角,我們就當看戲好了……”這是中性的話。

  葉青一步不停,抵達了一處正廳前站了,讓僕人報了姓名,片刻就聽裡面傳來了穩重的中年男子的聲音:“進來說話!”

  葉青答應一聲舉步而入,就見得了葉子凡坐著,對面還坐著一位官員,此人雖沒有穿著正規官袍,可是穿著的官靴,束的腰帶,還有掛的玉珮,都顯示了此人的身份——前世見多了。

  此人正認真打量自己,葉青一凜,卻先向著葉子凡行禮,葉子凡待葉青行禮罷,說著:“我給你介紹下,這位是曹戶扇曹大人,以前你應該認識,不過一別七年了,還不上前見禮?”

  葉青聽了連忙行禮,說:“後學小輩,見過大人。”

  “起來吧,別多禮!”曹戶扇只是微笑了一下,抬了一下手,說:“我和汝父相識,聽聞惡耗不勝感慨,又聽聞你這次參與了童子試?我在你這歲數還在寒窗苦讀,這真是後生可畏。”

  這話聽著客氣,卻隱含著挑剔,葉青暗裡皺了眉,但有幾十年的閲歷,不至於露出表面,只簡單說了句:“這是後學小子冒進了。”

  曹戶扇聽了也是一笑,不再說話,葉青又對葉子凡說著:“三叔還有什麼訓誡儘管吩咐。”

  “沒了,今天是特殊日子,你還是下去到涼棚玩,別喝太多的酒。”葉子凡吩咐的說著。

  葉族的族規還是很嚴格,未冠禮不許隨意喝酒,叫他別喝太多的酒,實際上就是說在今天是開酒禁。

  葉青自是應了,待葉青出去,葉子凡就問著:“曹大人,你精通相術,剛才一看,覺得如何?”

  “……”曹戶扇沉吟不語,默默思忖,良久才嘆了口氣,說:“你也知道,相術雖在民間傳的神話,實只能看出現在格局,又略能通過氣運走勢,推斷未來三五年的凶吉大要而已。”

  “依現在相面來看,此子氣運薄弱,有刻薄之相,但仔細審察,發覺此人隱隱有著一小團黃氣護體,而一道赤氣已生……”

  曹戶扇說到這裡,頓了一頓,見著葉子凡頓時臉色略白。

  葉族報上去是四個名額,要是運氣不佳可能都不中,但正常情況下會中一個,所謂的赤氣而生,這隱含的意思就很明顯了。

  雖早有預感,但真聽了話,還是有些恍惚,片刻後,葉子凡才醒過來,苦笑著:“曹大人,我失態了,請不要見怪!”

  “舔犢之情,人之常情,我怎麼會見怪。”曹戶扇笑了笑,又說著:“這一小團黃氣,我感受了下,不像是葉族給的,也不是風水,怕是他的亡父庇護吧!”

  “此子父親驚才絶艷,雖早夭了,但遊行幾年也積下不少名聲和德行,有這團也不足為奇。”

  葉子凡聽了,默默無語,轉眼才嘆了聲:“哎!”

  話說葉青,對這些只是不理,一路沿著小溪行去,遠一點白石假山下,搭了個涼棚平台,鋪著大紅色錦席,設著十幾個位置,已經坐著幾個族中宿老,正在相互飲酒閒談。

  主位卻空著,這場合中,族長會來,叔父葉子凡還沒有到,葉青觀察著,就尋了樹蔭下席位,平穩坐著。

  附近,有幾個認識族兄,還有一個少女,有些面熟!

  這幾個族兄見著葉青前來,都有些不按,這時紛紛找著藉口散開,唯恐避之不及,一時間就幾乎形成空圈,在園中很是顯眼。

  葉青不由苦笑,在這年紀的圈子中,親手殺人也太驚怖了些,難怪有這反應。

  “小青子?”一聲傳來,葉青聽了一怔,看了上去。

  這是個身著淡青衣裙的少女,挽著少女的雙丫髻,青絲間插著二個頭飾,手搖一柄團扇,身形窈窕,有著一雙吸引人的鳳目。

  回想這雙鳳目,葉青突想起了,也記起了剛才曹大人的身份,就衝口說著:“白靜姐姐何不走?”

  “你說的什麼話?姐姐不是你葉家人,不欠你葉家錢,也沒想著要嫁給你葉家,幹嘛迴避?”曹白靜掩扇一笑,眼睛眯成彎彎月牙:“還有,上元節在月姑姑宴上賭賽,你說自己文思匱乏,欠了姐姐一首詩來著。”

  葉青回想起更多記憶,就有些汗顏。

  這是母家家族一位親近表姐,年才十七歲,很受家裡寵愛,只不知為什麼現在跑來這裡……

  月姑姑是一位曹家單身未嫁才女,葉青母親也姓曹,與她有點堂姐妹關係,雖說兩代人都談不上親近,但這葉家相遇時,卻有天然親切感了。

  上一世螻蟻一樣掙扎,對這些母族親戚印象已不清,還記得此女適避在葉府而托庇得生,別的都死於大劫降臨時?


  就算僥倖躲過,又能幾次,最後葉族都灰灰了。

  現在憶起曹氏母族的人事,就和看泛黃舊相冊一樣,或是因人不在,就記得美好一面,模糊而溫馨。

  心中頓覺複雜難言,只是笑的說著:“小青子這個稱呼不好。”

  “咦,以前不都這樣叫的麼?”團扇不滿輕搖兩下。

  “這是以前。”

  “你一個欠債的,哪還有這講究……恩,不會是真的生氣了吧?”團扇稍稍停住了。

  “這卻不會,不過這稱呼讓我記起了宦官。”

  “……”團扇露出一個個問號,這個世界宦官,可沒有小青子這種稱號,團扇自是反應不過來。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6 08:16 PM

第二十章 童生

  秋光中,微風徐徐,流水潺潺。

  一群士人自橋上過來時,葉子凡就注意到假山下這一幕,笑了笑。

  曹戶扇腳步略停了下,在少女和葉青身上一轉,微笑了下:“看著下面涼棚滿滿,可見葉家人才鼎盛,才有此濟濟盛景啊!”

  葉子凡這時沒有半點黯然,揮灑自在:“曹大人謬讚了,有府上太君教導,貴家這些年才叫人才輩出,我這些侄兒輩,不成器的居多,總要敲打一番才能有所進步。”

  曹戶扇笑容多了幾分,這好話還是人人喜歡聽著。

  葉子凡伸手延請,示意:“請入席。”

  “不敢!”曹戶扇安坐下來,掃了眼下面隱隱分的三六九人群,心中暗暗想著:“葉家衣冠濟濟,但比起二十年前,卻遜色了些。”

  涼棚平台上,有著陌生人到來,使下面響起一些小聲猜測,曹白靜不屑撇了撇嘴,卻笑問葉青:“你猜這是誰?”

  葉青看了眼上面,隨口道:“戶曹!”

  “哎,你怎麼知道?”曹白靜有些驚訝,壓低了聲音:“爹爹可是剛剛今年才遊學歸來!”

  看似低調,分明有著炫耀。

  葉青瞧著這少女與台上曹戶扇有些相似的面容,心中一動,出言解釋:“雖沒有穿官服,但錦服上還是有著紋章,一看就能看出。”

  縣裡六曹,主官司曹最低標準是童生出身,基本上是秀才來擔任,但秀才只是基本的條件,現實裡多半是覺得考試無望,投靠了某個道門門下,理論上甚至有著積德而生元神的事。

  “伯父看上去很年輕啊,遊歷歸來就擔任司曹,不知師從何派?”葉青切入話題,心中腹誹。

  曹白靜不知心思,被撓到庠處:“小青子真有眼光,姐姐和你說,金山長青府,你沒有過沒有……”

  閒述間,涼棚平台上這曹戶扇不時把目光落向這面。

  葉青見著,面上笑得和煦,種種趣言勾動著曹白靜嬌笑不停,不知不覺地挪動嬌軀,漸漸與葉青坐得越來越近。

  頗惹得附近族兄羨慕妒忌,剛才他們試著搭訕,可不曾有這待遇!

  不知不覺,日就高昇,大家都無心說話,漸漸都望著遠處。

  就算是縣裡世家,也改變不了一縣每三年只有二十個童生的事實,一個家族分到各人資源總有限,而且要與別縣競爭,誰能保證必中童生?

  童生都這樣艱難,再往上,就連葉子凡這樣主幹嫡子,也只能止步秀才,可想而知有多艱難。

  見著眾人的氣氛,曹白靜皺著黛眉,搖兩下團扇:“哼,男人啊,都是趨炎附勢之徒!”

  葉青聽了,不由失笑:“姐姐,男人要是沒有成就,不去趨炎附勢,只怕你還要看不起。”

  不過地球上范進中舉的戲劇場面很少,能中的人都可修得道法,不會刺激發瘋或者中風。

  就算是葉家這樣大族,都有著規矩,凡是得中童生,只要不再往上考,必支持補上吏員。

  葉子凡這種取了秀才,卻在家裡主持的,很少!

  常言道:“縣令換一任又一任,小吏做得一輩子。”

  雖一當上吏,就基本上絶了科舉,但就這些小吏,構成世家大族長盛不衰,讓道門與皇權都要為之妥協深厚力量基石!

  不過這些沒法解釋,葉青只換了說法:“而且中了,在族裡地位必上漲,無怪乎大家重視。”

  曹白靜白了一眼:“沒必要解釋這麼清楚,反正姐姐看不懂你們男人心思,也不是對阿狗阿貓都關心。”

  這丫頭是個伶牙利嘴!

  葉青不敢招惹,就聰明地閉嘴,另轉話題。

  很快,就到了晌午,大家漸漸露出失望的神色,縣裡只有五支報喜隊,一般來說,上午能有喜報,就是前十名,晌午左右基本上就是後十名了,不過只要能中,就是喜事!

  曹白靜和葉青這時並肩而坐,要不是蓆子分開,就是夫婦的禮法格局。

  她沒有注意到周圍怪異目光,只覺從未這樣愉快交談過,這時就不由擔心起來:“青子,你真會中麼?這都過晌午了……”

  見著時光流逝,台上的葉子凡都有些撐不住了,心裡暗想:“難道今年我族裡,一個都不中?”

  眼見著太陽高昇,葉府東湖園林的氛圍變得暮氣沉沉。

  葉青平心靜心,背後也有汗水,微不可察喃喃:“難道以我的文氣,族裡和金盃的氣運,三者結合,都不能中?”

  正想著,就聞著一股幽香,曹白靜掩著團扇,小心湊近了問:“青子,你……沒事吧?”

  “呃,沒事!”葉青說著,就在這時,曹戶扇在台上重重咳嗽一聲。

  曹白靜意識到兩人有些曖昧,微微泛紅,迅速直起坐姿,她心中有些奇怪,自己不經意中,怎麼就失了男女之間防備,猶豫著是不是要坐開些,口中只說著:“那就好……”

  不過這咳嗽卻石砸水中,擊起層層漣漪,台上幾個族老都乘機動了下,而下面就“嗡嗡”起來!

  林間、亭中、溪畔各個小圈子都竊竊私語。

  “怎麼還沒有來,今年我們葉家一個童生都沒有?”

  “難以想像。”

  “上屆最少有一個,這是底線……”

  “時辰未到,再過半個時辰才見分曉!”

  正說著,遠處響起了一片鑼聲,聽著這聲音,頓時葉子凡就失態的站了起來,不管怎麼樣,族裡有人中了童生了。

  下一刻,隱隱傳來了人嘶馬叫,一片高聲:“恭喜高中!恭喜高中!”

  下面眾人頓時露出喜色,議論的說著:“我們葉族還是有人高中,就不知道具體是誰了?”

  這時,三個葉家子弟都握住了拳,雖坐著,但都望著遠處。

  葉勝更是不知不覺,就握得摺扇斷了。

  在眾人期待目光中,府中徐管事匆匆進來,一臉喜色,朝平台磕頭說著:“恭喜葉青,青公子高中平壽縣十九名童生!”

  這話一出,眾人都卻呆了,一時間,整個台上,和下面各涼棚的人,都鴉雀無聲,連根針都聽得見。

  曹戶扇心中一驚,目光一掃,就見得了葉子凡臉色在瞬間鐵青,但轉眼之間,又恢復了平常的神態,心裡暗暗佩服。

  “十九名,好落後——”一個清脆的女聲說著,頓時吸引了眾人目光,曹白靜見了眾人注目,趕緊以扇遮面,心下大羞。

  葉子凡這時已經平靜下來,在眾目睽睽下站出來:“各位,這是族裡一大喜事,正是每屆,我們葉家都有人能中榜,我們葉家才得以發展,現在是童生,日後或和我同位,甚至中得舉人,中得進士!”

  “我會立刻去彙報族長,時日不早了,請各位都入宴!”說著,拱拱手,轉身離開。

  族人得了結果,有的不滿,有的羨慕,有的懷恨,不過更多的還是喜色,不管怎麼樣,有族人中了童生,這對族內又是一次小小的進步。

  葉勝不甘心的動了下,不肯離座,期期艾艾說著:“時辰還未到,我還要再等……”

  青衣丫鬟羞的一手掩面,一手拉扯著他的袖子,小聲催促:“別說了少爺,再不走就要吃老爺一頓好打了……”

  卻見葉青坐著一動不動,變成泥塑一樣,大家這時都會心一笑,並不催促,族裡都知道葉青歷程——父母早逝,受到冷落,只有一個丫鬟相伴,最近還有著不少矛盾,但這時,隨著這中了童子,都一切煙消雲散。

  大家都留給他平息心情的時間。

  “啊……”曹子靜受到了父親的眼色,有些不甘不願起身,走了幾步,還喊著:“青子,別忘記中秋過來玩,別忘了你還欠我的詩,都拖延了半年,再拖延下去就拖成嫁妝了!”

  “丫頭胡說些什麼?”曹戶扇踉蹌一下,額上青筋跳了跳,幾要舉袖掩面,直直拉著這女兒行的更快了。

  葉青無奈捂額,眸子卻在指縫間微微眯起,看著少女背後威脅的手勢,苦笑著小聲說:“多謝,我會赴約!”

  幫忙是有代價,沒心機並不意味著可以小瞧,誰也不是傻瓜啊!

  至於報喜的人,自有族人打發,管事還特意過來,說著:“恭喜青公子,還請青公子散錢!”

  說著,就又聽到一陣鑼聲,不過這是自己人,挑著整整幾擔錢過來,都是黃澄澄閃著光。

  葉青只得上前,先是一兩銀子一人,給了縣裡來的報喜隊,接著,府裡的下人也來討要喜錢,大家簇擁著喧嘩,都是滿臉堆笑:“青公子,慶喜了!”

  彷彿之前,根本沒有吳鐵子,根本沒有聯合起來排擠葉青的事,葉青也笑著,每人上來,就抓一大把銅錢,一一發了下去。

  接到了消息,匆忙趕了過來的芊芊,本要奔過去,見著這情況,卻不知怎麼,躲到了一角上,靠著牆看著。

  看著看著,眼淚就垂了下來,這五年來的心酸,一下子都隨著淚水濺了出來,她心裡又得意,又是委屈,只是看著遠處:“老爺,夫人,你們看見了嗎?青公子有出息了!”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7 04:22 PM

第二十一章 六陽圖解

  最後一陣鞭炮連響,終於晚宴結束,葉青得以告辭而出。

  別說是大宴,就是葉青院子也擺了二十桌,滿臉堆笑的家生子按照資格,一一上前慶賀,還有許多人沒處坐,只得站著……

  不過卻不愁沒有菜餚供應,因族廚裡不用去招呼,就每隔半個時辰,將食盒流水一樣送來。

  “慶賀青公子中榜童生!”

  “哎呀,芊芊姑娘一看就是有福,跟對了人,終於熬出頭來了。”

  這樣的話,從來沒斷過,一直到深夜,才漸漸散去,待葉青回來時,就見得了狼狽的酒桌。

  “青公子!”就連范管事的娘子范胡氏,戴著銀絲髻都在幹活,後面跟著一大群媳婦、丫鬟,洗碗洗盞洗杯洗箸,見著葉青都起身一禮!

  家生子中也有地位高低,這些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家生子,今天都來了。

  葉青說著:“豈敢各位親自操勞!”

  范胡氏笑著:“青公子太客氣了,這是我們本分……夜深了,青公子和芊芊姑娘都休息吧,這裡交給我們!”

  一看,芊芊的確喝了不少酒,滿是暈紅,連脖子都紅透了,葉青就半扶半抱著,將她送到了房裡去。

  “這是少爺說的獎賞麼?少爺以後中了秀才、舉人、進士……芊芊哪裡喝得下呢?”芊芊雙目迷離,醉中還有些理智,想的卻是這個問題。

  葉青清清嗓子:“秀才有秀才的器量,舉人和進士就更大了,要是作了人臣巔峰的宰相,就有肚裡能撐船的說法,所以,你要鍛鍊下酒量才是。”

  宰相是人臣巔峰,號稱肚裡能撐船,人君最次也是湖海之量吧!

  “恩,鍛鍊酒量,芊芊肚裡能撐船!”說著,芊芊一頭栽在了床上,肌膚嬌紅,飛霞染上耳根,口中喃喃記著:“要鍛鍊酒量……”

  葉青無語,凝看了片刻,眸子深幽,將這少女除去髮簪、鞋襪、外裳,掃了眼她,最後蓋上被子,默默出了這房間。

  夜漸漸深了,外面洗碗聲都漸漸停息,隱隱有著遠去的聲音,葉青也不點燈,坐著,一時陷入了沉思。

  片刻,才將油燈點亮,這發著幽暗的光,顯有點森人,不過對葉青來說,已經綽綽有餘了。

  解開了桌上的紅綢,顯出來的,是二件白衫。

  雖五德流轉,但這是針對皇族,整個朝廷輪迴,沿襲幾十萬年,有二千朝,卻有一套大體規範的制度。

  官袍是一整套,有著袍、靴、冠、帶、佩,而童生是白衫,秀才是淡紅,舉人是深紅,不過沒有冠帶,表示尚不是正式官員。

  摸了摸衣衫,還有二張文契,一排排黑字上又印著金印,一張是證明他已經是童生,脫離民籍而進入士籍,一張是官府賜予的十畝良田。

  除此,還有一疊銀票,每張十兩,大體是三百兩銀子,這是族裡對考取童生的獎賞。

  葉青又到床前望去,芊芊已沉睡,腿兒纏著被子,著實洩露不少春光。

  葉青沒有驚擾休憩,取出一件衣衫,自己穿上,又手一伸,一捲出現在手上,正是川林筆記。

  “位格已取得,要確認一下……”葉青喃喃說著,翻開第三頁,只見空白卷面上有了人名——葉青!

  隨即泛起淡淡透明漣漪,人名下顯現出一個水墨人影,正是葉青影像。

  影像上有白色氣光,有一行標註:“大蔡平景十一年九月,南滄郡平壽縣,北邙山南麓,葉青中取童生,先道後法!”

  童生了啊!

  葉青目光直望著,心裡思潮翻滾。

  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清楚這個可貴,這方天地法禁森嚴,除了童生幾無修法的餘地,前世自己秉大氣運,沒有考得童生也修不得任何法。

  當然,也可投靠仙門,話說上古流傳下來的道觀道宮,有一定素質的人,願望投靠就可獲得道籍,平壽縣裡就有,也可修行道法,這些道士修行五行道法,或可橫行一時,但本質上與技工無異!

  大些的門派,童生以上,無望科舉,或可投靠,可以修到深處通法,培築靈肉根基,日夜滋潤打磨,只是這是小道,本質上就是朝庭承認的小官,不入道庭正統,這重重劫難還罷了,最讓人絶望的是幾無修成正果的可能。

  而現在主流是,只修大道,不習法術,不煉內氣,純以頌讀三經五典,進行科舉,雖沒有力量,但時時磨礪道心,形神完足,魂魄不是凡人了,一旦授官積累氣運,再修法術就一日千里,其中最頂尖,還有著長生之望。

  “經云:唯水處下,唯土深藏,長生久視還需珍藏。”葉青摸著捲上畫像,白色的位格閃亮著:“有此位格根基,就可進行下一步。”

  葉青揭過畫像,翻到後面一頁,數個篆字赫然在目:“六陽圖解!”

  向下看著,原本空白的頁面,隨即浮現一篇文字,微言大義,字字光明,仔細定晴尋視,見得總共有十八圖,這圖中各有一式人擺著動作。

  才一入眼,只覺得“轟”一聲,耳都轟鳴,連忙沉住氣,閉了雙目,略定了定神,突只覺自己對這十八圖非常理解,一式一樣都深入心中一樣,整個人都神清氣爽,頓時就有所明悟了。

  “原來藉此憶得前世這篇道法了。”葉青想到這裡,不禁大喜,細細回憶著這篇道法。

  原來這六陽圖解,是當世最上品奠基法之一,直接根植五色,可惜的是,前世早已奠基,雖細細體會,揣摩要意,卻也無法真正修煉,現在卻可著手修煉了!

  葉青想到這裡,深吸一口氣,捺住心中急迫,定下心神來,先自懷裡取出了一張雲頁,這雲頁綉有花紋,只翻了翻,就冷笑一聲,把它丟到了桌上。

  這是官府發下的道法,在宴上授下,這是養氣篇,有幾副人身圖解,一段原理示意,演示一種特殊吐納法。

  平心而論,這篇道法雖粗淺,卻極正宗,是通過有益運轉來調動臟腑之本,轉化靈氣,同是正宗。

  可是大劫來臨,卻遠不及六陽圖解,六陽圖解最特殊之處,是調和靈肉形成雷震,別小看這微不足道一點雷震,卻和生靈進化出牙齒來咀嚼食物一樣,這就起著一次提純效果,在天地災變中,起著大作用。

  最關鍵的是,這在這時,雖還需位格開啟,本身卻不需要位格。

  大劫前,童生白氣、秀才純白氣、舉人赤氣、進士黃氣,都是受天庭壟斷控制而形成“位格”,道門科舉才如此競爭激烈。

  而到天地大劫時,秩序崩裂,位格受到重創,雖直到葉青前世灰灰時還頑強存在,並且占很大一塊,但很明顯遠不如以前了,自修漸漸成為主流。

  “但那時自修就晚了,大劫來臨前短短幾年,我必須拉平和所謂氣運之子差距,再有潛力根基,實力才是亂世中說話的資本,才是臨劫不被碾壓的底牌!”

  葉青心裡一寬,就擺正了姿態,第一幅姿式一定,只覺轟一聲,心智空明,耳中甚至微聞水流之聲,分外清楚,細一分辨,又沒有聽見,知道是初次引導靈氣入體之相,也不為意,繼續修行。

  再過片刻,就覺一縷真氣自丹田起來,緩緩通過十二玄關,直達命門,又順行下去,知第一幅就已成功了。

  完成罷睜眼,又取了筆記觀看圖形,結合恢復的記憶,細細觀看,見著十八幅個個俱有關聯,飛潛動靜,無一雷同。

  沉心細想著:“按照前世記憶,這一圖學起,不可跳過,直到十八幅完成,一圖比一圖難,但只要循序漸進,日子一久,就可洗練骨髓,增益道性。”

  “我前世已揣摩深刻,只是那時根基已成,無法換去,故並無用,現在必可一次完成。”

  “而且,按照前世提示,順著打完,再逆著打完,最後再順打一次,才可圓滿,這個小訣竅,卻是不傳之密,有此可增益幾成。”

  想到這裡,就不再觀看,照著圖解,一一練習起來,才練了兩式,就覺出有些變化,不禁心裡大喜,連著幾次,接下去練了幾式,出現了困難。

  有了困難,坐定了細細揣摩,就入了悟境,將滯處衝破,到了黎明時,天濛濛亮,十八式都已完成。

  葉青按捺下心情,試照圖解,將十八圖解一一打完,就覺得氣機流行,全身都是空靈。

  再又顛倒錯置,再練一遍,這次卻覺得血氣翻滾,全身火熱。

  不敢稍停,又順著再打一次,這才完功,雖覺尚不能將各式融會貫通,但一日修行之快,遠在前世之上。

  這時,到了清晨,朝霞如火,太陽漸漸升起!

  “公子,你在作什麼?”芊芊這時起床,看見了問著。

  “哦,芊芊,這是官府派下的心法,我身子弱,就練習了些。”葉青並沒有傳法的意思,就算到了大劫時,私下傳法都會受到秩序反噬,往往有十之五六撐不過去,何況現在?

  “芊芊,你和族裡說說,就說我閉門三日靜修,無事不要打攪。”葉青想了想,慢慢說著。

  前世葉青不願出風頭,素來低調。

  這並不算是壞事,只是大劫來臨,一切規則都不一樣,時間急迫,必須事事爭取,據前世所聞,官府傳下道法,有聰慧者,七日就可入門。

  葉青有前世知識,修行的又是六陽圖解,一夜就踏入了門徑,芊芊是凡人,不知道,可族裡童生秀才一看就知。

  這就不是高調了,是妖孽了,故閉門三日靜修,到時三日入得門徑,雖極是高調,卻也不是妖孽,只對以後有著好處。

  至於因此產生的影響和後果,卻也顧不得了。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7 06:47 PM

本帖最後由 r3431323 於 2013-8-7 06:48 PM 編輯

第二十二章 開慧見氣

  此時深秋季節,風裹著涼意掠過,吹得人渾身清爽,一輛牛車在巡查著田地,葉子凡安坐在上,看著這些。

  入眼的就是一片片農田,茅屋瓦舍星星點點,小橋流水穿擦其中,還能看到河岸草坡上有黃牛在吃草,炊煙犬吠,形成了田園風光。

  葉勝坐在葉子凡周圍,一聲不吭,和幾日前的神態大不相同,而葉子凡也不說話,父子一片沉默。
 
 遠遠到了農舍了,莊頭孫瓜田已忙不迭迎接過來。

  “跟上來!”葉子凡丟下了這句,就起身而去,趕往裡面,這農莊有個小廳,收拾的很乾淨,就是給主家檢查時用著。

  而葉勝低著頭,就跟了上去。

  到了裡面,葉子凡已恢復了平靜,坐在茶几後,有一個粗使丫鬟就上了茶,看著孫瓜田進來行了禮,就呷了口茶,直接說著:“我叫你進來,是問問南淤河墾荒的事。莊裡到現在還沒有報上來墾荒田畝,是什麼緣故?”

  孫瓜田連忙說著:“老爺,莊裡墾的田畝數,是有,總計六百五十四畝,可是河水時漲時潰,而且新墾的田,還沒有熟,種下的的莊稼,長的稀落,連成本都未必出來,很難報上來。”

  葉子凡見孫瓜田緊張,笑著:“這情況族裡也知道,所以這次族裡批下十頭牛,農具若干,還有一百兩銀子督促此事。”

  孫瓜田聽了,大喜,抹了汗水,說:“族裡有這支持,這事就能辦下來,不消三年,保證就能熟地,年年上交足糧!”

  葉子凡笑著指指孫瓜田,說:“你啊,一聽催促就苦了臉,一聽撥款就笑開了顏,好個小人相。”

  “我本是老爺的家生子,就是小人!”孫瓜田說著,使得葉子凡大笑:“好個口舌,不枉我當年讓你讀幾年書!”

  笑了會,葉子凡斂起了笑容:“你看見了葉勝了沒有?”

  不等著孫瓜田回應,就擺了擺手,對著葉勝說著:“孫瓜田很有可取之處,他在莊內十年,除了上天雨旱沒有辦法,別的年年都畝產豐收,自身清廉,更無盜賊,這就難能可貴,你現在要跟著他學習,管管理理這農莊。”

  “這南淤河墾荒的事,就由你來掌管,能把這六百五十四畝管下來,管的下,我就能向族裡表功,給你增得私田。”

  葉勝聽了,就低低應了一聲,隱藏著怨氣,這態度讓葉子凡心裡一嘆,雖知沒有用,還是說著:“希望你能體諒我作父親的心,取長補短,做出成績來,現在你就去辦吧!”

  葉勝臉色灰灰的出了去。

  幾天前,他還是族裡的勝公子,讀書論詩,美酒女人,好不舒服,但這場童子試的結果一出,立刻跌落塵埃。

  別說是外人了,就是自家父親,也喝之者來,呼之者去,現在連下面的差事都聽不得了。

  “難道我堂堂勝公子,以後就要和雞鴨牛羊為伴,面對黃土莊稼,當個農夫不成?”踏出門時,葉勝拳緊握著,指甲切入了肉中:“我真是不甘心啊!”

  孫瓜田見葉勝退了出去,躬身堆笑說著:“老爺的淳諄教誨,勝少爺肯定會心領神會,小人也會儘力幫忙,辦好這事。”

  葉子凡聽了苦笑,說著:“你也不是外人,勝兒一向高傲,叫他作這些,怕是很不甘心。”

  “可是三次科舉不中,前途已盡,我已經作了最好的安排,只要這事他順利辦下來,到族裡論功,劃個五十畝私田不成問題,以後再多給些差事,我再支持些,弄個三五百畝,也就可以安康度日了。”

  “要是不甘心,不肯認真作事,只怕我這個父親都幫他不得,好了,這事不說了,說著就心厭!”葉子凡把茶杯重重一放,粗重吐出一口氣,只在小廳裡重重踱著步子。

  孫瓜田沒有說話,這種事,家生子見多了。

  你能考中,就是人上人,考不中,唯一的出路就是給族裡作事,話說葉勝這差事,多少家生子想爭都爭不到呢!

  葉子凡踱著步子漸漸緩過顏色了,又坐下了喝茶,平了平氣,說著:“我這次來,還有件事,就是葉青的田地。”

  “葉青原有一百畝,抵押了十畝,官府又給了十畝,我知道這些田,現在已分的零零散散,但現在不同了,你安排下,取一百二十畝連片的整田,裡面至少必須有三十畝上田,重制了地契給青兒房裡送過去。”

  “月例銀子的事,和你無關,但田莊每月蔬菜,和時值的瓜果,都要送一份過去,別耽擱了。”

  孫瓜田聽了,這本是應有之詞,雖心裡羨慕,但還是應著:“是,老爺,這些小人都清楚,我親自去辦,不會有絲毫紕漏。”

  葉子凡看了看時光,已近中午,這孫瓜田乖覺,立刻說著:“時近黃昏了,小人立刻去吩咐廚房,田莊沒有好宴,但殺幾隻雞鴨,弄些好湯伺候老爺和少爺,還是能辦到的,老爺也可以和少爺多說些話。”

  葉子凡聽了心動,卻還是一嘆:“罷了,要說的話,都說了,現在說也只是嘮叨,我就不用了,還要趕著回去辦事呢!”

  說著,葉子凡就起身,乘著牛車而去,抵達到府內不算太遠,來到了一處高點的走廊,站在上面,可以清楚看到下面的院子。

  這是一個平整院子,憑心而論,院子還不錯,有正房三間,左右廂房又三間,就是一直沒有修繕,顯的有點破舊。

  葉府,實際上就是這種大小院子連綿,繁衍生息形成了現在的格局。

  三天了,葉青沒有出門,頗引得一些注目。

  和外界香艷猜測不同,葉子凡是過來人,知道葉青可能是熟悉新得童生位格,研究道決,以助益此後修煉,想了想,沒有進去,只是吩咐左右:“青兒要是出來了,叫他到族堂裡來一次!”

  “是!”一個僕人垂手說著。

  院子·小書房

  葉青閉目修行,只覺得幽幽暗暗,這正是識海一片,唯有一絲絲光透了下,照亮了一小塊區域。

  這就是心光照亮識海,這就是“明”。

  人的識海幽深一片,非常廣大,卻又虛幻,而熟讀經典,就可開闢出光明,哪怕主人並不知道。

  這光明之處,才是識海真實之地。

  要是能悟道,整個識海都會照亮,再得靈氣灌輸,就可一日千里。

  這先道後法之路,卻極是高妙。

  葉青已經過一次,雖感受著灰濛蒙一片,但是不急不燥,只是默運心氣,提煉真意。

  不知過了多久,神識突一震,只聽“轟”一聲,整個識海一剎那間停頓下來,化成了一片沉寂。

  這是一個很可怕的感受,但葉青毫不驚慌,果只過了瞬間,一道光明炸開,頓時照亮了一片區域。

  葉青睜開眼,一瞬間,只見著一道洪流貫穿而過,這道洪流凝成一片,顏色是白色,但帶著絲絲赤氣,核心卻是祠堂。

  在這開慧的一瞬間,葉青目光穿透了祠堂,只見三個神位有金色靈光瀰漫,吞吐香火,各有一股威嚴的意志。

  這場景只是一剎那,這一切消失了,看見的只有房間內氣色!

  只見著自身房內,只有若有若無的一絲絲白氣,還要仔細辨看,而身上卻不一樣,一絲絲白氣雲集而來,中間還有一些黃氣。

  “終見慧開眼了!”葉青感慨的想著,仔細一辨,就清楚,這白氣是童生位格和自己有的資源所化。

  而這黃氣,卻是銅杯所化,這時目光不同,看上銅杯時,卻見著這杯子金光縈繞,隱隱有著神秘的符咒,而在杯中,卻只有薄薄一層金色氣運,幾乎見了底!

  “中得童生,果是一次消耗了大半,不過,還是比我現在要承受的多的多!”這一杯氣運看著小,但滿滿一杯金色氣運,抵得上十五杯赤色氣運,抵得上二百杯白色氣運……和現在葉青本身狹小的氣運器量,就是水缸和酒蠱的差距。

  “可法器已定容,無法增長,總有一天不堪使用,唯有提升自己的命格器量才是正道!”

  地球和前生的經驗都告訴他,氣運和金錢一樣,靜止了並無意義,流轉使用才有力量和價值。

  大蔡律法:以文取士,以氣取序!

  川林筆記就論述過科舉。

  初入榜,論文不論運,人才至少能做事,而非只會壞事,這是第一條底線,只要真正有著才華,命再壞,朝廷也不吝氣運加持。

  而終選名次,論運不論文,雖一朝氣運如海,也經不起浪費,就有著投資和效益的考量!

  葉青自忖,自己這點氣運,要是想過小日子已綽綽有餘,但要想中得秀才舉人,這簡直是杯水車薪。

  接下來是郡試,全郡歷年積累下來的童生,怕有二千之數,這些都有著家族鼎力支持,或者是個人命格高貴,或是文才驚才絶艷,自己雖有先知,可因二度重生耗盡氣運,想靠自己現在的氣運中秀才中舉,這簡直是夢囈!

  難怪多少人傑英雄,都不得不依靠族內。

  但是葉族,是自己能依靠的大樹?

  葉青苦笑,他相信,自己中了童生,又表現出才華,族裡是會大力支持,可葉族在縣裡算是大戶,在郡裡只有三流,所謂的大力支持,又能有多少?

  葉族四十年才出了個舉人,這已經說明了情況。

  葉青沉默片刻,將這項選擇,淡淡放開,要成就大位,還是必須自己爭取。

  大道艱難,尚需開闢!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8 06:25 PM

第二十三章 太平湖

  同是一輛牛車在巡查著田地,這次換了葉青安坐在上,看著這些,而莊頭孫瓜田已特意陪同。

  牛車停了,孫瓜田指著一塊地說著:“青少爺,你看,連著到河,總計一百二十一畝,壩上還有著瓜田,連著水渠風車,您看怎麼樣?”

  葉青聽著,仔細一看,果見著這一百二十一畝連著一片,整整齊齊,一個水車建在河渠口,不由連連點著頭,一笑,說著:“很好,這塊地很好,具體種地是誰?又誰管著?”

  孫瓜田見葉青開顏,略覺開心,笑著:“願意種這田的人多的是,離河近,有水渠,收的糧多,具體的管事,自是由青公子指定。”

  葉青聽了吐一口氣,笑著:“我這一房現在就我一人,芊芊是女人,不可能親自管著,這事你就幫我張羅了,管事也由你指定,你的名聲在族裡誰不知道?你辦事,我放心。”

  “多謝青公子信任,小人一定辦的妥當。”孫瓜田聽了,露出笑容,他管著一千二百畝地,這一百二十畝不算多,也不算少,油水先不說,這信任和權力還是很讓他開心。

  說完了這事,大家都輕鬆起來,葉青隨意散步行著,看著,孫瓜田也覺得正常,第一次看見自己的私田,總要多看會。

  葉族是大族,大族就有規矩,別說是族兄弟,就是親兄弟都有差別,青公子能進了學,就不一樣了,現在才是十五歲,要是能在十年內中個秀才,怕是族裡一部分大權都要撥給他管著。

  雖孫瓜田是葉子凡的人,但歸根到底是葉族的家生子,態度慇勤些就能搏得未來的主家掌權者的好感,這是一本萬利的事。

  至於勝公子,想到孫瓜田就暗裡搖頭,現在是一臉陰沉,交代的差事也不上心,一天到晚發悶,還酗酒,這樣的公子哪有什麼前途可言吶!

  正想著,就突聽著葉青說著:“至於田裡的租稅,族裡現在是規定多少?”

  “有上田,中田,下田之分,公子這裡三十畝是上田,收租五成五,別的都是中田,收五成。”孫瓜田仔細的說著。

  主佃對半的情況最普遍,也是大蔡朝法定的租田率,但實際中由有主六佃四,甚至主七佃三。

  葉家算是相對厚道的人家了,葉青聽了不住頷首,又是一笑,卻沉思了些,片刻說著:“這個租稅……”

  聽了這話,孫瓜田不由心裡一格,臉色僵硬了些,莫非這青公子要調整租稅?

  按理說這是田主的應有的權,但實際上族裡的田是連成一片,調高了怨氣而生,調低了別的田怎麼看?

  這就很難管理了,正想勸說幾句,卻聽著葉青說著:“租稅的事,我就不調了,這是族裡的規矩,但我可以給田裡買幾條耕牛,具體一條耕牛是多少銀子?”

  問到這裡,葉青一眼看了上去,見著臉色,又笑:“嗯……你剛才不會覺得我年輕氣盛,要調租稅?”

  孫瓜田被說中心思,臉一紅,放低聲音說:“是小人妄想了,青公子,一條耕牛現在市價十五兩銀子,小牛五兩銀子,公子這百畝田,有二條耕牛就行了。”

  “那我給你三十兩銀子,你把這事辦下來,說好了,這耕牛隻是給著用,不能掉了肥,病了死了我可不依。”

  “這個當然!”孫瓜田堆著笑,心想這租田的人就高興了,因五五開,需要佃農自備耕畜、農具、種子、肥料。

  一旦主家提供耕畜,主家往往向佃農多收一成以上,現在田租不變,這實際上就是減租了。

  這時行到河壩上,雖這時深秋,還能看見河岸上的枯荷,想必在夏天必是搖曳生姿,不禁心曠神怡,這時就站著觀賞風景。

  雖是觀賞風景,實是睜開了靈眼,只見這一塊地隨著大計已定,一絲絲不可見的白氣飄了過來,雲集在自己身上,比起事實上減租前的略多了一些。

  而這時童生位格,也穩定了,結合起來看了下,不禁暗嘆。

  雖白氣時時在增長積蓄,可單靠族裡,僅僅是一個秀才位格的氣運,怕是真的要積蓄十年才可,這也符合著這個時代的常態。

  “位卑時獲取氣運,艱難如斯!”葉青想著,就沒有興趣繼續看了:“嗯,那事情就這樣了,你就按照這章程辦事!”

  葉青上了牛車,吩咐著:“去府裡族堂,我要見見三叔。”

  牛車的車伕應了,就直去了族堂,才進去,見了一個管事,有著三綹髭鬚,黃白麵皮,恭恭敬敬作揖。

  聽了葉青的要求,就說著:“青公子稍坐,想必三老爺很快就會見您!”

  葉青聽了,就擺手說著:“三叔處理族事,我自是候著!”

  不過才喝了口茶,就有著人過來說著:“青公子,請進,三老爺已在等候。”

  葉青聽了,就放下茶杯,進了去,就見著葉子凡頭也不抬,在批著一個,只是說著:“你看過田了?坐,有什麼不滿意?”

  “看過田了,族裡很關照,都是上田和中田,還臨著河。”

  “你滿意就好,但這是小事,有族人代管,你不放心可以經常去看看,可不能耽擱了道業。”

  “我想你過些日子,就搬到族學裡去,教教孩子,讀讀書,裡面藏書三千卷,是增長學問的地點,別辜負了我的好意。”

  說著,才批完,抬起首來,看著葉青,但才看著,突是一怔,眸子露出了奇光,似是不信,又仔細看了:“你入得門徑了?”

  “是,蒙官府賜下道決,我靜修三日,終於入得門徑了。”葉青知道他問的是什麼,微微一笑。

  葉子凡抽了一口涼氣,站起身踱了幾步,才平息了心情,幽幽說著:“三日入道,我本覺得你文學好,人也有些風骨,不想你還有這本事——對了,你這次來,有什麼事?”

  葉青起身一揖,說著:“我想春來考郡試!”

  “什麼?”葉子凡聽了,不由倒抽一口冷氣,驚的掃看了過去。

  這時,屋裡靜悄悄,葉子凡沒有多說,只是咳了一聲,踱著步子,片刻,才回過來問著:“是不是早了些?”

  “大凡童生中了,都是在家養氣讀書,到下一屆才去郡試,中了童生來年二月就去郡試,罕有連中!”

  “而且你已是童生了,許多事也應該知道了,倉促應試,別說是我們葉族,就是郡裡大族,也未必能中。”

  葉青聽了,知道這實際上是對著,首先就是增長和轉化氣運有一個過程,其次本身的文才和道業也要增益。

  但對他來說,現在卻不能有絲毫的鬆懈,能早一年就多一年準備,當下說著:“三叔訓誨的是……只是,侄子卻有些把握。”

  說到這裡,葉青目光凝重,眉目間卻神採風流:“文才是隱瞞不了,三叔,我去縣裡曾經專程讀了歷屆的秀才文集,自覺得已經不下前五了,這次就是向族裡懇請。”

  “我也知道,族裡支持有限,不能揮霍,我也不多要,郡試秀才正常開銷,還需族內鼎力支持。”

  “別的條件,我自是在這段時間內自己籌辦!”

  聽了這話,葉子凡盯著這個侄兒足有半刻,才鐵青著臉:“你區區一個童生,又怎麼籌辦?”

  “郡試,不僅僅是文業,還有道業,文業本是才器,侄兒我自覺不遜於人,道業的話,三叔信不信,我能三日入道,到了明年二月郡試,我的道業就抵得上普通秀才的水平!”

  “還有,我過些日子就會遊學,結交郡裡,傳揚名聲,必有所獲。”

  聽了這話,葉子凡死死盯著葉青——文才,道業,郡游,這些事,這葉青怎麼知道?

  難道真是自家兄弟臨死前教誨?

  可那時葉青也不過十歲,能有這領悟記在心裡,到這時侃侃而談?

  雖還有些想當然,但已見風骨格局,這樣的兒子,我為什麼沒有?想到這裡,心裡一陣痛,葉子凡坐了下來,聲音帶著喑啞:“族內一點一滴積蓄都來之不易,你口中說的不錯,可能保證?”

  “不能保證,但是三叔您想想,進士止於四十八歲,舉人止於三十六歲,要想真正進得學業,哪有幾屆耽擱?”

  “不乘著大運,一鼓作氣,難道就等著蹉跎漸老嗎?”

  “我是想搏一下,難道族裡就不想嗎?”

  這話一落,葉子凡臉色微變,想了片刻,嘆著:“你既有踏進天門的決心,族裡哪能攔你?你下去吧,我會和族長說。”

  葉青起身深深一揖:“是,那我就告退了。”

  出去後,回到了院子,葉青神色卻反而變的凝重,別看在葉子凡面前慷慨,但心裡卻並無多少把握。

  要一步登天,所求的不是少數,葉族支持只是最基本。

  “哪如何謀求氣運呢?前世之中際遇機緣,又有幾個是我能取著?”正沉思著,就見得芊芊歡呼的過來:“少爺,大管家差人送來了銀魚,聽說剛剛早上自南面太平湖網了上來,快船運來,很新鮮呢……”

  葉青心裡靈光一閃,突睜開眼睛:“芊芊,你剛才說的這句再重複一遍。”

  “呃,快船運來很新鮮?”

  “不是,是前一句。”

  芊芊抬起小臉,有些嚴肅望來:“少爺你講的故事裡,主角都是這樣來戲弄人,芊芊可不上當……”

  葉青有些無語,看著她,有種“刑訊逼供”的衝動。

  芊芊一笑,眼睛彎成月牙:“好吧,不說笑了,是太平湖?”

  “是太平湖!”葉青抓著了這點靈光,重重頷首。

  太平龍君,最喜文才之士,每年中秋時,都身化作人形,前往湖畔聽聞士子吟詩作樂,品評詩文。

  這本是常事,但是有一次,龍君心血來潮,覺得這樣還不滿足,就在湖內水晶宮設了龍君宴,邀請著文士會宴,結果記憶中,有人一舉奪魁,聞名天下,傳為佳話。

  仔細想想,似乎就是今年了。

  “太平湖,龍君宴!”心中謀算豁然開朗,葉青興奮抱起芊芊,哈哈笑著轉了幾個圈。

  在內室被窩中不打緊,但在白天院子裡,芊芊頓覺得一下子抽去了力氣,聲如蚊蚋:“少爺,少爺……”

  葉青回醒過來,感覺到懷中柔軟,連忙看下四周,見得僕人眼神,訕訕放下,轉移話題:“無事,就是讓你提醒了一件事,童生既中了,我想去太平湖遊覽一番,放鬆文思,順便避開紛擾雜事……”

  芊芊裝做不在意樣子,紅霞染上少女的耳根。

  葉青見了,心中一動,說著:“你自是與我同去。”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9 10:47 AM

第二十四章 上岸

  煙波浩蕩八百里,碧水淼淼接青天。

  文人讚譽並不誇張,浩浩大江水出壺口,過天峽,一路到此,已是千里沃野。

  處處良田,生民繁衍,水道密佈,商貿繁榮,才有了鼎盛經濟基礎來支持著文事華風。

  這日清晨,主僕就自葉府啟程,乘客船而下,順清水,匯入河水。

  此河水面寬廣,波光粼粼,往來皆是白帆,除去了一艘艘平底商船,不乏載著士子與名妓的樓船,絲竹之聲不絶於耳。

  百舸爭流,千帆竟渡,繪成一幅畫卷。

  葉青獨立船頭,靜靜沉思。

  太平湖不是自然形成,而是大劫遺蹟,想當年,道君爭奪氣數,三教並立逐鹿世界,一時間,豪傑雲集,各憑氣運,各起殺伐!

  這裡就是戰場,而一位大神隕落,轟開地殼,就形成了這萬里大湖。

  時過幾十萬年,在太平湖周面,尚留下許多特色風俗名景,就算在此時,湖中甚至還有古城遺蹟,龍宮就是以此而建!

  遙想當年,無數英雄奔馳戰場,真是熱血沸騰,恨不得投身在內。

  “公子,快到了麼?”芊芊扶著艙門,小臉蒼白,明眸皓齒,有種難以描述的韻味,吸引了船舷上不少目光。

  但見葉青一身童生衣衫,這些目光又紛紛避開——瘦瘦小小尚未長開,不算是太出色的美人,沒必要為此招惹麻煩。

  葉青目光逼退了,才督促著說:“已快到了,你出來透透氣,越是待在艙裡越是難受。”

  以前不知芊芊會暈船,一時卻沒有暈船藥,只能讓她休休息息,也有讓她避開公眾場合的意思。

  這時少女受著衣食困頓而發育緩遲,只有葉青心中清楚她幾年後長開的麗色,甚至前世在凡間勢力也幾乎難以保全她,由不得他不警醒。

  河風吹著,芊芊卻不知道這些,將吹亂髮絲攏在耳後,小心挪到船頭:“已經到了?”

  “恩,前面很壯觀,你也來看看。”

  芊芊皺眉看了眼這微黃的河水,壓下眩暈感,再看時,卻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河水在面前擴展、變清,而河道自三里變作六里、九里,一下子就向兩面擴展至天際,橫際無涯,水天一色,使人目瞪口呆。

  芊芊從未見此,不由喃喃:“好大,這真的是湖,不是海麼?”

  河湖交接處,一波波浪花打來,船身震動。

  葉青伸手扶著她,同樣讚歎眺望這開闊水天之景:“是湖,幅廣八百里,在九州上也是有數的大湖。”

  湖畔蘆葦枯萎,還隨風擺動,而湖上漁帆點點,搖櫓拋網,在七分壯觀上添著兩分人氣。

  而最後一分是靈氣:八百里太平,鍾靈毓秀天,山川形勝地!

  雲霧蒸騰,風雨興衰,生靈繁衍,匯聚成濃郁的靈氣,就算是凡人都會受益而多出英傑,對於修士來說更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可此地太平龍君,位格相當高,是一地藩鎮,幾十萬年前修士都不敢造次,何況現在?

  “我要尋的龍……”葉青說到這裡,突想起這裡是龍君領域,不可妄提其名,當下就含糊過去:“龍先生長居於此,時常上岸巡遊,只要留心就能得遇,只恐耗時太久,錯過了八月宴會之期。”

  或許是大湖流緩水平,或許是有葉青扶著,芊芊小臉上漸漸恢復紅潤血色,她琢磨著葉青的話,眼睛一亮:“公子想遇見,可以用這個……”

  說著瞧了瞧後面觀光客,沒有細說,拿著葉青的手,放到她懷裡輕按一下,這在外人看來,是極是春膩的舉動。

  引得許多旅客側目,甚至有老人嘆息:“青天白日,人心不古!”

  葉青卻是一怔,觸摸到一個金屬,回醒過來——金盃!

  上一回,縣丞是怎麼樣遇見自己的詩?

  “哈,還是芊芊最聰明貼心!”葉青無心看風景,一把握住少女的手,拉著她奔入艙內。

  艙內不大,但很整潔,這就是貴賓房了。

  芊芊自懷裡取出了銅杯,心中充滿興奮,小聲問:“是求得赴宴資格麼?”

  與芊芊並無隱秘,除了轉世的事,見著她興奮的模樣,葉青卻反而冷靜了,摸著這銅杯,端座不語。

  隱隱的水流聲自腳底滑過,宏大而幽靜。

  “這就是‘八百里太平’……”

  葉青聽著這聲,注視著這金盃,悵然嘆息一聲:“要有一杯青色氣運,或可引動得它一見,金色卻動不了這一層次存在……現在我們這杯裡別說一杯,一絲青氣也無。”

  “況而,現在只有一分金黃呢!”葉青惆悵的說著。

  細細回憶著前世傳說,可傳說就是傳說,在龍宮宴裡是誇張的說,彷彿親見,可具體在哪裡見得,就不仔細了。

  要奪人氣運機緣,又豈是這樣方便?

  芊芊神色平靜下來,靜靜水流聲中,她只注視著愁眉不展的葉青,心中有一種傾盡所有,來安慰鼓勵他的衝動。

  她的臉色微微紅暈,清清的眼眸亮起。

  “芊芊……只是小小丫鬟,不懂這些奧妙,只是……芊芊會改變自己!”暈紅染上她白玉耳根,聲音忽洩氣一樣低下去,幾不可聞:“只要公子還需要芊芊,芊芊就會努力!”

  葉青怔怔,第一次用認真目光打量這十六歲的少女。

  丫鬟生存之道,在渺小中自有道理,穿越者立在天穹雲端的視角,何曾會留意到這些默默的奉獻?

  葉青自省余苦笑,說著:“卻讓芊芊給上了一課。”

  芊芊急急說:“公子,芊芊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是說……”

  “不,我是認真的感謝,三人行,必有我師,聖人至誠之言。”葉青將她摟在懷裡:“芊芊你可是我葉青的人,不要小瞧了自己!”

  芊芊心中一甜,伏在懷裡,在瘦削穩定、溫暖的懷抱中,只覺心中的急迫,忽和緩下去。

  卻聽得葉青在繼續說:“我葉青眼下還只是個童生,本來動搖不了誰,真正能改變的只有自己……山不來就我,我自去就山。”

  太平湖面積上萬平方公里,接壤五個郡縣,上百個地點,龍君在哪裡出沒,根本算不出,但依著前世,還可鎖定一處。

  “餘下,就是碰運氣了。”

  “不,不能算是運氣,我有華章三千,還有來自地球的篇章,只要能傳播出去,龍君豈有不識之理?”

  “以人求見,難以登天,以文求見,想必機率就大增了吧!”

  可這話一落,銅杯裡還有的一層金黃氣運就消失不見,芊芊看不見,但葉青卻能看見,不免有些心疼,卻知道這種涉及到上層行蹤的影響,這在任何世界都是一種禁忌。

  就算是利用華章來尋求這一線相遇之機,消耗也很大,但相對於背後巨大利益來說,這已是最節省的辦法了。

  “芊芊!”心意已定,葉青就喚著。

  “恩。”

  “芊芊還暈不?上岸後可要好好休息……呃,別讓暈船弄的飯菜都吃不下,這附近可是有很多美食!”

  “公子,你笑的好詭計的樣子……”

  “……”葉青不由無語。

  再過了半個時辰,客船抵達太平縣,一眼望去,連綿上萬戶人家,南北貨船往來,千百小橋點綴其中,真是好一處小橋流水人家!

  “靠岸下錨,即可上岸,諸位客官一路順風——”船主一聲拖長吆喝,諸多士子商人都紛紛上岸,葉青帶著芊芊,隨著人群上岸。

  “我們在這裡逛逛,這裡雖是鄉,卻是商貿重鎮,物流繁華,連綿大街橫跨十里……啊,真是對不起芊芊,說起來我還沒帶你逛過街呢。”

  “好啊。”芊芊回答,掩不住眸中歡悅,包裹裡一百兩盤纏,也是芊芊回答乾脆的原因。

  隨著家中境況改善,在她自己尚未察覺時,她本身命格就潛移默化,漸漸顯露出氣度來。

  葉青一笑,拉著她的手,進入熙攘人流,在這繁華之所的街巷間穿行。

  其間隨意而閒行,芊芊神情愉悅,歡聲笑語,葉青注視著她綻放光彩,卻甘之如飴。

  近得了黃昏時,葉青看時,見前面一座酒樓,正靠著湖,五層高,很是壯觀,後面又有著廂房,酒樓黑匾上端正寫著“臨湖樓”三個字。

  葉青不禁笑著:“好字!”

  雖說是字,實際上就是心裡大喜,這樓找到半天,卻是找到了。

  芊芊進了去,就見樓下熱鬧不堪,皺了皺眉,而這時,一個夥計迎接上來,葉青見了就笑著:“給我在後院開了乾淨的廂房,我在這裡住幾天,再引著我上去上面去座!”

  說著,就自懷裡取出一個銀元寶丟了去,迎接的夥計一怔,仔細一看,是五兩的正官銀,細白銀子,九八足色,頓時滿臉堆笑,打躬:“多謝公子,後院還有一間雅房,我等會就去安排,三樓還有雅座,小人引著您進去。”

  三人上樓來,見屏風相隔,屏風和牆上都有著詩句,水平不一樣,但都在水準線之上,心裡就有了悟。

  隨手點了四個菜,就一起入座,葉青就若有所思,遠遠望去,只見太平湖千里碧波,風景獨秀,連飲了幾杯,遂笑的說:“這就是太平湖了,遇到此景,對酒當歌,豈能無詩?”

  說罷,舉箸擊杯,高聲唱著:

  東望太平山,龍祠半空出。

  四面生白雲,中峰倚紅日。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9 10:48 AM

第二十五章 夢魘

  這二句詩一出,整個雅座就靜悄悄了,葉青也不以為意,繼續吟詩!

  岩巒行穹跨,峰嶂亦冥密。

  頗聞列仙人,於此學飛術。

  一朝向天海,萬載空石室。

  金灶生煙埃,玉潭秘清謐。

  吟到這裡,雅座頓時動容,就聽有人吩咐:“來人!把這些屏風都撤掉,讓我見識見識是哪位賢才!”

  就聽著有人應聲,轉眼之間,把屏風挪轉到牆壁,頃刻間雅座打通,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只見著對面雅座上,是一個年輕人,二十五六歲左右,神情冷峻,似笑不笑的看了過來,剛要說話,就聽著葉青繼續吟著

  地古遺草木,庭寒老芝術。

  蹇予羨攀躋,因欲保閒逸。

  觀奇遍諸岳,茲嶺不可匹。

  結心寄青松,永悟客情畢。

  這詩的意思是,遠望太平湖側的太平山,龍君的祠堂就在半空,白雲徐徐,崖石高聳,鬱鬱蔥蔥。

  傳說中有許多仙人在此學習道術,飛昇到天上和海中,幾萬年就這樣一直空著,金丹的爐灶灰塵滿佈,水潭把神秘的面容掩蓋。

  天地悠悠,卻只有草木生長,五嶽我都遊遍,沒有那裡可以與此山相媲美。

  我來這裡,和青松同心,了卻凡心,悟到真理。

  這詩自不是葉青所作,無非是修改了不傷大雅的幾個字,以適應現在的環境,但是李白有詩仙美譽,所作都有道氣,這一行詩連連而出,這年輕公子本來要說的話,頓時到喉嚨,又嚥了下去。

  就在這時,別的雅座的人,都回過來神,齊聲贊著:“好,好詩吶!”

  這時別的桌上,有個中年人站起身來:“好詩,看你服飾,已是童生,你年紀不大吧?是哪家子弟?”

  這中年人雖穿著便衣,但神情威嚴,氣度雍容,一說話,頓時就吸引眾人注意力,大家都知道此人必是貴人。

  葉青見了,就躬身行禮:“不敢,學生是平壽縣葉族子弟葉青,這次參與童子試,僥倖得中,就到此遊學,一時見景忘情,驚了眾位大人,還請眾位大人恕罪海涵。”

  “汝有如此才,何罪之有?”中年人擺了擺手,品味再三,吩咐說著:“汝此詩可題於紙,宣於牆,傳以名矣!”

  “大人有命,豈敢不從?”這是給自己揚名的機會,葉青欣然答著,而掌櫃這時已趕到,聽了連忙吩咐:“還不快給這位公子上筆墨?”

  其實雅座上就有,夥計連忙上去,鋪紙磨墨。

  見此情況,先前的青年公子就是不快,正要說話,卻見著一個中年人拉了拉他的袖子,這青年公子就心裡一凜,沒有說話。

  再過片刻,就聽著湊上去的眾人歡呼:“好字,好字!”

  掌櫃更是大喜,說著:“葉公子能賜墨寶,著這好詩,您在本店的消費,都全部免了。”

  說著,就吩咐人把紙鑲了,貼到牆上去。

  青年公子哼了一聲,連食也不用了,就揮袖離去,

  一行人回了一家大旅店,進了屋,這青年公子就問著:“寇先生,怎麼了?區區一個童生,就能讓我避讓麼?”

  寇先生忙欠身說著:“公子,這葉童生是小事,那位卻不是小人物了,我看的不差的話,卻正是本縣的縣令,同進士出身!”

  “公子自是不懼,但又何必為了這點小事和此人起衝突呢?”

  “同進士!”青年公子瞥了一眼,皺起了眉,望著院外,良久才說著:“這次來,我是得了戴先生的指點,來求機緣,罷了,此事就這樣算了。”

  本來公子聽了勸告,本因開心才是,可這寇先生聽了這個“戴先生”,心裡就不由生出幾絲妒意,就說著:“公子也不能隨意罷了,這小子是小事,不過他身邊的丫鬟卻不小。”

  “我有相面術,能看出此女是內媚之骨,還有旺夫旺主之相,公子要是得了她,想必日後科舉也添了些助力——”

  說到這裡,寇先生突覺得自己說過了,咳嗽了下,住口不說。

  這公子聽了,眼一亮,卻冷冰冰說著:“我知道了,這事先不說……你先去見見在本縣的本家商社的何主事,就說本公子叫他出兩萬銀子孝敬——本公子自有用處。”

  “給了錢,他可以報告族裡,這我不管,但現在要是違了我的命——你帶上護衛,直接把他殺了。”

  寇先生聽了,應著:“是!”

  “你照我的原話說,沒有你的事,責任不會追究到你!”公子慢慢說著:“我不是奢侈無度的人,這十年我未必用掉了二萬銀子。”

  “但現在作大事,卻不能吝嗇錢,什麼該用,什麼不該用,上什麼規矩,我都比你們清楚。”

  “還有,你別當我是猜忌小人,見不得別人佳才,要是以前,我結交還來不及呢,只是現在節骨眼上,多了這個善詩的人,總覺得有些不祥。”說到這裡,青年公子有些皺眉,揮揮手:“你下去辦事吧!”

  寇先生聽了,頓時汗透重衣,再也無話,只是站起身來,連連應著:“是!”

  見著公子別沒有話了,才慢慢退了出去。

  這時,店老闆帶著幾個夥計,親自引著葉青,抵達了一間雅室,雖說是一間,實際上分內外二隔。

  葉青歇了一會,隨意半躺在被子,想著心裡,心裡是有點失望,剛才的中年人,並非是龍君,這能清楚分辨出來,這是一個官員。

  雖聞名官員也有益於增長氣運,但並不多,因為氣運不是名聲。

  大凡名聲也可轉化成氣運,但這有五十倍左右的兌換比,想想也知道,名聲就是有人聽說過,有人欣賞,但這些要轉化成實質的支持,就不容易了,而只有實質的支持,才會有氣運響應。

  葉青想到這裡,嘆息一聲,取出了桌上一卷書,這是一本《異相志》,翻讀著,這書就是描寫書生奇遇,鬼神相助,玉女自送上門等等故事,寫的動人,在民間傳播也大,深受喜愛,但這些就很少能轉化成氣運。

  作者憑此,能解決溫飽問題,就不錯了,葉青隨意翻看著,漸漸恍惚了。

  葉青突覺自己在一處庭院,落葉滿地,竹筍叢出,石桌石墩俱全,景色頗是清幽動人。

  一個青布素裙的少女憑窗遠眺,神情靜謐。

  葉青不由得放輕了腳步,看了上去,只見此女既陌生,又是熟悉。

  這少女眉若橫黛,目似秋波,容顏絶麗,荊釵布裙,而最吸引人的,卻是瀰漫在她身上一片滿月一樣的意境。

  少女腳步輕移,只緩緩一步,就來到了葉青身前,“噗哧”一笑:“公子許久不見,就忘了芊芊了嗎?”

  “是你,芊芊,你變化好大,我都不敢認了!”葉青苦笑一聲,坦然說著。

  芊芊不置可否,凝視著他:“公子,我不管怎麼樣變,都是你的人,許久不見,我們散會步吧,有多少年沒有這樣散步了?”

  說著,只是緩步徐行,姿態嫻雅,讓人只覺得這秋水伊人,是以冰雪為姿,滿月為魂。

  葉青心曠神怡,一時只想著把此刻延續到天長地久才可。

  不過才行得幾步,眼前就是一片迷霧,伊人就消失了,葉青大驚,喊著:“芊芊,芊芊,你去了哪裡了?”

  只是走了幾步,就心生不祥,這處園林還是原來園林,但處處傾覆,亂石堆積,顯是荒蕪已久。

  天空黯沉,分不清是黎明還是黃昏,只是一片寂靜,卻生生令他感受到一種難以描述的失落。

  跟隨著一種預感,葉青直向一處奔了過去。

  過了一個庭院,一眼,就看到了依著柱子的芊芊,她穿著白色衣裙,長長的青絲散披身上,側臥不動。

  一柄長劍握在芊芊手中,只是此時,只剩半段劍身,余已不見。

  葉青不及細想,直奔而去,一把將她的身軀拉進了自己懷裡。

  這一瞬間,只覺得懷裡一片冰涼,頓時心中一沉,連忙撥開芊芊臉上的青絲,那張蛻化的至麗至清的容顏,此刻還含著微笑,只是一片蒼白。

  有這一瞬間,葉青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芊芊的容顏原本不美,但自十六歲,就起了蛻化,漸漸天生麗質,笑嗔宜人,讓陪伴的人時時如浴春風。

  只是此刻,一切都只歸於寧靜。

  葉青怔怔看著她,突然之間,一種難以描述的失落和痛苦湧了出來,帶著最熾熱的暴烈。

  芊芊死了。

  是誰,為了什麼?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有著冥冥中的答案,這答案讓他喘不過氣來。

  憤怒,仇恨,明悟,都一剎自心中噴薄而出,化出了紅蓮一樣的火焰——是我還不夠強,所以要讓她為我犧牲嗎?

  那怎麼樣強,才足夠呢?

  在這大劫來臨之前?

  “公子,公子……您怎麼睡的魘著了……快醒醒!”

  感覺到被一雙手推著,葉青一個寒戰,醒了過來,仔細一看,身還在旅店的床上,一本書跌落在不遠處,清風透窗而入,芊芊正擔心盯著自己,用著手推著自己呢!

  回思夢境,宛然在目,葉青怔了片刻,漸漸回過神來,拉了拉芊芊,說著:“沒事,就是魘著了。”

  只是垂下的眸子,越發幽深。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9 04:08 PM

第二十六章 明悟

  聞到了敲門,葉青一開,就見三個士子,不禁一笑,說著:“請進!”

  房間不大,但多三個人還綽綽有餘,一人細打量,見著現在佈置得清雅,牆壁都新裱了桑皮紙。

  “這是安敏兄,也是童生,安家的人!”

  “這是何茂兄,童生!”開言介紹的是尹子深,同是童生,卻認識了些時日了,這時介紹的說:“這二位都聞了你的詩名,特來拜見。”

  “不敢不敢,安兄,何兄,都請坐。”葉青笑的說著,引到了桌上坐定,這時芊芊正收拾完,大大方方行禮:“各位公子稍候,我去催下茶!”

  正說著,尹子深就笑著一指:“不必催了,茶來了,酒也來了,老闆真是慇勤著呢!”

  安敏轉頭看時,果見老闆引著夥計,挑著食盒過來,又有夥計煮著茶過來,心裡不由詫異。

  何茂就笑著:“葉賢弟連作三詩,都是能轟傳郡州的青詩,這樓蒙著這三詩,最近觀賞就食的人多了,老闆笑的嘴都合不攏,這是可以恩澤後代的,現在慇勤點,又算什麼呢?”

  說著老闆就進來了,連忙行禮。

  “罷了罷了!跟我行什麼禮?”尹子深用扇柄子敲敲桌子:“我們讀書人談詩論道,最怕打攪,也罷,時間不早了,上菜吧!”

  老闆應了一聲,說著:“快立冬了,上火鍋正是時候。”

  說著,夥計端出個火鍋,裡面炭火還在啪啪作響,湯水沸騰,裡面浸著肉片、肚片,牛肉,香氣四溢。

  周圍還有一盆羊肉、魚片、還有著雞、鵝、鴨、牛,就叫八鮮鍋。

  眾人用調羹匙品了品,果是鮮美,老闆就笑著退下了,尹子深見著退下,就揖手說著:“好鮮,正好配得青詩!”

  遂吟詠著。

  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閒。

  相看兩不厭,只有太平山。

  又吟哦著:

  朝辭上陵彩雲間,千里盡江一日還。

  兩岸猿聲啼不盡,輕舟已過萬重山。

  尹子深言語清脆,有金石之音,眾人都聽得心曠神怡,何茂把杯一舉,說著:“果是好詩,每首都價值百金,此樓老闆免了飲食,正是賺大了。”

  安敏喝了一杯,也起了些酒意,笑著:“葉賢弟十五歲就中童生,又有此詩才,現在已經聞名太平縣了,假以時日,滿郡都聞名啊!想想我自己,只想尋個地縫鑽啊!”

  這口氣說的誠懇,眾人聽著都笑。

  一群人就繼續用酒,漸漸忘了形骸,相互談笑,尹子深就說著:“以葉賢弟的賢才,只怕再有三年,就能在郡試裡中得位業了。”

  葉青笑著:“不敢,不敢!”

  就又聽著何茂說著:“別聽他胡說,葉賢弟,你寫的詩真的很不錯,但詩不能當科舉,我看你還是認真研讀三經五典才是正途。”

  這就交淺言深了,葉青感激看了看這位初次謀面的年長童生,想了想,說:“賢兄厚愛了,您這話是至誠之言,我怎麼敢不聽呢?”

  “來,我們喝酒,希望數年後,我們能換個身份,一起和今天一樣。”

  這一餐用到下午,三人才醉著離去,而葉青卻沒有事,只是出了一身冷汗,開窗望著遠去,只是怔怔看著,臉上浮著沉鬱。

  隨著日子過去,葉青變得心不在焉,時不時陷入苦思。

  葉青自身沉湎不覺,芊芊卻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只不知怎麼樣勸說,她只是一個小小丫鬟,近來雖得主人親切,卻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於是在相異心思中,時光一日一日流逝,不知不覺又過了十日,離八月只剩下一天了。

  葉青並不確定,龍君宴具體是在哪一天,但既是中秋,想必八月前就應該下帖並且確定了。

  這夜夢醒再起,葉青沒有心思穿衣,就到了窗前。

  這時還是半夜,天穹一片灰暗,下起雨來,浙浙瀝瀝,時密時疏,不是風聲就是雨聲,已連著下幾天,都還沒有絲毫要停的意思。

  對著這湖上水霧,葉青心中起了諸多念頭,自夢見了那個風華絶代的芊芊,又夢見芊芊被殺的場景,這些思考就一陣連著一陣。

  正在葉青苦思時,卻聽見了後面聲音:“公子……”

  迴首,就是一驚,只見芊芊披著衣衫,隱隱可以看見潔白肌膚,雙臂環了上來,自身後輕輕抱著他,暗暗的幽香浮動。

  背上是細膩貼觸,隔著白玉一樣清涼柔軟高聳,兩人的心跳緊緊貼在一起,芊芊呼吸不穩,身子微微顫抖,卻有著認真:“我一定能行……”

  身體的觸動,情感的觸動,葉青不由心中一暖,雜亂心緒平靜下來:“沒事,我只是做了個惡夢,就是這幾天……”

  葉青聲音一頓,自地球穿越過來,這兩世都是困境重重,而就算懷著憂懼之心,卻何曾做過這樣的惡夢?

  這一刻驚醒,心中就是閃電,生出一種明悟。

  氣運較量,本質上是氣機對人心的影響,尤其不對稱的層次,就會產生種種迷霧,不知有多少傑出之士,算計謀定,卻倒在了所謂“命運的迷霧”中,或許離著曙光不過咫尺之遙。

  就地球華夏歷史而言,所謂超出英傑之上的英雄,多是在眼界上,還有對氣機干擾的抵抗能力。

  大凡最傑出的政治家,無論所行好壞,都以超凡堅定將自己道路推行到底,縱有著起起伏伏、風波詭秘,而不改易其志。

  只有想著爭取的人,才會受得重重刁難,而不做事的人雖無此慮,只能順波逐流,臨到災難時就是伸頭縮頭都一刀……

  自己穿越而來,前世雖做事,卻沒有這樣拚命爭奪過氣運,更不要說現在的差距了。

  現在自己區區一個童生,點滴泉眼的氣運都沒有,卻妄想著影響著八百里太平湖之主,這簡直是想逆天,難怪受此反噬!

  此念一生,葉青頓時明了,再看這窗外,水霧茫茫,心中就暗嘆:“這雨水濛濛,就已經是預兆,自己卻還不知。”

  龍君臨岸,就算控制的極妙,還是會引起風雨。

  見著葉青平靜了下來,芊芊不再說話,靜靜伏在他懷裡,風聲,雨聲,一切都顯得寧靜安詳。

  過了許久,芊芊動了一下,葉青看去,見她睜著眼睛,有些奇怪表情,問:“怎麼了?”

  芊芊搖了搖頭,說著:“不是,我剛才這一會,居睡著了,還做了個夢……”

  見葉青等她下文,芊芊笑著:“我夢見了……就不告訴你!”

  葉青笑:“我也做了一個夢,我告訴你,你也告訴我吧,我們交換,怎麼樣?”

  芊芊就要答應,突回憶起了什麼,小臉一紅,說著:“才不,我才不說!”

  葉青不由失笑,抱起了她,把她放到外床上:“睡吧,別多想了,你這些天也累了,我還要等會,想想事。”

  芊芊應了一聲,看著他溫柔的目光,感覺心裡心中特別寧靜,於是閉上了眼,感覺他遠去,漸漸,她心裡堅定,喃喃的說著:“公子,你這樣對我,就算是和夢裡一樣,芊芊也不後悔了。”

  葉青這時卻沒有聽見這句,徐步到了窗前,再次凝看著自己的氣運。

  這些日子來,白氣已經瀰漫成一片,漸漸成形,裡面有一些是這些日子,自己作得青詩,又結交士子而獲得。

  但這些,離秀才的位格,還遠遠不夠,只能算是杯水車薪。

  酒樓

  天色晦暗,一人進來,夥計眯著眼才看清,見是一個中年人,穿著青衣,臉上都彷彿帶著青色,瞳仁閃著幽幽的光,顯的有些怪異。

  不過來者是客,就連忙笑著:“客官請進,請問是要用飯,還是住店?”

  “用飯!”這中年人說著,就隨手丟了塊元寶,這比上次葉青給的還重,有十兩,並且當時是包括住宿費和用餐費在內,而這人口氣更大:“有什麼好菜儘管上來,多餘的都賞你!”

  夥計聽了,笑得兩眼眯成一條縫,說著:“謝老爺賞!請上樓上!”

  說著上樓來,這時夜相對深,已沒有客人了,但夥計還是一一點燈,把整個三樓點的明亮,才躬身說:“老爺,先坐,菜立刻就上,現在人少,小人再把唱曲的給你喊上來。”

  這世界物價穩定,就算奢侈,一席也不過二三兩銀,這十兩銀子雖是賞著夥計,但夥計除非立刻跑路,不然拿不到這樣多,可就算這樣,也至少有一兩收入,由不得他不慇勤。

  當下,就立刻通知老闆,通知廚房,片刻,老闆親自端著菜,笑著進過來。

  只見這時,這中年人卻專心看著屏風和牆壁上的詩文,見著老闆過來,指了指,問著:“這是誰的詩作?”

  “哎,是葉公子之作,現在就住在本店,這真是天上星宿下凡啊,年十五,就中了童生,還一口氣寫了這三篇詩,據士子老爺們說,都是青詩!”一面說,老闆一面擺菜:“我不懂啥叫青詩,但托他的福,我的生意好多了。”

  “葉公子?葉青?你說他住在本店,有意思!”中年人笑了笑,若有所思。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0 09:39 AM

第二十七章 黃龍樓

  八月一日

  葉青起床後,就呆立著望著門外太平湖,過了會,深深吐了一口氣,說著:“芊芊,我今天出去走走,你就呆在家裡就是了。”

  “公子,等會!”芊芊連忙趕過來,取了兩個小元寶,又自懷裡取出金盃,一併放入葉青襟內貼身藏好,認真囑咐道:“少爺,路上莫要走過於偏僻之地,也莫要留戀煙花之地。”

  少女說完,還理順了衣衫:“早去早回。”

  葉青咳一聲:“不帶你,是因著別的原因,你自己沒有發覺,你這些日子變得……前天不是買過一枚梳妝銀鏡麼?你一會自己瞧瞧。”

  嘎吱——木門被嚴密合上,腳步聲遠去。

  芊芊怔了片刻,滿是霧水,反鎖了門,進得了內房,翻出了一塊銀鏡,立在了梳妝台上,取代了店裡原有的銅鏡。

  鏡面中,容顏乍看上去,和往昔無異,勉強算得清麗,和少爺故事中醜小鴨一樣的存在。

  想著是少爺吩咐,芊芊認真分辨,漸漸,發覺小臉依稚氣,眉目卻多了一絲神韻,身子還是單薄,因少許發育變得勻稱。

  鏡中少女,疑惑變成認真,認真凝出沉靜,沉靜又自眉目滲入身子,漸漸就有一種水一樣的感覺。

  芊芊不知氣韻這一詞,卻想起她過去瞧著夫人,就是這樣感覺,說不清是哪里美,只知道很美。

  少爺也是這樣認為的吧!

  鏡中少女頓時暈紅,沉靜無存,眼看就要打回醜小鴨原型。

  一時不知是想保護,還是想逃避,芊芊“唰”將銀鏡一收,匆匆塞回行囊中。

  做完這些,她鑽進被窩裡,手捂小臉,發燙還在不可避免擴大,蔓延到耳根,脖頸,乃至渾身。

  欣喜與羞惱在心中交替,十六歲的少女唸著:“芊芊你真不要臉,真不要臉,壞女人……”

  葉青不知自己錯過了有趣一幕,只在街上閒逛。

  明悟過,葉青就本著“盡人事,聽天命”態度,決定這裡待下去,同時作最好和最壞打算,直到遇見龍君,或抵達中秋十五打道回府。

  不再前些日矛盾態度,認真選擇士子來往多地段,甚至一些青樓楚館,這是出於對龍君最喜文人的分析,自概率入手。

  但直到日暮,還是一無所獲!

  眼見夕陽落山,葉青雖不氣餒,但還是返回了酒樓。

  此時正到了了飯點,一樓二樓都坐滿了人,葉青回來時,夥計就認識,慇勤著引著上了三樓。

  葉青給自己和芊芊都點了菜,芊芊的自是送到房裡去,正想用著,就聽著夥計又上前:“公子,今天要不要上些酒罷?”

  葉青才十五歲,很少用酒,這時卻心血來潮,問著:“有什麼酒?”

  “本樓最有名是黃龍酒,原本不叫這名,相傳古魏朝,有一個真人常來此,日夜觀看太平湖漲落,每每喝的就是這酒。”

  “後來真人乘龍入湖,證道升仙,酒被本地人叫做黃龍酒,歷經三千年,此酒之方流傳至今。”

  葉青聽得入神,頷首:“故事不錯,給我來一壺。”

  聽到上一壺,夥計有點遲疑,望瞭望掌櫃,見著點頭了才準備去拿。

  在這時,對面桌上的人一笑,是個士子,舉杯對葉青致敬,笑著:“這傳說裡哪是真人,就是本湖龍君,俗人不知罷了,至於這黃龍酒,這八百里太平湖因龍而靈,沿湖酒店哪一家不附會?”

  “這位想必也去過附近幾家名樓,別說黃龍酒,就是龍君酒、湖宴酒都有,我一一點遍過,卻也沒有特殊,想來不過是偽品罷了!”

  才準備拿酒的夥計,聽了黑了臉,不服說著:“這位客官是讀書人,可以去翻翻縣誌,誰人不知黃龍樓千載傳承,兩次毀於戰火,但原址就在這裡,怎麼是招搖附會?”

  聽到這裡,一個老者慢條斯理說著:“這話有道理,老朽在此住了四十年,那時杜明府還剛剛主政,太平縣沒有現在繁華,城東高八層的太平樓,湖心島臨水築的君山樓,卻也不曾建得。”

  “不錯,公子外來不知,此樓雖不算很華麗,可是的確算是正宗,真正臨著原址而建!”

  睢著士子有些窘迫,夥計心滿意足,卻沒有逼迫客人的道理,於是去拿酒,並且招呼別人,化得了尷尬。

  待得到酒上來,葉青舉杯回敬對面士子,卻不被理會,頓時微微一笑,就自斟自飲起來。

  才飲了一口,就聽見一個沉穩聲音:“夥計,照舊。”

  “一罈黃龍酒,四色小菜,特色點心,賈先生,掌櫃特意給您留了臨湖的古魏字號廂……”

  葉青一驚,只見秋風颯颯,映著雲霞,青氣沉靜瀰漫,隱隱的水流聲自面前滑過,宏大而幽靜。

  葉青一顫,再回神看去,不過是穿著青衣,樣貌平凡的中年人,一點都沒有任何異相。

  心中瞬間轉過千百念,問著:“夥計,這酒多少錢?”

  “葉公子,我店向來實誠,黃龍酒取三年之釀,價值三兩雪花紋銀一壺,不過老闆吩咐了,您用酒用菜住店,無需花費。”

  葉青吃了一驚,說著:“雖說老闆慷慨,但一壺三兩雪花紋銀,實在太破費了,連著這菜怕要五兩罷?”

  夥計應著是,又說著:“老闆說了,您著了三詩,使我樓蓬蓽生輝,這點開銷還是能供養。”

  葉青連忙辭退,要取出銀子:“平時住宿還罷了,這卻使不得。”

  正推辭時,賈姓中年人看了看葉青兩眼,卻笑著:“哦,是三詩的作者?罷了,四麵粉牆,只有三面,要是再作一詩,填得圓滿,我出這價。”

  而周圍的人,頓時“轟”著響應,都言說:“這位先生說的極是,再出一詩,這酒宴我們包了。”

  葉青想了想,起身一禮,說著:“罷了,那容我想想!”

  說著,就在三樓雅座間踱著步,又望著樓外。

  湖面上白帆點點,碧水煙波浩蕩,時值日暮,夕陽照著沙洲,一行白鷺悠悠而起,與晚霞齊飛。

  這景色觸動著心境,使葉青的思路清晰,幾首名篇呈列眼前。

  選哪一首呢?

  真叫人為難。

  “兄台就是葉青,現在可是思路匱乏?不妨飲上幾杯以增文氣?”這時,原本士子哪來的敵意,明助實貶,持著酒杯奉上。

  “哈哈,多謝兄台良言。”葉青當真接過,一口飲下黃龍酒,意氣風發,對著掌櫃喊著:“筆來!”

  掌櫃連忙吩咐夥計取過筆墨紙硯。

  葉青定了定,就此磨墨,執筆,筆走龍蛇。

  眾人見了有趣,都圍上來。

  此地文風鼎盛,不見人人都會作詩,卻會吟得兩首,辨得好壞。

  後面來遲卻只能掂著腳尖,再後面只能在人群外面嚷嚷著:“念出來聽聽!我們也品評一二。”

  人群中,剛才士子大聲念出來了:“昔人已乘黃龍去!”

  這一句附和了此樓歷史,論文氣只算平常,第二句轉眼傳了出來:“此地空餘黃龍樓。”

  有人就皺眉,中年人神情不置可否,細細聽著。

  讓人驚訝的是,朗讀的士子一時沉默下來。

  外面連連催促,人群中才有人代讀,卻是兩句整聯了:“黃龍一去不復返,碧水千載空悠悠。”

  這時已有些人聽出意境,知道士子為何沉默,紛紛小聲說著:“到這裡,這詩也算得不錯了!”

  人群中就有人提醒:“噓,還在寫呢,還沒寫完。”

  下面又被大聲傳了出來:“晴川歷歷河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掌櫃心中喜不自勝,卻提出疑惑:“河陽是大河北岸,鸚鵡洲是何處?”

  隨即被人笑著:“前面沙洲本無名字,飛鳥時有出沒,不乏鸚鵡,想必就是順手取了此名……此詩一出,這就是鸚鵡洲了。”

  有一個沉穩聲音悠然說著:“昔日大魏,有名臣黃香在此擔任太守,在此綠洲上大宴賓客,有人獻上鸚鵡,故稱鸚鵡洲,後沙洲被湖水所沒,三百年前又現出水面,故名湮沒歷史,不想這位還記得。”

  眾人看上去,正是這賈先生,想著:“這位想來也是博學之士。”

  眾人心中所想各異,卻無人再出一聲,皆凝神聽著傳詩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湖上使人愁。”

  一片靜寂,墨跡紙幅傳了出來,字體婉轉龍蛇,大有紙上生煙雲之意。

  在葉青自己眼中,這詩冒出絲絲純白,漸而轉紅,既而轉黃,最後定格在一片淡青中。

  中年人怔怔望著這詩,此詩文氣就足以動容,再結合詩意對昔年往事的追溯,更勾起了他的悠思,不由問著:“此詩何名?”

  葉青隨手添上,口中說著:“就叫黃龍樓。”

  這時老闆大喜,這就是鎮樓之寶,有此詩在,就算自己不是正統的黃龍樓,現在也是了,當下不停躬身道謝:“葉公子大詩才,以後本樓就改叫黃龍樓,這酒錢自是休提,也無需賈先生代付,還請上坐,由小店略備薄酒。”

  說到這裡,還大聲說著:“只要本店沒有倒閉,葉公子前來,一概免費!”

  眾人都是大讚,說著:“合該如此!”

  葉青只是笑而不語,對著中年人深深一躬:“在下謝過賈先生相助之義。”

  中年人自慨然嘆息中回過神來,意味深長注視著他,淡淡說著:“小友真是有心了!”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0 05:21 PM

第二十八章 請貼

  葉青一怔,心裡凜然,中年人怕是看出了自己刻意相遇的意思。

  中年人正微笑望著他:“小友何故來此,可否一言?”

  這話說的和顏悅色,但隱隱的水流聲撲面而來,宏大而幽靜,裡面流露的威嚴和冷峻,實是深不可測,懷中金盃已冷如凡鐵,體內川林筆記都蟄伏不動,一時間直讓人股慄變色。

  這種警示下,葉青不敢說謊,坦誠說著:“學生本是族中支脈,困頓潦倒,僥倖中了童生,卻知前途渺茫,卻是不甘,偶在北邙一山廟裡得了神啟,迤邐來到此湖,尋一線機會,非是有意衝撞先生。”

  全是實言,可種種次序顛倒,形成不同於事實的暗示。

  “北邙……”中年人青袖一展,一股靈氣在葉青身周縈繞一圈。

  環形淡青靈氣,在虛空中穿透了葉青,葉青身上顯出一圈淡淡的白光,又在金盃上激起一絲金焰,只穿透川林筆記虛影,旋即迴轉不見。

  葉青面色不改,心中純淨。

  “原來是故人遺澤!”中年人掃了眼葉青懷中金盃位置,卻也信了,舉杯就飲:“可惜鬼門封鎖七十二冥道,陰陽往來交互不易……我觀小友氣運,非富非貴,只有一些最基本的功名,卻是埋沒了這詩才。”

  葉青笑了笑,總不能說自己是站在有別於此的宏大文明肩膀上,可有些話是應景的:“天生我材必有用。”

  “小友所言甚是,人生天地間,自要儘力向前,別看你眼前困頓,或三年後,家產萬貫,妻妾盈房也是可能。”中年人緩著口氣,露出一絲笑容。

  葉青瞧著中年人神色,有神靈經驗在前,就知這話不能亂接,當下說著:“富貴妻妾是我所願,可是千金散盡復還來……這些並不是學生的大願。”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復還來!”中年人舉杯一呷,沉吟片刻,良久才嘆息:“是我小瞧英才了……敢問姓名?”

  “學生葉青見過先生!”葉青舉杯敬酒,坦然說著:“學生還只是童生,卻想著中秀才、舉人,甚至二榜進士,以求大道,先生會不會覺得學生妄言了?”

  中年人一怔,盯著葉青看了片刻,只見葉青雖軀體單薄,但神采奕奕,從容沉穩,說起大道時,語詞錚錚,只喃喃說著:“大道!”

  昔年追尋歷歷在目,最後越行越是孤獨,多少同伴知己一一落下,不能說不追念,只能說是無悔。

  幽幽無人,靜聽宏大雲水節律,敢說是並行而無踰越,卻不敢妄言得了大道。

  少年意氣總是高遠,中年人有些傷感,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笑著說:“說起這黃龍酒,飲的越慢越容易醉,飲的越急反而越不易醉,醉有醉的味道,不醉有不醉的味道,這裡面還有段故事,昔大魏李將軍臨危出征,以軍中上下禁酒而拒陛辭之酒……”

  中年人說到這裡一頓,有著追憶之色,轉身又叫了一罈黃龍酒。

  “後得凱旋,禁中遂令諸民獻不醉之酒,此何其難也?就有個道士取了巧思,借太平湖水漲落之理,作得此無名之酒……”

  兩人只是喝酒,一句句閒聊,自太平湖舊事,談到河水兩岸,再到北邶風光。

  葉青欣然傾聽,不時置上片語,簡潔實在。

  夕陽早已落山,夜幕中星星點點,二樓廂內也掌了明燈。

  “時辰不早了,我觀小友腰間配飾搭配,是作速歸之意,看來是有女眷等候,還是早些歸去,莫要負了佳人,人生漫漫,縱有壯志,獨行也難免寂寞啊……”中年人哈哈笑著,頗有些開顏,此時已半醉,臨去卻又旋踵,袖下示出了一物。

  明燈下,正是一張淡青色請帖,非金非木非紙,在燈下幽幽暗華。

  “這是一陋宴,八月初八前去太平湖六梅口,臨湖自有船接應,小友去否?”

  “去!”

  葉青一凜,接過請帖,就聽這中年人下了樓,大笑出門而去。

  笑聲臨湖甫歇,葉青緊跟著出來,隔著熙攘人群,就見月下碧波湧起,化作堆雪層疊大浪,沖在了岸緹上,就不見了那淡青人影。

  只有金盃一熱,伴著隱隱水流聲,有龐然大物自湖畔滑過,宏大而幽靜。

  撞擊的水霧飛濺撲面,暗含著凜冽靈氣,如冰如釀。

  葉青一個激靈,站在議論紛紛的人群裡,回想起前世信息,每年入秋,龍君必上岸,最喜文人,要想短時間內借得氣數,只有以此!

  想著,就吐了口氣:“果是太平龍君,還是叫我給抓住這次機會了。”

  瞧著街市華燈亮起,葉青見時間不早,趕緊回了離著不遠的雅房,到了門口敲過:“是我。”

  吱呀——門開,微黃燈光下,簡單酒菜變涼了尚未動過,芊芊立著,小臉有著遮不住的期待。

  “呃,我不小心誤入煙花,可能是錯過了……”葉青神情遺憾,正好配合了滿身酒氣。

  芊芊看著他的表情,心裡想著剛才門口急迫腳步聲:“公子你又來!哼哼,以芊芊聽不出……哎呀——”

  葉青一把抱起這聰敏的少女,踹上門,扛著她在屋內旋轉兩圈,笑著:“終還是被我抓住機會了,芊芊你可知道這有多難得……”

  芊芊小臉通紅,一顆心砰砰急跳,帶著羞惱、喜悅,還有疑惑:“公子?”

  卻聽得笑聲轉涼,葉青大喜之後,不知怎麼,一股悲涼藉著酒意就衝上了心扉,這悲涼說不出是來自何方,就是這樣糾纏不放,壓抑不住。

  一張淡青色請帖“啪”的自袖中掉落在床上,芊芊翻身下來,坐在床看了眼這淡青色請帖,也不多問,張開懷抱摟著葉青。

  昏黃油燈下,葉青收了笑淚,躺著看上去,眸子幽黑。

  其實中年人並未走遠,在離這裡不過是三百米,一處隔近的院子中,中年人突著出現。

  “主人回來了!”院中湧出了一群少女,個個妙曼雲環、步搖叮噹,簇擁下登堂入座。

  一時間,就輕歌曼舞,中年人卻視之平常,沉思片刻,不知自何處取出了一個畫卷,徐徐展開,這畫卷正圖卻是一個灰衣道士,背負寶劍,執杯而飲。

  凝看了片刻,又嘆息著放下。

  就在這時,有人報著:“石閣內來了,求見主上呢!”

  中年人就放下杯,笑著:“石閣內也來了?請進來吧!”

  就聽腳步聲,進來是一個三十左右人,穿著官服,卻和現在大蔡官服有些不一樣,此官一出現,眾人立刻肅穆雅靜下來。

  “請坐,事情都辦完了?”中年人就擺了擺手,說著。

  石閣內應著一聲,說著:“是,宴席我已經清點過,請貼也一一發了……主上,聽說您親自發了一個貼?”

  “是,一個叫葉青的童生。”中年人漫不經心的說著。

  “主上決斷,臣本不敢質疑,只是這原本不在名單內,而且此子所作所為,很是刻意,想必主上也能看出……此宴事關氣數,多出了這個變數……”

  “這你就不用多管了,我自有主張……哼,什麼氣數,不過是見我守著這太平湖,潛龍深藏,氣運嘩嘩的向我這裡流,有些眼紅,所以才假藉著這宴,分些我的氣運。”

  “本來我也不介意,這文宴本就是我喜歡的,分些氣運過去也是杯水車薪,無損元氣,不過搏得一樂。”

  “只是既要我出氣運,又要指定人選,這手就伸的太長了些,你說是不是?”說到這句,還有著森然的意味。

  這石閣內聽得不由變色,深深一躬,答著:“是,臣遵命!只是這樣一來,影響有些人既定的命數,這會不會給主上帶來麻煩?”

  中年人用手敲了敲桌子一下,笑著:“你是前魏名臣,和我有緣,故到了我的宮裡任職,一轉眼就是上千年了。”

  “你忠於職司,這些年也進步不少,只是太守君臣名分,卻不是修道之才,所以才看的不明白。”

  “這葉青刻意尋我,他現在氣運單薄,所圖是何,我是一看就知。不管是他怎麼知道,怎麼尋來,既來了,就有他的一線機會在裡面。”

  “我只要守著我的道,既是以文尋士,以文會宴,只要這葉青真的能夠文壓全席,這氣運給他又如何?”

  “至於命數,更不必考慮,這大道泱泱,卻和這太平湖一樣,有岸有堤有水道,來束縛這水,但卻不能連著一滴水一點浪都指定了。”

  “要是這樣指定,不但要花費千萬倍的力量,還要受到這太平湖的反噬,就算是我是這太平湖之主也不例外,除非我不需要它了,所以大勢不改,小勢隨意——這你明白了不?”

  這石閣內聽著凜然,仔細一想覺得顫慄,說著:“臣淺薄,謝主上訓誨!”

  中年人擺了擺手,露出一絲冷笑:“不過,機會我給了,可這葉青,要奪了既得命數,這反噬,卻也是他應受得,這就不關我的事了。”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1 07:04 PM

第二十九章 滾出去

  入夜了

  寇先生吹熄了油燈,臥在床上。

  秋風拂入室內,寇先生睜著眼,心裡思潮翻滾。

  自己自少讀書,少時也曾有過夢想,就是中得童生、秀才、舉人,但在殘酷的現實下,這些夢想都灰灰了。

  經過反覆思考,靠著相人之術,投奔了俞府,俞府是郡裡郡望之家,屢次出過舉人,同進士,至於童生秀才雲集。

  大管家鄭程說過這樣話:“俞府奇人異士甚多,或有武力,或有才智,你這點伎倆上不了檯面,戴先生遠你十倍,汝唯有本分實在,才能受人敬重。”

  想到這裡,難以入眠,躺了片刻,終還是起了床。

  又點了油燈,燈焰幽幽發著光,寇先生眯著眼盯著一張紙條,卻正是葉青的資料,仔細看了遍,盯著“出門,奴阻之,立殺,長揚而去”反覆看了幾遍,嘆著:“此子或是公子大患,惜公子尚未有決心除之。”

  作久居下人的人,才清楚裡面隱含的難度,一個區區破落少年,敢悍然殺人,這膽氣實在很是可怕。

  可俞公子卻不以為意,這並不是俞公子沒有看見,只是對於俞公子這種人來說,殺個奴婢就和殺隻雞沒有區別,故就無法體會當時葉青的困境和膽氣。

  當然寇先生也是清楚,殺一位童生,就是赤裸裸冒犯朝廷,冒犯天規,公子自不能這樣隨意。

  思略了片刻,一陣涼風襲來,不由打了個冷噤,就聽到隱隱的滾雷聲,漸漸,神色堅定:“罷了,公子不以為意,我為公子門客,卻要為公子綢繆。”

  想到這裡,就起了床,穿了衣,吩咐:“來人!”

  “在!”二個甲士應聲而起。

  “出門在外,不可穿甲,卸了甲隨我出去。”

  “是!”二人都是身材魁梧,殺氣凜然,應命去了甲,卻帶著長刀。

  寇先生暗想:“我之權限,只能帶二個府內甲兵,但對付一個童生,卻也綽綽有餘了。”

  “不能殺得此人,也要索得那個侍女,那侍女內有媚骨,卻秉有氣運,對公子大是有利。”

  “而且折辱得此子,就可折了此子的心氣,到時詩會中自是受到壓制。”

  想定了,見著外面小雨,拿了油傘,出門而去,這雨不大,涼絲絲,這人就散著步緩緩行進,片刻就到了酒樓。

  “哎呀,這位客官,您是用飯,還是住店?”這時蠟燭照的酒店十分明亮,下面就有七八位客人,有的吃飯,有的吃酒閒談。

  “葉公子在不?”寇先生問著。

  夥計一聽,說著:“在,您也是見葉公子的?可是現在夜深了,公子或已經睡下去了。”

  “時日還早,想必還沒有睡下,引見下又何妨呢?”說著,這寇先生就自懷裡取出一塊碎銀丟了去。

  這夥計伸手接過,他幹了夥計多年,眼自是能看貨,接過一看一掂,就是一塊細深銀子,怕是有一兩重,頓時滿臉堆笑,打躬說著:“謝客官賞!”

  說著,就在前面引著,向裡面去了。

  此刻才入夜,樓上還有客人,細竹聲響徹,一行人就沿著走廊,向一間雅房而去,腳步細碎,與風雨相合。

  這時,葉青正站著想著事,眼見黑沉沉烏雲,雨點劈啪而下,一陣風掃過,當下向椅上一坐,靜靜沉思。

  來此時,葉青對葉家藉口是“處暑時節,為著秀才縣試,去湖邊避暑熱,放鬆文思”。

  十多日遊玩,實暗陷於氣機交鋒,幸有芊芊善加調解,真遇了龍君,親見深不可測,卻揭破諸多困擾,心中反而純淨。

  現在看了一眼內室,隱隱有著嬌顏在睡,思緒慢慢反散,在湖天之際擴展,至無垠無限。

  黃龍樓之遇,葉青自忖還算不錯,可幾日後登上龍殿,怕不只是一篇詩文的考較,又不是朝廷取士,可不會用鎮運法器做出表面公平。

  傳言當日太平龍君宴上,文士濟濟,言辭往來,明槍暗箭,一輪輪交鋒必是全面的抗衡,自文氣、才華、見識,到品貌、器量、氣運,最後為龍君嘉許士子也才具無愧,日後中得第三榜榜首,是“同進士”,差一點就可入得第二榜。

  第二榜就是正牌進士了,同列者不過三十人,可都是大蔡朝二千里幅員匯聚出的英才。

  “我雖無懼於才華見識,又憑什麼肯定,能在這全面抗衡中壓下這等程度的英才,進而獨佔鰲頭呢?”

  葉青思緒一起,圍著這核心問題,漸漸坐臥行止間都在細細揣摩,耐心抽絲剝繭,以獲先機。

  一聲敲門聲驚醒了葉青,不由一皺眉:“誰?”

  “葉公子,有客人求見。”外面傳來了敲門聲,葉青起身,拉了下布簾,頓時把內室關上了。

  這才去開門,才把門拉開一條縫,就有人一推,門開了,一陣急雨頓時掃了進來,讓這時葉青打了個寒顫。

  眼前總有三人,一個彷彿見過一面,三十歲上下,撐著傘,還有一個是夥計,葉青目光掃過後面二個,頓時就是一凜。

  “原來是客人,請進!”葉青笑著,卻對夥計說著:“有客來訪,豈能無酒,這樣吧,你回去喊一桌酒席,就說是我要著……”

  說罷一笑,側過身來讓人進去了,寇先生就一笑,說著:“夜了,那能讓葉公子破費……”

  “來者就是客,不能不款待!”葉青微笑說著:“還有,多取些蠟燭來,夜暗的不好說話。”

  寇先生被他噎得一怔,但這時阻擋也不是合適,就緩聲說著:“那就恭謹不如從聲了……”

  這時,蒼穹上黑雲越濃,不時傳來沉沉雷聲,四人進去後,寇先生和葉青就坐著,後面二人一左一右侍立。

  寇先生看了一眼葉青,見一臉漫不經心,有點失望,笑著:“久仰你的大名了,夜裡想著睡不著,特來拜訪,還請海涵。”

  葉青笑著說著:“不敢,我只是小小童生,而且這詩詞也不是科舉正道,不過是文場遊戲罷了。”

  說著,就頌吟:“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

  葉青詠歎,寇先生頓時一驚,聽痴了,這詩句句落在心裡。

  多少文人不能中得科舉,於是就只得把大道文章,變成了娛樂青樓的學問,當真是贏得青樓薄倖名!

  轉眼才醒過,不勝慨嘆,說:“——真好,只是頽唐了些,不過公子是童生,的確不能攪和這些。”

  說著就看著葉青:“我家公子在酒樓聽過公子的詩,覺得非常好,只是又很可惜,現在聖明天子在位,政治清明,公子還是認真讀得三經五典才是。”

  說著,笑容可掬,一聲吩咐,就有著一人提著一個包裹,擺到了桌上,裡面儘是雪白的紋銀。

  “這是我家公子贈銀,贊助公子讀書!”

  “多承你家公子的厚意!”葉青帶著微笑:“我才年十五,這次來是放鬆文思,不想就承蒙您家公子教誨了。”

  “不過我雖不富貴,但家食無憂,又無親無故……當不得這贈銀,先生前來,必有著它意,先生可以直說。”

  “……”寇先生一怔,接著一笑:“葉公子不要誤會,這的確是我家公子一片好意,詩詞風流,只是小道,三經五典才是大道,我家公子愛才如命,不忍葉公子沉淪,才特意派我來贈銀。”

  “只是的確有件小事,我家公子前來此處,家族隨身侍女卻是未帶,我前來,想請葉公子割愛,轉讓丫鬟就是。”寇先生說到這裡,一笑說著:“這在世家本是小事,想必公子不會不捨得。”

  原來是想要芊芊,葉青頓時大怒,立刻變了顏色,冷森森說著:“原本深夜前來,有些奇怪,不想果是惡客,芊芊是我心愛,你我話不投機,不相為謀,夜了,請回吧!”

  說著,就站起身,把手一辭,就要拒客。

  寇先生見過的人事多了,知道許多時候,挾著威懾,就算提出非份的要求,對方也很難直接拒絶,到時再威逼幾句就是,不想想不到突然之間,這少年就翻臉,一時間,想不出什麼詞,只是說著:“我們是可是俞府的人……”

  “我知道你是俞府的人,你身後二個,雖穿著便衣,但全身勻稱,氣勢沉凝,必是第一流武者,我預料不差的話,是修行了大易武經罷!”說到這裡,葉青含著冷笑,只是一指:“大道青天,武者雖是小道,但此經也是千錘百煉,只在郡望世家和軍中流傳,我豈不知呢?”

  “而你,身帶文氣,卻又有陰影隨身,此必是長久替人占卜算命,洩露大機,福壽難全,難得壽終,你如果加以收斂,還有十年可活,若是倒行逆施,只怕命不旦夕。”

  說到這裡,葉青輕蔑一笑:“如我所料不差,你在俞府地位也是平常,你今日帶人入室,是想威逼我?”

  “這何其愚也,我是堂堂童生,位雖卑,卻也受皇律天條保護,而且不敢說名傳全郡,也是名傳全縣,你何人也,敢帶兵威逼?”

  “你信不信,我張口一喊,或日後有不測之禍,但你家公子現在就要連夜來道歉,以挽回俞府聲譽?”

  說到這裡,葉青呸的一聲:“汝,還不滾出去?”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2 10:08 PM

第三十章 豎子

  “豎子!”寇先生氣得臉色雪白,恨不得立刻命甲士殺了此子,不過就立刻想起剛才是眾目睽睽過來的,而且此子剛才還故意喊著人要酒席要蠟燭,怕是人人都知葉公子會客!

  在這種情況殺人,別說是自己,就算是自家公子都未必能承擔。

  除非自己能把全店的人都殺了。

  不殺的話,的確,只要此子一嚷,全縣全郡的人都知道書香世家俞家出了一個帶著私兵搶民女的下人,這回去只怕輕者逐出俞家,重者處於家法杖斃。

  想著,恨意如潮,卻還保得幾分清醒,恨恨盯了一眼,一聲不吭轉身就走,才出去,就撞到了老闆抬著食盒過來,看見情況鬱悶:“啊,客官,怎麼不用宴了?這就走了?”

  寇先生理都不理,就想直著離開,卻聽著後面葉青笑著:“把銀子帶去,這銀子髒了本公子的眼。”

  寇先生恨恨一頓,一個甲士就回去取了,一行人就著轉眼就消失在雨夜中。

  “擺上來吧,他們不吃,我自己享用。”葉青淡淡的吩咐著,手心卻滲出汗來,盯著遠處雨夜,陰沉著臉。

  前世位登舉人,也算是一方有頭有臉的人物,結交的也是郡裡大族,才知道這些底細。

  大易武經,是前大易朝以朝廷之力,編寫武經,每種都是千錘百煉,造了所向無敵之軍,想挽回氣數。

  大易鐵軍橫掃沙場,所向披靡,所謂的義軍,軍師,士子都紛紛煙灰雲滅,硬是破滅了本來點出的潛龍。

  而道君和天庭,也能忍得,卻沒有直接派天軍下降。

  可天意要弄人,豈有這些手段,才十五年,易平帝被武者所弒,本有復興的大易朝頓時分崩離析,新龍入朝,違了冊封前朝公侯以延香火的先例,宣旨殺盡前朝宗室,極是慘烈。

  大易雖滅,可這武經卻流出了,時到現在,也不是普通人能問津,必是郡中郡望才可。

  這一想,豈不心懷顫慄。

  不過心裡想著,見老闆擺好了桌子,卻從容坐到桌上,咀嚼著:“恩,做的味道不錯……”

  這時,布簾一拉,芊芊出來了,給他倒酒:“公子,你吵醒我了。”

  “是我的錯,為了吵醒這件事,我沉痛向芊芊姑娘道歉。”葉青神情如喪考妣,眼睛偷偷看著芊芊,十分虛假。

  “不要這樣……”芊芊見著他這副表情,突落下淚來,嗚咽的說著:“剛才的話,我都聽見了……公子,就你的說話,我就知道對方來頭很大,芊芊只是個小小丫鬟,當不起你這樣維護。”

  “胡說!”葉青薄怒的呵斥,一手攬在她腰上,拉近了她:“縱是丫鬟,也是我葉青一個人的丫鬟,干旁人何事,休要管他。”

  芊芊臉上並不感動,雙眸認真注視著葉青,只是說著:“公子……公子對芊芊好,芊芊不能沒有良心,連累了公子……”

  葉青收斂了笑意,目光有些暗沉,臉色卻是端重,一瞬間,一種凜然和殺機就顯在身上:“芊芊,你聽我說,不要自疑,我葉青就是葉青,就算有種種曲伸之事,卻不違此心,不逆本意——我說了絶不放棄你,誰也帶不走你,除非有著不死不休的準備!”

  “芊芊,你是我的人,我絶不會放手,你以後再這樣說,我就真生氣了。”

  聽了這話,芊芊不再說話,她只是伏在他懷裡,感受著他的溫暖,眼淚靜靜的落下,一會就是濕濕一片。

  葉青並不說話,來自地球本質並不視此理所當然,哪怕經過前世的經歷也未能全部釋然,每每這時,他都會感覺到兩種截然迥異的世界同時疊加在他身上,並且自發地試圖融合。

  這種疊加,有時給他帶來幫助,有時也會帶來困擾,有時是困擾兼著幫助,就比如這次。

  而且,這次事不是這樣簡單,只怕還是和龍君宴有關,這鍵還是在龍君……無論自己怎麼樣爭取,所為皆是那一份文名和氣運。

  但龍君所為何物?這樣存在,歷經滄桑,百世沉浮,當真只是一個“最喜文人”麼?

  而且喜歡的,還不是三經五典,卻是所謂的雜學,這裡面一細想,就讓人心裡顫慄。


  見著芊芊漸漸平靜下來,葉青陷入回憶,漸漸閉上眼睛。

  那天在黃龍樓上,龍君一言一行,最微末細節都在眼前放映著。

  隱隱的水流聲,又從面前滑過,宏大而幽靜,轉而定格於一句幽幽嘆息。

  “大道啊……”

  “道門三經五典中皆有道,卻未聞加上大字。”芊芊有些疑惑,不由習慣性問著:“公子,大道是什麼?”

  “就是涵蓋所有的一種終極。”葉青這才發覺自己吐出了這句,解釋的說著。

  芊芊這時不懂,只是盯著他,心中暗記下這句,卻聽葉青失笑的說著:“這只是我的理解,各人心目中各有不同,我不妨給芊芊講個故事……”

  芊芊坐直了,聽著。

  “很久以前,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一種大商人,他們自身有著龐大的財富,出於種種規則限制而不能活用,便尋一些小商人,考察他們的能力,試著將錢借於他們,或合股經營,來幫助他們賺錢,這賺的錢,就有部分歸於大商人府庫,於是龐大的財富就繞過了限制,得到了活用。”

  葉青話音一頓,結束這關於風險投資的介紹,笑著看向芊芊:“你是這大商人,考察小商人時,你最希望什麼,最擔心什麼?”

  芊芊抓著自己小小荷包,想像是傳說中的須彌芥子,裡面有很多很多錢,一時眼睛裡金光閃亮,重重說著:“我希望他有賺錢能力,擔心他不肯還錢!”

  葉青摸摸她的青絲,嘆息著:“我就是這樣的小商人,想要證明的也不過是從這兩方面入手。”

  這一聲嘆息,芊芊立時自金山銀海中掙脫出來,她明白了葉青所慮,而這已是“權力世界”,男人獨占的舞台了。

  原來公子時時苦惱的事,就是這個麼……

  這不是女人能涉及的領域了,芊芊眼神一黯,起身關了窗,風聲呼嘯,雨水陣陣拍打著窗格瓦檐。

  “賺錢能力,我還是有著。”葉青取下了一張紙,滿意放在桌上,說著:“你讀讀看。”

  芊芊過來挨著他,小聲唸著:“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饈直萬錢。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暗天。”

  這時就有著壯觀意象,縱使女兒之身,讀來亦是氣概溢滿胸襟。

  她不由頓了頓,才繼續唸下去:“閒來垂釣坐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

  自家公子沒有多少垂釣經驗,顯化用的是前日失敗的垂釣經歷。

  她會心一笑,就念出最後一句:“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芊芊雖是受著夫人培養,可說知書達禮,限於十五六歲年紀,不能明確定位這一層詩文,只是歡喜:“公子這詩,真是極好。”

  葉青啞然,心道李太白泉下有知,得我家芊芊如此真心誇讚,想來也是欣慰。

  這使臉皮厚了許多,對著抄襲更無羞恥,將目光落在案上,那裡與這張詩文同樣的已是厚厚一疊,這就是這些天的成果了。

  葉青寫出來,是要選幾首最切合,反覆揣摩,以符合自己的文氣、地位、閲歷、年紀,達到妙若天成,餘者還是要銷毀。

  這世界歷史極長,有百萬年之稱,但由於開啟仙路,廣羅良才,有才華的人都一心仙道,縱喜文事,誰肯作這學問?

  並且最關鍵的是,詩以真情真性為貴,慷而慨之,和仙道隱隱克制,很少有仙人能作上品詩,都是乾巴巴的“脫俗”,“道詩”!

  而失敗的文人,錘煉詩華並不少見,但失敗者總有鬱鬱之氣不得伸展,故詩詞中就有一種落魄氣,很少有上得大雅之堂。

  但偏偏仙道歌以詩茶,對詩歌需求很大。

  葉青前世並無先知,在仙路上屢屢碰壁,但在凡世依混得風生水起,要非是大劫之下人人難逃,壓迫了凡人的時間,下場與勝負猶未可知,這靠的就是地球時文明底蘊的熏陶積累。

  此世有幸預見大劫,葉青自絶不會放著一個文明不管。

  單是桌上這疊被淘汰的詩文,一首首拿出去都會震動文壇,只因不合景就被葉青淘汰。

  甚至沒有意外的話,對許多詩來說,眼前這“小小丫鬟”就是唯一,也是最後的讀者了。

  “閒來垂釣坐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芊芊還是最喜歡這句,公子是寫得前日麼?”

  芊芊歡喜地將詩作細細品讀,不意識到她超出天下所有文人幸福,這一刻,她就是離異世璀璨文明最近之人。

  “就是為前兩天之事想到,雖只釣上一條小魚……”葉青哈哈一笑,乾脆承認下來,開門出去:“好了,只要你想,我一首一首讀給你聽,但現在我卻要安排些事了!”

  說著,眼神陰鬱:“現在我半夜走的話,怕是取死,必須光明正大,與眾同行,才能保證安全,這必須和店老闆商量,看哪路商隊順路。”

  “等等,我去拿傘……公子路上小心,早去早歸。”

  芊芊衝出院門,遞過備好一頂油紙傘,看身影遮掩在白茫茫的水霧中,被一處名為“權力世界”的舞台吞沒。

  這些時日心中盤旋念頭終於明晰起來,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漸行漸遠,她絶不接受這樣的距離,總要能幫得上公子才行……公子不是說過麼?每個人要都為著自己的幸福而努力,而沒有施捨得來的幸福。

  秋風細雨下,芊芊眸子閃動,鼓著小臉,握緊了她小拳頭。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2 10:09 PM

第三十一章 響應

  大廳

  一群人眾星捧月一樣將俞公子集擁在中間席上,觥籌交錯,時時讚詞,而廳下笙篁齊奏,十二少女翩翩起舞,讓人心曠神怡。

  俞公子坐在中間,冠玉一樣的面孔上也多了些笑意。

  二萬兩銀子,一聲令下送來了,這不但是銀子的問題,也是自身在家族中影響力的問題。

  不過看見一人穿過來,就不禁皺了皺眉,只見這人湊到俞公子耳處低語幾句,俞公子坐直了身子,一笑說著:“諸位請慢用,我有些事處理。”

  “公子請自便!”就見著幾人一臉諛笑說,俞公子聽了,也不多話,就出了去,二個甲士立刻跟了上去。

  門口八盞燈清亮,照在階前,寇先生一回去,就跪在階前,而俞公子站在高階處,只冷冷看了一眼,就聽著甲士把事情一一彙報,冷峻面孔上不動聲色,一個甲士把話說完了,說著:“公子,就是這樣!”

  俞公子聽了,冷笑說著:“混帳,我沒有開口,就敢自作主張,自作主張還罷了,還灰溜溜的無功而回!我們俞府的臉面都給他掃光了。”

  說到這裡,冷笑取出一根鞭子,扔給一個甲士,這甲士臉上有一道三寸長的刀痕,在燈光下閃著紅光,默默接過鞭子,看著俞公子請示。

  “不過這混帳還知道回來請罪,也算是懂得主僕之道,就這一條,可以原諒,你打他三十鞭,以示家法!”說完,俞公子一揮手。

  這甲士立刻應著,明白了分寸,知道公子只是“懲罰”,不想打殘打死,當下就出去,片刻,鞭打聲就聲聲入耳,而這寇先生也是硬氣,一聲不吭。

  聽著這個,俞公子閃過一絲難以覺察微笑,回顧左右說:“回去賞些傷藥,再賞二十兩銀子。”

  說完,眼神一凝,望著遠處:“豎子安敢欺我?”

  就算是下人自作主張,但受到這樣恥辱,還是使這人心中惱恨,不過他是極深沉的人,當下只是說了這句,就轉身進去。

  進得了廳堂,已經是如浴春風,看不出半點異樣。

  來用食的人群中,比往日多了些士子,有的還佩著秀才劍,個個意氣風發,情態看著就不是當地人,他們看著三樓詩詞,有的讚許,有的不屑,形色各態。

  “這位兄台,風雨漸大,何不進來坐坐,順便一敘年齒,交流文章!”有個士子高聲招呼著。

  葉青笑著擺手,說著:“兄台招召,本是美事,只是學生今日有事,還請海涵一二。”

  葉青說著,撐著傘過去,就向著老闆去處,只是一陣風雨,就打濕了他半身衣衫,酒樓上,幾個士子都面面相覷,就有人冷笑:“故作清高,我們都是童生秀才,竟推辭不來。”

  “兄台所言甚是,才具不足,旁門來補,搏出名也不易啊……”

  這些話故意說的大聲,聲音傳了過來,卻將文人這一面發揮得淋漓盡致,就著風雨,葉青遠遠聽了,一時無語。

  看來就算是修行三經五典,這道門文人和儒家文人,在這個階段,怕是區別不大,這就叫秉性。

  或明或暗貶低,順了風雨一陣陣撲來,葉青只得當著聽不見,到了門口,放下雨傘,見著老闆驚訝的表情,就笑著:“老闆,明天有去梅溪的商隊不,我想一起同行,還有,我想聯繫下一個人——何茂。”

  次日凌晨

  街巷濕滑,一支商隊行至梅溪入湖口,已是半個時辰後。

  湖畔修著古樸雅緻涼亭,帶頂棚的遊廊相連,當地人賞秋多有來此,是以建之,這時就有不少人在避雨。

  葉青路過一座涼亭時,瞥了眼亭中,就喚著:“停!”

  商隊緩緩停了,就見著何茂過來了,葉青隨手丟給商隊一個五兩的銀元寶,就和芊芊脫離了商隊過了去。

  “見過葉賢弟!”

  “見過何兄!”二人都是見禮,這時一片烏雲黑壓壓,豆大雨點敲打著,葉青就笑著:“久違了,這次來梅溪,實在是麻煩了。”

  “葉賢弟能來梅溪,實是求之不得,雨實在大,還請稍息片刻再去,幸備了些酒菜,卻也不必枯等!”

  這桌菜看時,燉鴨子、炒肉絲、火腿、雞爪……還有些點心,何茂用筷子點著菜笑著:“請用!

  葉青答應了,拿捏坐了用餐,他雖對芊芊極寵愛,但這時也只得讓她站著,兩人就一起用酒。

  一會,兩人都不禁點頭微笑,葉青說著:“太平湖八百里,但論景,這梅溪可謂獨秀,何兄住在此處,可謂佳地。”

  八百里太平湖有幾條大河,還有著網絡一樣的溪流匯入,幾條最大溪流中,就有著梅溪,梅溪入湖口,因出了山峽,有六次轉折,故稱為六梅口。

  六梅口靠山臨水十分幽靜,住的多是些本地漁戶吏民,房屋古色古香,帶著流傳千年的水畔氣息,氣象與太平鎮的繁華頗有不同。

  “賢弟既是喜歡,不如多住一陣!”何茂笑的說著。

  “是要多住一陣,還有一件事,麻煩何兄。”當下,葉青斂了笑容,把昨天夜裡的事一一說了。

  何茂靜靜聽了,並不變色,只是沉吟著:“那人不足為慮,顯是俞府的下人,不過你這次少少掃了俞府的面子,怕是有幾分麻煩。”

  “俞府別的還罷了,就是有祖先是俞文賢,跟隨太祖打了天下,其人清正廉潔,勤於民事,積官至應州總督,靖文侯!”

  “時州內發生災情,此人具疏上奏,彈劾貪腐,大開倉廩,賑濟饑民,百姓為他造了一座生祠,加以奉祀。”

  “不過此爵不是世襲,其子俞寺卿封蔭,任至知府。”

  “俞文賢有著爵位,官位,民望,又有著人點化,其祖墓位於黃頂山,墓半月形,自上而下分五層,有石像,內有石刻諭祭碑,風水也是極佳,故死後位居神靈,氣運昌盛,俞家七子都可稱得上人才。”

  “到了現在,雖早不是侯門,但累官不斷,也稱得上郡望。”

  何茂話不多,卻有畫龍點睛的功效,把俞府的來路和背景都點的清清楚楚,葉青心裡雪亮,正想說,卻見著何茂淡淡說著:“不過賢弟放心,俞家雖勢大,但也管不到這裡來,我敢保證,賢弟只要在梅溪,就無人敢動。”

  “不過,賢弟現在是童生,這位份就薄了些,要是能中得秀才,就可保身,若能中得舉人,就算是俞家,也不得不避讓三分——這煌煌天規,世間規矩,也不是隨意能破壞。”

  “不管用意怎麼樣,那人說的少詩詞,多文章,還是對著。”

  到了秀才舉人,就是真正的“士族”一分子,想動決不是這樣容易。

  葉青思量片刻,說著:“何兄的話,焉敢須臾忘懷?我這次來遊玩,也是得了童生散散心,不過,秀才舉人所需甚厚,弟雖想,卻怕不如意。”

  “是啊,文榜深似海。”何茂聽了,也有很多感慨:“唯其難,不敢輕言中得,實是我矯情了。”

  “不過以弟的文才,只要潛心用命,怕不到十年,就可中秀才中舉。”

  葉青聽了,想笑,又沒有笑出來。

  這個世界的規矩,還是這個世界的人理解,是,就算是以葉青的文才,只要他還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把一些不出世的道篇拋出去,那文才再好,也還需氣運來調濟。

  以葉族的根基,十年中秀才中舉,已經是看在葉青年輕,又早早名聞全縣的原因了。

  現在名聞全縣,十年後名滿全郡甚至傳播全州,雖說名聲不等於氣運,可一點一滴積累起來也是不少,到時自是有機會。

  可自己豈有這樣等待?

  這次龍君宴,是自己勢在必得了。

  當然這話不能多說,只是繼續喝酒吃菜,臨到一個時辰,見著雨散了,葉青就正容說著:“那在梅溪,就還請得何兄照料。”

  “小事!”

  一行牛車就向著梅溪鎮上而去,葉青就在鎮上找了家旅店,安排著住了,辭了何茂,到了屋裡,把一封銀子放在桌上,都是九八紋銀元寶,還帶著銀霜:“芊芊,這些銀子是你這些天的用度,你不要隨意外出,有事直接聯繫著何府。我這一去,怕有幾天,你千萬小心。”

  芊芊這時笑著:“公子放心,我明白,公子是作大事的人,不過路上也要小心才是。”

  葉青聽了,也不多話,懷裡兜著兩個元寶十兩銀子,想了想,又拿了一弔錢,就出去了。

  雨水連綿而下,落到湖面濺起陣陣漣漪,激起水霧瀰漫了天幕,水性靈氣充塞四處。

  溪湖白茫茫一片,遠近山巒盡隱。

  葉青隨意沿著岸行著,心裡卻有些疑惑,雖說梅溪不大,但也有十幾里湖岸,這哪裡去尋度船呢?

  就在此時,前面白色水霧湧動,隱約有著搖櫓聲中,又聽有人問著:“君要上船否。”

  葉青聽了,先是一怔,摸了摸請貼,又微微一笑,收起了油紙傘:“要上。”

  心裡就知道自己想左了,這請貼分明是法器,臨到湖岸,自有人響應。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3 10:41 AM

第三十二章 龍宮

     白色濃霧中搖出一艘蓬船來,艄公披著蓑衣,低首謹立在船後。

    葉青一望,這小船不大,只可容得二三人,當下就踏了上去。

    艄公也是不管,自顧自的搖起櫓,船徑朝湖中去。

    行不到半里,面前霧散雨收,現出煙波浩淼,一片朗朗晴天,葉青一個激靈,盯著這艄公直看。

    八百里太平,龍君靈府領域,秉道君秩序,進行統治,水怪盡化人身水兵,有做孽則必受刑滅,想也不敢。

    “君若有疑,且舉請帖,再回頭看。”艄公微微一笑,抬起頭來,蒼老面孔上,額中一個神秘的赤紅法印,卻有著根基,這是龍印。

    葉青舉起淡青色請帖,再回望時,哪有白霧一片!

    葉青正無語,艄公呵呵笑著:“就到了,抓穩了!”

    船身陡然一沉,湖面水波平平,上升三寸。

    葉青急扶住船篷,下意識看甲板,並不漏水,可船在下沉,一息間,湖面平齊至舷,不及多想,船就沉了下去。

    滔滔水浪,化作碧色,就要沒頂,葉青只是拂了拂衣衫,面無懼色。

    “呼!”船篷滑動,四面合攏,滴水未進。

    “君真是好膽色!”艄公笑著棄櫓,手指在船篷一點,靈光輝耀流轉,船身朝下斜傾三十度,一震後自動推進,化作一艘法舟。

    葉青敲了敲黑沉沉的篷壁,冰冷如鐵,鋥鋥有聲,記起整船形制,喃喃說著:“這船一開始就可以沉下去吧?”

    艄公這才真正動容,上下打量一番:“確實這樣,只是怕君驚惶,故到了湖中才沉下去,君是如何得知?”

    “呵,猜著。”葉青隨口言著,心中默數時間,不多時聽得嘩啦水響,船身又是一震,穩穩定住。

    靈光消退,船篷滑動開來,在一處水面靜靜泊著,周圍泊著同樣篷船。

    “君請看,前方便是龍宮。”艄公伸手指點前面,在不遠處,龐大宮殿連綿,水晶透明,散發著光,難以言喻威嚴籠罩其中。

    葉青呼吸著新鮮流暢的空氣,掃了眼這宮殿,下意識抬頭看去,淡青光盡頭是連綿青穹,高不可攀,幾有真實天空錯覺,隱隱自成空間。

    粗大金碧龍柱,按十二元辰聳立,撐起巨大青穹,碧波蕩漾,星辰滿佈,徐徐轉運不休。

    當下心中靈光一閃,不由喃喃:“不……上面這個才算是龍宮,靈府!”

    “上面?”艄公疑惑望瞭望,不以為然搖搖頭,跳到岸上,順著筆直青石大道,徑往前面這宮殿:“君上起居寢殿,宴賓大殿都在前面,君且隨我來。”

    葉青笑笑跟著過去,靠近了一座巍峨宮殿。

    就見得宮殿雕欄玉砌,隱隱有著青氣,連綿疊坐,讓葉青不由暗暗稱讚。

    在凡間,因國力有窮、興亡戰火,很難建築起這龐大宮殿並維持,更不要說裡面隱含的歷史氣息。

    根據前世對過去歷史的記憶,道法顯聖,道君尚在人世時,確有可能在地上建此宮殿,甚至五帝時代,還有著壯麗皇宮,和仙靈天宮一樣,只是基本毀於戰火、時光。

    也只有在這龍宮靈府的法力維護下,這樣宮殿才能保存至今。

    過得朱紅城門,就至最壯觀龍宮大殿,上千階青玉台階連綿不斷蜿蜒而上,兩側雕欄玉砌,鑲的明珠輝映著天上青光。

    最特殊的是,整個空間瀰漫著一種空山新雨的清氣,葉情不動聲色,用著六陽圖解,吐吶吸取著。

    這可是龍宮靈氣,等閒不洩露給外界。

    艄公止步,迎上了一個少女,她甚是清麗,一身雪白衣裙,在腰間束上兩寸寬的青色絲帶,肌膚瑩潤美玉,青絲光可鑒人,平白就令人感受到暗室生輝。

    少女和艄公交談幾句,提到了葉青,她兩次向著葉青望來,目光帶著好奇,葉青不以為意,正了正衣冠,自己緩緩拾階而上。

    少女追了上來,在前面半個身位引著路,時不時迴首打量,葉青看了看她:“這位,我身上有什麼怪異嗎?”

    少女一笑,聲音幽泉悅耳:“千機叔叔專長器煉,很少佩服外人,能讓他特意提到,你也算了得。”

    葉青才留意到她光潔的額,並無龍印加在上面,心裡奇怪,大凡水妖要化成人形,都須加得龍印。

    當下問著:“你是人?”

    這話問的無禮,少女也不生氣,笑著:“君父雖是真龍,可母妃也是採納的湖畔民間女兒,我是人又有什麼奇怪?不過你可以這樣問我,遇著姐姐們,就不可這樣,她們會生氣!”

    葉青謝過好意,回過神來,上下打量著她容顏:“你是龍女?”

    少女在台階上旋轉一圈,展示了衣上青色龍形玄紋,大大方方說著:“也算是龍女吧,可君父後宮美人三千,子女千數,我這龍女也要做著工作,才能領取報酬,養活自己呢!”

    千數……打工……

    葉青啞然,看這龍女理所當然樣子,想起地球上後宮小說,當想像落在現實,可真是有趣的緊了。

    瞧她清麗大方,而台階又是遙遙,就懷著打探情報的心思,笑著攀談起來:“這位龍女姐姐,芳齡幾何,在龍宮工作了幾年?”

    “嘻,你不知女兒家年齡是不能隨便問麼……我在姐妹中是最小,可我七歲讀書,十三歲就在受職殿上拜受仙篆,過得了一年就調入雲雨司……現在幹了五年了,我已在龍宮有份職事了!”

    她說話時目光盈盈,自葉青臉上掃過,頗有驕傲之意:“就是這一年大宴,我覺著好玩,才申請到世情司中臨時擔任著侍女,看著人間的所謂才子,又是怎麼樣!”

    “世情司……”葉青一想,不就是所謂的情報部?

    當下腳步微滯,又順暢起來,暗罵這龍君混蛋,這龍女也是個小混蛋,臉上帶著笑:“正好我對世情有些瞭解,我們相互交流一下罷……”

    龍女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兩轉,古怪笑著:“喂,我可不會透露家中秘密!再說你想啊,龍宮裡一千個兒女,君父真有什麼秘密,也不會讓我這個最小的龍女知道,對不對?”

    “對,我只是想瞭解一下平常事……龍女姐姐你平常都做些什麼啊?”

    “……”

    一番討論交流後,大殿就在面前,葉青就鄭重說著:“在下是葉青,你可要記得!”

    “知道了。”龍女並不在意,稍稍落後幾步,帶著小小得意,就不見了。

    葉青走了幾步,心中暗笑。

    其實龍女說的只是龍宮生活日常,還算口緊,可是在地球上,情報工作早就已經深入到理論和體系,別看這生活日常,有心人就可分析出許多有價值的內容。

    大劫就在眼前,能自明面上窺探到龍君點滴,就值了不少,這老謀深算龍君,想不到會被親生女兒出賣掉吧?

    暗笑著步入淡青色大殿,白玉鋪地,明珠嵌牆,琉璃通透水波在殿中蕩漾,這不是真實的水,是水性靈氣濃郁至極顯化。

    葉青心中微凜,目光投向上首,淡青寶座還空著。

    殿下燈火輝煌,西面一側拉著半人高帷幕牆,瑩白透明絲幕後是一排排少女,隱約見得容顏清麗,氣質安寧。

    中間是案几排列成方陣,小部分已有了士子賓客,個個形貌各異,情態不同,卻都是隱隱道光。

    中間鋪著紅毯,在白玉地面上分外醒目。

    路過時隨意打量著,見的前面一個青年士子端起一杯瓊漿玉液一口飲盡,嘴上帶笑,連連說著什麼,轉眼間,又見得後面一個玉色士子作詞一首,引得四方博彩高喝。

    凡是有人坐著,就有諸多靈果擺放在案几之上,供客人食用。

    葉青一路不語,自顧自走到最西面角落裡,在瑩白帷幕牆盡頭底下,尋了最次的一張案几,低調落座。

    果就有一個侍女上前,玉手奉上瓊漿玉液,仙草靈果。

    葉青也不客氣,直接端起酒壺,給自己滿上一杯,一口飲盡。

    “喂,好喝嗎?”宮女抬頭,笑意嫣然,正是剛才的龍女,不想她立刻就到了這裡了。

    葉青乾脆不回話,瓊漿玉液下腹,頓覺得一股純粹水性靈氣伴隨著玉液湧入體內,讓他神清氣爽,心中暗暗稱讚。

    案上朱紅果子也不是凡品,再瞧陸續進來士子,葉青沒了興趣,將一顆朱果投入口中,幾乎入腹即化作靈氣,滿意打了飽嗝,對著案上剩下十來個果子進攻了起來。

    龍女也不惱無禮,大大方方行禮,又翩翩迴轉。

    隔席幾個衣著樸素士子,本以為是低調同好,有意親近之,當下掩口而笑,哪裡來的鄉巴佬。

    葉青心中有數,卻懶得理會。

    越上品奠基道訣,越需要深厚身體資材配合,所修六陽圖解需求更多多益善,正是對滋養來者不拒,多一分積累就多一份把握,這才是根本大事。

    難得有這機會,難道還會矯情?

    再過了片刻,客人漸漸齊整,就聽鼓樂齊鳴。

    淡青袞服的龍君自簾後緩緩走上寶座,天平珠簾後,正是當日中年人,目光掃過下面,掃過葉青時有些笑意,略作示意:“諸君都是世間才子,今日前來,龍宮生輝。”

    聲音渾厚,卻不見半點蒼老,且言出法隨,淡青氣瀰漫殿內,眾人都立刻靜了下來,齊聲還禮:“不敢,學生拜見龍君!”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3 10:42 AM

第三十三章 頓筆

     葉青行禮完,留意到這上百人放在桌上請帖,大半都是金黃,餘下十幾個才是淡青色。

    其中一人有點熟悉,一看上去,卻是俞府的公子,此人也來了?

    此子現在目不斜視,極有氣度。

    這些人沒有坐到一處,彼此忌憚一樣相隔著距離,中間就是別的金黃帖子的士子作為緩衝。

    “器量本質沉穩啊!”葉青心中明了,這些就是主要對手了,心中卻是一動,想著:“前世雖傳出龍君宴,成一段佳話,只說前三甲受益不少,但具體是誰卻一直沒有點明。”

    “俞家的公子,莫非就是三主角之一俞帆?”

    正想著,就聽著上面龍君說話:“水下宮殿幽深,我又愚昧,諸位先生前來,無以為報,且設著小宴,請大家盡些興。”

    說著,龍君就是一拍手。

    這就是號令,頓時四周吹起了號角,擂起戰鼓,眾多士子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見著旌旗招展,湧入了甲士。

    這些甲兵個個氣機凜然,集三百更是殺氣凝聚,就有幾個士子頓時變色,有的甚至掉落在席。

    葉青在前世卻有聽聞,頓時知道這是第一重考驗,早有準備,端座不動,目光一掃,卻見著能保持鎮定者不過一半,神色從容者不過二十。

    “請諸君觀賞,太平破陣樂!”有人說著,頓時這三百甲士旌旗連綿,端是英武威嚴。

    葉青不動,端看著這些,雖早有準備,還是覺得殺氣直指眉心,和當日山神廟相似,但冰冷鋒鋭之餘,更見堂皇,直直透出殿上,心裡就有了明悟:“大劫將來,這龍君難道是有所覺察,要真是這樣,用心不小。”

    這實是閲兵,示之以威,在場的人都是人才,只要傳播出去,就有不少妙處。

    果細細看著,見著就算表情鎮定的士子,也是暗暗凜然。

    “再上,龍宮宴士樂!”見著賓客都是受懾,龍君微微一笑,又示意換得了曲調,這曲清音宛轉,餘韻繞樑,眾人才回過神來。

    而隨龍君之令,少女穿梭而上,俱姿色上佳,額上光潔白玉,將各席上的鮮果瓊漿都換了。

    這次行至葉青身前的少女,還是相識的龍女!

    她對一堆空盤子毫不驚訝,微笑換上新著,又對著葉青輕語一聲:“喂,大宴不禁,可以多吃些,不必上面吩咐,自會有人續上……君父其實很小氣,所以別說是我講的喔。”

    “多謝龍女姐姐!”葉青稍稍動顏笑著,心裡暗忖,這小氣算不算一個暗示,是真還是假?

    “有好處才叫姐姐,真是可惡!”龍女淺笑佯嗔,卻並無不悅,說完就靜靜退至西側帷幕,儀態大方,融入上百情態各異的少女中。

    一兩個這種顏色的少女並不奇怪,可全是這素質,就讓人面面相覷了,無論金黃或淡青請帖的士子,都對此矚目,只道龍君好有艷福。

    葉青卻留意她們隱隱氣度,認真觀察,這些宮女額上俱是光潔白玉,這些都不是純粹水族,這意味著……

    “任誰也想不到,這些都是龍女?”葉青震驚,心中又有些羨慕。

    這就是深厚的底蘊,自太平湖上代龍君隕落,此龍君得了此湖,得此位格已有八千載了。

    在凡間開國之君擁民上億,位格天子,尚在龍君之上,可有幾人能比得這壽數?別說八千載八百載,就是八十載也少之又少!

    這世界的天子,比地球上活的長些,不過也只有百二十壽。

    活上八千年,掌八百里太平湖,無論蒐集多少佳人都不為過,誕生子女單自質量上都是優質,單這一百個龍女都是不凡,個個麗質天生,也不知這龍宮招不招贅婿?

    葉青趁近水樓台,大飽眼福欣賞著,突覺某女袖中一點金色星光,再留意她隱居前列的站位,頓時臉色微變,不敢再肆意打量。

    低頭看著案上鮮果瓊漿,都換了品種,本是大吃特吃的時候,心中卻急轉著千百念,最後定格在龍女微嗔表情上。

    “看來是黃龍樓上表現太過,被重點關注了,宴無好宴啊。”葉青眯起眼睛看了看桌上淡青色請帖,心中思量著。

    不過,別看笑嗔尋常,葉青終是經過了二個文明,經歷了前世界生死之劫的人,心中卻是不懼。

    當下就收斂心神,看了看這龍宮宴,要是換了一個人,也許早被震撼,生出只想一生一世安居與此的心情吧?

    想到這裡,渾身一震,一瞬間他立刻知道了:“難怪三主角有些含糊其詞,怕是除了俞帆,別二個都留到了龍宮……這還真有招贅婿的意思。”

    “不行,莫名其妙進入此局,我得先吃回本來!”當下葉青就撿起一顆不認識的紫紅果子,一口狠狠咬下……

    見著殿內上百客人都漸漸開顏,龍君在殿上暗暗點頭,隨即俯視下面,緩緩出言著:“今日歡宴,宴中怎能無詩應景?不妨以湖為題,請諸位作詩文一首。”

    這話一落,眾多龍女翩然而上,奉上了筆墨紙硯。

    龍女腳步無聲,頓使殿中一片沉寂,眾多士子終是人間人傑,這時也不再關注她們,有的扶額推敲,有的閉目沉思,有的仰望著青色殿頂,有的手指在案上虛劃,顯是思量組織著詩文。

    龍女奉上筆墨紙硯,見著桌上真的狼狽不堪,心裡暗笑,作個鄙視:“你還真的都吃了。”

    說話間,絲綢領口微墜,顯出一片雪白,葉青特意多看兩眼,心中暗讚:“這身子想不到還真有料。”

    龍女突有感,一抬首,就對上了葉青赤裸裸“欣賞”的目光,這一下可真不是佯嗔了,顧著場合,龍女咬著牙,自牙縫裡恨恨擠出一句:“喂,書生,你能行嗎?”

    這時,不管年紀大小,是男人都不會說不行。

    葉青與她對視,瞬間果捕捉到一閃而逝本質,果是深邃難測,心中瞬間轉過千百念,卻表了個不屑的表情:“你拭目以待!”

    說完,卻不在理會龍女,只是靜靜沉思。

    臨場應景之詩最難得,相較平時用心推敲,關鍵不在時間長短,而在於靈感和積累。

    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

    就算詩中豪傑,也是平日積累著好句,臨場篩選應景,相當於千日積累,一時用出,才有噴薄之華章,不然就只是平平之作。

    實際上,就算是李白一生之詩,多半還是這平平之作,不過以李白的水平,這平平也超於常人之上,並且帶有強烈個人風格,再偶有一字、一詞、一句之亮點,就使觀者讚歎。

    詩仙且此,無怪這些士子都是沉思苦吟,他們能抵龍宮,都對“湖”題有所準備,甚至請得族裡眾人集思猜題。

    只是再怎麼樣準備,都不及著千錘百煉的傳世之作?

    “還不快寫,就剩你一人了!”龍女眸子一轉,不知出於什麼心思,壓低了聲音提醒著。

    “哦……”葉青自沉思中驚醒,看了看眾人都已提筆了,能入此宴者,秉性先是不論,文思敏捷是一定,放在外面,都可說是舉人種子,只怕能入宴者,自己這個童生才是罕見。

    “不急!”葉青將硯中注水,細細磨著墨,目光卻越過眾人,穿過殿門,至達遠處青穹。

    葉青浮出一絲極淡的笑容,憶起半月來,與芊芊一起登山遊湖,記憶升起千百詩篇,句句顯青……再是文豪,怎比得上一個文明加持?

    至於說抄襲,嘿,僅以此身,追求道之極境,不奮力積累資糧,還矯情說這些幹什麼呢?

    想到這裡,一種喜悅突湧上了心,這一刻,文思如泉,前世三十年來,一切恩怨悲歡,和水一樣流過。

    葉青提起筆來,靜靜飽蘸濃墨。

    “呆子,別看了,文思敏捷也是計分……”龍女突住了口,心裡一怔,她平素不會透露,現在這又是什麼?

    葉青一怔,注視手中毛筆,卻笑而不語。

    真轉眼就寫成,又是這樣名篇,這就太驚人了。

    這殿裡可沒有鎮運法器,這千古名篇一出,紙上雲煙瀰漫,照耀全殿,這讓滿殿英才怎麼自處?

    曹孟德之鑒未遠……

    葉青搖搖頭,落下筆,緩緩寫了一字:登

    就此頓筆,自陷入沉思。

    過得一刻,大殿中一片靜靜,士子埋首於案,各自精神投注筆端,無形文氣已絲絲升出,或白或黃或青。

    龍女這次卻忍住不說了,只是看了看殿外青穹星辰,這都過半個時辰了。

    葉青睜開了眼,再次落筆,第二字:臨

    見著文氣,再次頓筆。

    葉青並非是故意實行這戰術,卻意外發覺時間長的一個好處,可以將濃縮的精神投注於筆下,或能使得文氣升得半格。

    “平平之作,還得擔心文氣濃薄,一旦自身詩運中斷,精神冷卻下來,就難再提筆續寫,我這程度的詩卻是無慮,只似醇釀,愈久愈烈。”

    瞧葉青又陷入沉思的模樣,龍女眼眸微閃,轉而觀察別的士子,心裡卻是思潮翻滾著。

    此子這樣,或是真正草包,要譁眾取寵,或就是胸有成竹,不爭這一時的先後,要以堂堂正正的詩文來獲勝。

    那,此子是哪個呢?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3 03:59 PM

第三十四章 蛟龍之氣

  龍宮連綿,樓台迴廊曲折,淡青色水天間,絲絲秋風吹過,連成一片,這種取著秋意的涼爽,使得殿內更是怡人。

  眾文士都穩幾坐著,凝神作文,轉眼就是半個時辰,殿中士子這時都胸有成竹,漸漸擱筆。

  殿上龍君眼眸深沉,在殿內掃過,頓見案上絲絲白氣,匯聚鼎盛文事,不由臉上露出笑意。

  而葉青在大殿角落裡,一字一思寫著,心無旁鶩。

  卻聽龍君宣聲說著:“落筆完了的俊彥,且先收卷,賜新席。”

  聽著命令,龍女穿梭而過,小心取走案上詩卷,一一呈與龍君。

  雖不言明,自是一種催促,一些尚在下筆的士子,額上就冒出汗來,有些更是臉色漲紅,一些完成作品的士子見了品酒搖頭,暗笑這些人氣度。

  整個殿中,原本空曠寂靜中,就漸漸聞得了人語之聲。

  葉青還是一字完成,就此頓筆。

  龍女收回對別的士子的觀察,微傾身看去,紙上只有一句:“東臨梅石,以觀太平!”

  一時震驚,只有一句!

  她深吸口氣,消彌了心中怒意,想了想,小聲問著:“喂……書生,你不是故意的吧?”

  難得換了稱呼,聲音柔和,藏著一絲急切。

  她能感覺到附近“宮女”特殊關切目光,尤其前面一個叫徐帆的士子身側,有位麗人正盈盈含笑望了過來,使她心中暗惱。

  “要是這人搞砸了,成了笑柄,連我也在君父面前丟臉,姐姐們必在宴後必會在母妃面前大肆取笑。”

  “我怎麼就選中了他呢?”

  正想著,就聽著座上的這人頭也不抬,說著:“恩,我的確是故意!”

  說著,葉青面上作皺眉苦思狀,手上筆重千鈞,他總算不再“心無旁鶩”,可配著這坦然語氣,就越發顯的古怪。

  龍女眼眸微閃,羞恨磨了磨牙,玉手在袖中按住一顆明珠,有將這可惡書生拖到湖裡暴打一頓的衝動。

  可這莊重場合,她只能再深吸一口氣,低聲婉轉祈求:“求你快些寫,要不我就要被姐姐們笑死……我認輸行不行?”

  “不行……我可是凝思作文,你別打攪!”葉青暗笑,微微掃了眼殿內,見得眾人陸續交卷,又舉著筆,在紙上又落下一字——“水”!

  龍女手在袖裡顫抖著,恨不得一珠砸死他:“算了,不理了,取笑就被取消罷……看我怎麼收拾你!”

  雖有心安撫自己心情,但看著葉青這“端重凝神”的樣子,她就下一刻,心火就冒了上來。

  漸漸,殿中交卷多了起來,宮女穿梭如蝶,士子整理儀態,不論發揮好壞,都儘力維持氣度,品著酒,打量著殿中諸座,計較著待會怎麼樣交流,展現自己最強一面。

  “寫得都是不錯……哦,諸位都完成了嗎?”龍君聲音自殿上傳來。

  正在咬牙切齒的龍女一怔,醒過神來,顧不得生氣,連忙急視而去,只見捲上大片空白,只有三句:東臨梅石,以觀太平,水何澹澹

  見得葉青“心無旁鶩”,當下氣極反笑,只得回稟:“君上,有位客人尚未完成!”

  “哦……”龍君以為是有人卡文,這也不足為奇,微笑看向角落,卻是一怔:“怎會是他?”

  這時視線全都匯聚到葉青,題詩確需時間,在座無不是才思敏捷,寫得這樣緩慢也是少見,心裡都是暗想:“單是文思緩慢還罷了,莫要是魚目混珠,這就是大煞風景了。”

  不過總有人沉不氣,自覺寫的不是很好,心裡難受,這時就衝口譏之:“怕不是濫竽充數吧。”

  這話一說,人人都側目,這人就是大悔,知道自己在眾目睽睽下露了醜,幾想以袖掩面。

  卻見葉青緩緩落下一筆,淡淡說著:“豈不聞名士之筆,重於鐵乎?”

  話音一落,滿座嘩然。

  有一士子就說著:“你算什麼名士?敢這樣大放誑言!”

  “這也過了。”第二個人發現這是不錯攻擊對象!

  “狂妄!”

  “朽木不可雕也……”

  不過更多的士子卻矜持著不言不語,只是冷笑目視葉青,就等著看笑話。

  這龍宮宴豈是好相與?

  敢聚得文事,就要有詩文每一瑕疵被放大心理準備。

  龍君身子向前一傾,也笑了,不過它是主人,只是一笑就罷,繼續等了。

  有些士子嘩了片刻,見葉青只作未見,龍君也不表態,士子們漸漸收斂,不再有失斯文了。

  只見明明華殿,煌煌燈火,龍君在上,美人在側。

  一時間言辭往來,外表斯文有禮,實是明槍暗箭,裡面十幾個淡青色請帖的士子,更都是佼佼者,或以文採風華,或以見識器量,或以氣勢壓制,往往交談間使人無言以對,甚或自慚形愧。

  只是片刻,就各自脫穎而出,形成了局部的優勢,而彼此間對視一眼,均知都是勁敵,默契暫不起著衝突,只與身側群士笑談,調整話題轉向,使之有利於自己,並默默醞釀,等著對方出錯時機。

  其間不是沒有人關注過葉青,卻見還在舉筆凝重躊躇,作千古之文狀,不由都是無語。

  “譁眾取寵!不足為慮!”幾次關注後,眾人都是冷笑,不過出於未雨綢繆,也是出於催促,漸漸之間,文氣匯聚,默契移了過來,形成著壓力。

  “千夫所指,無疾而終。”來者不善氣場匯聚,立著的龍女微蹙,看一眼這些士子。

  其中還有一個士子,時不時把目光投來,此時還手捏法訣,引導著文氣,形成了道法靈壓。

  不多時,葉青額上就滲出微汗,只是目光沉凝,持筆不動,只作未知。

  “哼,真是自取滅亡,單是文氣還罷,這就過了,真當君父不知?”龍女狠狠瞪一眼這士子,又瞧著葉青,心下莫名一軟,手按袖中明珠,暗暗捏了個屏蔽的法訣。

  她手裡明珠一熱,無形薄膜升起,隔離出去。

  葉青頓覺得壓力一減,餘光瞥見,微微感動,卻只作不知,沉默落筆,在整個殿中的對峙中,這小小角落此刻卻自成領域。

  龍女注視著紙面,悄然低語:“水何澹澹,山島竦峙……總算又寫成了一句,到這裡卻有些味道了。”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誰都知道太平湖龍君素喜文人,子女少不得培養些文學素養,都有不錯的鑒賞水平,而這就意味著容易受文氣感染。

  龍女此時目光閃亮,心中漸漸恢復冷靜,暗忖:“能作此句,豈是尋常!”

  遂微笑著,柔和說著:“書生,你真寫不快,慢慢寫也就是了,君父最沒有概念的就是時間了,但能快一些,還是不要耽擱,當心全場群起圍攻……除非你真寫的是傳世名篇……哎,你聽懂沒有?”

  “多謝龍女姐姐好意……的私報!”葉青鄭重著點頭,決心將速度加快些,行事不可過度。

  “你這傢伙,我只是發點善心,胡說什麼私報……”龍女臉色紅暈,顧及著莊重場合,卻不能發作,聲音卻越來越低。

  葉青笑笑,看了眼殿中,心中透明——誰也不比誰傻,都在努力引導有利局面,展示自己最優勢一面,壓制對方最弱勢一面,只限於能力與機運,有些人能得逞,有些人卻失敗罷了。

  “跟你們一樣……我正是這樣做的啊!”一絲笑意滑過,卻轉眼消失了。

  唯有龍女見得,心中一動,上下認真打量著葉青:“你在笑?”

  “你看錯了。”

  “我會看錯?”龍女羞惱瞪了葉青一眼:“看什麼看!還不快寫!”

  “我在構著文思!”葉青心中暗笑,這時鐘鼓聲鳴,觥籌交錯,詩文往來,賓主皆歡……

  平靜海面下藏有種種冷暖暗流,相互交鋒抗衡,而漸漸著,在一處角落,一個格局已經形成。

  淡青寶座上,龍君面目隱在珠簾後,含笑而視,如看太平湖。

  突訝然皺眉,盯著殿西角落看了片刻,又看一眼葉青身側正自探身窺詩的龍女,不由失笑:“這個不安分的小妮子,也罷……”

  伸手一指,水波在殿中蕩漾開來,滲透案上文卷,受此一激,頓時一一放出絲絲白氣,照得殿堂分外肅穆。

  這是調用龍宮靈府的領域,使得一目瞭然!

  “尚未顯世,只有一些自身精神投注的文氣,或純白,或赤紅,並不一定就是詩文真正水平,還有得說道……”

  龍女怔了下,隨意看了眼,又將注意力放回,小聲催著:“樹木叢生,百草豐茂,秋風蕭……秋風蕭條?蕭蕭?蕭瑟?蕭什麼,你快是寫啊。”

  “不要打斷我文思,還有,按著規矩,你要站我後面,看看你姐姐們,多文靜啊!”葉青皺眉苦思。

  “哦……”龍女悻悻縮回身子,過得片刻,又湊上前來:“秋風蕭瑟……咻,早說就該聽姐姐的參謀。”

  很是得意左右顧盼,就見附近幾個姐姐詭異目光,她一下意識到什麼,紅著臉又縮回去,目光老實地盯著詩卷:“東臨梅石,以觀太平。水何澹澹,山島竦峙。樹木叢生,百草豐茂。秋風蕭瑟,洪……”

  新的“洪”字一落下,這時卻發生變化,使得龍女“咦”了一聲,只見空氣中碧波蕩漾,微不可察沒入詩中,文章純正白氣多了一分。

  她趁葉青注意,手按袖中珠子,暗暗捏個法訣,再視時還是這樣。

  “這怎麼可能?”龍女難以置信,心中一動,目光投向殿外:“靈府青穹微微有著共鳴,這詩或有蛟龍之氣?”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3 06:23 PM

第三十五章 反詩

  葉青心無旁鶩,又落下一字:波

  “嘩!”水響一聲,隨之又隱沒,純白氣泉湧而出,越來越濃,漸漸變成濃白一片,雲霧一樣瀰漫在紙上。

  袖裡明珠一下變得灼燙,龍女玉手一緊,本能按住,卻心裡震驚:“這的確是蛟龍之氣的感應,君父知道不知道呢?”

  抬首看了看台上不動聲色的龍君,她眸子一沉,覺得眼前一切都深淺莫測起來,暗暗想著:“我怎麼就選了這人,是不是都是君父算術之中?”

  “哎,你們看這可是……文氣?”隨著一個士子驚呼,吸引全場目光。

  這白氣瀰漫,使眾人漸漸震驚:“有這文氣?尚未傳世就有這氣相,這是什麼層次底蘊?”

  俞帆見了一怔,良久嘆了一聲,其側有龍女一樣的麗人,就溫婉笑著:“君為何嘆息?”

  “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此番怕是難以如願。”俞帆誠實應著。

  麗人眼眸流轉,不置可否的一笑:“文氣不是全部,人品更是重要,勝負猶未可知耳。”

  “多謝勉勵,學生受了。”

  這時殿中歌舞昇平,觥籌交錯依舊,賓主多是心不在焉。

  雖最中間空地上,舞姿妙曼,絲竹悅耳,眾人勉強盯著欣賞,餘光不時落在殿內一角。

  白氣瀰漫,化成雲霧。

  眾人都是怔著,心中漸漸冰涼:“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今日,還真有傳世華章出世?”

  很想懷疑作假,可這純正文氣隱瞞不了人……這還是在他們關注下,一點點演化而成。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對文人來說,再沒有比這更痛苦的一個時辰了!

  就連淡青寶座上高坐著龍君,心裡也是一凜。

  自己可是當場命題,斷無罅漏之理。

  “就算有佳作準備,未必切題,至少廢掉大半!”

  “而這就算是名篇,在未傳世前只有底蘊,卻能引得龍宮少許共鳴,這只有一個可能——意境切合靈府根基。”

  “這就不是凡詩,而是隱含龍氣,這怎麼可能?大蔡雖日薄西山,但余景還在,斷無潛龍出世的道理。”

  “不過此子用心深遠,先是以黃龍樓吸引著孤,獲得宴會請貼,抵達到殿裡,卻是沿角落而坐,本以為是自知本份,不想卻是坐觀殿中群英內鬥,而坐收漁翁之利。”

  “更其後故意拖延詩作,凝聚氣運,使殿中眾人疲憊,現在更有威逼之意,大有偏遠自成一局氣相,的確是蛟龍心性。”

  “怪哉,此子我都有些看不懂,看不透了。”龍君尋思著,露出一絲冷笑,靜靜等著此作完結:“不管怎麼樣,是趁勢而起,還是偏遠一隅,看的就是實力,這就看汝文章了。”

  這時龍女,覺得還沒人注意,就踮著腳尖,湊過半個身子,青絲都垂到了葉青肩上,猶不覺小聲唸著:“秋風蕭瑟,洪波湧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

  目光自空白處滑過,落在葉青專注側臉上,男人專注的時,說不出的魅力,使她怔了下,漸漸又是紅暈。

  突有所覺抬起首,就撞上對面姐姐的目光,她急急縮回身子,啐了一口:“可惡!”

  “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詩成,葉青不由捏了一手汗,不知為什麼,越寫到後面,筆是真的越來越沉,明明在紙上寫著,卻有在水中的凝滯感。

  “難道拖延時久,耗的力氣太多,累的都拿不動了?”葉青沒多想,轉頭看了看,卻不見了龍女。

  想起她剛才匆匆離去時提醒,要向龍君告罪,連忙出席,深躬:“學生道淺,作得遲遲,見罪於君上。”

  高高淡青寶座,龍君深深望了葉青一眼,神情不置可否,隨口說著:“恨雲,呈上此詩。”

  葉青收斂心神,暗自苦笑。

  “要是在科舉考場,比別人都超時一倍,肯定是震驚天下舞弊,不殺不足以平息眾怒。”

  “這次雖是策略,借宴會作詩沒有時限,來一舉奪得先機,但此舉有怠慢和利用龍君嫌疑,詩要是不好,就算再喜文人,也必是雷霆震怒!”

  “雖對此詩有著信心,但這時有求於人,姿態還是謙虛些,別弄到新帳舊帳一起算的地步,就糟糕了。”

  於是深深躬身,不敢抬首。

  卻聽龍君話一落,帷幕中一個女聲應是,有點耳熟。

  環珮叮噹,暗香幽幽,青絲羅履進入視野,龍形玄紋透明絲袖,玉手抽過詩箋,耳熟女聲再度低哼:“現在知道怕了?”

  目光上移,見得這少女一身紗羽霓裳,額墜金色明珠,容顏極美又寧靜,氣質高華,心中一動:“你是?”

  “這就不認姐姐……男兒果負心多。”恨雲展顏一笑,滿意看到葉青震驚,她露齣戲謔神色:“你說,要是我把剛才的事,都報與君父……”

  “啊……姐姐手下留情!”葉青回醒過來,面作苦色,全無一點破綻。

  “嚇唬你,誰讓你剛才嚇唬我。”恨雲不疑有它,作出委屈姿態,楚楚可憐望著他:“不過為你擔此風險……”

  “對姐姐自有後報!”葉青這時斂了笑意,再不遲疑,充滿了底氣,不必懷疑一個重生者的許諾。

  恨雲聽了,就是怔了下,她本來想說這是開玩笑,可這時元神一陣清明,憑空湧出歡喜,只得說著:“好!”

  盈盈轉身,不敢再耽擱,送上詩箋。

  葉青眯著眼睛,盯著這明黃輕紗羽霓裳移至殿上,玉手遞詩箋給龍君,未置一言而告退,才鬆了口氣,背上儘是冷汗。

  臨時定計,終過得此關!

  “氣數之道,想要急進,當是官場越級提升,步步如履薄冰,凶險異常!因此必需有著屏障!”

  “這看似別有凶險,卻藉著龍女將反噬截成兩段,難怪地球上對乘龍快婿趨之若鶩啊!”

  又憶著她額墜金色明珠,分明裡面有個嬌小龍影在其中嬉戲,這就是龍珠了。

  龍生九子,個個非龍,別看龍子龍女千百,真龍未必有幾條,都只是有龍族血脈罷了,話說龍性好淫,有龍血者不計其數,就連有些鯉魚都隱含著一絲龍性,不然也不能跳龍門。

  這些龍子龍女地位不算太高,無非是龍族中層骨幹,龍女更多半是通過婚姻結盟的籌碼,但要是凝聚出龍珠,就大不一樣,立刻受到重視。

  因有了龍珠,就有著蛻化的根基,化成真龍是遲早的事。

  再結合明黃輕紗羽霓裳,分明是正式冊封的龍女,葉青心中難得破口大罵:“身為穿越者,居被人扮豬吃虎了,要不是前世的見識,再見得袖中龍珠閃光,就真要摔下坑去……堂堂龍女,真是混蛋!”

  面上卻微帶忐忑,一副待罪之身的表情。

  士子伸長脖子,豎起耳朵,卻見龍君看了幾句,就不直接看,放下詩卷說:“請各位先行用宴!”

  眾人無語,面面相覷,心中就是暗想:“看來這篇雖好,卻觸了忌諱,有著違逆龍君之處……只要龍君沒有拍板,名榜就有緩衝機會。”

  這時再看向葉青,目光又不同,如臨大敵。

  就連淡青色請帖的士子也是慎重,身為一方名士英才,要是一時疏忽叫這小小士子翻了盤,這次龍君宴一傳出去,就成了笑柄!

  俞帆含著笑,心裡卻是冰涼:“本來依著指點,大計已定,不想卻出了這一個變數,恨沒有聽寇先生之言。”

  “此子不過是童生,真要是趁夜殺了,也不過積了點罪孽,只要陽面沒有人發覺,以後就可徐徐解之。”

  “要是給此子得了龍君宴的氣運,怕是更難制之了!”

  葉青經過兩世,見著殿中情況,暗暗苦笑:“這一刻無疑是舞台焦點了,眾人之敵,但要謀奪氣運,這是必須的過程。”

  “不過沒有想著,這詩有些特殊,引發了些異相,更是引人注目。”

  葉青默默思考,卻有些明悟,剛剛這首詩歌,單論詩歌本身,在地球歷史上不算頂尖,可此詩原本作者曹操,趁運而出,鎮壓黃巾起義,匡扶漢家天下,掃蕩異族,一劍削落天下十數道龍氣,有著近乎逆天而行的慷慨意氣在內!

  就算最後未竟全功,嘆著老驥伏櫪,天不假年,也不負烈烈英雄之名,自有著一股雄氣在胸。

  莫非,就是這蛟龍意氣,引得了異相?

  想到這裡,葉青突發覺自己取此詩,有點失誤,這世界向來以詩文見人,自己此詩一出,怕是會引起別的麻煩。

  最重要的是,曹操以鎮壓道門起家,這黃巾軍,是政教合一道團,與這個世界相比,本質並無區別,只是一個失敗,一個成功罷了。

  就算沒有人知道這典故,可這詩本質上說,就是不折不扣的反詩,這隱含的意味,怕是不祥——葉青可沒有想過,要舉世為敵,把道門顛個倒。

  可是,現在此詩已呈了上去,再也無法收回了,一旦出名,只怕這詩會轟傳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朗讀。

  越想,葉青越是皺眉,暗覺得自己踏入了歧途,原本清晰的道路已隱隱不見,穿越者和重生者把握大局的得意,一掃而光。

  天意弄人,顛倒迷醉,一至如斯?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4 04:46 PM

第三十六章 第一

  殿中宮女穿過,酒菜流水一樣呈上,聞得鐘鼓一變,化作絲竹悅耳,一班綵衣少女湧出,應著節拍,在殿心翩翩起舞。

  這些少女都是麗人,額上都有點紅印,神秘美麗,但不知何故,感覺上氣質卻不如宮女。

  在座士子都識到這點,有些開口想問,宮女就適時布席設菜,溫婉殷切,聞著幽香隱隱,頓使這些士子生出微妙感覺,寧願被她們獨一伺候,不捨叫她上去給眾人跳舞。

  其中就有十數個士子,有幸得了侍餐宮女的明眸。

  龍君在殿上瞧著分明,撫著美髯微笑,只做不察,心中得意,轉到葉青,留意到恨雲與葉青間針鋒相對氣氛,眼神一眯。

  這時恨雲又換回了侍女的服飾,葉青就微微有些疑惑:“右第三柱下的士子是叫俞帆吧?和你很似的那個,是不是你姐姐?他在調戲你姐姐,你就眼睜睜看她被欺負?”

  “這是我同母而生的姐姐!”恨雲瞥了眼,見著姐姐俏臉暈紅,一副嬌羞難耐的模樣,心裡不由暗自嘀咕。

  “是裝的吧?姐姐平日一旦謀算著,就故意做出這好欺負的樣子……可這裝得太過了,不會真動凡心了?”

  葉青心裡一盤算,突停下筷子,向桌上重重一拍:“哎,我都看不下去了,一定要挺身而出,救佳人於水火之中……”

  說著起身,就要而去,恨雲大驚,連忙一下扯住袖子:“你這書生,不會真的不懂吧?”

  記得母妃所言,人間十五六歲的士子,多以逛青樓以之風流,就算老實些,至少收了房中丫鬟。

  “男女之情,我當然懂了!”葉青拽了拽袖子,紋絲不動,不由怒著:“拉這樣緊幹嘛,我又不是去打架,只是教教訓訓這登徒子,聖人言,男女間,發乎情而止乎禮……”

  這面雖角落,實際上已成了全場注意的核心,兩人一拉扯,頓時吸引了不少目光,包括葉青準備去教訓的俞帆。

  連最上面的龍君,都是詫異看了過來。

  恨雲趕緊把他一把按著落座,舉袖掩面,很是羞愧,而看著這十五歲少年,表情尚且稚嫩,目光清澈假裝老成,天庭飽滿元氣無泄,一時不知怎麼說,只覺得哭笑不得。

  葉青達到了調戲恨雲的目標,就不以為意,坐著繼續享用宴席。

  恨雲瞧了一會兒,突反應過來,壓低聲音問著:“書生,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你說你姐姐?唔……”葉青咬著一塊不知名美肉,嗚嗚說著:“上千子嗣,怕是有五百龍女,都招女婿非得吃窮了龍宮不可,一個個嫁出去,又要出多少嫁妝,還要嫁得好,非得想個妙法……”

  “說實在,我這天降英才都看得百花繚亂,都想娶最賞心悅目幾位,你爹真是,何必搞得你們都嫁不出去樣子?”

  “你才嫁不出去!還想著娶幾個……”恨雲聽了大恨,後面給了一拳,過了良久,裝作不在意,問著:“書生,你瞧著哪幾個最是賞心悅目?”

  葉青怎麼會回答這種問題,埋首享用美食,只作不聽。

  恨雲心中大惱,卻不能真的逼迫,回想起自己自接觸到現在,都被此子捉弄,突醒悟過來,又羞又嗔,還帶著一絲說不清的滋味。

  葉青笑著,又將一隻異果吃了下去,肉體在輕微震動著,將裡面隱含元力消化,別的不說,單是這宴,只怕彌補這身體秉性,完成六陽圖解的奠基已綽綽有餘了,心裡暗想:“這次一宴,怕抵得了三年苦修!”

  至於這些龍女,連龍君都樂見於此,葉青哪會多事,只是恨恨想著:“快審稿吧,要是名落孫山,我是不敢抗意,只有將你這個女兒拐走……有龍珠的龍女,我不信太平湖有幾個,不由你不心疼。”

  龍君在寶座上審著稿,不時眯著眼,打量著殿,留意到俞帆大獻慇勤,心中就是一格:“怎忘了驚雨。”

  不過見著驚雨暈紅著抗拒,素知女兒性情的龍君就放下心來。

  至於被摸些油去,不過是小節,龍君不會介意,又把心思轉到了詩文,一一審核而過。

  最後留下了四張。

  在龍君眼中,葉青這張論文才只能排到第三,可是這詩上難以描述清楚的蛟龍氣性,使龍君久久不能釋懷。

  “觀此子氣運,秉性單薄,不知怎麼考得童生,別說是蛟龍了,就算是秀才舉人都極是艱難。”

  “可這詩文裡透出的蛟龍之氣,以及或真或假,或戲謔或深沉的性格,都不是貧賤能有的氣相。”

  “我隱隱感受到大劫來臨,怕是對道門不利,可傾覆之下焉有完卵,對神族來說,同是禍福不測。”

  “這關鍵時,卻有著這絲細小而深遠的變數。”

  “大道莫測啊!”

  太平湖此時一片秋色,在這水宮內,青氣絲絲垂下,龍君怔了片刻,突的笑了。

  黃龍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龍君的目光穿過了宮殿,見著八百里太平湖,彷彿是一隻厚重的龍龜在匍匐,而周圍縈繞的帶子,就是各個支流。

  龍龜尚能聚龍氣,只惜此世大道改——龍君不期想起了這兩句,這是上代龍君隕落前歌吟。

  神道恆久而性高,就算在道門壓制下,也不可能改變這種本性。

  眼前的少年,是不是真的變數還不清楚,是不是陷阱也不清楚,只是龍君還是笑了,八千年隱忍下,它的內心中還是隱藏著這一絲神性。

  上代龍君明知神道氣數已衰,依舊想試一試,結果卻是灰灰了。

  這次隱隱大劫預感,不知使多少神靈自長眠中醒來,雖知道可能是道門引蛇出洞的伎倆,但是它們還是醒來了。

  這其中的艱辛和疑懼,時時縈繞,可是這一瞬間,龍君笑了,不管是引蛇出洞也罷,還是大道機緣也罷

  ——願求自由自在,卻是無懼無畏

  ——我就點你為榜首,看得那些能使風雲變色,那些能結了果,那些能使我快意恩仇

  少頃,殿中歌舞昇平,諸士子各懷著心思,都是食畢!

  龍君聲音自上傳來:“宣諸貴妃水臣上殿。”

  “遵命!”宮女領旨,都紛紛退了下去,士子有些詫異,只是這是主人意思,不能挽留。

  不多時,就有著數十臣子上來,多是朱紅法衣,其中有額帶鱗甲的大臣,不知是什麼水族化形。

  少數明黃羽衣是有著正神位業,都是完全的人形。

  又有水晶珠簾響動,有數十妃子自殿後轉出,俱著緋紅衣裙,絶色,而前四位不僅僅天香國色,都身著明黃紗羽霓裳,登上玉階,坐在龍君身側,頓時吸引了在場士子的目光。

  龍君微笑,一妃就以珠玉一樣聲音說著:“請諸公主上殿。”

  絲竹聲歇,編鐘樂鼓復起,這是正統盛宴之樂,士子正座,看了上去,一陣珠簾響動,環珮叮咚,只聞暗香浮動,卻不見人。

  正奇怪,幕牆滑下,青紋緋衣上百少女一時呈現,滿目麗色,讓人傾倒,目不暇接,但這些士子,都不是普通人,片刻都定下神來,識得就是剛才的宮女。

  甚至有十幾個士子,辨認出她們就是私下殷切交流的“宮女”,這時都意識到,她們都是龍女,心中一時滋味難言,目光熱了起來。

  龍君這時默不作聲,揮了揮手,就有重臣宣讀規則:“諸士之卷,傳閲士子、水臣、諸妃、公主、以示共評。”

  聽了這些話,士子連同葉青在內,都是起身,深躬正容應著:“是!”

  於是士子傳閲詩文,他們都素知文氣,都故意壓制,一篇篇詩文紅白不清,而葉青詩卷因紙上生雲霧之故,有幸被所有人關注。

  不少士子讀得“東臨梅石,以觀太平。水何澹澹,山島竦峙。樹木叢生,百草豐茂”時,心中就知不妙,下面乾脆掃一眼,就匆匆傳了下去。

  就算是淡青色請貼的士子,有著自信,讀到“秋風蕭瑟,洪波湧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臉色同是難看,也傳了下去。

  只有少數幾個,比如俞帆,認真看盡全篇,讀完最後兩句:“星漢燦爛,若出其裡,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掩卷良久,一種挫敗感潮水一樣湧上,又潮水一樣退下,片刻眸中的笑意不見,餘留下了沉靜。

  “此詩大氣磅礡,隱隱有王氣,不過最後還要看龍君評判!”

  詩文自士子中傳完,又抵達到水臣中。

  轉了第一輪,許多人的詩篇都變化不大,葉青的詩更是增長不大。

  殿中士子對此有些尷尬,不過這是人之常情,就連葉青自身都是微笑,文人相輕自是這樣。

  殿西帷幕後,龍女小聲私語,繼續觀看。

  而詩文第二輪,轉到了水臣手中,它們卻沒有利益增益,都是用心閲讀,不多時,就見得一篇篇詩文顯出赤紅氣。

  能被龍君選到這裡,都有著才氣,這種迅速變化很是正常。

  而對著妃子和公主來說,這文氣變化就是一種視角,見得赤氣繽紛,有的還在不斷變深,都是期待了。

  這第二輪所耗時間很長,只是到了後面,漸漸分出了區別。

  在這個世界,人神仙分界還是很嚴格,也許龍君可以隨意上岸遊玩,卻也難乾涉人間興衰,這些水臣是龍宮之臣,非特許不許上岸,自是和這些士子沒有多少關係,哪會委屈了自己心意?

  就見著一些詩文就被水臣毫不遲疑放棄了,擱在桌上。

  有些卻被反覆流轉,甚至讚歎。

  只見全場中,只剩二十捲左右在流傳,其中葉青的詩篇還在變化。

  水臣看得仔細,一方面是負責,一方面卻是這二十篇,其中都是藴意深深。

  水臣見之,都明白龍君特招它們上殿的原因,一個個沉醉在詩文文氣中,透過靈府加持,又是新文,就能清晰體會到裡面隱含的韻味,這對它們性靈有著莫大進益作用。

  “單這一篇篇詩文,就和一枚還丹一樣,真使性靈歡欣,省我修煉一年,難怪君上尚詩文!”

  其中葉青的詩篇就受到特別注意,水臣每默讀一遍其上的“秋風蕭瑟,洪波湧起”,就體會著一種特殊韻味。

  品出真味的都恨不得獨占一整天,直到後面催促:“你還真想看整天?殿上主母都不用看了?”

  不得不訕訕交出。

  而傳到重臣手上,它們都是正神,自時時享受太平湖靈氣,關注的卻是詩文中的道理。

  葉青裡面宏大而幽靜的節律就吸引之,繼“秋風蕭瑟,洪波湧起”會心一笑,“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吸引了它們心神。

  這些正神將目光轉至殿上,都是若有所思,甚至黯然,這八百里太平湖,龐大水運靈氣凝聚出的靈府本是不錯,卻沒有這樣奧妙。

  上代龍君以十二天柱撐起青穹,顯出日月巡遊,星星軌移,自成一域,自此太平湖才氣運綿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此篇有著王氣啊!”懷著這樣感慨,重臣上殿,將文章交在后妃手中。

  第三輪同花費不少時間,但卻比第二輪快了許多,第二輪中淘汰的,她們只是略一看,就放下了,而首二十捲卻被仔細閲讀著。

  於是,就見得首二十捲,隨著妃子閲讀,在手中不斷變深,都顯出絲絲黃氣,看得下面的士子都是變色。

  有的已經絶望,有的卻露出喜色!

  抵達著公主手中,前二十捲盡數變成黃色,這時葉青已脫穎而出,名列了前十之數了。

  一些龍女看了些文,又去看作者,葉青開始以欣賞回視,美人誰會看得厭,只是最後,卻腹誹著:“龍女姐姐們,大庭廣眾別這樣勾引看我,正發育,芊芊告誡野花不要采……”

  最後,就見得恨雲自留戀不捨的姐姐手中接過詩文,看了眼,又盯了眼葉青,轉身交上殿。

  再次抵達龍君手中,只餘十捲了,都是金黃色,葉青不過是第五,前三卷已透出了淡青氣。

  這是家族氣運、文氣、欣賞三者結合。

  “幸甚至哉,歌以詠志,嘿!”龍君笑著,剛才既以定計,這時自是毫不遲疑,就對著這卷一點。

  心意一定,只見葉青這卷跳到第一,餘下二卷淡青排在左右,最後一卷淡青不得不落下。

  只見龍君見著三篇淡青,就嘆著:“此三篇,可中同進士矣!”

  話一落,只聽樂聲大作,恨雲上前,取了龍紋黃卷,徐徐展開,說著:“此次龍宴會文,《觀太平》第一,賞葉青黃金百兩,明珠一顆。”

  就算未雨綢繆,就算到了太平龍宮,談笑自若,戲謔龍女,但這時聽著恨雲對著滿殿宣佈,葉青還是一陣恍惚。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出了宴席,向著龍君隆重行禮。

  隨著禮成,淡青色的氣運,垂垂而下,煙雲縈繞,讓人又羨又嫉。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4 06:37 PM

第三十七章 二隻老虎

  恨雲在殿上,一一將士子掃在眼中,這時她面無表情,只是宣著:“《遷客西望》第二,賜俞帆黃金百兩。”

  “《東門閲湖律》第三,賜張振東黃金五十兩!”

  頓了一頓,說著:“石閣內可在?”

  “臣在。”一個中年出列,引起有心的士子側目,這是舊魏時名傳千古重臣,現在入此龍宮。

  “記此盛事,使人豎碑湖畔梅石山。”

  “謹遵君命!”

  剛才恨雲和葉青打趣時,是靈黠嬌寵的模樣,剛才穿著公主裙衣,是一副沉靜婉約,而在這時,只見她頒佈命令,眸子沉靜內斂,其中無善無惡,只有高遠。

  葉青不自覺閉住了呼吸,想起了前世遠遠看見的一位真君,也是這樣靜謐深邃,深不可測。

  這時,君命二個字,和冰水一樣落在俞帆身上。

  實力天淵之別,現在又是明面公平,誰也說不得一句,滿滿的怒氣溢滿了胸襟,卻不得不壓制下去。

  “第二?”

  “龍宮宴文會,轟傳天下,最注目的就是會魁,左右不過是點綴,誰會記得一場文事第二,又有多少氣運降下,誰稀罕這百兩黃金!”

  雖心中恨恨,俞帆不敢多看,只是眯起了眼,死死盯著站在前面的葉青:“豎子……恨當日沒有聽寇先生之言,連夜殺之……”

  受著目光,葉青回過首看去,俞帆露出笑來,甚至拱了拱手,以示祝賀,滔天火焰半點都不見,只是深呼吸了一下,心裡靜冷:“不,我豈能和婦人一樣,事已成,恨意又有何益?這一局算我認輸,不過敢奪我氣運,且看郡試時,你可受得我俞家雷霆之怒?”

  葉青微笑收回視線,眸子微冷。

  “難得佳客滿座,宴飲歡快,不過終有散場之時,各位前來勞頓,各贈十兩黃金,宮外有船送你等上岸。”龍君見著結束,在高台上撫著長長美髯,笑說一句,就引著眾妃轉出了大殿。

  龍君退下,就有著水族少女奉上黃金,都是十兩一個元寶,由於黃金重,十兩元寶只有五兩銀元寶大小,正適合放在囊內。

  不過這些少女個個美麗,卻終比不上龍女,士子沒有多話,本來作了空手而還的打算,這時受了黃金,就有少許安慰,此行算是不虛了,哪敢奢望龍女再上前為侍呢?

  不過這宴就沒有心情用了,有些還留著,有些就散了出去。

  少女奉上了銀盤,與眾不同,卻不是金元寶了,是一疊金票和一個香囊,這香囊裡必是明珠。

  拿起了金票一看,都是十兩一張的人間錢莊所出,當下都收了出來。

  遠遠一看,就見得了第三名的張振東,面露出喜色的收拾,這時過來一躬:“見過狀元。”

  “張兄開玩笑了,豈敢稱狀元,不過一宴耳!”

  “雖是一宴,價值不低,又有黃金進囊,甚快甚快!”見著葉青詫異,這張振東笑著:“吾家不是世家,母親耗盡家財,才得我中個童生,有此進賬,這次就不虛此行了。”

  二人收拾完,不再留下,出了大殿,下得重階,轉過層台。

  葉青突就一笑,問著:“剛才和公主親密的十幾個士子,殿上只贈黃金十兩,沒有多餘表示,難道就這麼結束了?”

  張振東失笑:“葉兄是外郡來有所不知,龍捲宴實是年年開,只是以前都規模很小,沒有今年這樣大。”

  “葉兄高中榜首,會傳播出去,這是公推。”


  說到這裡,張振東神色黯淡,不過還是迅速調整,繼續言著:“原本時有公主遣使女私會,一旦兩情相悅,許得正妻,就有嫁妝相助,並且一旦洞房敦倫,就有一絲龍宮氣運加持,這是私推。”

  “只是上代龍君隕後,雖沒有明文禁止,但這種事漸漸少了。”才說著,就經過了一處宮牆時,有一位少女上來,奉著一隻玉盒,對張振東恭謹說著:“我家公主有言,此靈物有深藏氣運之能,雖不足於州試,在郡試中卻有著裨益,權作一點心意。”

  葉青表情古怪,看著這幕。

  剛才才說著這種事漸漸少了,但落在身上還不好受,張振東開得玉盒,見是一顆明珠,就明白其意,沉默良久收下了。

  “恭喜徐兄,來年平河郡郡試必能大展才力!”葉青道賀是出於真心,記憶裡記得,此子後來也是一方舉人。

  想來也是,雖名列第三,但照樣有氣運降下,加上這顆明珠,還有豎碑記事的影響,就算貧寒子弟也有機會。

  這可是原本世界裡為數不多的貧寒子弟跳龍門的典型,可以深入結交之。

  張振東不知緣因,卻能聽出真心,握緊了手中玉盒,苦澀一笑:“不比葉兄前程不可限制,我看要不是時日變遷,怕是今日就能抱得公主回去!”

  葉青聽了無語,別看恨雲一副靈黠嬌寵的模樣,實是將化真龍,自己位業,豈有這機會?

  也是有苦沒法說來,除非能中二榜進士,有長生之望。

  當下就各自行禮,各沿路散去。

  葉青卻沒有立刻離開,身子一轉,轉到一個假山,雖說假山,但高五十米,能看著龍宮。

  青穹寂寂,水幕深深,隱隱和外面日月同著節奏,這時天色已晚,星光透下,驅使著這青穹上群星漸漸軌移。

  夜幕下,龍宮上應天樞,總體呈現北高南低。

  站在這裡,清風徐徐,涼爽的很,兩人都是止步,直直看著。

  前生天地大劫時,大蔡朝和周圍列藩國都陷入戰亂,謫仙降下天災,梟雄逐鹿大地,遍地狼煙四起。

  不過這太平湖一帶還基本安康,這足以判斷這龍君並不尋常,或者這恨雲在裡面也有重要角色!

  只是前世自己最後僅僅是舉人,接觸的層次還是太低,許多內幕實在不清楚。

  “葉君在想什麼?”女聲自身下響起,清脆帶著沉靜,且新換了稱呼,葉青不由詫異轉身。

  就見身側立著倩影,腰身苗條,胸部鼓脹,額墜金色明珠,面容清麗,氣質沉靜幽潭。

  山風清涼,暗香隱隱。

  羽霓裳裙緊貼,隱隱顯著誘人的弧度。

  “恨雲?我在想,每次見你氣質都不同,真是百變讓人頭疼……”葉青笑著迴避了質問。

  “哦……”佳人一笑,不計較他的迴避與調戲,眼眸微閃,饒有興趣問:“那你覺得哪一個更稱心呢?”

  葉青無語,根據兩世經驗,這回答必須含混過去:“都很稱心,諸般情態,最好都有,這叫貪心不足!”

  這本很是無禮,就見她微微頷首,若有所思。

  片刻又問:“你要是得了,卻迫於情況當舍,君舍是不捨?”

  葉青皺眉,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但想了想:“吃進嘴裡的哪有吐出來的道理,所謂情勢不過是外力,不較過一場,勝負豈有定數?”

  “人之相爭,國之相爭,都是一理,送上妻女實是自絶根基,無論後來是否報復成功,終不免速亡。”

  “道有圓直,人有曲伸,但能折的是事,不是道,一旦失道,卻再也沒有機會成功了。”

  地球五千年,百國氣運相爭,沒有個人超越性力量,就把形勢和成敗演化到極限,裡面理論的深刻,遠不是此世書生意氣之談能相提並論。

  二世心意,化得這鏘鏘之音,佳人聽了也不由動容,認真看向葉青。

  額墜金色明珠裡,嬌小龍影靜謐而臥,頭顱微抬,眸中金色威嚴,葉青突然之間心裡一凜。

  佳人的雙眸黑白分明,深深注視著葉青:“這話卻是有些道理……希望君能言行不二。”

  拂袖轉身,翩然退下。

  葉青暗暗鬆了口氣,手心捏了一把汗,望著她窈窕背影消失在樓道口,突想起了一事,一怔喊著:“哎,人家張振東離開時,還有公主送明珠呢,你也是公主,臨別時什麼都不送?”

  只聽她一聲輕笑,卻不迴首,伴隨著幽香隨風而散,葉青無語,等著不見其影,才鬆開了手,把手裡汗擦了擦。

  這哪是恨雲?

  就算長的一模一樣,龍珠龍影一靜謐一活躍,以為他看不出?

  可惡,一模一樣的二隻龍女,輪流扮豬吃老虎!

  不過笑容斂去,葉青回望遠處,目光幽幽,怔忡良久,這兩位龍女,無論用心怎麼樣,都算很大投資。

  直到下山,葉青都能感覺到兩道目光注視,而迴首看向金色樓閣,又空無人影。

  “這種怎麼這樣微妙,仔細體會,隱隱帶著被她們期盼意味,這感覺是怎麼樣來著?”

  一路而行,葉青回到宮門前湖畔碼頭。

  許是耽擱太久,這裡船舶都已一一歸返,並且空無人影。

  青穹下,碧水前,四面望瞭望,葉青這時就聽湖中漿聲,一個聲音:“同進士,就等你了。”

  轉頭及視,一艘蓬船上立起個蓑衣人,正是來時艄公,在宴會上也見過一面,只是不好說話。

  “這是說笑了,我連秀才都不是,何說同進士!”葉青跳上船,恭謹一禮。

  “不是說笑,這詩就值得……”才說著,船身就一震,滔滔水浪奔湧,形作碧色水壁,四面合攏,滴水未進。

  艄公一點,船隻一震,復向上航去。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5 10:05 PM

第三十八章 氣運

  星河沉暗,幽幽夜幕下的太平湖。

  艄公搖起櫓來,漿聲聲聲,小船向湖畔黑暗迷濛的風雨行去,近得岸時,跳了上去,致了謝,若有若無的歌聲就在湖面上遠遠傳來,似是送別。

  踏入岸堤,這歌聲順風入耳,葉青腳下微頓,在這光與暗、神與人的交界,回頭望去,太平湖上一片寧靜。

  絲絲氣運加身,龍君讚賞也傳播出去,而懷中一顆明珠絲絲清涼滲透著體內。

  “有了這些,秀才氣運綽綽有餘,就不必再搞別的,一門心思靜修,預備明年秀才春試即可。”

  葉青最後望瞭望,眼前又閃過金色閣樓,不過透過稀薄的雨幕,浮現的卻不是龍女,而是芊芊洋溢期待、歡喜的小臉。

  快回去罷,芊芊等急了。

  葉青撐起了傘,沿著渡口而上。

  四下無人,這才是用心觀看氣運之時,這時看去,只見一股淡青色的氣運縈繞在身上,隨著它的縈繞,一絲絲靈氣湧進身體,被修的六陽圖解緩緩轉化吞吐,築基的速度,頓時又快了三分。

  “善。”葉青不由嘆了一聲,在以前,這第一步的築基修成,少說得三年,但有著童生位格,加上這氣運,怕是二年就可以完成了。

  不過這並非是氣運的正途,見著四下無人,又取出金盃一看,果看了上去,只見絲絲淡青氣滴入杯中,就幾個時辰,就見得了裡面含著半杯淡青。

  這些氣運對龍君來說,只是杯水車薪,但對葉青來說,卻舉足輕重,一顆參天大樹可以不在乎一場春雨,但幼小樹苗卻是格外在意,沒有春雨,就會生長緩慢,甚至枯萎。

  不僅僅這樣,葉青甚至能感受到,除了這些,冥冥中還有一絲絲氣運湧了過來,仔細一看,卻是淡白氣,但源源不斷。

  葉青一怔,片刻釋然,只是暗自想著:“是了,果是這樣,想必是龍君使人豎碑湖畔梅石山已建成,龍君宴的成果真正到手了。”

  立功立言立德,在這個世界上同樣有效,龍君賜的氣運不少,質量很高,但卻是一次性。

  而豎碑湖畔梅石山,不敢說詩和名轟傳天下,至少南方三州可傳聞出去,這三州治下,足有百萬讀書人,一旦被傳頌,這日日夜夜積累的人望可想而知。

  當然,葉青清楚,人望要是沒有硬件支持,能轉化的氣運不多,但再不多,這樣大的量,也毫不遜色於龍君一次賜下的氣運。

  並且這些氣運稀薄,一絲絲加持在自己身上,正適宜秉性單薄的命格,可助考取秀才舉人。

  唯一有些不安的是,這一切都建立在《觀太平》上,對這個世界來說,這是不折不扣反詩,短時間得了利,時間一長,要是引出不少變數……

  正想著,取出了川林筆記,翻開第五頁,只見空白卷面上泛起淡青色的漣漪,顯現出一個宮殿,正是龍宮。

  上有一行標註:“大蔡平景十一年十月,葉青赴龍宮宴,以《觀太平》奪魁,獲黃金百兩,明珠一顆,淡青氣運三百。”

  果是有了記載,葉青望著,心中歡喜,正要關閉,突發覺下一頁,還亮著,心中一怔,將其翻過。

  翻開第六頁,只見空白卷面上泛起淡白色漣漪,顯現出一條微不足道的小鯉魚,等到看到下面一行字時,葉青不由“轟”的一震,連油傘都掉在地上,被風一吹,連連翻滾。

  葉青顧不得油傘,仔細看去,只見標註:“大蔡平景十一年十月,葉青與龍宮作《觀太平》,引起共鳴,又受龍君親點,命格變異,呈鯉魚相!”

  葉青呆立著不動,這時已行到了鎮前,大道上幾乎沒有人,濃密秋雨在秋風中灑了下來,整個世界都浸在了秋境中。

  葉青站著,一動不動,冷眼看著雨,心也漸漸冷了下去。

  前世,才穿過第一世時,葉青曾經想改變這個世界,對這個世界來說,有著長生的希望,但這個世界平民,卻沒有希望,更很難有著進步。

  但隨著對這個世界的認識,這腔熱血漸漸冷了下去——這是一個何等“科學”又“嚴密”的體制啊!

  首先是三位道君高高在上,居於高處俯視世界,參與大道運轉,而天庭五位帝君運轉五德,直接控制天地氣運。

  槍桿子裡出政權,能統治億萬黎民的首要就是力量,故層層官吏都修行道法。

  如果修煉者無限增長,葉青就不怕了,這種世界,往往就是成千上萬修行者和蝗蟲一樣,將世界吃的乾乾淨淨。

  可是上層知道世界承受有限,故掃清各個山頭,把長生大權控制在手中,各個官吏只有道法,卻無長生,百年後照樣進入世界循環。

  當然,要是從此壟斷長生,不再給眾生機會,這又是傾覆之禍。

  要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是沒有長生機會的世界還罷了,人人在死亡前平等,就無怨氣可言。

  但長生的世界,明明有著長生機會,卻不給予眾生,眾生這暗暗積累的怨恨嫉妒就會化成洪流。

  而三年三十三個長生名額,還不保證能修成,卻恰到好處,既增強了天庭的實力,給予萬千黎民希望,又不至於粥少僧多。

  皇朝居於中央,而藩國居於四周,一朝龍衰,就有一藩國當興,行著天命革新之事,使幾百年因統治和腐朽積累的怨氣得以發洩,一掃而空,而鼎立後,又分封子嗣當藩國,以圖日後還有再興的機會。

  這種改朝換代當然不徹底,久久循環,有著連藩國革新都難以清除幾朝十幾朝積累下來的業障,那就自草莽中崛起龍蛇,布衣持劍,對整個世界進行一次大掃除,這叫“量劫”!

  這樣強大的道庭,還能兢兢顫顫如履薄冰,隨時矯治時弊,科舉就是最明顯的一例。

  話說凡人沒有修道資質,基本上只能幹世俗的工作,赤帝開科舉,就是使民間人才有著出頭的機會,故幾十萬年來,民間平穩。

  端是連一點火苗的可能都沒有放過,這和現代科技一樣,掌握了世界的力量,天命革新,天心民意,草莽龍蛇,都在一個制度下循環。

  這就叫著“道”。

  幾十萬年的循環,自上而下,自下而上,自中而左右,都練習的徹底——當時葉青覺悟這點,就立刻心田灰灰。

  就是一千個一萬個“敢叫日月換新天”的人進來,最多不過百年霸圖罷了。

  也就放棄了企圖建一番事業的想法。

  可是現在,怎麼就這一首詩,就引到了這條路上去?

  一時間,滿腔的憤懣,就要噴出,就要對這深不可測的青天指手痛罵,最好就喊著:“我要讓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這眾生,都明白我的意,要那諸佛,都煙消雲散!”

  或者喊著:“人人如龍,將這天規地矩打個粉碎。”

  但最後一絲理智,還是將這衝動遏止住,將顫抖的唇緊閉著,葉青可以保證,這二句話要是喊出來,立刻就是灰灰的下場。

  魯迅在《紀念劉和珍君》中,曾經說:“頃刻間,劉和珍身中數彈,臥於血泊之中……嗚呼,我說不出話來”

  “莫非掌握天地霸權,統治百萬的上位者,會比黑黝黝的槍口還仁慈?”葉青嘴角的一絲冷意和這秋意混淆在一起,久久才笑一聲,嘆著:“和魯迅一樣……我說不出話來啊!”

  這就是天意,從不顧忌任何一個人。

  再怔了片刻,葉青從容將吹到十幾米外的油傘拿起,繼續撐著,一步步向著鎮上而去,每行一步,就見得絲絲水氣瀰漫。

  就算功行再小,這點小伎倆,還是能有著。

  鎮上·旅店

  吃過晚飯有一個時辰,不時一片雨,說不出的清涼,老闆正在算著帳,突聽見外面傳來朗朗吟誦聲:

  碧水鴛鴦浴,平沙荳蔻紅。雲霞峰翠一重重。帆卸落花風。

  淡薄雲籠月,霏微雨灑篷。孤舟晚泊浪聲中。無處問音容。

  在這靜寂秋夜,聽到這樣清雅的詩詞,真是令人心曠神怡,這老闆雖是不懂,卻還是接著聽,見著這人進來,就連忙一揖說著:“先生清雅,請進!”

  瞬息間打量葉青,認了出來,又忙微笑:“您是住在上房的客人吧,請進,您有何吩咐呢?”

  葉青笑說著:“你給我聯繫一輛馬車,直達滄州,要是安全可靠!”

  老闆一怔,說著:“這容易,本鎮最著名的是紀家車馬行,信譽顯著,要不,本店也可以提供車行服務,不過價格就貴了些。”

  “你這店裡是多少呢?”

  “一輛牛車單獨出行的話,往返都是您出錢,總計一共十七兩銀子。”老闆算了下,給了個價說著。

  葉青聞言,丟出二個銀元寶,說著:“給你二十兩,這是十兩定金,餘下結了帳,由你的夥計帶回去,飯食去時我包了。”

  老闆一怔,連聲道謝起來:“謝過公子,明天起程?”

  “不了,今天夜裡就起程,不然怎麼多給你三兩銀子?”葉青神色帶著些冷色說著,一擺手:“我給你半個時辰準備,這就連夜出發,先沿著大道行,夜裡也能看得出!”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5 11:47 PM

第三十九章 太矯情

  滄州·平壽縣·葉府

  南方溫暖,北方寒冷,抵達滄州時,已是灑萬里冰封,天地四野儘是雪花,一股風帶著雪片撲面而來,葉青一探身子說著:“冷不,再來一壺酒?”

  車伕怔了一下,笑著:“謝公子賞!”

  說著,就接了一壺飲了,頓覺一股暖流直衝丹田,喊著:“好酒!”

  葉青打量著周圍環境,聽了笑著:“尋常碧綠青,有什麼好?”

  “公子是覺得尋常,但小人卻覺得是好酒了,陪公子過來這半個月,別的不說,好酒好肉吃了不少,就是冷了點!”

  葉青聽著車伕說著,指著不遠處說著:“你就在這裡停吧,幾百里路,終是到了!”

  說著緩緩下了牛車,又扶著芊芊下來,自懷裡取出二個銀元寶,想了想,又加了一塊碎銀,說著:“車上的肉食和酒都給你,你一路送我不容易,這十兩的車錢,餘下三兩拿去喝點溫酒補補身子吧。”

  葉青說著遠去,留下千恩萬謝的車伕。

  現在要十二月了,一去就是幾個月了,看起來有些陌生,不過手里拉著的手提醒了他,芊芊還在自己左右。

  葉青不由微笑,重生而來,只有這個丫鬟一直陪著他。

  前世中,亂世掙扎,天地大劫,葉府破滅,芊芊沒有了蹤影,也不知是不是別有機緣,當更有可能是……直接喪命!

  這樣的事,這一世絶不許再現。

  只是這時,想這些太多了,葉青自嘲一笑,直接到了葉府大門。

  “哎呀,是青公子回來了?”守門的家生子凍得搓手跺腳,見著來人,本不以為意,但仔細一看,忙出來迎著:“前幾日三老爺還提起了您,記掛著您呢!現在您回來,不知有多高興。”

  葉青笑了笑,再自懷裡取了一兩銀子丟過去:“給你!”

  說著,拉著芊芊快步而去,見著遠去,有人就說著:“居是葉青少爺回來了,我們要不要去通報?!”

  “廢話,當然要,快去快去!”

  葉青走後,留下議論紛紛的家丁,葉青一去幾個月,雖現在有功名了,卻堵不住人們的八卦。

  小人物自己生命沒有樂彩,只有在別處尋求一點快樂,葉青深深知道人的本性,雖隱隱聽到了議論,也不準備多理。

  按著記憶走著,不一會到了院前,兩人都是呆了。

  只見圍牆修飾一新,這院子本來甚大,裡面還修了池水假山,就算下著雪,還有活水流淌。

  裡面完全翻新過,分成了正三間,兩面是走廊,走廊後面是五間廂房,還有二個丫鬟在清掃,一見進來,辨了出來,忙都笑迎上來,說:“見過青公子,見過芊芊姑娘!”

  行禮後,又說著:“我們是族裡派下來,伺候著青公子,還請青公子接納!”

  這樣的禮數,讓葉青怔著,不由問著:“族裡是到秀才才有這待遇吧,怎麼你們就來了?”

  “青公子,您會客龍君宴,得了魁首,已傳到這裡了,這是族長親自下令改建,匠工都拚命趕著,終在你回來前完成了。”

  丫鬟說著,引著進房,先見得三間正房,牆上都裱了桑皮紙,一間是客廳會客,一間是書房,一間是臥室,話說臥室床上鋪著大條褥,設著桌幾,而書房一排書架,上面滿是書籍,而客廳有著屏風,有著會客桌,非常雅緻。

  又去看了看廂房,第一間是帳房錢櫃,下一間就是米庫,堆的是幾十石新米,還有著一些雜物,還有葉青沒有看,轉到了左面,這是住人的,房間不大,但牆壁同樣裱了桑皮紙,一張木榻占了小半間。

  葉青看著二個丫鬟眼巴巴看著,說著:“芊芊,你就管著這些事,這二個丫鬟就留下,你安排著住著,一人一間罷了。”

  “謝青公子!”二個丫鬟連忙行禮,一個又說著:“本月月錢已放完,但族裡已預備下了,等著青公子回來過了目,就會送來。”

  “不必我過目了。”葉青漫不經心的說著:“芊芊,這些事都交給你了,你去領下月錢,還有,通知族堂,就說我回來了,明天一早,會去請安。”

  芊芊一笑,卻立刻吩咐丫鬟:“你們趕早打掃下上房,讓公子好去歇歇!”

  丫鬟去了,不一會,裡面就燒上了木炭,暖烘烘,芊芊又將葉青衣服換了下來,換上一件。

  “明日請安後,我就要參研經文,準備考取秀才,有人來打攪的話,一律都推脫掉。”葉青暖了暖手,對芊芊說著。

  這是表面的話語,其實卻是要加速修行,為下一步計劃做準備。

  芊芊心中幻喜,應了,出去後吩咐丫鬟整理打掃,又吩咐和廚房聯繫,芊芊自己去了族堂。

  聽說是青公子的芊芊,門衛連稟也沒稟,便帶著芊芊到了裡面,遠遠望去,只見一處亭子有著石桌竹椅,葉子凡和幾個人正在賞雪說笑。

  “哦,是芊芊啊,青兒回來了?”葉子凡回過神來。

  “是,三老爺,青少爺命我向您請安,並且說今天晚了,不合禮數,明天一早,就親自來族長和三老爺請安。”

  葉子凡聽了,有些悵然,嘆著:“應當應當……族長吩咐,青兒現在領秀才月例,月十五兩,奉節氣還有布匹絲綢,這些都已經吩咐妥當了,你自去一一領去吧!”

  “還有,小廚的事也可以建得,但青兒終是沒有中得秀才,想要的話,得自己出錢。”

  “是,我這就和公子說。”

  “對了,青兒趕赴龍君宴奪得魁首的事,已傳到這裡,你跟著過去,可有這事?細細說來!”

  “是,只是我沒有這福氣,跟隨上宴,別的卻還知道。”當下,芊芊就一一把能說的全部說了,有些事,特別是金錢方面,她就不說。

  葉子凡聽了,又是歡喜,又是黯然,許久才說著:“這些日子我都想了許多,有些家生子體會錯了意思,一味苛察挑剔,矇蔽了不少族裡的長輩,使青兒受了些委屈,但現在雲開霧散,連那個吳鐵子的惡妻,我都貶去了養豬,讓青兒以後不要再有成見,好生讀書,明天春試,手續都已辦完了!”

  芊芊自是應了,但心裡卻一顫,少爺殺得吳鐵子,是不得已而之,可罪不該死,而吳鐵子的妻子鬧些事,少爺和自己都有些感慨,卻也不覺有錯。

  不想在這次取得了詩魁,族裡立刻態度大變,修房修院還罷了,卻還把吳鐵子的妻子貶去養豬,芊芊覺得這實在太苛了。

  可這時自然說不得,立刻應了,再說了幾句,就辭了出去。

  此時,天空陰沉,雪花又變大了,葉青在內室榻上靜修,自牛車回去時,就放下一切事,全心修持,以求築基有成,日練朝霞升騰,紫氣東來,月練潮汐明月,寧靜極元。

  體內的五行積累的越來越厚,這賴得位格氣運,更重要的卻是這六陽圖解。

  六陽圖解據說是道君門下流傳而出的法決,微妙通玄不可度測,更讓葉青看重的是它能維護自身靈根,不被天地煞氣侵蝕,這點在大劫中最重要。

  只見著葉青呼吸越來越緩,越來越慢,每一次呼吸,卻引動全身氣血震動,隱隱有著滾滾聲音,這就是奠基將成的預兆。

  過了片刻,收了道功,葉青凝神想著。

  這些天,已是想明白了,命格變異是天數,自己改不了,但卻有著選擇,無論是怎麼樣命數加身,只要自己守得一片丹心,專向道徑而去,又怎奈何?

  這次龍君宴的成功,可以說,秀才這格毫無困難,舉人所差也不大了,而詩文自己記憶三千,總有應時,也不必考慮。

  唯一的就是道業了。

  雖說科舉不考道業,只問道基純粹,那些半途耐不住寂寞,學了不少道法神通的,反受到鄙視,認為道業不純,就算考取進士,多半是同進士了。

  可是六陽圖解,是日後大劫,道君嫡門親自傳下的功法,自是純之又純,不會有絲毫問題。

  雖考取秀才舉人進士,卻只為了使得道法的權限,並不是真正完全依靠著科舉,這大劫來臨,終是靠自身道業才能站住腳跟。

  從這個角度說,道業還在科舉之上!

  正尋思著,突聽見外面有聲音,接著芊芊就進來了,帶著興奮:“公子,領到了月例了,三個月,四十五兩,還有著一匹上品灰綢。”

  說著,又把過程稟告了些,只是說到了吳鐵子的妻子時,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公子,我剛才偷偷去看了一眼。”

  “吳鐵子的娘子很是憔悴,骨瘦如柴,冰天雪地,帶著兩個孩子養豬,快黃昏了,還沒有人送飯去。”

  葉青聽了,不語,只是面上肌肉抽搐一下,就聽著芊芊低聲說著:“而且,許多人還欺負她們母子,不少還是同一院子裡的人。”

  說到這裡,芊芊有點感同身受的感覺到寒冷,顫抖了下,不再說了。

  葉青聽了,怔了良久,吐了一口氣,吳鐵子不是好人,窺視芊芊,想踩著自己討主子歡心爬上去,又在關鍵時還敢阻路,自己殺了毫不後悔,再來一次也是同樣殺了。

  但這吳鐵子的妻子兒女就讓人憐憫了。

  當時葉青激起眾怒時,不少家生子聯合起來,推出她們打擂台,但自己中了童生,又奪了詩魁時,這些家子生就紛紛反戈,為了洗清他們,就死命踩著這母子三人,恨不得折磨死她們,以向自己表忠心。

  這就是人性!

  “調她們到我的私田裡吧,種田遠離宅院對她們是好事,再給個十兩銀子安家,多了怕她們守不住,反害了她們——芊芊,你說我是不是太矯情?”葉青說到這裡,不由自嘲的一笑。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6 07:31 PM

第四十章 粥場

  這日,雪下一夜,到早上還沒有停息。

  葉子凡親帶著人挑著食盒過來,見著住宅田地都被雪覆蓋,走廊中只有一些腳印,卻沒有人活動著。

  抵達了院子,卻聞著一點清芬寒冽的幽香,轉眼一看,牆角處一叢叢的梅樹,不由差異:“這裡怎麼有梅?”

  “三老爺,是縣裡傅家的傅光學老爺派人特移了過來,上個月才種下,但隨樹同來的還有個道士,使了法就活了。”

  “傅老爺說,青公子獨處靜室讀書,雖是正事,也許不免寂寞,故此送梅來,或可一遊賞玩。”

  葉子凡一怔,傅家也是大戶,傅光學更是秀才了,同一縣的秀才,自是認識,人有些傲骨,不想卻送著梅樹來。

\  葉子凡過去,見著梅枝上有著雪簇,盛開的花瓣是紅色,一種清香繚繞,使人心曠神怡,再仔細看去,見著梅枝似蟠龍,頓時一驚,這可是蟠龍梅,以前是只有王侯才能種,現在雖擴散到民間,還是價值不菲。
 
 這一叢叢的梅樹,有三十顆左右,一兩一顆的話,也是三十兩黃金。

  隨從見著三老爺沉吟,說著:“聽說是青少爺作了一首詩,傅老爺就乾巴巴的送了過來!”

  “什麼詩?”

  “就在廳裡呢,老爺進去就能看見。”

  葉子凡就進了去,果見著一帖掛在一角上有書

  “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

  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筆墨純黑,字跡古樸典雅,配上這詩,真是有著清雅之氣,葉子凡不由暗想:“青兒詩詞書法都離爐火純青不遠,惜青兒不善繪畫,不然相得益彰。”

  不過想到這裡,就苦笑了一下:“要再會繪畫,我就要說他雜於小道了。”

  對著這個怔怔,許久,才感嘆一聲:“——人有才不算什麼,有大才,才叫囊裡盛錐,壓也壓不住。”

  說到這裡自失一笑,就在這時,葉青就自內室轉了出來,給葉子凡行了個禮,說著:“天下著雪,叔父怎麼親自來了,實在不敢當。”

  “哪裡,這場雪下了一天一夜了,有些人家住的是茅草小屋,積雪壓塌的話,麻煩就大了,又或有大雪封路,不少人受凍挨餓,所以我帶人巡查,而且冬來盜賊多起,我們這裡還很太平,但不能不巡查……我順便就過來看看你。”

  葉青聽了默默,這個世界,出於鬼神監督,和氣運和陰德,無論是官府還是大族都會考慮這方面,不至於太過酷烈。

  這並非是大公無私,只是為了子孫長遠利益計。

  在地球上西方有些慈善事業,有些人就挑剔,說什麼只是富人為了逃稅,又有多少人員坐吃紅利,言辭間,恨不得把捐贈人的私心個個個天誅。

  可是,他們紅紅的眼光,卻看不到社會受益的部分,“子貢贖人”和“子路受牛”是說了幾千年了,許多人還是把公私對立。

  就算葉子凡這些族內的當家人,施善根本只是為了自己私利,為了族內氣運和陰德,可是整個天下有多少這樣的當家人?

  成千上萬的葉子凡,此舉能活多少人?

  有多少受凍挨餓得以獲得度過冬雪的糧米?

  而要是“有心為善,雖善不賞”,按照這標準,成千上萬的葉子凡,可有十個聖賢能抵達?

  既無回報,又有幾人能堅持,那因此餓死的千千萬萬的人,這罪是不是“無心為惡,雖惡不罰”?

  這都是感想,一轉眼就沒有了,葉青想了想,說著:“三叔,巡查鄉里是您的職責,不過這些盜賊,固有著真正賊盜,但有著走投無路的窮人,官府賑災也不能遍遍都是。”

  “我想出些銀子,建個粥棚。”

  葉子凡聽了一時沒有說話,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三叔,春來秀才試,這些能積些福份,這就是我的私心了。”葉青娓娓說來,到此一笑,又說著:“我知道三叔為難在哪裡,粥場一事雖小,卻俯仰民意,事關體制,這涉及到民望和朝廷的問題,本來只有官府才可施得!”

  “可是這裡可以打擦邊球,大雪封路,甚是不便,我出這粥棚不是為了賑災,只是僱得人工,清掃道路和屋上的大雪,雪掃完了,還可以修修橋路,這是正經的以工換酬,誰也說不上話來!”

  “當然,就算這樣,我也只建一個粥棚,多之,恐我不能消受,只是要粥湯插箸不倒,侄兒出一百二十兩,能使一鄉孤寡貧窮度過這寒冬,就算是我的心願了——三叔,你看怎麼樣?”

  一個粥棚可使千人喝粥,藉此清掃路途,救治房屋塌方,還使本來走投無路的潛在盜賊有個出路,這一舉多得,恩澤鄉里,卻都被說的滴水不漏。

  葉子凡怔怔看著葉青,心裡有著酸熱湧了上來,又是歡喜,又是傷感,歡喜是族內出了人才,傷感卻是一個想法:“我怎麼沒有這個兒子?”

  “你說到這份上,我怎麼會不同意呢?行,就建個粥棚,為你積些德行,你要不要親自去?”

  “不了,我現在還是要靜修為上,不過芊芊可以去顧見下。”葉青擺了擺手,說著。

  葉子凡見著葉青款款而言,神采照人,心裡嘆息,葉青是自小看著長大,只覺得性子溫和,觀其面相,也有著寡薄之相,非是大福,所以才有著逼迫的事。

  而這半年來,就著童子試一事,才見得殺伐決斷的真顏色,遊學南方又奪得了龍君宴詩魁,其才質聰慧已不用說了。

  回來後,葉青就沒有踏出院子一步,一門心思靜修。

  自早晨起來,活動身體修煉,接著投入經義揣摩,到得下午,就開始寫著文章,用過了晚飯,閲讀一些地理軍事、治政實錄、人文遊記之類雜書作為消遣,其實是補充著前世記憶,完善著籌劃。

  這些都漸漸聞名族內,連族長都使人探看,次次都在讀書,幾次,連族長都使人送來不少珍貴書冊,專門開了小灶。

  葉青有需要,只要讓芊芊報上,沒有不許著。

  不過葉青到現在為止,報上的都是書籍,族裡態度也很明確,只要你有書名、年代、地望、作者,便想方設法尋得,不惜以珍藏與別家交換。

  葉子凡目光幽幽看了葉青兩眼,見著一絲絲赤氣還在滲透著其面相,細細想來,這種殺伐決斷,才質聰慧,恆心毅力,處事態度,甚至讓人覺得可怖。

  當日,自己怎麼把此子當成庸人呢?

  等著葉子凡回過神來,發覺自己已經出了去,天色黯淡,一片晦暗,風帶著雪落下,當下無聲吐了一口氣,率著人繼續巡查著。

  葉青回到屋中,屋中燒著木炭,暖暖著,當下就坐在了不遠處沉思,片刻芊芊就進來了。

  “你願意不願意下午去粥棚?”

  “當然願意,現在能到我手裡的事很少,一會就忙完了。”芊芊有些小小鬱悶的說著。

  葉府上下都知青公子在努力讀書,就連芊芊去採買一點私物,都有著許多姐妹搶著代勞,只說著:“青公子是要中同進士,你不仔細伺候好了,跑出來做這些事,沒得耽誤了功課,萬一缺人照顧受了涼熱,更是不得了……”

  “這怎麼好意思?”芊芊只能這樣說著,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活被搶了過去,月錢糧米這些不用自己去,就送過來了。

  屋子打掃這些,更是院子裡新進的丫鬟包了。

  更有伶俐的姑嬸喊她過去,傳授“伺候公子”,聽得芊芊面紅耳赤,還不能落荒而逃。

  回到院子裡,芊芊一句沒有和葉青提起,這真是羞死了。

  “這我知道,事少了,但是權沒有少,糧錢布匹瓜果都是你管著,只是慇勤著送來罷,不過這樣也好,騰出了時間,你可以跟我多學些。”葉青早有打算,自己年輕,就算施粥棚也不宜去。

  但自己出錢,芊芊代為監看是理所當然的事。

  芊芊或者自己還不覺得,這些日子來,芊芊容顏氣質漸漸轉變,雖還沒有記憶裡絶色,尚屬青澀,但已初露端倪。

  乘現在她還沒有太過份的麗色天資,可以派她出去作點事,積累些經驗,並且上午還可以讀書。

  這世界的三經五典可不是空而無用的學問,字字追究大道,熟讀了,就算不懂,也可陶冶心性器量。

  不管她以後怎麼樣發展,都有大大的裨益。

  想起前世,卻沒有這經驗,沒有明白芊芊的真相,這一世,真的不能就這樣輕輕放過。

  總要搞明白她的秉性來源才是。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7 01:09 AM

第四十一章 青公子救我

  天越來越寒冷,轉眼之間就過年了,就算過年,葉青也不過是祭了祖,拜見了長輩,又潛心學問。

  說實在話,前世葉青算是認真學習了三經五典,但地球閲歷總使他帶著若有若無的輕視,能抵達舉人位業,已是前世擁有大氣運的原因了。

  灰灰重生後,才算真的潛下心來認真對待這學問,閲讀經典,揣摩文章,追其宗要,漸漸也覺得脫胎換骨,根基一點點紮實。

  上午時,葉青會安排些功課給芊芊,芊芊就對面坐著,靜靜看著葉青認真讀書,或葉青閲讀一些地理軍事、治政實錄、人文遊記時,芊芊坐在一起,聽著隨口點評著。

  有時葉青會陷入沉思,或說些她聽不懂的話。

  芊芊不會隨便插話,卻默默記在心裡,或是翻書,或是找機會問,有些葉青會給出答案,有些只解釋部分,有些會講故事來比喻,有些會說這些秘密。

  一日日過去,漸漸聽到說法時,她能結合著上下推測一二。

  這天夜裡,葉青沒有讀書,而睏倦早早睡下。

  睡中本是無夢,突見夢見身放光明,醒來卻聞著一股惡臭。

  “公子?”芊芊警覺醒來,連忙起身,點了一盞燈,就驚呼:“你的身上!”

  葉青看去,身上遍是淤泥,染得被窩裡都是,怔得一下,卻笑著:“無妨!”

  “可是……”芊芊不避忌沾得一點,入手粘稠,氣味和陳塘死水一樣。

  “去打個水……不,還是我直接去井面!”

  葉青出了院子,這時深夜,院子冷清,幸沒有下雪,就在井口打水,也不怕冷,脫光衣服,潑水沖洗!

  芊芊掌燈出來,呼吸寒冷空氣,望一眼夜空。

  “有下雪的徵兆呢……”她深深吸了口氣,將燈放在枝椏上照著,上前幫忙打水搓背。

  搓得皮膚發白,才算乾淨,葉青接過毛巾擦了擦:“你為什麼不問?”

  “公子沒事就好!”芊芊說著,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且公子能告訴芊芊,必是會說。”

  葉青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狡猾。”

  六陽圖解在這時是道門機密,萬金不得,葉青只是簡單說了句:“這是修煉到一定程度,身體築基完成了。”

  芊芊點點頭,跟著進了屋子,突是臉紅:“公子,被鋪已讓我收拾掉了,所以……”

  “所以什麼?”

  “去我那裡……”芊芊的聲音漸漸低如蚊蚋。

  燈在窗後熄滅,院子恢復了寂寂。

  清晨·窗戶泛白,陽光映透西廂綉床、紗帳、香衾。

  白梅錦被下隱隱是紅絲肚兜,冰肌玉骨一樣的少女,裸著玉肩、酥胸半露臥在男人懷裡,突抽了抽鼻子。

  “公子,起來了,還要讀書呢……好香?”

  模糊咕噥一句,睜開眼睛,懵懂片刻,眼睛漸漸聚焦,盯著沉睡的葉青許久,感覺腰間有力的手,小臉上都是笑。

  這冬日嚴寒中,她最喜歡這樣懷抱,溫暖親切有力……嗯,現在這次,感覺聞起來有種清香。

  是她親自手洗過的皂角香,男兒身上特殊感覺,以及……咦?

  “剛才這香氣,不是作夢?有種早晨樹林子裡的感覺……會不會是女人的香水……”

  芊芊湊在葉青頸上聞了聞,又在發上聞了聞,有些不能確定,片刻鑽進了被窩裡面,活像一隻發現外敵入侵地盤的小貓,毛都炸開了。

  葉青感覺到她在做些奇怪事,一把攬著她的腰肢自被窩裡揪出來:“你這是做什麼?”

  “呃……”芊芊有點尷尬,又有點害羞,低頭訥訥著:“我聞到有奇怪香氣,一種很清新的香氣……”

  “那又怎麼了?”葉青掃了眼她的紅絲肚兜,隱隱圓潤白玉,初步發育的一對小丘,不由將她抱著按在自己胸膛上,就喜歡她這種軟玉一樣微涼的感覺。

  “啊——公子故事裡,這都是描寫絶色處子的氣味……我睡得迷糊,就想著不是有女人睡過,或者是公子被掉了包!”芊芊說著,眸子亮著,帶著狐疑。

  葉青感覺著懷中溫柔細膩的女體,前世許多次同樣記憶流淌著,也都伴隨著這樣香氣:“這是修煉到一定程度,身體排去污穢,而成就無穢之體。”

  “你聞到香氣其實並不存在,而是原有臭氣消失後留下的空白,一種對比的錯覺罷了!”

  “公子,你又在哄騙芊芊了,而且公子原先不臭……一點都不,是很好聞的——”芊芊說到這裡,聲音一頓。

  葉青忽悠的說著:“香與臭,本質都是氣息刺激,香到極至與臭到極至,人就分不出區別,你覺的好聞是愛屋及烏,身體調整接受,不信你聞聞別的男人,只會是汗臭。”

  芊芊聽得似懂非懂,對自家公子怪話已見怪不怪,這時卻自是反駁:“聞別的男人作什麼?我才不會呢!”

  在這少女嬌嗔中,葉青穿好了衣服,推開門出去,就見一片大雪滿園,又有著陽光照了下來。

  凝神自觀,見著本來爬滿了面相上的絲絲赤氣已是不見,只有一片光滑的赤氣,心裡不但不驚,反而大喜。

  “六陽圖解是道君親傳,有改易命格之效,果是隨著築基完成,本身命格也進了一格。”

  見著四下無人,取出金盃細查,果見著滿滿一杯淡青色的氣運,卻少了三分之一左右,並且絲絲淡白氣不再滲透過去,而直接和自己相連。

  “不過這次改易命格,龍君賜下的氣運消耗了三分有餘了,不過自身器量大增,卻也不必金盃盛著了。”

  又取出川林筆記,翻開第六頁,只見原本一條隱隱的小鯉魚,一下子清晰了不少,仔細看去,也沒有新的標記。

  “鯉魚成了啊!”葉青沉吟著,心裡也不知道是喜是怒,怔了片刻,才細細想著:“要是沒有這三千名篇,我的本身學問,只能算是準舉人,但經過這段時間的讀書,反思,推敲,卻可以說是真舉人了。”

  “觀太平引起的偏差,已沒有辦法來彌補,別的詩詞我還得謹慎小心,特別是一些地球上的知識。”

  芊芊出來,就看見葉青親自生起一隻火盆。

  “芊芊,把我寫的詩篇都拿來,是書櫃側那尺許一疊……對,就是這疊,拿過來燒掉吧。”

  “燒……燒掉?”芊芊跳了起來,經過這些時間熏陶,她也知道這疊詩詞的價值所在。

  “恩,這些詩藏久了,文氣自凝,偏偏你又一日一日翻來覆去看,文氣都要掩蓋不住了,要讓人發現了。”

  “發現不好麼?”芊芊按住詩篇,不解的問著,不肯讓公子燒掉。

  “才高是禍,而且我說過是送你一個人,大丈夫要言而有信。”葉青又習慣性忽悠起芊芊了。

  “這樣啊……”芊芊聽著這話,不由小臉一紅,手抓不住,就給葉青拿去,點上了火。

  火舌中,上百篇名篇,就此變成了灰灰。

  不知怎麼,燒掉了這上百名篇,葉青只覺得全身一鬆,卻是去掉了一塊石頭一樣,全身舒服。

  “果要是留下這上百名篇,是禍端無疑。”

  才這樣想著,就聽著門外有人敲門,葉青一驚,怔了下,才開了門。

  一個少女過來,一身銀白狐裘,她摘下雪白兜帽,掃看著院子,見著火盆和大片灰燼,露出一絲狐疑,卻正是小荷。

  不過這神色一閃就過,她恭謹行禮:“奉族長之命,不得不來,又想著公子閉院研習經義,特此選了清晨無人時過來,卻和賊一樣了,有打攪處,還請公子多多諒解。”

  葉青將院門合上,上下打量一遍。

  此女肌膚瑩白,明眸皓齒,雲鬢插著香木扇形頭飾,兩月未見,更美麗一些,上次見得素麵,這次刻意化了一點淡妝,不由笑著搖頭:“有賊能這樣美麗,我就直接留下,狠狠怪罪一番。”

  “又在胡說!”小荷嗔視一眼,長時未見距離和忐忑,的確無形消彌,臉色微暗,嘆了口氣:“公子無所忌憚,本是大丈夫的器量,可這些話,我們小女子卻是印在心上不敢忘懷,上次你說過什麼?”

  言辭軟軟,姿態很低,明眸如水,意味深長,葉青心中一動,就轉開話題:“族長有何吩咐?”

  “七日,就是秀才春試,小荷奉命族長之命給青公子送來引薦信,就不必讓公子再去平壽縣裡多轉一趟,直接去郡城即可!”小荷自懷中掏出一封帶著官印的書信,嚴肅說著。

  伸手接過,帶有少女體溫香氣,葉青笑著摸了摸,感覺出其中一絲威嚴,就確定是縣衙官印,看也不看,將信放入自己懷中,又問著:“還有什麼事?”

  “無事,小荷須回去覆命,就不多留了!”小荷盈盈一禮,身軀轉過,就要推門出去時,抵達了門上,卻沒有推過去。

  這時感受著門的冰涼,小荷突心裡一片清明,她能以門客之女,被族長挑選上,就在於對這份敏鋭,不甘平凡執著,這時心中就有靈光一閃,猛的明悟:“要是選擇的話,現在是唯一的機會了。”

  “一旦中了秀才,就算是縣中大戶之女都紛紛推薦,哪還有自己的機會?”

  “原本已投錯了人,失了先機,這次還要錯過,就真的萬劫不復了。”想到這裡,小荷突返身,不顧雪地,就跪了下來,說著:“青公子救我!”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7 09:57 AM

第四十二章 同病相憐

  葉青一怔,審量著她,卻是不語。

  小荷跪在雪地上,耳聽著遠處細微嘈雜的人聲,心裡一陣焦急,自己是族長名下的義女,這個樣子被人發覺,立刻就是不測之禍,尋得因頭上得家法打死也是可能。

  可是這樣下去,只怕死也不是太可怕的事了,她就咬著牙,跪在地上,心裡只想著:“要是青公子不要,我就死在這裡也罷。”

  聽著漸漸有人聲過來,葉青沉吟片刻,終是說著:“你起來罷,把雪拍去,別露了形跡。”

  頓了一頓,又問著:“你這樣,真的不怕死?”

  小荷站了起身,細心拍著雪跡,聽了話,眉微蹙,聲音苦澀:“怎麼不怕呢,小荷自是怕極了。”

  葉青眸子裡有過一絲憐憫,卻冰冷冷問著:“那為何現在敢這樣?”

  “我只想活的好些,有時活著還不如死了,這樣一想,我就勇氣來了。”

  “青公子或不記得,令尊當年一時人傑,童生之身就周遊諸郡,結識廣闊,自有著門客相投,我的親父就是其一,說起來,我家還是青公子的人!”

  葉青頷首,神情帶些沉重,卻還是不言。

  小荷明眸觀著,心中也是冰涼下去,暗自一嘆,卻還是說著:“只是我父與令尊一樣,天不假年,早早而去,只留下我母女二個,我在葉族,就沒有了根基,和浮萍一樣,哪有自主的餘地。”

  “青公子,我爬到族長義女,位卑權重,好處歸恩族長,壞處是小荷承擔……雖刻意小心,卻不知得罪了多少人,積了多少禍根……我享受這錦衣玉食,自是有相應承擔,哪敢有絲毫怨言?”

  “可族長垂垂老矣,又能庇護小荷幾年?”

  “以前青公子才具內斂,人眾心散,遺澤不存,連我都不識真人,現在顯出中得童生,龍君都讚許以同進士,又要去取秀才,我現在前來,是攀附了。”

  “可是我還是人,還想活下去,現在錦衣玉食,可我心裡時時憂慮,算著一天天的日子。”

  “一旦族長去了,情份不再,那時是落到族裡,讓所謂兄弟輪流把玩,還是隨便送個外面哪家下戶作妾?”

  說到這裡,小荷掩著面失聲痛哭,原本女兒家矜持一掃而盡,積鬱了十多年的憤懣和痛苦傾瀉出來,卻硬是壓抑著聲音。

  這聲音雖細微,但是個人,都感受到裡面痛苦和絶望,葉青想不到這個小荷,能這樣清楚的知到自己命運,能這樣洞悉人情,聽著她無助的痛哭,也不由變色,知道她的命運就在自己一念之間。

  怔了片刻,葉青取了毛巾讓她擦下淚,緩和了些氣氛,卻說著:“去年中秋,各房一起玩耍,有各種博戲,雙陸、投壺、葉子戲……上上下下都參與了,唯有你不參與賭博……整個府內都知道。”

  “想不到平時不賭,只是為了賭一次大著……可是國家取試,萬千機運糾纏,誰也不敢說必得,就算有龍君助之,也只能是輔助,豈敢代替大蔡天子作主了?所謂同進士,好聽罷了,實只是噱頭……你真的敢賭之?”

  小荷原本心裡緊張,聽了這話,卻是一笑:“我道公子還要說啥,心裡不安,卻原來是這個。”

  她淒涼再一笑,說著:“那只算我選錯了人,看錯了眼,活該沉淪,還有什麼話說呢?”

  說到這裡,葉青心裡佩服,仔細想想,前世卻記不得有她的事蹟,想必就是埋沒沉淪,心想:“果是七步之內就有芳草!”

  當下應著:“既你有此決心,我豈有不應之理,小荷,你放心,待得我中了秀才,就把你索來。”

  小荷聽了這話,只是垂首不語,葉青瞧來,只見青絲之下,半掩著的小耳,漸漸變成紅色,十分可愛。

  “公子,那日在樓外樓,族長想把小荷送於陸縣丞,幸他注意青公子的詩,不曾要了小荷……”

  “小荷心思不純,及不上芊芊姑娘,唯清白身子還可為公子守之,小荷萬分期待公子中得秀才的那一天。”

  硬撐著說完這話,不但是小耳,連脖子都紅透,轉身掩面,就奔著推門出去,再怎麼聰惠,也只是十六歲少女,說這話已經是極限。

  葉青望這一道白裘身影消失在庭院走廊中,徐徐一聲嘆息,伸手在懷中捏了捏信封,取出來打開,除官府對童生身份證明,還有一張銀票,用紅紙包著,上有著墨字:權作儀程

  上面圈了三個墨圈,隱隱感覺到一份氣運!

  葉青聽說過族中規矩,瞬間明白過來,這就是族裡全力支持,想起了之前的待遇種種,不由笑了起來:“一個個都趕在這時,不過也不算晚,照單收下就是了……”

  葉青就迴轉了身,這時芊芊聲音自屋裡傳來,伴隨著肉粥香氣,剛才說話之間,她就乖巧回房了。

  “來了。”葉青應了聲,推門進去。

  少女正彎下纖腰,雙手捧著一碗粥放在案上,迴首望來就是一笑,細聲說著:“公子,別耽擱了早點,傷了胃氣不好。”

  這話似嗔似嬌柔語入耳,葉青只覺得心中軟化成一片,單手伸過去,就攬著她的纖腰一拉,將她抱個滿懷。

  芊芊頓時就露出了動人紅暈,長睫輕顫,一種水一樣的氣質,配合冰肌玉骨的身子,簡單衣裳已遮不住她的美麗。

  雖不清楚芊芊發生了什麼變化,葉青卻看在眼裡,心中感慨萬千,又愛又憐,回憶往事,又覺得傷感,只想緊緊抱住了她,永遠不放開。

  芊芊微微掙扎了一下,感覺有點緊,有些怔著,見著他沉思的表情,卻又不動,讓他摟緊著。

  葉青懷裡有著她的柔軟,眼前卻想起了夢魘中她的冰涼的身子,又轉眼想起了命格的變數。

  目光漸漸變的深遠,說著:“真想有一個沒有風雨的家吶!”

  芊芊不再說話,靜靜伏在他懷裡,過了會,卻感覺到葉青看過來,笑著問著:“剛才偷聽了吧?”

  芊芊臉一紅,說著:“才沒有……不准笑,我才沒有偷聽!”

  葉青見她嬌態可愛,撫上她的眼瞼,令她閉上雙眼,笑著:“偷聽是正常,不聽我才傷心呢,芊芊,你可知道,我之所以答應她,根本原因卻是同病相憐?”

  “什麼?”話音未落,芊芊睜開眼,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葉青神色端容,沉聲說著:“小荷有她的本事,但別說整個天下,就是這小小的葉族大院,她都生死不由己。”

  “再大的本事,只要有一天用不著她了,讓所謂族裡兄弟輪流把玩,還是隨便送個外面哪家下戶作妾,都可能應驗。”

  “族裡和你交好的嬸子姑子,你如果仔細問問前景,說不定幾十年前,也和小荷一樣風光過,現在卻油鹽醬醋,乾巴巴的趕來慇勤你,為的就是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照應。”

  “在這個院子裡,你青公子現在算個人物,說實話,小荷生死榮辱就在我一念之間,我要是取了她,日後風光少不了。”

  “要是不取,你當今天的事真能隱瞞多少時間?只怕她的大禍轉眼就是臨頭,想死都難。”

  葉青說到這裡,目光暗沉,聽著這話,芊芊身子都有些顫抖。

  “但是在整個天下,你青公子的地位,怕是和小荷一樣,甚至還不如,我看見她這樣,豈不是同病相憐?”

  自命格改變的一刻,二世的轉世,賦予的敏鋭,就使葉青感受到了一種冥冥中的力量,這力量既淡得感應不到,又無所不在。

  天意高遠,深不可測

  這四個字在他腦中一閃而沒,葉青露出一絲極淡的苦笑,還未展開,就讓他感受到不祥。

  鯉魚,金背鯉魚,青絲龍鬚鯉魚。

  蛟龍,兩角蛟龍,雷雨扶搖真龍。

  這六重關卡,不知淘汰多少人,犧牲多少才成就偉業,可在這個世界,就算成就真龍又怎麼樣?

  一時風雲際會,號令天下,就算眾神眾仙真都避之三分,可結果又怎麼樣呢?

  一旦失去了基業,立刻退化。

  葉青前世,曾有機會見過一次前朝真龍居所,不在地府,不在天上,只在一處福地。

  諸帝或青或黃或紅,衰退期的皇帝只有白氣和黃氣,而末代皇帝只有白氣,唯中心有一點黃承認它是皇帝。

  這樣的位業,連個真人都不如罷。

  葉青豈肯甘心落得這下場,除非能和赤帝一樣,建立莫大功業,白日飛昇,以皇帝之尊進入天庭。

  姑且不說這難度有多大,並且天庭五帝已滿,哪還有位業空餘。

  就算有著大劫,說起來有一線生機,葉青也並不看好,在前世雖只活過大劫十年,親自見過天崩地裂的變化,但還是不看好。

  道君和五帝的積蓄太深了,根系紮在大道之內,豈是這樣容易清理掉?

  以葉青之願,還是先求得長生,然後徐徐圖之。

  萬不願在這時,頂上去圖謀什麼王圖霸業。

  想到這裡,葉青更是皺著眉,下著決心,必考取秀才,接著在秋試中舉,明年一舉中得進士。

  要錯過這輪,怕是和前世一樣,空等三年,然後大劫來臨,一切都支離破碎,再跟不上大勢!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8 07:30 AM

第四十三章 寒門

  科舉考試是這樣,八月縣童子試,次年二月郡秀才試,八月州試,第三年春二月殿試。

  這完成後,就停息三年,再次循環。

  二月郡試,考場自在郡城,郡內七縣童生在新年過後不久,就向著郡裡而去,郡內南有大河,北靠北邶山脈,東臨太平湖,平原、山、水三分天下,總體來說,南部平坦,耕地水道繁華。

  平壽縣在郡東北一角,山多地少,只有支流匯入河水,促成山貨貿易,去往郡城路途不是太遠,可沒有河水之利,雖有官道,卻要花兩天時間,考慮著休息,還有十天就起程了。

  族裡送來引薦,考慮下雪影響,專門配了牛車,時間就充裕,葉青一早就帶上芊芊起程。

  寒風一吹,車伕一聲吆喝,牛車就動了,二月春寒,路上基本上沒有行人,牛車上建的篷子中坐著二人,不冷,很是暖洋洋。

  牛車悠然而行,只聽蹄踏在路上的聲音,葉青回過首望去,見著遠處門口還有人望著,而整個葉府有著一些白氣,核心隱有紅光,這就是紅宅氣象。

  葉家在縣中算是大戶,當年一門三舉人,在郡裡亦有點小名氣,不過沒有出得同進士,留下底蘊經過二百年已漸漸稀薄。

  在郡中已是三流門戶,沒有多少關係可打點,能做得這些就是全部……

  明白了這點,才明白葉子凡堂堂秀才,卻甘心經營家族,功名雖佳,但家族內涵才是根本。

  葉青思此,嘆息而出:“剩下,還是看我自己。”

  “公子又在嘀咕什麼?”

  “沒什麼,丫頭。”

  這樣行程,第三日黃昏時,到入郡城時,距春試還有八日。

  這時雪停,地上白茫茫一片,城牆連綿三十里,入了城,就見得主街上已清掃盡了積雪,恢復了碎石路。

  郡城中街巷深深,居坊棋布,參差十萬戶人家。

  靈眼望去,萬千炊煙裊裊,氣運一片黃色,並有幾倍的赤氣在下面。

  人間此景,不輸龍宮。

  “去衙門!”葉青直接吩咐著,車伕應了一聲,在寒風中漸漸行著,半個時辰後,見得郡太守衙,看著有些士子在側門排隊,又有甲兵把守,牛車一頓,就停住了,車伕說著:“小人就送到這裡了,青公子快去報名,或許能趕在閉衙前取得考牌。”

  葉青下了牛車,目光掃視了一下這座衙門,心裡就一嘆,感受著金黃色的氣運不斷吞吐,而門口石獅隱隱有著靈光,果和縣衙不同。

  芊芊也跳下車來,裹著厚厚外袍,自懷裡掏出一份小小包裹遞來。

  葉青接過藏有必需文書的包裹,對車伕微點頭,又望瞭望芊芊,厚重衣袍看不出身子,兜帽遮了靚麗眉眼,不至惹人注意,但還是吩咐她到車上等候。

  沒讓她去找客棧,是習慣的安全防備,葉青寧肯麻煩,也不會丟棄這份謹慎。

  值此文事,官衙金黃之氣浩浩,威嚴如獄,無形鎮壓著邪祟,就連一些傑出士子,也只能乖乖親自排隊,這府衙前正是目前全城最安全地點,在明面上連太守也不得妄為。

  過去排隊,留意到門口甲兵,都身披硬甲,面容冷冽,帶著煞氣,顯是上過戰場見過血。

  葉青收斂目光,入得衙門,排隊報名處,一刻鐘就輪到了他。

  登記官員皆深色朱袍,是有正式品級文官,精力思維俱是上選,處理事情非常快速。

  接待葉青是個身形消瘦中年文官,頭也不抬在紙上速錄:“姓名、籍貫、戶檔、童生印鑒、引薦信。”

  “葉青,南滄郡平壽縣人氏,戶籍、童生印鑒與引薦信在此。”葉青取出了文書遞了上去。

  金光微閃,金雞法器在印上一啄。

  中年文官臉上肌肉不易覺察一抽,抬起首來,就覺面前金黃氣縈繞,定了定神,再視就是一個少年,面相略有些單薄,卻有絲絲金黃氣加身。

  “是葉族的子弟!”這文官臉色平淡如水,毫無表情說著,只是登記了族名家世,取一隻淡金色的考牌:“還是老規矩,日後進考場,以此牌為證,莫要丟失錯漏。”

  “多謝!”葉青恭謹接過,按禮退下。

  中年文官眯起眼,有此金黃氣者,郡裡只有不到十戶,這葉家沒有聽說過,不由暗自思量:“來者是誰,得了誰的眷顧?”

  不過現在不是尋思的時候,只說著:“下一個!”

  於是一人繼續,這念頭就暫時按了下去。

  忙碌中,轉眼就是夜色深沉,萬家燈火。

  中年文官留在府衙裡,把最後一份卷宗校對完畢,才長長呼了一口氣,在油燈下擱筆。

  一位身著便服青年提著燈籠,自門外進來,見著哈哈一笑:“嵐大人真是勤勞啊,這樣晚了還在勤於王事。”

  中年文官嵐崇文,此次考官中資格最老一位,實際不算上級,就是相熟的才開著玩笑,當下笑著回應:“這幾天下雪,事又忙,這才做得晚了,曾大人來玩笑了,不過這關係國家未來棟樑,哪敢馬虎。”

  曾廉聞言微肅,他也是考官中一位,彼此性情相投,雖年齡差距,有些理念不同,卻彼此尊重。

  只是換著委婉勸著:“國家大事馬虎不得,嵐大人,也要注意下身體,你家裡離衙門這麼遠,今雪又下著,你怎麼回去?”

  “這就去你家罷!”嵐雲崇聞言不以為意,就說著:“借宿一晚就是了。”

  曾廉聞言啞然,只是笑著:“既是這樣,天不早了,跟我去吧。”

  當下兩人相伴而行,提著燈籠一路朝家中去,曾廉家裡衙門並不算遠,兩人夜中行了不到一刻,到了家門。

  當下都進了屋子,有一少婦見曾廉回來,連忙叫侍女備飯菜,被曾廉叫住:“夫人,你弄幾份菜,再把酒溫一下,我和嵐大人坐坐。”

  嵐崇文就作面色慚愧:“我這酒鬼,勞煩了。”

  “哪裡的話,大人莫要如此說。”曾氏笑意盈盈應了,這是禮貌,不當真參與他們間笑談。

  身子轉過,去了廚房溫酒做菜。

  不過片刻,一壺溫酒,葷素菜餚,還有盆米飯,都被她親手端了過來,熱氣騰騰,散著香氣,使主客兩人食指大動。

  “冬日家中匱乏鮮蔬食材,且先用著,不夠就與我說,我使婢女去買些。”曾氏解了素白圍裙,俏麗面容上微有歉意。

  嵐崇文開始動箸,並沒有見外,曾氏就退了去。

  曾廉與嵐崇文兩人酒過三巡,眼花耳熱,言談開放了許多,兩人本就是相交甚深,不然曾廉也不會夜邀,還使妻子相見。

  一來二去,嵐崇文就說到了今日下午葉青,嘆著:“此子前來報名,拿著下面平壽縣衙給的引薦信,本身是童生位格,這葉族我還依稀記得,卻只是縣裡大戶罷了,卻哪來這金色氣運?”

  “而且我雖匆忙看著,但見此子秉性有些單薄,不知是哪位貴人賞識,加持如此……”

  “童生,金氣加持……”曾廉沉吟片刻,神凝氣端,想了片刻,問著:“何許名字?”

  嵐崇文回想了一下,記憶就自紛雜文卷中清晰泛起:“葉青。”

  “是了!”曾廉一拍手,聲音拉長:“你道他是誰?”

  “你消息靈通的很,卻只會賣關子,快快說來!”

  曾廉微微一笑:“前日裡與你那首《觀太平》,記得沒?”

  “當然記得,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幸甚至哉,歌以詠志——這詩有貴氣啊!”嵐崇文點點頭,突驚醒:“難不成壓得龍殿諸士,獨佔鰲頭者,就是此子?”

  “你以為呢?此人家族不過庸碌,這郡裡除了龍君,還有誰這手筆?”曾廉慢慢舉杯飲著,目光沉凝:“此子以童生之身,受此氣運加持,想必這秀才是不用說了,聽說才年十五,這真是……”

  這喃喃唏噓裡,卻由葉青大運,想起了自身,意興闌珊舉起酒杯,一口飲盡。

  帷幕人影微動,女聲輕輕咳嗽一下:“夫君,記著明日監考,切莫久擾嵐大人休息。”

  這提醒使曾廉酒壺停頓,只得放下杯來。

  嵐崇文瞧著一嘆,這人素有文才,一時冠絶郡內,萬人所頌,卻因氣運屢次不中舉,鬱鬱以秀才仕官,寄託文思青樓楚館,每每酒後狂態,行舉無稽,誰知其心中苦悶?

  幸運的是官場失意,情場得意,娶了個賢慧女子,幫丈夫糾正一些。

  “所謂宜家宜室之女,莫過於此。”只是心中暗讚,就叉開話題:“難怪我見此人本命單薄,卻有外運加之。”

  說到這裡,嵐崇文手中筷子抖了下,心中一道霹靂閃過:“我本是京都寒門出身,雖有薄才,積蓄氣運耗時太久,屢次不中。”

  “蒙佟大學士提拔,才得以中舉,入此郡內作官,雖官位平常,但暗中結交蒐羅人才加入陣營,是我之使命!”

  “曾廉這寒門出身,受本地世家壓制,氣運有限,在科舉中表現平平,官場起步位置就低,但仕官多年,卻還能晉至八品……不論是光芒難掩,還是厚積薄發,或者妻子旺運,都有著氣運綜合實力,值得結納。”

  現聽得曾廉這一說,嵐崇文就想著:“這葉青也算是潛運未發,是不是可接觸一下?能得,寒門派就多此一人了!”

  “可有氣運卻難消受,導致考場中全面崩盤,見過就有不少……”

  “龍宮加持金黃之運,本身只是童生位格,真能消受?經年讀書明志的士子,胸中別有山河,還能以著膽略經驗來承受,此子可只有十五歲!”

  “未見得考場實力,不交上這一份考卷,單憑氣運而論過早,郡試後再說不遲……”定下心來,笑著搶過曾廉手上的酒杯:“莫要喝多了,你這點酒量,明天還要不要上衙辦差?”

  說著,起身:“睡罷,我自去西廂!”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8 10:12 PM

第四十四章 相遇

  夜裡風呼嘯而過,夜色沉沉,不見月光,葉青睡的正沉,一覺醒來之時,已是凌晨。

  “今天……距離考試七日,還有些閒暇。”

  葉青睜開眼睛,窗戶隱隱亮色,披衣起身,推開窗口,萬家屋頂盡白,東面泛起明明天光,映著積雪淡金瑰麗。

  “卻是個好兆頭。”

  葉青吐出夜間濁氣,深吸一口新鮮空氣,按著六陽圖解法門,習慣性擺開架勢吞吐紫氣。

  初日躍出地面時,陰陽交合,產生天地間最純淨的靈氣之一,修士秘稱紫氣。

  直至太陽躍出,葉青緩緩止住。

  隨著修行築基之法,不僅開得靈眼,體質也越來越強健,明面是少年身量,卻根基深厚,不輸於成年體質。

  可道基積累,就算重憶前生相應道法,都需要大量的時間,這些時間卻是天地大劫前最寶貴一段。

  想到這裡,不由摸摸懷中筆記,再將銅杯取出來看去。

  這時經過加持,數月積累,就見三分之二青液流轉在銅杯中,是身體溢出暫存,而這幾天又生出異像,一顆淡金明珠載浮載沉,卻隱隱有著潮汐聲。

  “公子,我們是下去吃飯,還是芊芊去拿上來?”芊芊聲音自後面傳來,有著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實這些時日相處下來,起居坐臥,琴瑟相諧,生活中已經與夫妻無異。

  只未要得她身子,故在平平淡淡中有一種青澀甜蜜。

  “一起下去吧。”葉青合上窗戶,屏絶外面冷風,再去為她穿好衣裳,冬服層層,自然少不了一番手腳,也是情趣。

  下樓時,芊芊小臉紅紅,俏麗非常,只是半掩在雪白兜帽中,不為外人瞧見。

  寬敞的客棧大堂內,人來人往,門內熱氣與門外冷氣相互激盪,混和了內堂食客喧囂,有幾分熱鬧。

  葉青進了內堂,突一怔,見到幾個年輕人,衣著華貴,氣象不凡,正低著飲酒,看不清面容。

  葉青腳步放緩,問起一個夥計:“這些人是誰?”

  夥計聞言一愣,隨著葉青目光看去,見得內堂諸多住店人在裡面用餐,有著西域馬販,有著商人富豪,但令人注意的是一處幾個童生。

  夥計看了看,心中對應著昨日進店的客人,回應著:“客官,你說的是那幾位公子?都是咱們滄州本地的高門子弟啊!你看你看,這位青衣公子是雲家的二公子云返真,左面那個青年是楊家的楊少龍……”

  夥計喋喋不休,葉青隨著不時的點頭。

  夥計一口氣說完,舔了舔唇,最後說著:“客官,可見這位面如冠玉的公子?”

  葉青聞言望去,瞧清面容,就眯起了眼睛:“俞帆!”

  “嗯,我看見了,你知道他底細?說來聽聽?”葉青面上不動聲色,看著口乾舌燥的夥計,微笑勸誘著,手在身側對芊芊悄然示意。

  芊芊點點頭,抬手拋過一塊碎銀。

  夥計暗瞧一眼這隱在兜帽中的麗人,不敢多看,又捏了捏手上銀子,頓時來了精神:“這位公子,就是滄州同知俞承恩的三公子俞帆,不但家室底蘊深厚,更難得的是本身才華橫溢……”

  葉青聽著,神情一動,細細查看起來,見得大廳中不少客人,手中老繭,刀劈斧鑿,硬朗深沉,帶著肅殺之氣,顯根本不是商家一流,隱隱圍繞俞帆而坐,呈現出包圍,必是暗中保護,想想也是,這種級別的權貴子弟出行,怎麼可能一點防範都沒有?

  當下打發了夥計,拉著芊芊尋了無人角落坐下,不過一會有飯菜送上來,一尾鯉魚,兩個素菜,兩碗米粥。

  拿起筷子扒拉著飯菜,葉青心裡凜凜,這次郡試遇到了俞帆,這才真實感受到他就在身側,真正回想起此人的歷史。

  有沒有內幕不知道,按著本朝太祖所定,同知有了蔭庇資格,足以一子進秀才,到舉人這一層,有著道門嚴格限制,只能氣運輔助,更別說更上層的進士。

  此子龍門宴得了氣運,一路秀才、舉人,二榜進士。

  天地大劫降臨,此人本是長生中人,卻毅然下山拯救利民蒼生,平緩災情,當時諸多真人都是勸阻,大劫時救濟世人,雖可獲得功德,更多卻是捲入大劫,身死道消。

  只是不想俞帆一弄,真上應了天命,以後一發不可收拾,真了應劫之人。

  大劫來臨,修者都避世不出,免得遭劫,但有心思強橫之輩,不將生死放在眼中,出來一搏,此時救濟世人,安定世道,就可獲得功德,但入世了,怎麼會沒有後果?

  後果就是有功德,但劫氣也越來越重,雖一時可暢遊,甚是快活,一旦體力耗盡,就是身死道消之時。

  這體力就是氣運和道業。

  也有這種應劫而上,非但沒死,卻和大劫糾纏一體,應了天數。

  當然前世葉青灰灰前三天,就聽到了俞帆灰灰的消息,縱橫十年,還是度不過劫數。

  可這,已經證明了俞帆。

  葉青前世是躲避抵抗,而俞帆迎風破浪,其中難度何至千百倍?

  當然,葉青前世是讓了一屆,二人差了三年,就是一輩,彼此並無多少交集,現在葉青趕了上來,就是同一屆,就有著競爭,就有氣運牽連。

  “雖俞帆還是龍君宴第二,但沒有我,必是魁首,我已奪了他的三分氣運,以後要自保,要發展,還不知道有多少爭奪。”

  “這俞帆的應命之子我不想去爭,但單是這南滄郡區域內安定流民,穩定人道這類事,卻必須搶奪。”想起前世的事,葉青眼神幽幽。

  “不這樣,大劫之下必是灰灰,只是現在說這個太早,沒有自身實力,只是空中樓閣……”葉青望瞭望俞帆:“世間人事,我漲彼消,這是正道之理。

  隨著葉青的目光,俞帆有所察覺,目光轉了過來,眸眼深深,一點靈氣內藴,這時卻一怔:“哦?我道是誰,原來是葉賢弟,一起過來坐坐。”

  這言一出,俞帆周圍幾位童生聞言,都將目光轉了過來,守衛雖也輪流注意著葉青。

  “俞兄氣度斐然,見之心折,只是小弟才自縣裡抵達,風雪三天,身體欠安,還望日後能多多有機會相處。”葉青聞言,深深一揖,謙虛說著。

  隨口讓夥計打包,送到樓上,領著芊芊回去。

  俞帆眸眼微沉,舉著酒杯,面上沉凝一片。

  周圍童生談笑不停,俞帆望著葉青遠去背影,目光陰沉,上次龍宮大宴失利也就罷,這裡可是自己地盤……

  想到這裡,深呼吸一口,再吐了出來,同桌士子面面相覷,見終於回過神來,才有人出言問著:“俞兄,剛才此人你認識?”

  俞帆聞言點點頭,一口把酒飲盡,坦然說著:“這在龍君宴上認識,是一個不錯的童生,只是年輕了一些。”

  士子聞言也不以為意,舉著杯:“此次應試,還能有誰能比得上俞兄,必是郡試魁首。”

  這話還真不是奉承,俞帆少年天才,文才驚艷,就算是當日龍君宴,龍君也覺得不在《觀太平》之下,只是由於特殊共鳴,才點了葉青,可見這人實力!

  文才數一數二,幾蓋全郡,又有著同知世家的背景氣運,無論從哪方面說,都無旁落之理。

  俞帆聽了也微微笑著,並不謙虛,只是卻想著:“這葉青我調查的差不多了,不過是縣裡士紳之族,本來就算文才不錯,要中秀才也難中之,但得了龍君的垂青,怕是已經足夠了。”

  “本來此子和我無關,只是此子奪了我的機運,又削了我的面子,這實是可恨,必使個報應,使他知道我的靈驗!”

  “而且我家只是郡望,卻還抵達不了州內,要是給此子中了秀才,下一步在州試舉人,也很難影響之。”

  “只有在這次郡試內,非動些手腳不可,我也要求不多,只要使此子遲個三年就可。”

  龍君氣運,要消化也需要時間,但三年後,必可全部消化,根基深藏,到時攔也很難攔住。

  話說葉青拉著芊芊疾行,回了院子,關上門來,走到桌子旁,沉著臉坐下,手指一下一下敲著桌面。

  芊芊有些擔心,默默給葉青倒了滿滿一杯茶水。

  “無事……”葉青接過一口飲盡,喝了幾杯,才冷靜下來,喃喃說著。

  剛才才起了想法,卻立刻忍下來,對於這種敵人,別說是行動,就是想法罅漏出去,都會引起反應,被人冥冥之中感受到,甚至探察到——因此必須藏神若虛,這就是為什麼匆忙離開的原因。

  靜了片刻,葉青睜開眼,睜眼的一剎那,房間內都閃過了一絲光,伸出了手,只見著手上皮膚瑩潔白玉,泛著微微的光,這是無穢之體。

  普通人身體內存在各種各樣細微雜質,修道人就可練得純淨,修到深處甚至連思想都不會流露出去,這就是道君門下的道路。

  要不是這樣,只怕剛才就罅漏了氣機,引起了對方重大警惕,就是巨大禍患。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9 12:32 AM

第四十五章 鯉魚之道

  “公子……”芊芊欲言卻止。

  “別多想,公子我會處理!”葉青笑了笑,目光有些黯淡。

  前生聽聞,郡西鳳台縣縣令和同鄉舉子登樓台飲酒,談天說地,就說到了俞帆身上。

  俞帆未中進士,舉子遊歷荒野、內陸、草原、雪山。

  一次在邊關遊歷,遇到某種精狼,危在旦夕,幸得一個獵人搭救才得以脫身,俞帆甚是感謝,並將當時身黃金分出一半贈予獵人,以報救命之恩。

  這時天色已晚,獵人帶俞帆回棲身處,獵人有一幼子,垂髫小兒衣著平凡,可脖頸間狼牙配,就暴露北魏貴族之子。

  北魏號是大魏後裔所建,實是遊牧汗國,信奉白帝,遵循弱肉強食自然規律。

  道法顯世的世界,這些遊牧汗國並沒有脫離控制,它們扮演的角色,就是通過戰爭產生壓力,使之進步,保持血性。

  按照西方的說法,就是“上帝之鞭”,扮演著文明的黑臉,以免長久和平懈怠了血性。

  可這是帝君和道君的胸襟,凡人豈能接受這種天道循環?

  雖沒有過入主建朝的事,但每年秋收,草原大軍籌備過冬,就會企圖南下劫掠物資,千百年積累下來,兩面早就是不死不休。

  而且草原規矩不一樣,就算權貴之子,要存活下來都必須經過幾重考驗,直到成年。

  能存活下來的人都是強者,狼神的鮮血流淌在勇士身中,這貴族才會有不一樣的特權。

  一種殘酷有效淘汰法則,被朝廷忌憚。

  熄燈休息時,俞帆出言相問:“你妻子呢?”

  獵人聞言一怔,用著生硬的大蔡語回答著:“沒有!”

  這一句話印證了俞帆所想,這話一出,獵人有所警覺,目視俞帆不再言語。

  當時俞帆不動聲色,第二日清晨,俞帆辭別獵人,趕回縣衙直接通知縣令,縣令和俞帆帶著甲兵趕到昨日住處,發覺人不見了蹤影。

  俞帆細細查看,一摸帳篷中小兒被縟,覺得溫熱,當下追了上去,縣令帶著甲兵跟上。

  行不過十里,見得獵人身負硬弓箭囊策馬前去,只是聽著馬蹄震顫,迴首一望,見三十鐵騎包圍,為首就是昨日救下的舉子。

  這獵人大怒,鬚髮皆張,手指俞帆怒斥,俞帆只是冷笑,吩咐甲兵:“這是賊子,全數殺了。”

  頓時只聽“噗噗”聲,這對父子抵抗了會,被亂箭射殺。

  鳳台縣縣令說到這裡,眼露不屑,出言:“捉拿敵國貴族,自是有功,朝廷會下賜獎賞,只是這樣對待恩人,我卻是不齒,羞與同伍。”

  卻是在進士科時,被這俞帆壓過一頭,是以厭憎酒後吐露了出來。

  當時揭傷疤暢快,不知這同鄉正有心投靠俞家,便如實報給了俞帆。

  是時天地大劫剛起,道庭秩序尚固,什麼事也沒有,最多算是諷刺上官,舉人這一層有這特權。

  俞帆卻是記在了心裡,只是壓著鳳台縣縣令的考核,不予晉陞或調離,這是最大限度。

  沒幾年道庭失序,天下大亂,州郡動盪,這鳳台縣縣令就被俞帆尋個錯處,卸去官職不說,使人途中劫殺。

  “都說我面相刻薄,真正刻薄者根本不表現在臉上,這就是一時氣運之子!”葉青嘆了口氣,說著。

  卻不是不齒,比這更荒唐結果在青史上比比皆是,只是這人心性這樣,自己得罪過他,卻要未雨綢繆了。

  芊芊一直靜靜看著,不太瞭解前龍去脈,結合經歷,心底隱秘的一個夢,目光也有些恍惚,回過神來,柔聲說:“公子並不刻薄……有對丫鬟這樣好都叫做刻薄,天底下豈不全是涼薄之徒?”

  葉青失笑,伸手刮了刮芊芊瓊鼻:“無論真刻薄,還是假刻薄,當日我在龍君宴會上大出風頭,卻奪了他原本東西,對於此人來說,怕是結了仇怨了。”

  說著起身,屋裡渡步尋思,這仇怨結下,有人退讓一步,自有著轉圜可能,他從不認為,俞帆能成事業,真的完全沒有度量。

  說不定自己退讓,此人得了面子,就一笑而之,算是了結。

  只是大劫來臨,大爭之局,形勢利導,怕是很難有自己退讓的餘地了。

  “未雨綢繆……這次考了秀才,還有什麼機緣,是我現在實力所能取得的呢?”葉青喃喃想著。

  芊芊靜靜凝視,她難以理解不時說的古怪話,或是讀書多的緣故?可公子看的書,她都會認真看一遍,也不見哪本古籍有載。

  這或許是她一輩子都弄不清楚的迷,但她喜歡公子這時的神情,天大困難都可以抽絲而解,使她每每醉心於其中。

  次日清晨,地面春雪未化,屋簷冰凌條條倒掛,行人吐氣皆白。

  天剛濛濛亮,客棧中童生都漸漸起身,穿上厚衣服,顧不得天氣寒冷,急急向著外走。

  大蔡科舉對秀才防查更嚴,初次報名,還有一次複查登記,嚴密監控考生的安全,並預防頂替,今日就是複查之日,葉青自是知曉!

  只見客棧空了大半,葉青出到門口時,突一頓止步,回二樓房間,對著芊芊做個動作。

  芊芊一怔,聰敏沒有吭聲,看著公子側身到了窗口,微微揭開窗簾,寒風頓時呼嘯倒灌了進來,吹動桌子上的書卷,嘩嘩作響。

  她已意識了些,小手拽得緊緊,卻沒有打擾葉青觀察,只見著葉青看了片刻,臉色頓時陰沉。

  “公子?”芊芊不安的問著。

  “沒事。”葉青安慰一句,卻不再急著動身,叫了早餐,又繼續研習功課,中午時才出門,拉她的手同坐一輛牛車。

  片刻到了郡城府衙前,這掐著複查快結束的時間,童生已散盡。

  葉青讓芊芊在車上等著,進府快速處理了一下,再回到牛車上時,就見芊芊袖中緊攥著匕首。

  “有人來過?”葉青打量她一眼,見神氣清朗,鬆了口氣,

  “有衙丁來問,我按公子所說,說是等候的家眷!”芊芊蹙眉,公子預料對,的確有著監看的人,只是這些監視之人,並沒有動手。

  她心裡隱隱想著:“我是公子的丫鬟,本是事事照顧公子才對,現在卻次次拖著公子後腿!”

  這樣想著,就神態黯然。

  葉青看了一眼,以為她是後怕,就寬慰說著:“實際這裡威嚴如獄,是道庭重點監察區域,有神靈不間斷巡查,想要瞞天過海,不僅得官私勾結,還得有一手遮天的實力,你不必擔心。”

  這監督人員,是見了俞帆才有,葉青頓時就若有所悟。

  只是俞帆氣運尚未勃發,在龍宮又受了自己狙擊,目前還遠不能連神靈層都受到他的影響。

  說是這樣說,終究是脫離掌控,要有萬一,報復都無法彌補,葉青深深吐了口氣,神情嚴峻不語。

  默望著遠處,葉青微微一笑,他的聲音格外寒冽清晰:“走,我們散散步!”

  這時客棧裡受著監視,葉青就沒和芊芊回去,在府衙前的小吃街上逛著,尋一家餛飩攤。

  芊芊用手帕擦擦凳子,沖老闆吩咐著:“來兩碗餛飩。”

  “好,秀才爺稍等。”掌店的中年漢子見葉青自衙門口過來,又帶著俏麗丫鬟,知是童生,卻故意拔高一層,討個口彩。

  口中說著,又手腳麻利將早已捏好的餛飩下鍋,不過片刻,兩碗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餛飩端了過來。

  “兩位貴人慢用,小的在這裡擺攤十來年了,手藝還是不錯。”漢子將餛飩放下,對葉青客氣笑著,不敢多看芊芊,可過了片刻,又忍不住,偷看著她。

  葉青夾起一個一口咬下,覺皮薄餡大,味道極鮮,這時卻沒甚滋味,把這一切都看在眼中。

  “芊芊漸漸長開,麗色天姿隱藏不住了,連賣餛飩都知道芊芊麗色,何況別人……難怪前世圍繞芊芊上麻煩很多,這又多了一個禍源。”

  “不過前世敵手許多人都是麗色滿院,未必就是全出於美色,而認為芊芊是我弱點,就紛擁攻擊。”

  “爭奪氣運,才華相妒,麗色傾城,這三個麻煩都集到我身上了。”這想起,就心思沉重,心裡卻雪亮。

  看著芊芊,露出了溫柔:“不管怎麼樣,我就是要保住她才是。”

  世間絶色胚子不是很多,但也不少,又有幾個能長成?

  只要生養時一點錯漏,成長時一點遺憾,就是大大減分,就算到初具麗色時,引著窺伺,採伐作爐,再有麗色都是泯去!

  正想著,突靈覺一動,警醒過來。

  只見街道遠處,俞帆由幾個僕人護衛,自這面繞向府衙後門,與他同行還有幾個相好的童生。

  路過時,俞帆目光有意無意朝這面望過來,不過轉眼之間,就收回了目光,跟著前面過去。

  葉青沉吟有頃,知道自己在監督下,漸漸冷笑,吟著:“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側身西望長咨嗟。”

  “看來,還真不能獨善其身,不然沒有成長前,就怕灰灰了——還是必須朋黨,必須羽翼啊!”葉青這樣想著。

  只是想到這裡,突是一凜:“這不就是鯉魚之道麼?”

  想到這裡,就心生顫慄,久久無語,漸漸怒火漸歸於寂,一種無可奈何,襲上了心中。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9 07:06 PM

第四十六章 快意恩仇

  院內崗哨佈防,肅殺威嚴,進了郡守衙門,使人通報。

  郡內監考官複查童生科舉資格共有三人,輪流值班,除嵐崇文,曾廉,還有一位楊才楊大人。

  此時嵐崇文出得院門,準備去接替楊大人差事,見得俞帆帶著幾個童生在外面等候。

  俞帆見著嵐崇文經過,起了身行禮:“學生俞帆見過嵐大人。”

  幾位童生也行禮,口中稱:“嵐大人。”

  “哦,原來是俞公子,卻是何事?”嵐崇文笑容十分和煦,俞帆父親俞承恩是同知,郡內地方派一面旗幟,雖自己出身都城,名列舉人,是朝廷空降派,和此輩陣營不同,但沒有必要得罪。

  “昨夜複習功課過晚,錯過早上複查時間,還請嵐大人幫襯一二。”俞帆拱手言著,幾個童生只是站在俞帆後面,躬身不語。

  嵐崇文謹慎一尋思,實際傍晚還有一次補查,這時只是給這位公子節省一下時間,也不算什麼大事,當下應了:“跟我來。”

  “謝過嵐大人。”俞帆又拱手言著,在嚴肅園林中穿行,片刻至嵐崇文房中,房間裡有些制式傢俱,顯是供輪流值崗休憩。

  俞帆只見有著櫃子,都是上鎖,貼著封條,這就是機密文件了,也不多看,垂手立著。

  “你們的令牌拿來。”嵐崇文坐在案前,查找幾人記錄,接過令牌,細細查看無誤,指著宣紙:“這裡寫上姓名按上手印,就可以了。”

  俞帆等人聞言紛紛稱是,紛紛寫下姓名,按下手印,拿回了令牌,然後道謝著告退。

  一路出了衙門,經過剛才餛飩小攤時,俞帆留意看去,卻不見了這一對主僕的身影。

  略一思忖,說著:“諸位兄弟且回客棧,我要回府上一趟。”

  幾個童生錯愕,只當是府上急事,不敢多問,應著:“俞兄這樣說,我們就不多打擾,先回客棧等候。”

  “好。”俞帆聞言點點頭,不再言語,攔了一輛車,朝著俞府去了。

  待到俞帆走後,留下的幾個童生才開始嘀咕。

  “俞公子搞什麼?怎麼突回去了?”

  “不知,也許想府中美人了吧。”就有人調笑著。

  “算了算了,不管他,我們先回客棧等著,這俞家可是大腿,抱實在了,少不了我們好處。”一位童生出言說著。

  這話一處,頓時得到幾個童生贊同:“此言不假。”

  此處裡客棧不算太遠,當下亂說一通,一步一步回客棧了。

  俞府

  就見著門口左右蹲著兩隻大石獅子,目中內藴金光一點,額上篆刻淡青法紋,實際上是傳承數百年的禦敵法器。

  台階連綿七階,是曾經的候門位格,雖早已不復爵位,但形制是能保留,作為傳承榮耀。

  黑漆漆牌匾懸掛,“俞府”二字,鐵畫銀鉤,是當年俞文賢遺字,真正大家手筆,至今使人望之凜然。

  只是朱漆大門前,當年朝廷所賜甲士不再,退化到了門衛,雖還依著甲兵規矩修行武經,但明裡沒有披甲權,只能稱是暗甲,氣度自是差了一層。

  見著俞帆歸府,府內暗甲都是行禮,規矩森然。

  俞帆只是不理,向裡面行去,俞家本以軍法治家,先祖俞文賢就跟隨著太祖打天下,以靖文候、應州總督之位積累民望,身前就有著生祠,死後葬於風水極佳的黃頂山,成為神靈庇佑家族。

  到現在累代下來,姻親遍郡,官宦不斷,這一代是俞帆父親出任南滄郡同知,代表俞家及附庸家族在官方的旗幟。

  自一州總督降到一郡同知,朝堂影響力沒有了,但還可稱得上是郡望,氣運鼎盛,在每年大祭時都顯有黃氣繚繞保護,號作金宅。

  思量一路疾行,轉眼到了內府,茂林修竹,假山流水,雪天都流動不息,用手觸摸,會發覺泉水溫熱。

  原來當年選得風水地址,後花園小山上有一眼小溫泉,引做流水,終年不竭。

  俞帆看這流水,自兒時就熟悉的美麗景緻,臉上有些放鬆,呼出一口氣,舉步進了溫泉苑。

  苑裡鋪著卵石,兩邊落葉喬木鬱鬱蔥蔥,不僅溫泉,還是高人布設法陣,改變了局部環境,有養人宜體、延年益壽的妙用。

  越是深入,就越是水氣氳氖,直至卵石小路盡頭,眼前豁然一清,白霧散盡,掩蓋的一處亭子顯露出來,一位中年書生憑欄背向而坐,靜靜觀看著雲霧變化,恍惚間,就見身上靈氣溢出,不似凡塵之人。

  中年書生察覺了俞帆到來,沒迴轉身,就笑言著:“帆兒心緒不寧,你道法尚淺,無法養身,這心緒對身體不好,不利鑄就道基……”

  這聲音破鑼一樣,難聽而可怖,和他外表完全不配合。

  俞帆心裡暗暗一凜,這叔父舊年鬥法,傷了肺經,就在此養療,別看郡望之家,子弟也各有責任,或文或武或法或官。

  當下在泉眼石墩上坐下:“叔父,您本來修養,不宜打攪,可我心緒不寧,想聽聽你的意見。”

  中年書生“嗯”了一聲,坐在椅上,端杯喝著茶,手指關節輕輕敲打著亭上依然青蔥翠綠的竹子。

  片刻就聽他溫和說著:“你且說罷,又惹上什麼麻煩。”

  “叔父明鑒,按照您的預測和吩咐,我去了太平縣,取了二萬銀子結交有關人士,以為家中增益人脈……”俞帆把情況一一道來,不虛增,也不隱瞞,最後說著:“……這不在叔父預料之內,故警醒懷疑。”

  “你未取頭籌?”中年書生閉目沉默,一時緊蹙眉,直到聽完沒有說一聲,許久才嘆息一聲,又陷入沉思。

  片刻卻眉皺得更緊:“我算你的流程,你的機運有變,被人截了你一些運,我再看看……”

  話還沒有落,手指卻不由抖了起來。

  “叔父!”俞帆豁站了起來,急切喊著:“你不能這樣耗用神通,你已被貶落道籍,再這樣透支下去……遲早會……”

  俞帆說不下去,中年書生卻替他說了下去:“遲早會直接分崩離析,直接化作一團塵土,消散在世間麼?”

  “呵呵,這世間,誰不是化作塵土呢?我在這裡敢大逆不道說句,或許萬劫不滅的……”

  這時猛的住口,眼中迸出淚花,滿林中靜寂空寥,只聽風聲,憑空增了幾分驚悸,過了片刻才笑著:“大道無望,本來就是苟活,又有何戀。”

  說著不由仰望青天,喃喃出言:“剩下不過是快意恩仇,慰此平生,再有家裡作得些事,也不枉當年祖父的栽培。”

  俞帆先是驚出一身冷汗,虧得叔父沒有繼續說下去,這時就是沉默,雖無法認同,可每每對叔父寥落背影,他總覺得自己還是當年幼童一樣。

  “不說這些了。”中年書生搖了搖頭,冷笑兩聲:“龍君宴會,是我去年用師門之法,先天神算配合星力運轉,上窺天象,溝通命數,為你籌謀的機運,敢破我局,卻要見一見此子,看看背後是什麼人。”

  說著下了雲霧亭,露出一張滄桑的臉,依稀當年英俊,卻兩鬢斑白。

  只看了眼俞帆,就舉步一踏,一陣風吹過溫泉,雲霧繚繞轉眼就不見了身影。

  “叔父!”見著人影突去,俞帆額上頓時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水。

  叔父本是天資縱絶,只是不是長子,為了家門興盛,故中舉後就轉投仙門,學了道法,也誤了前途,再也沒有中進士的可能。

  這些年來,叔父為了家族,不知擋了多少冷箭,鬥了多少次法,嘔心瀝血,漸漸壽元枯竭,只得困守在這裡修養。

  但還能用術法推算大運,避凶趨吉,爭取機運,自己是嫡系眾子中最有資質的一個,因此有著完整的推算圖。

  俞帆這次本意,是有了變數,想讓叔父指點,怎想到會引動叔父出關?

  叔父偷窺天機太多,躲在這溫泉林裡還可,一出去,立刻就有反噬,想到這裡,俞帆心裡卻是大恨:“萬一叔父在外身體出了差池,我如何跟族裡交待?”

  “早知這樣,寧可私下擊殺豎子,或借調父親的關係,無論怎麼樣也不會獨自來此!”

  轉到了門口,還是不見人,怔了片刻,卻不沿來路,只揀著林間小徑向自己居所行去,時停時走,時快時慢,滿腹心事。

  俞帆心情沉重,只希望叔父遠遠去看了一眼就回來,希望無人而知,要是給族裡知道自己為了小事,就驚動叔父,必有懲罰。

  就算不懲罰,也必削了不少顏面,以後多了不少麻煩。

  正思量著而行,只見天色愈來愈暗,林子顯得幽暗陰沉,走著,突身上一顫,恨恨的說著:“全是這豎子!”

  原本有些遲疑的心思,立刻就轉成了堅定。

  不是這葉青,自己怎落得二榜,不是這葉青,自己怎會驚動了叔父?

  想到這裡,就出了林子,俞帆抵達了自己的居住,奴僕就一擁而上,說著:“公子,請更衣,外面風大,防著寒了!”

  俞帆由著他們伺候,只是吩咐:“把二位先生請來,我有話問他們。”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19 11:02 PM

第四十七章 反噬

  一輛牛車沿街而過,碾著地面冰霜,天氣寒冷,這偏街上行人稀疏,唯有一些小販,還在開攤擺賣。

  但抵達到了童生住的客棧附近,行人繁華,往來士子,吸引商賈,熙攘嘈雜的人群中,牛車不得不漸漸停下。

  一身粗布的車伕低頭問著:“前面集市,難以行車,是否步行?”

  “好。”車裡淡淡一句。

  再抬頭時,車伕一驚,人影已不見,唯有一小塊碎銀在几案上滾著,涼風呼呼捲動門簾。

  中年書生這時已抵達到人流中,一身青衣,兩鬢微白,臉上細微已隱隱生出了皺紋,但依然不減豐神俊朗,多了幾分滄桑,不注意看時只會以為是個老童生。

  人流向著客棧而去,官方對每年趕考時間安排,有意無意形成盛大集市,配合著青樓楚館,張燈結綵,趁著喜氣感染,自考生兜囊裡掏出銀子。

  中年書生對此盛景會心一笑,慢慢走著,停在一處客棧前,看了眼上面牌匾:易安居。

  “居郡城,大不易。”笑意收斂,舉步進去。

  穿過客棧大堂,就見食客眾多,掌櫃與夥計忙碌穿梭,中年書生看一眼寬敞廳堂也不急,自翻了翻菜單,隨意點了幾樣酒菜,就此尋僻靜角落坐下。

  聲浪潮水湧上,中年書生聽得街道上小販叫喝:“臭豆腐,賣臭豆腐…當朝王爺都吃的臭豆腐,王爺吃了都說好。”

  “上回說到,那王道士,手中刷的一抖,甩出一桿除魔銀絲拂塵,白光萬丈,日月之光都掩蓋了下去,屋子裡老鼠精頓時嚇得魂不附體………”這是對麵茶館中說書人在說書。

  “大人,行行好吧。給我們這些可憐人一口飯吃,行善積德啊。”這是一個流民變成了乞丐,在行乞的聲音。

  中年書生怔怔的聽著,自毅然以舉人之業,投身仙門,山居不知歲月,轉眼十年,後又為了俞家嘔心瀝血,最後閉關困守,不見外人,撲面而來的世俗氣息,使他既熟悉又陌生,恍恍惚惚。

  “紅塵啊……平之,你有多少時間沒有遇到了?”俞平之暗暗想著,不過這惆悵只有一瞬,就閉上眼睛,平心靜心,自己身子可經不起大喜大怒了。

  正閉目思量著,卻突聽見喧嚷,不由睜眼看去。

  幾個書生圍在一起,顯是個小團體,一個青年問著:“何兄,你說這次科考,會出什麼題目?現在這三位監考官大人,還會不會來別的監考官?”

  原來都是應考童生,自關心自己前途。

  這何童生聞言嘿嘿一笑:“會派監考官過來,這是郡試,不比之前,一旦考取秀才,就是預備朝廷命官,要是想去仕途,隨時都是從九品,還有朝廷下賜位格,嘿嘿,聽說仙道修行,也需要這東西。”

  一位童生見何童生扯到仙道上,有些不快,出言:“前面的話就算了,我們童生正是夯實根基時,不輕語怪力亂神,仙道不是我們現在討論的內容。”

  這是正理,眾人反駁不得,面面相覷,不由應是。

  這童生得了眾人關注,又一笑:“考場有鎮壓氣運之物,咱們做文章,文才是第一,其次也得揣摩主考官喜好,才是持重之道。”

  “李兄這是實在之言,是在下孟浪了。”何童生笑著:“不過考後改卷卻放開鎮壓,得入名榜,能有幾名,還要看著氣運,實在不由得我們不關注。”

  “此言亦有理。”

  這幾位童生交談,點了菜後,又有人開始說話:“何兄,你推崇的葉青,何許人也?”

  “平壽縣葉家?偏遠之縣,不聞郡望,未曾聞有名士!”

  何童生就是何茂,停下喝一口茶水,笑著解釋:“尋常是這樣,但豈不聞龍君宴乎?”

  眾人沉寂一下,才有人唏噓:“原來是‘同進士’,這一首《觀太平》我亦觀看,不想是出自平壽縣人士,難以想像啊。”

  “地靈而後人傑,此是常態,豈不聞天道無常,這天降才具之事,誰說得準呢?”

  “這葉青據聞年不過十五,何兄有幸見得,是何種人物風貌?”有人就酸酸問了下去。

  何茂沉吟良久:“我和他交往,仔細留意過,言行親和,品格嚴謹,而且據說他就住在本店,等會喊著出來就是。”

  聽到這裡,俞平之掃了一眼,不以為意,只是淡淡聽著,這時夥計端上了菜,準備退下,卻被一手:“稍等。”

  夥計應著:“客官,您有何事?”

  “問你幾個問題,答好了有賞。”俞平之說著,一塊碎銀就丟在桌上,夥計定睛一看,卻雪花碎銀,看起來有一兩,就連忙說著:“您老請問!”

  “童生葉青可是住在此處?”

  “是,就住在本客。”夥計聞言回應著,心道又是來拜訪葉公子。

  “哪個房間?”

  “就是二樓,這裡對著這間,天字六號房。”

  俞平之不置可否,此言算是實誠,仔細問下去:“通常什麼時候出來。”

  “這個……”夥計回想一下,回答:“這時要出來用飯了,有時稍微晚些,都帶著一個女眷。”

  “是妻子?”

  “她出來都是帶著兜帽,看不清楚,難說是何身份!”

  俞平之微微皺眉,心忖:“難道此女?”

  多問了些細節,見夥計答得額上都冒出汗,才揮揮手:“明白了,你拿著錢下去吧。”

  夥計眼睛一亮,抓著碎銀不斷道謝,退了下去。

  片刻,一個少年自樓梯上下來。

  面目白皙,身軀修長,雙眸寒星,才一下來,俞平之默默注視,天地在他的眼中就是不同。

  “咦,此子面相骨骼是有出奇之處。”

  這個葉青的人,眼如點漆,體態修長,舉手投足意態自若,隱隱之中,一種雍容的氣質浮現而出。

  但是仔細一看,就會發覺,這些雖談不上是假,但卻只在表層,內在卻很是空虛,這外貴內虛之相,不過是小相,雖可能發達,卻不可持久,許多相士看到這裡都會收手。

  俞平之卻不這樣簡單認為,繼續看去。

  “咦,果是有些根基,內相仔細看,還有著些痕跡,這相奇了,大體上出生時懷有貴格,之後又削去,現在又得了氣運。”

  “我見裡面還有變化,卻要看個明白。”

  葉青這時卻沒有注意到了此人,而是向著桌上行禮:“原來是何兄,前陣子相遇甚歡,不想今日又遇著,還有,可莫再提這同進士,私下打趣就罷,名榜在即,可莫讓我礙了考官之眼啊!”

  何茂一拍腦袋,歡喜:“瞧我這嘴快,下不為例,快快坐下,引你認識我這幾位好友,一同共飲幾杯!”

  周圍童生聞著大喜,見葉青果真坐下來,紛紛出言招呼著,趁著機會結交一番。

  何茂又高聲對小二吩咐:“再添一副碗筷,再上兩壺酒!”

  葉青聞言一笑,這是不醉不休的架勢,只得拱手:“既是這樣,就不客氣了!”

  “葉兄那裡的話。”童生都是笑。

  葉青在這裡住了幾日,因文名與龍宮宴這事惹人注意。

  心有成見,要結識些人手,有著前生經歷,習慣這些酒宴文事,每每談論些文章精要,恰當表現自己,卻又不搶誰的風頭,文壇關係還是融洽。

  “大考之日將近,我先滿飲此杯,祝大家金榜題名!”葉青坐了下來,滿斟一杯酒,起身言著。

  這話一出,諸人都是凜然,離大考日不過五日之遙,不由心有慼慼,紛紛起身言著:“祝我等金榜題名!”

  言畢一口將酒水飲盡。

  葉青也將酒水飲盡,才坐下正式吃菜,隨口問著:“不知諸位準備如何了?”

  這話是宴會開題常有,諸多童生已經習慣,此時無論是否準備充足,至少表面上都是信心滿滿,偶有嘆息的也難分是技拙還是自謙。

  眾人說話,

  俞平之才見著,突見一恍惚,就見著葉青上面,隱隱出現了一個龍龜。

  龍龜龍頭龜身,蛇尾鳳爪,雖不是真龍,卻絲毫不比真龍差,這龍龜垂下絲絲青氣,還有一絲淡淡紫氣在孕育。

  “果有不同根底,且看這背後是誰!”

  漸漸看去,卻是一片灰暗,瀰漫四方,唯一有跡可循,就是一點微光,沿著光線追尋,遠遠望去,是直聳不可見頂的光柱。

  光柱裡站立著一個凝實的人影,俞平之心裡一驚,按捺著心中悸動,仔細看去:“這必是此人根底了!”

  但還沒有看的仔細,突原本浮著的龍龜怒吼一聲,眼前一切都是破碎。

  俞平之只覺得喉嚨一甜,立刻知道受了反噬。

  “這龍龜就是太平湖,果此子受了龍君眷顧,在氣運未消前,窺探就犯了忌諱,可惜,這只有詩魁才有。”

  一絲絲明悟,瞬間湧上心:“再怎麼樣隱瞞,瞞不過此子是變數!自己侄兒運數已被此人吞噬一部分,不過這還不算很多,現在是戰是和呢?”

  “是戰,此子背後說不定有人,引起惡戰就不好了,是和,卻是生生吃了虧,而且同屆科舉,怕還有衝突爭奪。”

  才要細想,只覺得暈眩,知道引發了連忙反噬,連忙站起,勉力過去,喊了一輛牛車,就吩咐著:“去俞府!”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20 04:48 PM

第四十八章 誰是誰非

  俞府·溫泉間

  溫泉小亭上,俞平之坐在椅上,身著黑袍,戴青竹冠,看起來精神還不錯。

  侄兒俞帆,此時侍立,見著叔父神色,心裡少安。

  “我沒有事,你不要多擔憂!”俞平之深邃目光盯著俞帆,說著,頓了一頓,又說著:“俞家原本也是寒門,趁著大蔡立國時從龍崛起,得享侯位,先祖俞文賢死後位居神靈,氣運昌盛,累官不斷,坐穩了郡望的位置。”

  “只是三百年,繁衍千數,再大氣運也難以這樣消耗,有嫡有庶,有主有次,實是保證代代有人作官,有人成就,不然幾代後就泯於眾人,這我實是理解,所以才當了府內術師的地位。”

  俞帆聽著,想起這叔父為族裡付出的代價,不由郝然,說不出話來。

  “一晃十八年過去,你也長大了!”俞平之語氣沉重:“你是不是奇怪我為什麼特別看重你?今天就給你說說。”

  俞帆頓時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俞平之一笑:“江山代有才人出,扣心自問,幾百年一次命革新,到現在不知湧出多少真龍。”

  “這大的不說,單是本朝至今,許家、李家、涂家、高家,這些世家都各有風雲際會,但都一一衰退,這有著天命氣數在內,也有著人事的原因。”

  “俞家先祖俞文賢有著官爵,死後得擇地而入葬,這是一支小龍,能保百年氣數,我們歷代又善加珍惜,但終是日薄西山。”

  “在你爺爺這代,族裡付出不少代價,死了七個叔伯,才奪得了一顆龍珠,埋入祖墓中,惜只發一代。”

  “一代不少了,只要有人一代中興,就可和先祖俞文賢一樣,貴至公侯,積累陰德,再趁此發展,繼續增厚,這是滾雪球的事。”

  “你父有六子,但只有你承了這氣運,我俞家之望就在你身上。”

  俞帆聽了,心裡頓時悟了,只覺得一陣酸熱,幾乎墜下淚來,勉強笑著:“原來是這樣,我是俞家的子弟,但得有這機緣,一定會振興俞家。”

  俞平之一大段話說完,有些喘息,聽了這話,滿意的點了點頭,說著:“奪此龍珠,族裡犧牲不少,實是大耗元氣,術師都幾乎死光,我才毅然繼承這位。”

  話到這裡,俞平之想起自己坎坷一生,幾要落下淚來,突一醒悟,知道自己原本就命元枯竭,躲在此處還可延些壽數,但一出得門去,就應了劫數,窺探著葉青根本,就更是觸犯了反噬,怕是油盡燈枯了,才有這心情波動感慨。

  明了這個,俞平之立刻斂起淚花,臉上有了冷笑:“這些年來,我考究你命理,想辦法尋找能添你旺運,增你根基的機緣,這龍君宴的氣運不算很多,但卻是一個起點,一旦失了,就大有妨礙。”

  聽了這話,俞帆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本來龍君宴後,你時運到來,連接著會滾雪球,連得幾個機緣,可中同進士,甚至二榜進士,可是一旦失了這個先機,以後就撲朔迷離。”說到這裡,俞平之臉上顯出紅暈:“所以我才特意去看了一下,只是此時葉青命數受到太平湖龍氣保護,我強行推算,受了少許反噬。”

  說到這裡,俞平之一咳,就是一片腥紅,卻含住不吐,嚥了下去。

  “葉青此子,看上去現在根基秉性單薄,但我看見時,卻覺得壓抑甚至恐怖!”俞平之淡淡說著:“你別小看為叔的靈覺,此人大是不祥。”

  “既是這樣,那就立刻剷除了此人。”俞帆立刻冷森森的說著。

  “不行,此時殺了此人,立刻就惡了他背後的人。”

  “平壽縣葉家只是小事,擅殺童生的罪,我們也能壓下去,但太平湖龍君才點了詩魁,龍氣未散,就殺了,這就大大掃了龍君顏面,惡了龍君。”

  “而且,怕是還不止龍君,區區一個寒門子弟,能得這個機緣?背後是深不可測吶!”

  俞帆凝神想了想,說著:“叔父,我明白了,原本我覺得區區一個縣裡士紳之子,不成大患,現在看來我實在小看了,那依叔父的意見,是如何是好?”

  俞平之凝視著俞帆年輕而英俊的面孔,久久才說著:“大道朝天,各走一方,只要不攪混了你的機緣,不奪了你的氣數,這種人切不可隨意結仇,人要成事,還是要器量。”

  “這器量不是要你庸碌與人為善一團和氣,那是讀死了書一輩子沒有出息的人才會這樣想——是指減少不必要損耗。”

  “你想想,就算是我們世家,氣運陰德道業都是有限,如果處處結仇,就必須一一處理,就算是滔滔江水也有枯竭的一日。”

  “葉青此子既是這樣,那只要壓住他三年就是了,就和你的命理軌道錯開了,他再有潛質,可起點這樣低,要爬上去何其不易,你在此子位業之上是料定的事,到時甚至可以接納此子,或結盟,或收容,何必持了意氣,一定要分個你死我活呢?”

  “這是你的前景,只我未必能見得到了……”說罷神色黯淡,嘆了一口氣,有些話他沒有說,那光柱裡的人影,那隱隱撫育的紫氣,都使他心驚。

  紫氣而生,再低也是一個宰輔之位!

  可這俞平之豈敢吐露,壞了這侄子的命數?

  俞帆聽了這話,心裡一陣疼痛,頓時墜下淚來,說著:“叔父你不過四十,只要安心修養,年壽長著呢,何出此不祥之語?”

  俞平之微笑的聽著,片刻見著漸漸平靜,才說著:“我知道你有些謀士,有些爪牙,但自現在起,立刻收了,別絲毫沾染這事。”

  “我雖有些身體不好,但在這園子裡卻無妨,要削了葉青此子的氣數,會引起反噬,但此子的氣運是外來著,還沒有納入本命,那我不削去,只是壓制,這難度就小了十倍以上。”

  “以文取士,以氣取序,此子再天才,也不能獨占群魁罷,那只要短暫壓制下,他此時本命不過淡紅,就必名落榜外,你就和他錯開了。”

  “一旦錯開,你就不可結仇,反可以放下身段結交之,錢財名聲不可吝嗇,不但可以化解這段因果,還說不定可以收之黨羽,增你氣運根基,你要心裡有個數,明白此中關節。”

  俞平之的這些話真鞭闢見血,俞帆聽了心悅誠服,心裡感動,叔父是英才,卻一直為家族嘔心瀝血,每每披荊斬棘。

  自己有野心,叔父看在心裡,卻一直支持,叔父這是甘於當自己的基石啊!

  俞帆的神色落入俞平之眼中,他笑了,拍拍侄子的肩:“帆兒,叔父和你說這些話,是要堅你之心,你承大氣運在身,命數高貴,但越是這樣,越要精誠,你日後必可重振我俞家,使之再上一步——俞家的未來,就全看你了,不要讓叔父失望。”

  說到這裡笑了笑,又一嘆:“叔父我這樣幫你,卻也不是沒有私心,俞府雖大,但也不是人人能機會享配氣運,立位正神,你如日後有成,還要扶一把你叔父,讓我這個庸碌叔父,也有機會再上一步,我就心滿意足了!”

  “叔父,我知道了,若我有成,必不負叔父!”聽著這些出自心田的勉慰,俞帆眼圈一紅,又落下淚來,沉默片刻,才又說著:“叔父,侄子領會你的意思了,我這就吩咐撤出此事。”

  說罷,才行禮說著:“那叔父你休息下,侄子告退了。”

  俞平之見著侄子遠去,不再遲疑,術法到了他這地步,不需要多少準備,只需要決心來付出這種代價。

  只是臉上毫無表情,取出一個火摺子,燃著了一道符。

  可這符本是一燃就盡,但才燃了一半,一陣風上來就熄了。

  俞平之一怔,口中令著:“敕!”

  頃刻一個炸雷,就在園林上炸開,這雷非常小,和鞭炮差不多,但俞平之全身一震,口鼻滲出了血絲,臉上卻一陣潮紅。

  而這燒了一半的符,又不知怎麼點燃,全部燒盡。

  見著燒盡,俞平之似悲似喜倚柱而立,緩緩將手帕取出,仔細把口鼻血絲擦乾淨了,才苦苦一笑。

  “果是撫育紫氣的人,這下子反噬壓不住了。”

  “但是就算反噬壓不住,要完成的都完成了,帆兒,你也別怪我,我們支脈付出這樣多犧牲,那可能讓你抽身而去?”

  俞平之有些話說沒有,俞帆懷龍珠之氣而生,如果不沾染因果是非,只要耐心等待,三屆內必可中二榜進士,進長生之門。

  可俞帆的龍珠之氣,本身就是俞家不少親人生命換來的,要是俞帆抽身而去,豈不是白死了?

  這是俞平之萬萬容不得。

  現在俞帆接受了俞家種種支持,甚至在俞平之算術下得了許多機緣,因果就越來越大,除非俞帆把全族都殺了,不然就有著帶領俞家走向興旺的責任。

  當然把全族殺了更有反噬,因此俞帆只有一個選擇,就是成為俞家家主,承擔全部責任,直到家族再上一層才可了結。

  俞平之年輕時,選擇成為術師,為族裡犧牲一切,可當隱士烈士幾十年,到此生死臨頭,回想過去,不算是後悔,卻也不得不為自己謀算後路。

  俞平之似笑非笑,靠著柱子,心裡只有一句想著:“是忠是奸,是是非非,真的難以辨之。”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21 12:09 AM

第四十九章 壓制

  葉青這時望著窗外,雲被風吹著湧動,鋪滿厚厚枯草小道就在眼前,空氣既冷又濕,想必最後一場春雪就要來臨,正尋思著詩句。

  突然之間,感覺到一陣昏沉,院前的笑聲模糊了一瞬間,葉青一怔,這種感覺熟悉又陌生,怔了下,才反應過來。

  “誰在冥冥中壓迫我?”葉青面一沉,卻是醒悟過來,前世曾受過這種術法,次數不多,印象非常深刻。

  一股涼澀的感受湧上來,葉青麵皮抽動一下,回到了屋子,見著四下無人,就自查看。

  “金盃裡的青液沒有變化。”

  “命格也沒有變化,不過似乎產生了些變化。”

  “是了,是被壓制了。”葉青對這個非常熟悉,轉眼露出一絲冰冷的笑,臉色卻漸漸鐵青:“可惡,是什麼法術?我對此有熟悉感,卻不記得了,想必是削去的道法。”

  最盤算了一下,葉青就明白了對方打算,站住了腳,喃喃的說著:“這是要讓我這次落榜啊!”

  葉青本身命數現在不過是淡紅,直接吸取青氣不行,因此青氣化成了金黃籠罩著他,漸漸潛移默化,直到完全吸取。

  但到吸取前,還是外力,一旦受到壓制,就打回原型。

  原本依著龍君氣運,完全可以中得秀才,但此時卻不一樣,此刻只剩本命氣運,連葉族的氣運都被隔離了,要再要中秀才,可能性實在微乎其微。

  葉青踏步而出,突停了下來,出於某種直覺,立刻想起了俞帆:“是他?必是此人無疑。”

  “恨我此時只是童生,只憶得了一篇道法,要是能中秀才,必能自川林筆記裡回憶出更多道法,就有尋根追蹤之術。”

  葉青心中有些明悟,心中又是怒火,又是惆悵,片刻天色暗了,陣陣風掠過,不由打了個寒噤,醒了過來。

  雖記不得此法內容,但性質卻很清楚:“要破此法,或是以法對法,或就是新增氣運,以法破法根本不行,我現在並無這種修為和法術,現在唯一的辦法,或是新增氣運。”

  只是此時距離科考,只有區區三日時間了!

  要說籌謀氣運,依著先知並不困難,葉青至少想得出三五個法子,可是三日之期,就讓葉青也不由浮出一絲慌亂。

  夜色暗潮一樣浪湧,燈火連綿,這時看上去,卻一片陰森。

  縱有通天本事,也要有時間,尤其是謀劃氣運之事,這區區三日,又能作些什麼呢?

  難不成就因此被掛落,可一旦秀才被掛落,三年就耽擱了,這和前世又有什麼區別?

  葉青心中想著,漫步走出客店,心裡沉思著。

  一路漫無目的行走,走了半個時辰,漸漸出了街道,過了片刻,見有一酒鋪呼喝著,招攬客人,酒鋪門前大旗迎風獵獵。

  看到這招牌,葉青心中一動,身上一顫,靈光一閃,自忡怔中憬悟過來:“此時距離科考只有三天,無法依靠先知謀劃氣運,但也有別法可依。”

  “不能增運,可以借運!”

  “借運,本質就是合運,暫時借到一處而度過難關,最普通的就是借得上位者的氣運。”

  “可是就算是平時,要獲得上位者垂青,都必須仔細策劃,並且耗費許多時間,現在更來不及了。”

  “同樣,收服人心也可獲得氣運,但秀才氣運雖說不多,卻也抵千百人,這三天時間,怎麼去收服?”

  “唯今之計,就是找到一個潛力巨大,但還是平庸落魄的人。”

  “我想起來了,恰有這個人!”

  “更恰當的是,這人還是俞家最重要的人才之一!”

  葉青頓時心動,據前世所知,這附近就有一人,滿腹才華,可謂學富五車,卻時運不濟,很是潦倒。

  但日後大劫時,卻主持著俞帆大半政事,可所謂“俞家宰相”,為俞家繁榮發達作出巨大貢獻。

  此人就算一時潦倒,根本必是深厚,當下打定注意,不在遲疑,朝著不遠的酒鋪走去。

  一到酒鋪附近,有夥計招呼:“客官裡面請,想吃些什麼?喝什麼酒水?您別看這裡店面小,裡面酒水可全了,西山女兒紅,雁峰桃花酒,都是有著。”

  葉青聞言卻搖頭,昨日喝酒喝太多了,那裡還會喝酒,當下出言著:“我卻是找人,你等會上菜!”

  順便一兩碎銀丟了過去。

  本來著夥計聽聞找人,頓時興緻冷下來,但見得飛來一塊碎銀,一掂是一兩重,頓時滿臉堆笑,將葉青引了進去:“客官找誰儘管去找,累了坐下歇會,裡面有熱茶,不要錢!”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葉青聞言隨手打發了夥計,目光在酒鋪中找尋,見著果門面不大,兩間店擺了八張桌子,點著油燈,稀稀落落只有七八位客人,裡面卻沒有傳說中的這人。

  心中就有些納悶,要知前世中,這附近有一個中年書生,叫呂尚靜,是一個丁家的西席,這人滿腹才華,學富五車也不過,卻是時運不濟,只能在這裡當個西席,鬱鬱不得志。

  這丁家並不特殊,不過一離任知縣,在縣裡當了鄉紳,有幾分權勢,這本來沒有什麼,天下這種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關鍵卻是有這位呂童生。

  前世傳說裡聽聞,這位呂尚靜居住丁家院內,時常來酒鋪飲酒消遣,只是今日卻是不見?

  沉思片刻,葉青對夥計說著:“上三道菜,一壺白酒。”

  這裡廚子速度可以,不一會,三道菜被端了過來,還有半壇白酒,擺在桌子上,夥計擺出碗筷,倒了一碗酒,便退了下去。

  葉青吃著,瞅著門口。

  呂尚靜這西席是很寒酸,主位在東,賓位在西,故稱西席。

  這些人都是家塾教師或幕友,呂尚靜就是這個尷尬的身份,雖在田間斗大字不識一個的農家人來說,已是非常有地位,但對於讀書人,卻幾乎是恥辱了。

  正想著,就聽著夥計一陣招呼,葉青一看,心中頓時一顫。

  來人一身文衫,有些破舊,不顯眼處還打了補丁,顯生活有些拮據,看面色也是有些饑瘦。

  只一看,葉青就知道,這位中年書生,正是呂尚靜。

  葉青知道,此人只是這幾年窮困潦倒,過幾年就被賞識,一路提拔,直到成就俞家宰相,在大劫裡,俞家卷席應州,幾成侯王,此人就大有作用。

  想到這裡,直接過去,作了揖:“不想在此處遇見他屆中榜之人,卻是不枉來此一趟。”

  葉青命著夥計搬著自己桌上的東西,對呂尚靜說著話。

  他屆中榜之人,不過是一種雅稱。

  呂尚靜聞言轉過身來,看著葉青一身文衫,顯和他一樣,都是有童生功名在身,只是一個已到了中年,一個還是少年,其中有多少差別,都是清楚。

  只是這酒鋪之中,除了兩人,還真都是鄉民市民,只有眼前葉青同是讀書人,可以交談一二!

  當下呂尚靜言著,“老弟且坐,不想此處,也能遇見讀書人啊。”

  “確實,相逢便是有緣,英雄不問出身處,不談別的,你我先暢飲一番。”葉青對著呂尚靜拱手言著,坐下來後吩咐著夥計,準備酒菜,同時付了銀錢。

  呂尚靜見狀眼光一閃,也不以為意。

  不過片刻,道道菜餚熱氣騰騰被端了上來,有五菜一湯,香氣噴鼻,讓呂尚靜不由的打了個噴嚏。

  葉青當下飲酒,敬了一杯,兩人開始慢慢用著,酒過三巡,話語漸漸敞開,過了片刻,葉青出言說著:“不知呂兄是準備科考,還在在哪處任職?”

  童生可去官府中任吏,只是沒有錢財和家族,哪能真正獲得吏員,只能當個私塾教師,葉青心中知曉,當下是故意問著。

  果呂尚靜聞言一動,面上露出幾分愁容,嘴裡幾分苦澀,苦笑一聲:“實不相瞞,為兄只是丁家一位西席而已。”

  葉青聞言哦了一聲,慢慢問著:“丁家那位老爺,可是那位離任的知縣?”

  見著呂尚靜點頭,葉青卻是嘆息起來。

  呂尚靜見狀,問著:“哦?老弟為何嘆息?”

  葉青聞言嘆著:“以兄台才華,屈居他處做一西席,真是辱沒了滿腹才華。”

  呂尚靜聞言不動聲色,只是搖首:“我才學不濟,蒙丁大人賞識,才能有安身之地,老弟別這樣說。”

  葉青聞言一笑,也不多說,拿出些文才來,談著詩篇文章,一來二去,就有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感。

  呂尚靜幾杯酒下肚,臉上帶著些血色,他是有過功名的人,雖是潦倒,見識在幾十年困境中,卻磨練出來了。

  心裡暗想:“此子文才不凡,怕是能中舉,只差了一點老練。”

  再問了幾句,知道只是縣裡一士紳出身,不由又想:“這家世比我是好多了,但在科舉場上怕是不夠,能抵達秀才就怕是到頂了。”

  想到這裡,又自嘲一笑:“總比我潦倒不堪好多了,我想這樣多幹什麼呢?”

  呂尚靜有些時日沒有吃到酒肉了,酒量很窄,不多時已酩酊大醉,葉青就笑著吩咐:“有酒了,不能吹風,安置到後面房裡,呂兄文章我聽來真是佩服,明天還會來請教,就此別過吧。”

  說罷,葉青就離開了這酒店而去。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21 06:30 PM

第五十章 客卿

  此時晌午,牛車行在街道上。

  這些街道都有規劃,橫平豎直,街道兩側有著一個個店舖,葉青見著一家大藥店,就進了去。

  掌櫃是個年五旬老者,笑著:“客官要些什麼呢?”

  葉青指著櫃檯上琉璃罩著的一顆山參微笑說著:“這取來給我一看。”

  店主應著,小心翼翼的取來了,葉青只是一聞,又一看,就露出了滿意神色,這參裡絲絲有著靈液,正是藥性。

  話說一顆老山參可賣上百萬,要是用物理化學成分來分析,這和新參沒有任何區別,唯在於積蓄的生命力,或者叫藥性的濃薄罷了。

  葉青不信什麼野參就比人工培育的妙,事實上人工培養只要時間長同樣有效,地球上認識過一個中醫,自己開診所,聞名半省,湧來的求醫者云集,一年賺上千萬。

  難道他的醫術就特別高明?

  不過是家種藥材,方法和人工培養的沒有區別——區別只有一個,人工培養的往往一二年就收割,而他培養五六年以上罷了。

  這就是不傳之密。

  不過這世界的藥材還不錯,葉青就隨口說著:“干茶、丁川、玉竹葉、葵白花……”

  一連點了二十一味,買了些輔助藥材,裡面有用者實是七味,卻是制得藥水來淋浴吸取,免得方子被洩露了。

  回到旅店中,只吩咐了下,店裡就送來了一隻炭爐和沙罐,藥材比例放下,水沸騰著,片刻淡淡藥香瀰漫在小院中。

  六陽圖解是無上築基,但肉體成長還是有規律,用著藥水更能增益根基。

  當藥水傾瀉到木桶後,葉青沉到桶內,靜靜感受著絲絲熱氣滲入,眸中卻冰涼一片。

  “這法術目的,並不想切割,只想讓我退讓?”

  “可我第二次轉世,氣運降到冰點,再退讓一次,怕是比前世還慘,不如現在就拿塊豆腐撞死算了!”

  “時間這樣緊張,本想徐徐圖之,現在看來卻行不通了。”

  “我有意接納,呂尚靜是什麼人?豈會看不明,只是這世界見識智慧,說有用也有用,說無用就是無用,任憑驚才絶艷,沒這位置和舞台,只有潦倒鄉野。”

  “此事急矣,只有單刀直入,一字定乾坤才是。”

  “事不宜遲,我今天下午就去,以討教學問為由,聘其為客師,雖本質還是西席,但我願出三百兩銀子一年!”

  “只要他應下,我就能借得些他潛在氣數,人事已經努力了,至於能不能度過這次劫數,就全看天意了。”

  想定,桶裡也涼了,葉青直接去院裡井中,就冷水洗了身子,走到書桌前,將自身帶來書卷打開,一一觀閲。

  葉青想了想,取了五卷,才出了客棧,就有牛車經過,葉青招手:“不要喊了,拉我去丁家坊!”

  車伕聞言應了一聲,將簾子掀開,讓葉青坐了上去。

  兩柱香時間,牛車在一處停了下來,葉青丟了些錢,就下了車,不遠就是那家酒店了。

  夥計見著葉青過來,定睛一看,這不是昨天那個豪客麼,當下心中一樂,即刻將葉青請了進來。

  此時酒鋪中,空曠異常,除葉青,只有一位中年書生坐在窗戶有一口每一口的飲酒,此人不是其他,正是呂尚靜,卻要了盤花生米獨酌獨飲。

  葉青一見,心中大定,此時不去,呂尚靜就是有意了,而向頂上望去,看見只有一點淡紅,又是一片灰雲,顯是氣運潦倒。

  葉青上前,作了揖:“果是呂兄,今日我前來,就是想看看呂兄在不在,現在一看,果沒有白來啊。”

  呂尚靜聽了,轉過身來,四十歲年紀,清臒的臉,很是平常,只有一雙眸子顯得深沉,也舉手一揖,笑著:“原來是葉賢弟,請坐。”

  葉青不客氣,當即坐下,對夥計開口:“夥計,上一桌酒菜,供我與呂兄暢飲交談。”

  呂尚靜聞言卻擺了擺:“昨日讓兄台破費,我就有些過意不去,今日再上,我就消受不了。”

  葉青擺了擺手,說著:“呂兄不要推辭,昨天聽了呂兄一席話,一字一珠,文章老道精練,我聽了勝讀三年書,這次來就是再次請教。”

  說著,取出五卷文來,甚至還有筆墨。

  聽了這話,呂尚靜恍然,心想:“原來如此!”

  就不再推辭,片刻隨著一聲吆呼,幾樣菜上來了,撲鼻的香,引人饞涎欲滴,呂尚靜看了看,就舉著杯,喝了下去,才慢慢挑著吃些菜,心裡頓覺爽快,再一字字讀著文章。

  只看了一下,呂尚靜就是一怔,停住打量著葉青,良久,才淡然一笑,繼續看著下去。

  “取乎中上之間,成就良品!”當日在童生考場上是這樣,現在這五篇文章也是按照這原理來。

  五篇都是郡試篇章,風格相近,葉青以自己的見識和道意,再將這五篇文章調整結構,增刪詞語,左右義理。

  整個文章字跡端莊,富有文韻,道理純淨,呂尚靜靜靜不語,看了看,過了許久,才舉筆將一些字句改了。

  這一改,頓時就增色不少,只是呂尚靜額上就滲出了密密的細汗,別看著幾筆,卻耗費了不少精力。

  葉青接過稿子,細細看去,良久才放下,說著:“好文章,好文章,畫龍點睛之筆啊,我葉族雖小,也是縣裡大族,我也薄有些才學,僥倖有了些薄名,可今日一看,才知我尚是淺薄。”

  呂尚靜搖頭笑著說著:“若你還算淺薄,這次郡試無人了,依我看,單論文才,秀才不論,至少還可中個舉人。”

  葉青親自斟了杯酒,送上,一笑:“這我不否認,但你至少有著同進士之才,實言相告,我昨天聽了你的文章,真是震驚莫名,野遺明珠,至於此乎?郡試考官實有失職之罪。”

  這樣的話不能不回,呂尚靜舉杯一飲,說:“賢弟太誇獎了,我這點薄才算什麼?而且我也不是以前就有這些薄才。”

  說著,又喝了幾杯酒,才黯然一笑:“我本農戶子,雖有機緣讀了書,僥倖考了個童生,但當時學識不精,又無氣運,自是名落榜外,到了學藝略精時,卻也錯過了年紀——我今年四十三,豈還有考官願提拔?”

  說到這裡,呂尚靜大笑,卻不自禁滾出兩行淚來。

  葉青見了不由心裡感慨,自己雖得了前世積累的華章,但只和呂尚靜隨口說說,就覺得對經義之理,聖賢之道有了更深的領悟,暗暗嘆息此行不虛。

  前世閲讀文章無數,重生後也一股腦帶了過來,卻沒有透徹的細細梳理,形成體系,此時受著呂尚靜的話,就有不少進益。

  “就算此人沒有氣運,單這學問就值得我出手了。”想到這裡,再也不繞圈子說著:“呂兄可是覺得我冒昧了,我不是虛逢迎你,昨日一談,呂兄大才已震驚我心,今日一看,更是覺得屈了才,所以有一言相求,不知可否?”

  呂尚靜愕然,注目而上,見得葉青一臉莊重肅穆,不禁說著:“你且說來。”

  “呂兄,你之文才,我受益不淺,弟願請你為我客卿,指點我的文章,不知呂兄可願之?”說著,葉青起身,隆重一揖。

  聽到這裡,呂尚靜悚然而悟,正想拒絶,卻見著葉青自懷裡,取出了三張銀票,每張都是百兩,放在了桌上,說著:“這是先生的一年俸儀,還請先生不要嫌少了!”

  呂尚靜怔了許久,才嘆著:“你這樣盛情,我本不應該拒絶……”

  葉青擺了擺手,打斷了話,說著:“先生請先不要拒絶,先生是大才,我本不願以這物污了先生,只是先生太過清貧,又蒙先生指點,字字千金,實無以為敬,這些先生權且收著。”

  說到這裡,又深深一揖:“你我雖相識不遠,但已是知己,這次郡試後不遠,就是八月州試,我想趁這段時間,好生跟先生學學,以求增益根基,還望先生給我一個機會,若是先生與我相交,日後覺得不宜,我豈敢強留,必從尊意,自州試後送先生回鄉……如何?”

  如果說是一輩子,呂尚靜就算貧賤,還是有一股冥冥直覺,必會推辭,但葉青只請著半年教學,又奉上三百兩銀子,還如此謙卑誠懇,就使呂尚靜難以拒絶了。

  想了良久,終還是一嘆:“既公子這樣話說,我還怎能推辭?罷了,就暫陪公子讀書就是了。”

  話一落,葉青大喜,就看了上去,見著呂尚靜頂上灰色雲團,在這一應諾,就漸漸消融,化成了飽滿的白氣。

  這就是三百兩銀子代表的氣運,三百兩銀子,足使一戶五年富足開銷,有此氣很是正常,再多些就要見紅了。

  可除之外,並無異變。

  而葉青自己,只添了一絲弱不可見的氣運,並沒有想像的中的異變,頓時心中失望,不由一絲懼意,襲了上來。

  片刻就有了一絲明悟,感嘆著:“原來是我多想了,此人要是有氣運,哪會這樣潦倒?”

  “就算日後是俞家宰相,可此一時彼一時,豈能一概而論?”

  不過就算這樣,葉青還是不準備反悔,只是自失一笑,掩蓋了情緒,和呂尚靜再飲了些酒,才告辭出去。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21 10:11 PM

第五十一章 入試

  葉青辭別呂尚靜回到客棧時,夜幕已降臨,這世界都遵循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規律,這正是休息時分。

  只是這次,各房有許多點著燈火,顯是未睡,就算睡下多是輾轉反側。

  一路行來,一片沉凝,就算是葉青滿腹心思,卻還是憶起地球高考時,想要笑,卻又笑不出來。

  這世界機運壟斷在森嚴規矩中,上升渠道很窄,升則為仙,墜者為泥,租住在這客棧裡的多是寒門,重重壓力下,難怪是這種氣氛!

  “其實我也是裡面一人,甚至比他們更清楚,受著更大的壓力,只是將這壓力冰凍罷了……”

  轉眼來到二樓最裡,昏黃燈光透了紙窗,推門進去,就迎見笑靨:“公子回來了,吃過了嗎?”

  “怎不先吃?”葉青把外袍解下遞給她,見得桌上飯菜沒有動,笑了笑:“喝的酒多,飯菜沒吃多少,正好再吃些。”

  “好啊!”芊芊就高興去盛了飯,布了筷子,才言著:“我用過幾塊點心的,要等公子一起。”

  又順口問幾句日間事,就一起坐下來吃飯。

  昏光燈光下,小小的氛圍,平淡,安靜,漸漸撫平著許多。

  吃完,芊芊去收拾,葉青推開窗戶,注視著夜色下郡城,暗紅隱隱在幽幽空氣,唯有絲絲金氣匯入城東,幾化成金色湖泊。

  “這就是考場……”沉默看了會,就去洗漱就寢,躺在床上,心裡思潮翻滾。

  呂尚靜這步棋失敗了,怎麼能中得秀才?

  “以文取士,以氣取序,氣運這樣低落,要想中得秀才,除非能獨占群魁,文氣名列第一。”

  “可是郡試裡實際高手如雲,別的不說,單是這俞帆,雖痛恨之,但不得不承認其人的文才,此時的程度,就怕接近同進士了吧,自己要第一,非得用得進士文章。”

  “進士文章,這就驚世駭俗而有害於道了,怕是得不償失。”

  正沉思著,過了一會,朦朧間覺燈光輕移,窸窣衣物聲,被縟輕掀一點,鑽進溫潤女體,不是和往常一樣貼近,而是靜靜側臥不動。

  呼——

  燈光搖曳一下,暗去。

  房間裡陷入寂寂,只剩下安寧的呼吸。

  第二日清晨,童生都趕忙起了身,就著涼水洗臉,冷水刺激著,精神一醒,無論昨夜有沒有睡好,此時都振作著出去。

  此時葉青洗漱完畢,芊芊就遞過一隻書筐,烏亮大眼睛撲閃:“這可是老爺當年秀才試用過的,一定能保佑公子高中。”

  葉青怔得一下,似曾相識記憶潮水一樣泛起,幾乎模糊了兩世,這世氣運冰點而未多想,前世卻實受過父親餘蔭,記憶中母親音容印象還清晰,父親模糊,雖殘餘著尊敬,但清楚再是天才,是在秀才時隕落了,還入不得家族神,不知在冥土過得怎麼樣?

  “公子?”芊芊有些疑惑,有些好笑:“平日就罷,今日可不能再走神!”

  “好。”葉青鄭重接過這書筐,入手沉沉,打開後不僅有著筆墨硯,還有著燒餅、燒雞、醬菜、茶水,甚至兩隻紅雞蛋作吉祝,不由一笑:“芊芊最是貼心了。”

  “我是公子的大丫鬟啊。”芊芊笑眯了眼,變戲法一樣,又塞過來兩隻大肉包子,她小臉微紅,卻將葉青往門外推著:“這是路上吃的,快去吧……”

  被“趕”出門來,葉青孤身而行,徑往考場去。

  街上此時已熙熙攘攘,諸多小販冒著天寒地凍早早起身,在兩面擺開小攤。

  今日是童生大考日,來來往往的許多是童生,對這些小販來說,再平凡的童生,都屬財大氣粗的主顧,交易質量這樣上乘,他們也願意挨凍,多掙點家用。

  葉青啃著肉包,不斷越過停下買吃食的童生,一路對叫賣聲充耳不聞。

  片刻到了考院,就見得執戈甲士,十步一崗,廣場上已排著上百多考生,和縣試不一樣,考院門口聳立著大蔡王旗,隨風獵獵,金龍眼中隱隱淡紫,使考生不由肅穆。

  驗了號牌,順著人流進入考場。

  裡面不是一個大殿了,全郡累年積蓄下來的考生,怕是突破二千,因此有著專門建的廂房,一排排整齊列著,每個房間方圓丈半,容著一人綽綽有餘,又設几案矮榻,甚至小小帷幕裡面有著恭桶,這條件比縣試遠遠優渥。

  最引人注意的是,每間廂房門口,都有甲兵站著,近看每屋都有一個門匾上,顯出了暗金色,玄紋連綿,顯非凡物。

  “這是天庭專門禁制道法的法匾!”葉青一見自是清楚,雖前世就見過幾次,但這時見得還是心中凜然。

  “道庭在這大劫前夕,可說是繁花似火,百萬年積累,實力實是可畏!”

  考場大門朝南開,三面都高牆,北面是一座青石高台,金色小殿,幾位監考官走出來,下望這佈置都暗自點頭,交流幾句事,就在考場中巡查。

  就在此時,突天上傳來長長鶴唳,清澈冰泉,隱激靈性,眾人聞之動容。

  “是監考真人!”幾位監考在考場各處聽聞,抬頭看去果有白影驚鴻一閃,都折身迎向後殿。

  他們中最高不過舉人,面對各派仙門還可拿捏身份,但科舉秀才以上就獲得道庭重視,每三年異地隨機調派下真人,監督考場評判,這就形成很大壓力。

  “這可不是一般術法司敬稱,是真正元神成就之輩,有正式賜封道藉,就不知這回是哪裡調來,別是深山潛修多年,不懂人情,行事苛刻……說不準就給記得下下考評……”

  幾位監考官急急趕到後殿時,見得一隻大白鶴佇立屋頂,體型近成人高,羽毛油光發亮,這時卻在屋瓦積冰上啄著,鑿冰取水,不時聽著鏘鏘之聲,這是喙與金瓦撞擊,伴著靈氣遠遠傳播開來,聽得人心中滲然。

  聽到腳步聲,這鶴便停下戳冰的動作,回望幾人,眼中冷淡疏離甚至警告,這是真正成了精。

  幾位監考官見了,都是下意識止步。

  “不得無禮,三位監考大人請進。”清越聲音,一陣微風漣漪自殿內傳出。

  嘩啦——

  仙鶴展著翅,白羽紛然飛揚間,身形一陣模糊,陡再現,卻是個嬌小白衣女童,模樣稚氣可愛,撇撇小嘴,蹦跳著進了殿。

  幾位監考官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苦笑著。

  士子雖躬於人道,而得道庭優渥扶持,可以無視神通法術,但在生命本質區別面前,還是得屈服著——這涉及仙道根本了。

  “謝過真人!”幾人齊聲應了,以嵐崇文為首,快步進了殿堂,就見一位白袍真人,長長白髮垂落在肩,白髮下甚至有著白眉,卻是青年容貌,白皙俊秀,氣度瀟灑,眼神純淨如水,讓人看不出年齡。

  這時坐在蒲團上,將手中書卷遞於白鶴女童,面帶微笑看來,絲毫沒有架子。

  幾位監考官卻不敢當真,恭敬躬身:“我等見過真人,監考一事,請真人居中主持。”

  “好說,天綱法度,功德盛事,朝廷之命,自會用心。”這真人說著,袖中取出一枚手掌大小的銀印,流光溢彩:“這個且放於考場之中!”

  幾位監考官見這個銀印,隱隱都感覺到有些沉重,知道是鎮壓,科舉規矩應有之義,只是秀才以上就由道庭掌這法器。

  嵐崇文上前取過,驗證無誤,當下告辭出去,親手將這銀印掛於金色匾額上,正好對著下面考場。

  頓時,一種氣息瀰漫了全場,開始鎮壓著冥冥中氣數。

  此時考生已全部進場,有一千六百,不少人感覺出這點,遙望這銀印都暗裡凜然,再一看這密佈甲士,森嚴環境,就算有僥倖之心,這時都潑了一頭冰水。

  根本不檢查夾私藏帶,這是維護著士子體面,還有就是明著告訴——想作弊,就得想想!

  葉青看了兩眼,卻早已習慣,按照自己考牌牌號,找到房間,就進了裡面去。

  這時感覺著一點,這考院裡不知使了什麼禁法,氣溫漸漸轉暖,連高牆上漏進冷風都是不見。

  這時靈眼受銀印壓制無效,前生種種道法雖失,本能卻知是某種結界,心裡暗嘆:“不但能調控溫度,甚至還滲著些奇異的道力,如果記憶不錯的話,這是防護疫病的神靈在巡查。”

  地球上歷來科考選在春秋兩季,實是因這兩季不冷不熱寒熱適中,南北薈萃的讀書人都能適應,可有一利必有一弊,這季節最易傳疫,考生聚集在一起,一病就是一大批,可現在有著福神巡查,有疫都會消除,甚至生病考生都享受福利,得以暗愈。

  “嘿,這代價何其高昂,對士子何其厚遇,所以幾十萬年來,士子集團都基本上站在道廷立場上。

  “改朝換代,學院不損,這一方面是表示尊敬讀書人,凸出道廷的威儀,一方面就是實在經濟受不了。”

  “這種學舍考場,一個都怕能抵全郡十年賦稅,要只是維修下,還可以承受,要是毀於戰火重建,就實在受不了。”

  這些徐徐想過,葉青正式入座,掃看四周。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22 04:47 PM

第五十二章 考官

  除了桌椅,還有一榻,卻供考生休憩之用,不遠處有一個籃子,葉青走過去翻看了下,裡面是一罐茶水、層疊六張肉煎餅,雖簡單,遠不如芊芊準備的貼心,卻代表朝廷明面上的心意。

  原本是開朝時國家民生凋敝,為貧寒考生備著,示以無論貴賤一視同仁,深受好評,甚至有感動而作詩,在這太平盛世卻只是形式了。

  大家都是童生,原先再是窮困,一但有了正式位格就有許多工作機會,只要肯出來做事,幾頓飯還是不成問題。

  葉青掩回食籃,放下書筐,聽著隱隱喧鬧,檢視桌子上擺設,桌子上,有著數個粗細不一的毛筆,各種型號都有,方便考生取用合適,這點上就看出朝堂對科舉的用心和細緻,毛筆在側,還有硯一方,宣紙一疊,都是統一發放,早就擺好到這裡,只等時刻一到,供考生取用。

  實際上在秀才這層次,除了宣紙必須統一,筆墨硯可自備,這種寬容只是為著促進發揮,和地球時電子竟技自帶滑鼠鍵盤一個道理。

  三炷香後,所有考生都就位。

  日漸漸高昇,後殿門口,嵐崇文看了看日晷上的時間,大聲喝著:“時辰到,正式開考,諸考生勿要急躁,等候發放考卷。”

  隨著監考官的呼喝,大門落鎖,外面甚至就圍上軍事柵欄,考完前不會撤離,從現在這一刻起,除了監考官,和監考真人,誰也不准進入,除非有朝堂與道庭雙重特令。

  後殿牌匾上銀印,此刻更在陽光下閃閃明光,鎮壓全場氣數,禁絶一切特殊——不是說氣運就沒有了,只是潛龍一樣隱藏不顯,一時失去對陽世影響能力。

  真人並不干涉正常流程,於是三個監考官,與六個監考副官,都紛紛手持考卷,考試發放,不一會就到了葉青這裡。

  給葉青發放考卷是一位監考副吏,歲數並不算大,三十左右,正是而立之年,身著八品官服,有著監考部分場地的權利。

  諸多監考官中,為首的是三位監考官,都是七品,這幾位副監考,卻是八品,主次有別。

  這位副監考,給葉青發放完考卷就要離去,偶然瞅見葉青考牌,頓時眼中亮光一閃,心中暗自驚訝:“這不就是龍君宴會的主角麼?”

  只是此時他還有工作要做,卻不能多說,繼續給別的考生發放考卷。

  待到副監考離遠後,葉青拿起考卷細細查看,只是看著,卻是一笑,但笑完了,又是心情沉重。

  和前世格局一樣,三張考卷題目中,第一張還是帖經,帖經就是選取幾個字的義理,考生要根據這道理,寫出三經五典中的對應的段落。

  葉青熟讀經義,又有過目不忘之能,這點並不算什麼,事實上,能上郡試的童生,基本上都能熟誦過關,就是字跡和錯別字要注意。

  葉青把這張放到一塊,看到第二張,第二張就是對聖賢之道的解析論述,這是考校考生的理論。

  葉青把這卷放了下去,繼續看第三卷,果不出所料,第三卷就是某地的一件疑難事,讓考生根據三經五典,做出選擇、決斷,並且論述其道理。

  秀才都是國家棟樑,預備地方作事,這點才幹都沒有,取了又有什麼用呢?

  總體而言,這些考題比童子試難上許多,只是對葉青而言,前世舉人中得,閲過萬卷文章,融合沉澱下,經義道理都遊刃有餘。

  心中微喜,卻按捺下來,沉思片刻,取來一張宣紙,就靜靜落筆。

  這時,別的考生還在苦苦思索,或打著草稿,就連俞帆都在凝神構思。

  副監考發放完考捲回來,路過一看,就是一怔,既認出名字,當知道“同進士”在龍宮宴上重筆如鐵逸事,眼下瞧著卻相反。

  見得葉青筆走龍蛇,在紙上轉瞬即就,文思泉湧,這監考踱近看了兩眼,暗自讚許,不動聲色離開。

  葉青這時全神灌注,也不理會,只是一張一張寫就,餓了便拿起書筐中食水用著,累了就休息一會。

  相對童生來說,同樣三卷題目,秀才試講究擴展闡釋,不求自出機杼,只求面面俱到、絲毫無漏。

  這種是對童生單純記憶的理解深化,文字量極大,不單腦力活,還是體力活,往前累壞了考生經常有,在收卷時還沒答完更常見。

  這種考題量,是童生的十倍,也是舉人的五倍,被人號稱:“耕牛試!”

  簡單的說,就是考驗文字的功底,由於童生就有資格修行道法,同時考驗考生築基程度。

  不少只讀書,連築基都不肯修煉的“純種”讀書人,就被刷了下去。

  畢竟這不是儒家科舉,是道門科舉,你什麼修煉都沒有,還想上進?

  這也是葉青一反常態,儘早落筆的原因,就算全部都會,二天內趕著時間內要完成所有篇章,都時間很緊。

  不過,只要最後留下時間還有些,就不怕意外錯漏,或髒污捲子,這些做完檢查時都可撤下舊卷,寫一張新的重插進去,這是秀才試中特許。

  抵達了中午,葉青寫完第一卷,分開擺著,儘量避免糊了筆墨字跡,省得又要重寫。

  自己審視這第一卷,看得滿意。

  每一句道理,基本上三經五典裡都有側重,大體上引用一段就算合格,但能多論述自有加分。

  葉青自己卻記得全部。

  前世考生也會複習舊題,總有考生遍搜道典,在三經五典外的大衍附經內的引據都考證上去,弄出比標準答案還詳盡的完美答案。

  以至剛才寫著著,就有衝動把大衍附經裡的內容寫上,又按捺住了。

  這必惹得有泄題質疑,就算是郡府權威,也必須進行核查,這就麻煩大了。

  “現在這程度就可以了,應是字字無誤,三經五典都已引用,無懈可擊了。”心中計定,接著展開第二卷。

  “這是對道理的論述,在童子試是壓軸題,只有三題,並且是二小一大,此時有七題,都是大題,單是此卷就工作量大了五倍。”

  “七篇文章,二天時間思考、擬文、修飾,寫上,極耗費精神體力。”

  “就算是文章天縱其才,但築基不行,這時就是撐不下去,這也是寒門讀書人被刷下去的根本原因之一。”

  “據說多有寒門子弟寫著吐血的事,只能白白浪費一次考試機會。”

  “現在想起前世,三年後能一鼓而上,除三年積累,地球見識,最大的原因還是有著大氣運,只可惜面臨是大劫,怎敵的過世界碾壓?”

  心中思量著,原本還想用進士文章搏一搏,這時第二次親自體會,才覺得這想法可笑。

  “七篇大題,倉促之間寫成,還是篇篇都是進士水平,怕是連狀元都辦不到,這一出手,只怕立刻驚動朝廷和天庭,不出三天,欽差就會縱馬而來,核查自己,要是被發覺了蛛絲馬跡,神仙都救不得。”

  “罷了,還是取郡試文章,但可取上上之作,成就上品!”

  “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想到這裡,沉思冥想,前世熟讀三千華章,郡試二千,州試八百,殿試二百。

  這時回想出來,精闢見解流淌而過,比起童子試時,自可放寬不少,除一些禁忌,甚至州試的一些精妙之言,都可視情況,摘取在文中,以畫龍點睛,提升著文章格局!

  不過這時日晷到了中午,遠遠銀印閃著光色,葉青一皺眉,放棄了構思,心裡暗想著:“縣試銅印,郡試銀印,州試金印,鎮運煞氣是越來越強了,怕是這片刻,就算是構思都受到影響。”

  “只有到了殿試,用的玉印,卻氣運深藏,就算在中午時,也無鎮運煞氣,返樸歸真了。”

  副考官除嵐崇文和曾廉,還有一位是楊才楊大人。

  楊才年五十歲了,白淨面孔,還沒有皺紋,這時就巡了過去,見到了一間考房內,一個年輕人端坐,正看著文卷,顯也是第一卷寫就,正在檢查。

  這人華服錦衣,束髮高冠,神態平靜,不怒自威,楊才心裡大是折服,暗暗想著:“這才是大家氣度,不愧是俞家公子。”

  楊才輕咳一聲,也不說話,只是看了一眼,而俞帆也看了一眼,眼神交匯,各自會意,卻各記規矩,不說一字,轉眼眼神各自離開。

  楊才微微一笑,再盯了俞帆一眼,心裡已有了決定。

  自己十八歲中童生,二十三歲中秀才,二十七歲中舉,但以後考了九年,都無緣進士,就以舉人身份擔任要吏,並且十幾年累官當到正八品。

  只是到了正八品以上,都是一個一個蘿蔔一個坑,再也跨不上去,可以自己的年紀,還有希望當一任縣令,得以“正果”!

  自己要上位,這自是需要支持,因此就想著辦法,想靠個後台,勉強和俞家拉上了關係,正慮沒有機會表現——既是這樣,聽俞帆的話,動些手腳不難。

  世人只道考場森嚴,又有真人監督,就算是考官也動不了手腳,卻不想總有些手段,想到這裡,楊才思忖了一下,眸中火花一閃即逝,就向著一處考屋而去。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23 12:20 AM

第五十三章 腳步

  出去後,守門一個吏員早已見楊才過來,於是立刻過來,楊才站住了腳,“你是伊繼英?”

  “是!”這小吏伊繼英抬起首來:“大人好記性!”

  楊才想著,笑:“這有什麼好記性?你大小也是吏員,我記得是戶曹司,我也曾當過戶曹司的書記,你們都算我的屬吏,難不成連自己屬吏都不認識?這我當官也當糊塗了。”

  伊繼英一笑說:“大人豈是糊塗,誰不知大人的英明,我們原本這班老夥計,都常想唸著大人呢!”

  楊才沒想這人這樣能順竿兒爬,呆了一下,似笑不笑說著:“你說的是實情,這樣吧,我給你個差事,你過來。”

  “是!”伊繼英忙說著,湊了上去,但只是一聽,心裡就不由浮起一陣寒意,可這事是自己湊上去巴結,要是不應就徹底得罪了這楊大人了。

  念了幾轉,只得應著:“是,我這就去辦!”

  “你也別擔心,你想想,這是不是都在你合法權限內,別說沒有出事,就算出事你也絲毫沒有瀆職,你去吧,回頭再和我說話。”

  就在這時,正午時光已去,鎮運煞氣消散,葉青自不會浪費太多時間,這時是下午,陽光不錯,日曬不著,看著第一道題目,就要凝神寫文。

  就在凝神時,突就著腳步聲,頓時打斷了葉青的文思,葉青一皺眉,先擱了筆,等待著腳步過去。

  要知道凝神作文時,都必須一氣貫成,這樣才能文思如泉,一旦被打斷,很容易就出現斷層。

  要是在地球上,這還罷了,在這個顯出文氣的世界,就出現細小的縫隙,就會減低一些文氣品質。

  伊繼英走過,見著葉青筆一停,不由微微得意一笑,度了幾步穿過,腳步聲頓時就細不可聞,不會打攪別人了。

  裡面個個是童生,得罪一人可之,得罪一片就得不償失了。

  葉青見著過去,又想著凝神寫文,突又一陣腳步,這次葉青卻沒有放下筆,頓時抽了一口冷氣。

  本來受到暗算,葉青心裡敏鋭,這時立刻敏鋭——前世聽說過這種事,是不是自己也遇到了?

  不過這時還勉強按捺住了心情,等了片刻,果是第三遍腳步聲響起,葉青頓時大怒,面無表情,只是看著。

  一個小吏跨步而過,面含冷笑,但雙目對看一眼,頓時就一凜,這個童生閃過的目光是如此森寒。

  不過這葉青一掃,記住了面目,就不再看去,心中沉吟:“這是繼氣運暗算後,再以此法來攪渾我的文思嗎?真是連環而擊,看得起我!”

  心裡冷冷一笑,這一刻,卻真是殺機浮現。

  “罷了,幕後主持人是誰還沒有肯定,不過這小吏既這樣阻路,那就先殺了此人再說。”

  心意一定,頓時就把這人當成了死人,再也不肯看一眼。

  下面的事情,就很簡單了,如是普通童生,也許真的受到影響,但葉青是三世為人,修心養氣都是深厚,而且關鍵是根本不需要真正構思,有的是文章可選擇,因此不消片刻,洋洋灑灑,一篇文章就落在稿紙上。

  寫完後,和上次一樣,文句整齊,結構微調,刪去一些可有可無的句子,使文章道理樸實嚴密,更是純粹。

  最後再默讀一遍,確定字字和諧,文氣貫通,這才吐了口氣,坐直了,心裡暗暗想著:“雖記下了全文,並且一一修改,但受到干擾,還是有些感覺可以作的更好卻沒有發揮出來。”

  不過這純屬吹毛求疵,就算有著銀印,文氣受著壓制,這紙上,還能見得瑩瑩暗華,心中既是喜悅,又是惆悵:“七篇都是說水準,還是有點風險,但事已至斯,不這樣,難以確保不被廢落。”

  “有了先知,還得擔心考砸,出現這情況……是規則不同,無力改變時終得面對殘酷現實。”

  “說到底,以文取士,以氣取序,明面上嚴格非常,實際上都有著相對限度,一旦短板過低,就很易被暗中做得手腳,再苛嚴監察,都別指望能讓官員清廉如水、貓膩全無……”

  “這腳步聲,就很難說這人違反律令,但對考生的干擾是切切實實。”

  “不過這世界考場是獨立監察,還是勾結居多,何況是整個世界,人心惟微啊,這百萬年歷史一輪輪演著,剝皮植草有之,草莽革命有之,可都無法徹底改變,唯有一輪輪興替,保證天顏不改!”

  “我這時只有把短板補得整齊,豈敢真信以文取士承諾?必得將所長發揮到允許內的極致,才有能使得暗中手腳者要冒極大風險,規避隕落。”

  想到這裡,就不再遲疑,雖有一次次腳步,但葉青恍若未覺,奮筆疾書。

  漸漸到了黃昏,有監考官過來,一一點了燈火。

  又過得一個時辰,就有考生耐不住疲勞,不得不睡下——考試有兩天時間,合理分配作息很重要,在郡望世家裡甚至有專門一課培訓這個,並在考前旬日裡調節出適合自身體質的作息節律。

  有些世家子弟這時,就開始放緩速度,看一眼第二卷題目,略微整理文思,記下一些靈感免得第二日忘記,並促使醒來後,能儘快進入狀態,這些簡單有效的小技巧,只有經年考生或者世家才懂。

  葉青卻已經繼續鋪開新紙,繼續書寫著。

  一篇,二篇,三篇,四篇,五篇,六篇,七篇。

  葉青一放下筆,這時才覺疲憊潮水一樣湧上,勉強堅持檢查了文章,確定無誤,就倒在床榻之上,呼呼大睡。

  與還要提心吊膽,夢中在考試的對手相比,葉青睡得格外安穩。

  無穢之體是對人精氣神統合,本來就無夢,而且對葉青來說,沒有意外的話,這場考試已提前結束。

  一切精氣神,規律地收攏在體內,只有意無意留下一聲喃喃:“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正值嵐崇文過來巡察,留意到這間還沒有熄燈,又聽聞了些,心裡暗想:“怎麼會,這人得罪了誰?”

  特意過來時就聽到這句囈語,不同於考生急促含混夢話,這聲雖喃喃,卻淡然澄澈,帶著水晶一樣堅固不摧的決心。

  聽了不由會心一笑,留步在案前看了一會答卷,越看越收斂笑容,最後沉默,深深望了眼已陷入沉睡的少年,不作聲地放下答卷:“果是同進士之心!”

  呼——

  燈火吹熄,腳步聲離開。

  葉青在黑暗中睜開眼睛,眨了眨,重又閉上,真正陷入深層睡眠。

  斗轉星移,月落日昇,東面天光漸漸亮起,魚肚白變成了朝霞,陽光照射到葉青臉頰上,讓他醒了過來。

  坐起來看了眼,值守甲士又換了一批,就連籃子裡面烙餅、茶水都換了一份,葉青拿了吃喝,好整以暇看看對面奮筆疾書的考生。

  吃完又檢查一遍,這次不僅是第二遍校錯,還確認有無犯忌處,更有看看有無需要優化。

  如此細細查看優化,不厭其煩重寫了四張稿紙,就過了一個時辰,這時才直正放下心來。

  取出第三卷考題。

  第三卷,問的是一些地方治理之法,由考生寫成對策。

  對考生來說,朝堂門道未必都是清楚,寫起來其實有線索可循,就是聖賢道理,一切以聖賢經義,聖賢大義為刀,剖解一切問題,自這個角度出發,就是合了這方世界的主流,萬萬不會有什麼偏頗。

  但實踐裡由於經驗,大部分都是空泛之言,只有少數人能通過實踐,寫出言之有物的策論。

  可喜的是,對於這實務事,朝堂和道庭沒有多少忌諱,只要策中行事不帶過於叛逆,就沒有貶落的危險,反越是高妙,條理可行,就越是得分。

  這就是高於世俗的底氣,是神仙世界才有的器量。

  葉青不僅記得一些答案,前世經歷十五年,深知其中三味,這時下筆有著神助,筆走龍蛇,紙生雲煙,沙沙沙的落筆之聲不絶於耳。

  用了半天,一鼓作氣完成,長長呼出一口氣,抬頭看看,都已經下午了。

  安靜考場裡突有著騷動,隱隱聽著是有人寫的嘔血,葉青聽得一怔,結合前世,知道幾乎每場都有這事,不由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這時就沒多待下去的興緻了,對著值守甲士舉手示意:“我需要交卷,請通知考官來收。”

  值守甲士都換了一皮,聞聲過來,別的考生都是寫到一半,此生就寫完了,引得甲士疑惑:“這到底是厲害?還是破罐子摔破?”

  不多時,就有幾位監考官自後面的殿堂聞聲出來,或是第一份緣故,都一齊過來收著,葉青遠遠見著,起身立在一旁,拱手行禮。

  其中一個是個中年考官,前生記憶中姓楊,這世表面上卻是不識,這楊姓考官見著是葉青,眼神一縮,面上溫和一笑,示意葉青坐下。

  “好快速度!”這楊拾起捲子,翻看幾眼,皺了皺眉,抬起頭來看著葉青:“可有還沒寫完的,寫完了,我就收走了,你就可以出考場。”

  葉青聞言又站了起來,回答:“學生已寫完。”

  “嗯。”楊姓考官聞言點點頭,將鎮紙下壓著的一疊考卷拿起,當眾裝在一個特製封袋裏,對葉青笑著:“你可以出考場了,不過外面這時候正冷,外面沒有真人的陣法,你沒有好去處,在這裡休息也可。”

  葉青心中一凜,這種瓜田李下事情,他怎會做得?

  微笑著搖了搖頭:“謝過監考大人好意,學生正準備會客棧去補覺,那裡睡的踏實。”

  “也好。”楊姓考官笑容轉淡,將封袋交給旁邊考官,朝別處去。

  帶到監考官走後,葉青才出了房間,直接出了考場。

  門口值守甲士為他搬開軍事柵欄,無意間迴首,卻見得楊姓考官在後殿上遙望這邊,葉青心下一沉,當下裝作不見,直出得門去。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23 09:11 AM

第五十四章 回鄉

  丁家山莊

  寒風蕭蕭,呂尚靜此時換了一身文服,全身上下顯的乾淨俐落,面孔上帶著笑意,背著行囊,對一個兩鬢斑白的老人作揖:“托庇員外這些年,以西席維持得生計,如今思唸著家中,今日辭別,他日或難再見,還請員外珍重。”

  “是我這裡廟小,委曲了小友才華,還望你將來能有著發展。”丁員外拈鬚說著,心裡不勝感慨。

  在最初時,丁員外是很重視這個呂尚靜,此人才華是一看就知道。

  但炎涼兩個字,是隨著時間推移而產生,呂尚靜的安心教學,就使得了別人漸漸輕視。

  “這書生離了我們丁家還能幹什麼?”

  有了此心,漸漸福利少了,白眼多了,不尊重了,連丁員外當初何等賞識的人,都漸漸淡了。

  這也不是僅僅勢利兩個字能說得清,只是人性——擁有的不覺得寶貴,失去了才覺得珍惜。

  此時丁員外看著呂尚靜,突覺得此人學富五斗,才學淵深,舉手投足都是一種讀書人的韻味,不過他也知道,這些年待呂尚靜並不怎麼樣,留也留不住了,只得遺憾的說著:“是我虧待了你。”

  “員外何以言此!”呂尚靜深深一躬:“要不是員外,學生手無縛雞之力,這些年自己都難以養活,此恩此情永是不忘。”

  就算知道是套話,丁員外還是有些欣慰,一揮手,就有僕人會意,一盤蒙著紅布的小盤子端上來。

  口中卻說著:“這是你今年俸錢,本來不滿一年,只有十五兩,但你我相識一場,我一倍與你,這是三十兩紋銀,你且收好。”

  呂尚靜恭謹接過,就作最後禮別。

  出了院門,上了牛車,揭開就是三十兩紋銀,五兩一個銀元寶,細紋銀子,就是暗自一嘆。

  當年自己第一年去得丁家時,待遇和親子一樣,俸三十兩,但隨後漸漸冷遇,飯菜變差了,俸祿變少了。

  遙遙回望這莊,自己生活了八年的地點。

  當年不過是普通宅院,因出了知縣,漸漸親族依附,繁衍子女,就成了鄉族,而知縣告老還鄉後,十數年陸續整頓,將散居村落凝聚得一體,自己來此,親眼見此一一變化。

  此時一朝而離,就有著莫名滋味。

  車隨路轉,蒼山遮蔽了這景。

  回過神來卻收起這六個元寶,打開包裹,裡面又是三百兩銀票,這時兩樣捏在手裡,一時有些恍惚。

  這時就聽車伕賀著:“恭喜先生榮歸故里,一家得以團聚,夫人一定很是高興才對!”

  “謝你吉言。”呂尚靜笑應,聲音蒼涼苦澀,心中天平滑落到路的遠處,結髮妻子昔日期盼,藉著再考躲過了三年,復考躲過了又三年,而今八年矣……

  有著體弱妻子和年幼兒子,身為一個堂堂丈夫,自忖才學,曾被困頓中的村族看作希望,卻一事無成,無力改善一點生活,只能要族裡照應,自己在外面緊衣縮食,幾乎所有錢都攢著寄回,表面上卻說著:“我在外面過得還不錯,汝在家中要和睦親長,照顧弟妹。”

  年年家信捎來,妻子識些字文,性子烈,起初質問是否負心在外,到後來漸漸感覺到些,再有託人來信,只訴家長裡短,只盼早日歸來,字字殷殷。

  這時再度憶著,唯有心中痠痛,更加無顏以對。

  曾是少年憋著一口意氣,這時已消磨成中年悲哀。

  行得數日,山水迢迢。

  一日傍晚,抵達了一個村子口,見得周圍景象,呂尚靜就是一怔,記得八年前,這村鄉人來往不絶,此時回來,卻街道衰敗,人煙不盛。

  夕陽如火,這時只覺寒風刺骨,呂尚靜下得牛車,對著牛車上的車伕說著:“你看著貨,我先去看看路!”

  這車上有半車貨,不奢侈,都是實用家用品,這時卻管不了,按記憶中的道路,急急朝著家中奔去。

  直至一個小院,見得牆壁雖剝落,籬笆門整潔完好,稍稍鬆得口氣,理智回憶起,半個月前剛剛收到過家信,娟秀字體,確是妻子手筆,甚至歪歪扭扭添著幼子幾句話。

  這時心中思念更甚,腳下卻躊躇不前,近鄉情怯的本能,探身往籬笆門上張望著,房屋頂上茅草有些舊了,弱女子確實無力多做些,幸而未曾破漏,院中婚時合栽的小樹已一丈高,些許嫩芽已在萌發著。

  心中更是熱切,終於鼓足勇氣,就要出聲。

  咯咯,咯咯——

  幾隻老母雞撲著翅膀從屋裡跳出,跟著一垂髫小童歡快笑著,驅趕玩耍,這一時警覺抬起頭來,正好與門外人目光相對著,扭頭就跑回屋裡:“娘,娘,外面有壞人!”

  喊得兩聲,聽得裡面輕輕一聲教訓,孩童吐了吐舌頭,卻找到了靠山,半躲在門框後面,好奇又怯怯地看著,稚氣小臉上,依稀就有著呂尚靜的影子。

  “這就是我兒……”呂尚靜丟棄了手上帶的二件禮貨,喃喃著伸手,本能想要叫一聲,卻腦海一片空白。

  直到一荊釵布裙的女子出來,素手上拿著簸箕,一見之下,卻“哐”的失手落地,豆子嘩啦啦地滾落散開,兩隻雞跳過來啄著,卻臉色蒼白,渾然不覺。

  “夫人……”呂尚靜終於喚出,兩行眼淚落了下來。

  兩人就這隔著籬笆相望,日思夜想過相聚,風光或者羞慚,委屈或者惱恨,實際都抵不過生活消磨,這真實見了,千言萬語,只化木然:“回來了?”

  “回來了。”呂尚靜推開門,見她蹲下身撿拾著豆子,就沉默進去幫忙。

  這時近在咫尺,就見得妻子曾經容顏,早被消磨了美麗,悵然嘆息:“是我對不起你們。”

  呂曹氏手上微滯,再張口聲音已是沙啞:“都別說了,能回來就好!”

  又是一陣沉默,只有豆子落在簸箕裡的聲音,一粒,一粒,一粒……

  孩童機靈驅趕了啄食的雞,這豆子可是不錯的食物,自己都吃不了多少,見這就是疑惑:“娘?他是誰?”

  對於兒子這問,呂曹氏卻不能不答:“這是你爹。”

  “爹?他不是在外面作著官,不要我們了麼?”孩童狐疑望著陌生人,烏黑大眼睛眨了眨,篤定說:“我覺著不像。”

  呂尚靜尷尬慚愧,無以應對。

  “噗——”呂曹氏瞧著笑出了淚花,聲音哽咽:“別強了,快叫啊!”

  孩童終究不善掩飾,哼了一聲,倔強扭頭不認,噔噔噔跑進了房間。

  “這孩子!”呂曹氏蹙眉輕斥一聲,儘量收斂著情緒。

  不防一隻手摸在臉上,呂曹氏警覺著本能要跳起來,卻又被按著,這時回過神來是丈夫粗糙的手,才覺自己臉上,不知何時滿是淚水。

  木然任他抹著淚水,聽著喃喃道歉,恍惚緊擁著,千萬種情緒湧上她心頭,再壓不住地噴薄作哭聲:“你還知道回來!你還敢回來!你……”

  呂尚靜緊緊抱著她,聽這淒切哀聲,面色慘然,只能重複喃喃著:“對不起,對不起,對……”

  夜燈亮起,小村裡激起波瀾,簡陋家中來了許多人,都是喜聞呂尚靜回來的親長近鄰,唸著呂曹氏平日往來相助,現男主人經年甫歸,這時就自髮帶上肉蔬,聚得洗塵宴會。

  呂尚靜何等心思的人,這半牛車的貨物就是為這個準備,不多不少,按著輩分親疏,送上相應各種禮物,親長自是受得,鄰居朋友就紛紛誇讚著:“呂相公真是在外出息了。”

  “呂娘子沒有白等。”

  “就說這家是有富貴之相,這孩子又是聰明懂事,以後定也是能高中的。”

  諸此類不要錢好話送上,一時喧囂熱鬧,呂尚靜應酬自如,呂曹氏只是溫婉笑著,白日間倔強的兒子也是乖巧,不含糊喊著爹爹。

  直到送去最後一位叔伯,院裡靜悄悄下來,呂曹氏忙活著收拾殘宴,呂尚靜耐心應對兒子的種種刁難問題。

  過得一會兒,就是要歇息時,呂曹氏在丈夫暗示下,哄了兒子先睡下。

  呂尚靜緊閉房門,取出行囊,只一展開,就露出了二十兩雪白細絲銀子,又取出了銀票,鄭重交在妻子手上:“雖沒能考取秀才,但堪磨些才具,前幾日承貴人相助,以三百兩作聘客卿,辭丁員外時又得三十兩年金,禮物花得一些,剩餘全留給你打理。”

  這時瞧著妻子怔怔,她年過三十餘,這時在燈下看著,還是顰眉秀目,笑靨可人,隱隱帶著當年風韻。

  呂尚靜就憶起才華初顯,一舉中得童生,有曹老秀才看重,嫁了女兒給自己。

  呂曹氏教養得品質,本是懂得掌管這些程度的銀錢,維持書香之家的體面,卻多年跟著丈夫受苦,尤其老丈人去世後,斷了母家接濟就更困窘,已是十年沒有看見這樣多銀子了,一時很不適應。

  這時怔怔著,有些意外,喃喃著:“為何有這樣多……夫君莫要受了人欺騙,或者做得犯禁之事?”

  作妻子豈不知道,一年十五兩消費,寄回家裡十兩,別的五兩銀子就要用一年,幸虧丁家還管飯,這一轉眼,七八年撐下來了。

  這明眸關切望來,呂尚靜有些心酸,又有些欣慰,說著:“你夫君氣運不行,看人本事還有一點,也是奉公守法之人,這點夫人難道不知?”

  又柔聲說著:“有這些錢,夫人就不必這樣操勞,注意滋補身子,兒子也到開蒙時,你多教些,送他上學堂,準備科舉。”

  “是,原本家裡存著三十五兩銀子,是你歷年寄回來存著,現在有著這些,就寬裕了,可以買些田。”呂曹氏說著。

  這才接過元寶,細細看了,摸了,又仔細揣摩著三張百兩銀票,用紅布細心包裹起來,藏在嫁妝箱底,想了想,取出了些碎銀,預備用度,再小心翼翼鎖好……這小心謹慎舉動,無形中就有一種安全氣氛充實這家中,溫馨滋潤著兩人心境。

  她拿著鑰匙貼身藏好,迴轉身,臉色微微一紅,低著頭問:“你還要出去麼?”

  呂尚靜剛要回答,瞧著她忐忑時下意識蹭著蓮鞋的習慣,依稀少女時情態,本來憔悴遮掩,這時煥然了容光,又豐腴身子,呈現著未見的美麗,不由看得一呆,下意識擁她在懷,換了委婉說法:“這些時日自是待在家中陪你。”

  呂曹氏這時失了聰慧,只應著:“好……哎,夫君怎麼——”

  卻被壓在了床上,下一刻,這燈就被吹熄了。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23 05:59 PM

第五十五章 黯然春雨

  這時夜深,郡城幽幽,萬家燈火。

  郡試結束三天,考院還是封鎖,值守甲士輪流巡查,氣度森森。

  院裡一片寂寂,後殿卻是燈火通明,只有沙沙宣紙摩擦聲,偶有著一些輕語交流聲。

  郡試閲卷,可不是一二天的事,是整個七天。

  一份份考卷早就收起,疊放在大殿中央,二千卷疊的數尺高,還疊了十疊左右,先由十五個文吏一齊上陣,不檢查文稿質量,先把有明顯錯誤,連三分之二都沒有答完的考卷全部罷黜。

  郡試號“耕牛試”,目的就是考驗考生的知識量和資質,當時估量時,就按照一半以上的考卷都來不及答的程度來出題。

  因此這些小吏根本不需要眼光,只按制罷黜,有爭議的再請教考官,二千卷,余八百卷。

  再把這八百卷,分成完成的捲子,和未完成的捲子,這一幹就是三天。

  這八百卷交給正副六位監考官閲覽,其中全部完成者不過是六十捲左右,別的捲子全部被小吏轉移堆疊。

  就是這樣二堆,六十捲和七百四十捲。

  按制,先看七百四十捲,正副六位監考官面色慎重,縱是規矩轉運無懈,道法森嚴莫測,可一切機制均由人來運轉,只要禁絶不了人心,就禁絶不了舞弊,往年作得手腳者不少,都用前程、性命證明,這一刻最危險——旦發現考官親涉舞弊,就是考官、吏員、值衛連坐。

  相視一眼,嵐崇文定了定神,看一眼殿外自動踏入的幾個甲兵首領,諸吏,又對著空無一人角落恭謹作禮:“初選已畢,還請真人開啟法禁。”

  嘩——

  監考真人舉步殿心,手按在銀印上,看了眾人一眼,白髮白眉下,眼神純淨:“汝選完了?”

  沒有質疑,只是問著,眾人清楚這意味,額頭微微滲汗,嵐崇文心下莫名一緊,肅然應著:“真好了。”

  銀印一震,流光收斂近半,僅有半尺圓暈。

  吹響號角,去除枷鎖,泉湧滿殿,白氣自一份份文捲上冒出,轉眼在殿裡大亮,不過只侷限於文氣,並且只侷限於廢黜的文稿。

  廢黜文稿中,俱光華衝起,和海潮一樣流淌……一時眾人皆痴了,這就是一千二百童生的文氣,這是郡內文事之華,是一郡生民資源之聚。

  “能得見此,這生足慰……”就有著副考官喃喃出言,卻道出眾人心聲。

  真人眼神微瀾,想起異事,思緒萬千:“單一個童生,位氣螻蟻,但聚一千二百於一身,在人可成公侯,在仙可直入元神。”

  “當年赤帝,鼎革道門,實吸取民間大氣運火種,預防制衡,又實質上使士子真正成為道門嫡傳,一舉壓制天下真人,奠定道廷數十萬年根基。”

  “我師門秘傳,嫡系蟄伏,但道門深深根植大道,規則重重磐石碾磨,再是壯志,不得滋養酬勞,也漸漸消耗冷卻。”

  “門中蟄伏處處受著規則壓制,近萬年已無人能爭得天庭高位,不知我輩晉陞曙光何處?”

  這思得許多,實只是轉眼間,殿中光華盡顯,穩固成文氣!

  這時在考官們眼中就只呈紅黃——流程上必須由他們主導進行,寧願要求考官加大著工作量,也不能由真人干涉,這涉及到道門根本統治。

  真人暗自嘆息,元神一清,就回醒過來,眸中微冷:“這取消部分壓制,就顯露出文氣,照制必須在此罷黜文卷中查漏,補遺,這是舊規,不必多說,汝等好自為之!”

  “這是應有之義!”監考官各懷心思,口上應是,親自檢查著。

  每屆大考按郡戶口而定取數,南滄郡就每屆只取三十位秀才。

  這科舉每一條細節,都是幾十萬年來經過無數探索,背後都有大批案例。

  於是到現在,就形成換王朝不換科舉的局面,任何朝廷正式衰敗預兆,只看科舉是否“正常”就可知。

  這樣重重壓力下,皇家給予官僚集團極大壓力,並且滲透在州郡以下的所有官吏身上。

  副考官檢查過罷黜的文卷,抽出幾卷黃氣的捲子,看了看,嘆著:“文氣不錯,可惜都未完成三分之二,按制罷黜。”

  這多半是寒門子弟了,按照朝廷制度,童生得授道決,但這些寒門子弟能讀到童生,往往是嘔心瀝血讀書才獲得,得了童生後也轉不過彎,繼續苦讀,往往忽視了道基的修煉。

  結果大批寒門子弟,就在郡試的這種耕牛戰術裡失敗罷黜了。

  這黃氣文章,已經是一時俊秀,罷黜實在可惜,但也不得不罷黜,道門要的不是文人,是真正領悟道理並且加以實踐的預備仙人!

  監考真人留意著,見基本無誤,也不多話,最後就有小吏取出三天內登記的罷黜文卷的姓名,將這些全部罷黜,而考官都是在下面用印,用完,這時所有目光都投向州中派下的一位主持考官。

  “咳,還請真人用印!”這位考官咳了一聲,見著真人用印了,又作了揖:“真人要是無異意,我等就進行這八百卷二次淘汰了。”

  這八百卷中,必須再海選出八十捲,這八十捲還是以文氣來定,等這八十捲定了,才會結合氣運,選出三十捲。

  真人頷首,說著:“汝等二次海選,有三天時間,我三天後再來!”

  說著,一揮袖,轉身去了側殿,表示不干涉考官進行第二次海選。

  主考官手一揮,除二個搬運文稿的小吏,別的吏員盡數退出殿,下面的事不需要他們來參與了。

  這主考官正要說話,一陣風襲來,不由打了個冷噤,又聽到碾過滾雷聲,就心裡有些莫名煩躁,此官修為甚深,心裡一凜:“難道有人作得手腳?”

  當下看了過去,見著除了自己,五位考官都在閉目養神,良久,主考官帶著一絲微笑,徐徐說著:“各位大人,郡試已是朝廷重中之重,涉及各位大人的身家性命,還望能善始善終。”

  當下目視同僚,寒聲說著:“每一卷按制都必須親自閲讀,不可鬆懈!”

  這目光冰寒,幾位考官心中一凜,齊看向這八百卷文稿,疊成了十疊,都感到自己壓力巨大,卻只得應著:“我等都會親自閲讀,不會有疏漏!”

  這時,濃重黑雲打了一個電閃,把殿內照得雪亮,接著陷入一片黑暗裡,只有春雨直瀉而下,樹枝在風中舞著,濕淋淋枝葉上,新生的樹葉發出沙沙聲……

  “這是第一場春雨罷,終於告別了春雪了。”

  葉青踱出窗前,果見黑沉沉烏雲連綿,一陣風掃過,帶著雨絲,他回到房裡,向椅上一坐,望著窗外沉沉不語。

  離得考場已三天了,這三天內,自己是越來越心冷,諸多思潮翻滾。

  氣運一個詞,難倒了無數英雄。

  記得歷史上有過一朝“大謙”,就有過科舉不論貴賤,唯才是任,就連宰相也是只以才拔擢,絲毫不慮氣運多少,這朝開主就英明壯志,自勉於後人,結果六世餘烈,換來這朝二百年速亡。

  其亡時,全朝振奮,湧現無數英雄,只為這朝作了華麗輓歌。

  經過無數年洗練,才形成這規矩,就連葉青自己都改不得,除非打破這個世界規則,不然就算一萬個豪傑,也只能折羽而歸。

  自道門建立,人仙相分第一天起,百萬年的實踐,有成功有失敗,千萬代中的人傑,總有不屈服者,謀反事件都有,而道門不忌諱謀反甚至伐天的歷史,連史書裡都有明確記載。

  卻沒有成功過,就算應運而起的五帝,也或主動或被動加入了體系,

  這些歷史雖不是人人能看,但童生以上都可閲讀,絲毫不隱瞞,這就是對自身絶對武力的自信,明著昭告天下:“想造反,只管試試!”

  除了九宵上的三位道君,億萬兆人類,無人超越這天地。

  相對於此世歷史中壯闊的歷史來說,前世時穿越者小小失敗,只是大浪下的小小水花,甚至激不起高層的關注,每次想起這點,葉青就有著深深的陰影。

  葉青徘徊幾句,只在室內吟著:

  世味年來薄似紗,誰令騎馬客京華?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矮紙斜行閒作草,晴窗細乳戲分茶。

  素衣莫起風塵嘆,猶及清明可到家。

  吟完,葉青還沒有說話,就聽著有人高喊:“好詩!”

  門一開,就見得一陣風撲過來,芊芊進來了,這喊當然不是芊芊,而是後面的二個人。

  卻是何茂和李成元,都是這一屆的童生。

  現在考榜沒有出來,眾童生都在郡城裡等待,這就相識熟了。

  後面跟著的是二個夥計,挑著食盒。

  就見著何茂一擺手:“春雪變春雨,滿地都滋潤,莊稼儘快生,本來想和葉兄一起賞雨,不想就聽著這詩。”

  “小樓一夜聽春雨,這味道真是回韻無窮!”

  才贊著,跟在後面的夥計把一個火鍋端了上來,下面木炭燒著,使水沸滾,嗤嗤冒著煙,香氣四溢勾人饞涎。

  葉青去掉了所有的別的心思,不禁大笑:“晚了,難為你還想著來,罷了,我們就聽一夜春雨,醉一夜杏花!”

  說著,一擺手,請諸位入座。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24 09:59 AM

第五十六章 終可現世

  太陽漸漸升高,殿內燈火吹熄,整個殿內氣氛有些壓抑,卻還不至使人崩潰。

  吏員恭謹伺候著,默祈著快些結束,這七日閲卷真是累人的活,要不是修煉道法,身體健壯,說不定就有人撐不下來。

  “眼下工作量大一點,只要善後處理得當……只是俞家任務完成,就要打些折扣了,希望過一會兒不要再出差池!”楊才想著,加快手上動作。

  幸運的是只有幾卷稍有爭議,在六十名上下更替,這在允許範圍內。

  楊才拾起一卷,掃了兩眼拋開。

  再看下面這卷,楊才面上陰睛不定,拾起來看著:“葉青……”

  第一卷字字整潔,答案和標準題幾乎一樣,就算是自己想要扣分都找不出多少毛病。

  再翻過一卷,就算沒有開放文氣,但楊才作為舉人,基本鑒定能力還是有著,見著字字珠磯,七篇整整齊齊,雖不是第一次看見,但讀下去,還是變了臉色,心裡就暗嘆:“先前傳聞所謂的‘同進士’,本以為只是士林私下說說,放在官場上就只是笑話,不想真有同進士之才。”

  “在耕牛試中,受到干擾,倉促之間,還能寫出這七篇,神韻完整,文理清通,真不可思議。”

  “這種文章想要罷黜,我也不敢作任何手腳。”想到這裡,這楊才心裡就多了幾分悔意:“怎麼會得罪這樣的人?”

  至於替換,修改,玷污等等手段,楊才想都沒有想,自考完後就有道法明鏡觀照,又有鬼神巡查記載,這種手段是最容易被揭穿的,敢這樣的早就被淘汰掉,抄家滅族了。

  楊才再有心思,也不敢在這方面動文章。

  “按照朝廷制度,文氣第一,是無論怎麼樣氣運都會錄取,哪怕排在最後一名,別的就不保證了。”

  “這葉青這樣的文章,只有希望不是文氣第一,這樣就可用氣運上的落差,將其罷黜,葉族氣運根本上不了檯面,就不知道龍君宴賜下多少了。”楊才暗暗想著,這六十捲基本已定,葉青自是在前列。

  不過待會取序時還有一關,楊才並不知道有人已冥冥鎮壓了葉青氣數,心裡並無把握。

  “我入得俞家,無尺寸之功,只要不是文氣第一,只要合運在三十之外,我就可名正言順罷黜,至於別的,就算有人對這卷質疑,可我按制罷黜,就不會有問題,這種事在官場中做的還少麼?”

  只要沒有實據,誰會為口上說辭來處理一個正官?這樣口子一開,誰不怕將來事臨己身,被小人攀咬?

  更有損士人體面、朝廷體面、道門體面,就算超脫凡世真人也要正視這規矩。

  “只是,前三卷,俞帆俞三公子的文章真是沒有話說,這張敏之是郡內有名的才子,耽擱了幾年,文章越發是老練沉穩了,這葉青雖鄙視之,卻也不得不承認,這三卷,以我的眼光,竟分不出高下。”

  “看來,只有開放文氣時,才能靠這個分辨誰是第一了!”楊才嘆了口氣,不再多想,繼續工作。

  考官嚴肅複查,不時發掘出文卷與已定文卷作細微對照,決定是否廢取或插入,見著篩選已經接近了尾聲,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眼見太陽漸漸生起,就六十捲的基本上選定,主考官提得高高的心都放下了,又巡視一次,回到座位前笑了。

  這主考官是州中下來的同進士,叫范善,正在沉思,嵐崇文上前問著:“范大人,您在想什麼吶?”

  “哦,我是在想著捲子,前六十捲我都看了,都是一時俊傑,我記得往年水平沒有這樣高。”

  “等會前一百卷,我再審一遍,屈了才不好。”

  嵐崇文會心的一笑:“是吶,感覺今年這批水平,比往年高了一段,可名額有限,就這六十捲,要不屈才恐怕誰也辦不到。”

  “朝廷制度就是這樣,我們己按制海選,無愧於天庭、朝廷、士林!”

  說著,嵐崇文起身在案上取過一疊考卷瀏覽著,笑著:“你看這呈上來的文章,這俞帆、張敏之、葉青,讓我出了一身汗吶,這種文章我是不敢私評!”

  范善起身踱著二步,笑嘆著:“因此我才說,今年這批水平,比往年高了一段,這三人的文章,我看都有正牌舉人的水平,這還是耕牛試中,要是在州試中只考三篇,怕是還要出彩,抵達同進士也不是不可能。”

  嵐崇文正要說話,就見著一吏行禮:“大人,六十捲已經最後確定。”

  二人一凜,見著這六十捲,一份份考放置在桌面上,站起來再少少瀏覽下捲子,作最後肯定。

  這次大考要在這二千人中挑選出三十名,成則變成舉人,立刻有了朝堂賜下的位格,要是不成,自是消耗氣運,只等下一屆了。

  看完了,兩位相顧一眼,說著:“有請真人臨場,開印見氣!”

  這一說,殿門頓時一亮,見著監考真人進來,立刻全部躬身:“恭迎監考真人進殿!”

  禮數做足,范善才說著:“真人,我們現在就開啟文氣罷,這些學子的成績,早點發出更適宜!”

  監考真人聞言頷首,長身而起,到桌案前,對著銀印一揮袖子。

  下一刻,原本被壓制文氣再遮擋不住,八百卷中都冒出絲絲白色文氣,片刻越來越濃,進一步分化出赤色。

  但是抵達了赤色後,大部分都停止了演化,而有一些繼續演化,化成黃色,見此,六位考官都鬆了口氣,

  監考真人打量了下,發覺的確金黃色文氣都歸在六十捲內,就取出一個文卷,上填“良等”!

  六個考官都是笑著,在這文卷下籤字認可,可以說到這步,六個考官的責任已經沒有了。

  簽完了字,下面文氣演化到最後了,只見五卷都冒出了絲絲青氣,後二卷冒出了些,就停止了,還有三卷卻頑強演化,都變成了三分青色。

  “真是一時俊傑,難分高下,但又不得不分出高下。”范善嘆著,幾個考官湊到上面,辨著光色。

  楊才心在跳著,要是葉青被確定第一,那就誰也無法罷黜了。

  不過只是片刻,細微處分出了高下,范善說著:“還是俞帆第一,葉青第二,張敏之第三,諸位有何異意?”

  “並無異意!”眾官回答。

  楊才一顆心就落下,心裡暗暗得意,說實在,這分別只有絲毫之間,要不是自己派人暗裡動些手腳,只怕就葉青第一了。

  “排列已定,這次就全部取消銀印壓制,你們先排列吧。”監考真人一揮手,將著銀印收回。

  考捲上光華大作,所有鎮壓和封印,全部解開。

  一道道氣運衝天而起,光華燦爛,不過真人細細看著,其紅色占了大多數,偶爾有些是純黃,還有一些是紅黃相間。

  看到這裡,真人不由一嘆,紅色都只有秀才的氣數,紅黃的卻是不行,不過還有些機會,色澤純黃,就真正的有著舉人的氣運。

  這時氣運和文氣相互支持,轉眼之間,排列就發生了變化,葉青增長不快,第二名不斷下跌,轉眼就落出了二十名。

  到了二十名,下跌的幅度變緩慢些,但還在繼續,各個考官不由面面相覷,目瞪口呆。

  文氣第二,跌出三十,這種情況也是很難看見。

  呂宅

  上午陽光燦爛,呂尚靜出來,見著小院牆壁都修繕過,房屋頂都翻新過,心裡暗暗滿意

  片刻,呂曹氏出來了,穿著嶄新的衣裙,神色有些黯然,但並沒有太多悲傷,只是提著包裹,又最後為呂尚靜扣上一個鈕子。

  二人都是默默,沒有一個人說話,片刻還是呂曹氏打破了沉寂:“夫君,我已購到了七畝三分地,和原本二畝七分地聯成一片,十畝水田,又請了族人代耕,足夠我們母子用度了,你別擔心。”

  “還有,既是貴人相助,您也用些心思,我知道你心性大,總想尋著明主,可是滴水之恩,也要湧泉相報才是,不能讓人家說我們閒話。”

  “再說,你不肯施展本事,誰又知道你的才具呢,再埋沒下去,並不是事。”呂曹氏說到這裡,抿了抿嘴,不再說了。

  呂尚靜聽了,卻心中一震,痴了。

  不愧是自己妻子,真真說到了連他都沒有細想的心田裡。

  呂尚靜雖貧賤,但卻總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傲骨,現在思量著,丁家的態度轉化,固是勢利,可也有著自己這絲傲骨在作祟——細細想來,自己是不是有意無意,看不上丁家,沒有盡心辦事?

  自己不拿出本事,卻怪著別人看不中,許多事都有自己責任,想到這裡,呂尚靜就一陣羞愧,呂曹氏見他怔著,暗暗懊悔,連忙說著:“夫君,我婦人的話又算什麼,您別放在心上。”

  聽著這話,呂尚靜回過神來,立定了,卻一時不言語,片刻後一嘆,隆重向著妻子一揖,說:“受教了!”

  這誠誠一揖一下去,只見此人頂上的灰氣散去,白氣而生,化成飽滿,還有一絲青氣漸漸上升,光華灼灼,沉寂已久終可現世,顯的歡欣雀躍,其中一點青氣,還飛了出去,轉眼不見。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24 07:09 PM

第五十七章 轉折

  楊才看上去心事重重,眉蹙著,臉上沒有笑容,上前細細把葉青的文章看了,再嘆著:“這樣的文章,考舉人都夠了,我看了都覺得可惜。”

  “不過朝廷有制度,奈何?”說到這裡,楊才可惜的搖著首。

  基層官吏,所需氣運很少,國家支付的起,只要有真才實學,就可扭虧為贏,所以縣試時,實對運數還不是很高。

  但舉人卻不同,舉人一入官場,就是正九品,最終可以做到五品,這些都是國家棟樑支柱,要是沒有氣運,不足以擔任這一職位,就必須全部由國家承擔。

  考場中每一條,背後都有著血淋漓的教訓。

  因此楊才嘆著:“這樣氣運,不能入得舉人,不過此子還年輕,聽說才十六歲,下屆再試罷!”

  說著,就要把葉青試卷放到罷黜的份位上去。

  范善和嵐崇文都是神色一動,想阻止,卻話到唇口,又止了。

  實際葉青這種情況,可罷黜,也可低低取了,但楊才身為考官之一,口口“按制行事”,卻也很難直接拒絶。

  畢竟葉青的氣運的確很差,不夠資格進入舉人,五個考官看著都覺得可惜,卻沒有阻攔。

  楊才是公事公辦,雖有些過苛了。

  真人沒有干涉,他只監督是不是按制行事,裡面分寸自是有由考官來決定,眼見著這卷就要落到罷黜的文案上,突一點青氣一閃,讓他一怔,感覺到了些,突開口說著:“慢!”

  在場所有考官都一怔,范善更是蹙眉,雖真人有監督之權,但並無干涉之權,這時出聲就很不符合體制了。

  范善雖也覺得罷黜葉青可惜,但這時更想維護著考官的權威,當下作了揖:“真人,不知有何吩咐?”

  真人看透了他們心思,冷笑一聲:“放心,我也是按制行事。”

  說話間,手一揮,葉青考卷已到了手上,真人眸子頓時轉金,一絲絲金光跟隨著一點青光照射到考捲上。

  只是片刻,冥冥中詛咒顯露行跡,只見一條條金黃色的鎖鏈,鎖在了考捲上。

  真人此刻臉上全是冷笑,陰冷捏著考卷,目光掃視,最後遙望遠處:“好大的膽子,好大的膽子,是誰敢把手伸到科舉上?要不是一點青氣洩露,我都沒有看出來!”

  歷代科舉,雖最精華部分被道庭和朝廷吸取了去,但氣運濃厚,又有仙根的舉人,還是被不少仙門吸取。

  仙門再被打壓,潛在勢力也不可低估。

  這科舉考試,某種程度上,同是仙門選拔弟子的命脈,豈容得別人染指,這真人頓時大怒。

  手一伸,就捏住了鎖鏈,只見這鎖鏈頓時化成了金蛇,一口咬了上去,但咬到了手上,一層金光發出火花,卻咬之不入。

  下一刻,一聲雷鳴,手上發出一團雷光,金蛇鎖鏈頓時破碎。

  破碎的瞬間,被壓制氣運頓時恢復,只見這葉青文卷,絲絲氣運迅速擴展,先紅後黃,再顯出青色,和文氣一合,頓時自三十名外,衝入了二十內,這還不停息,又衝入了前十。

  最後衝入第七位才停止。

  不過這時,真人並不注意這些,大步上前,幾步之內,殿內雲氣聚攏,風呼嘯著圍繞著真人,隱隱有著聲音:“大風!大風!”

  諸官員都是目瞪口呆,見著這位真人手上,一團電光迅速成型著。

  道有雷法,上接天威,下懲惡行,弘人間正道,掃卻一切污穢,這些是官員都知道,但親自看見,都不由滲出冷汗來。

  原本官員自持是道門正統,雖沒有修得多少道術,卻並不畏懼著道士,但現在感受到這力量,才各個凜然。

  真人卻沒有注意他們,感應著冥冥中的位置,只聽一聲:“敕!”

  這道雷光就穿入虛空,瞬間不見。

  這遁入虛空雷電穿過虛空,吞噬空間中力量,迅速壯大著,轉眼橫過數里,通過冥冥中的連結,降臨在世界中。

  俞家園林

  俞平之穿著青衣,此時正在亭上靜坐調息,呼吸吐吶著,經過一段時間修養,反噬漸漸控制住。

  俞帆見著大喜,說著:“叔父,您身體精神了,大好事吶。”

  俞平之也露出一絲喜色,面色沉靜說著:“我熟讀道經,雖所學不深,卻是正宗,自五氣、服食、卻陰這些各門都有著的道術中,經過十幾年探索,卻也悟出了一種道術,我稱之蟄龍。”

  說到這裡,俞平之自位子上站起來踱步,凝視一下林子:“此可借天地精神淬煉其身……要不是悟得晚些,還真可以化解反噬。”

  正說著,突直起了身子,變了色,用手一推,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見著一道電光自天而降,狠狠劈在前面。

  一陣碎聲,一枚玉製的小人,此時全是裂紋,在雷光中碎了開去。

  俞平之怔怔看著,不住咳嗽,一絲絲鮮血自手縫裡滲出,眼中一片絶望。

  這是師門給的最後一個替死娃娃,用掉之後,再也沒有了。

  而且,雖有替死娃娃,但雷光餘波還是襲到身上,他感受到,蟄龍決壓制的反噬,頓時惡化了。

  這次是再也無法挽回。

  圍繞在真人周圍的雲氣漸漸消散,真人這才冷冷一笑,收了怒容,迴首笑著:“沒事了,眾位可繼續定下位序。”

  見著眾人還是怔著,又笑著:“這是外人施法鎮壓,不是你們的錯,儘管放心就是了。”

  說著,又將葉青考卷丟回到考官桌上。

  監考官都是面面相覷,葉青現在考卷雖在諸考卷中並不是最好,卻絶對可中得舉人了。

  按照氣運,葉青這張考卷可置到第七位。

  楊才見了,見著真人閉目沉思,心中碰碰直跳,咬了咬牙,說著:“這捲出了這問題,讓他上榜恐不妥,是不是再考慮下?”

  這話一落,五位考官都露出了異色,原本楊才可以說是公事公辦,現在就露出了行跡了。

  真人睜開眼睛,緩緩出言:“你們放心,既能經過我的檢查,就證明了他的清白,莫非你認為我道行不夠,查的不分明?”

  說到這裡,真人目光望到了楊才。

  楊才頓時一陣心驚肉跳,這目光有著實質,刺的生疼,而周圍同事異樣目光,頓時和一盆冷水一樣澆灌下來,知道自己太著急,卻露了馬腳,渾身震顫了一下,立刻說著:“我糊塗了,怎敢懷疑真人的判斷,我看這葉青,能得第七名很是適宜!”

  范善沒有作聲,盯了這楊才一眼,才說著:“繼續排序吧!”

  六位考官這次再沒有別的聲音,最後一次將三十名排了起來,這俞帆排在了第一位,而葉青在第七位,張敏之文才排在第三,氣運卻是不高,也是寒門弟子,這次也排在二十三位,算是低低錄取了。

  范善再審核了一次,滿意點點頭,說著:“做的不錯,就按這個次序來,你們有什麼意見?”

  考官見了都是點點頭,互相言著:“既這樣,這榜單就定下來了。”
 
 范善放下榜單,對著真人深深作了揖,說著:“真人,你看怎麼樣?要是沒有問題,就這樣定了。”

  “嗯,這是你們的職權,就這樣吧。”真人睜開眼,細細看了看,應著。

  這話一出,頓時再無爭議,就這樣定了。

  范善再取了一張金黃色文卷,上面花紋端莊古樸,令人頓生威嚴肅穆,凝了凝神,提起了筆,開始寫上名單。

  這三十個名字都在范善記憶中,其人書法是端莊小楷,氣度雍容,圓潤有致,一一填上去,排列整齊,分了三排,每排十名。

  最後寫上大蔡平景十二年二月十一日,南滄郡秀才榜!

  寫完後,范善面色隆重,取出一方金印,運了運氣,無需墨水,印了上去,和上次一樣,這一印上去,這捲紙面頓時染上了金黃色,印離開,上面就是一個金黃印文。

  這時,知府派來的一個吏員,也默不作聲,取出一個金印,同樣蓋了上去,紙面頓時又染上了金黃色,同樣出現一個金黃印文。

  最後就是真人了,他取出一印,蓋了上去,三印一全,文捲上的三十個名字頓時亮了起來,都作金黃色!

  這就說明二十個名字,已獲得了認可,成就了秀才之位。

  不過這時雖同是秀才,但還稍有區別,首排十人的金黃名字上,縈繞的位格氣運是赤紅明亮,葉青就在其內,而俞帆為榜首,比別人又多出三分。

  中派十個,也是赤紅氣運。

  最後一排十個,色澤不如前兩排,不過還是不錯,終還是赤紅,還是國家認可的秀才位格。

  大局已定,眾人都鬆了口氣,只覺得滿身疲憊不堪。

  這時殿門打開,二十個小吏湧了進來,開始有條不紊忙碌著,一份份考卷都當做檔案收了起來,這些都是珍貴資料,馬虎不得。

  不過這已經和六位考官無關了,范善就笑著:“這差事辦下來,只怕折了半年壽……總算可以休息下了,真人,一起用宴?”

  真人一笑:“此事了結,我也去了。”

  說著轉身離去,范善見著身影遠去,才伸了個腰,起了身子緩緩而去,又緩緩言著:“明天一早,就把成績公佈好了,切勿拖延。”

  兩側小吏聞言頓時齊聲應著:“不敢,不敢,一到明日,自將成績通報各縣各鄉,一切都會按照慣例來。”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27 07:04 PM

第五十八章 權術(雷雨)

  眼下幾場大雨,春意明顯增多,城北金台樓。

  凌晨,櫛比鱗次的店肆房舍都開著,街上還極少有行人,金台樓卻還燈火通明,卻在收拾著殘宴。

  臨榜前夕,童生自發雲集,特意放在金台樓。

  因明日榜上就揭曉一切,有些升步而上,有些困頓而下,但這時一切未知,就保留一點希望。

  門吱呀一聲開啟,燈光搖曳,身在溫香暖玉,葉青卻是一怔,剛才醉了還不知道,但此時卻睜眼:“現在是幾更天?”

  床榻攙扶侍女驟見這個目光,頓時有些驚嚇,鎮定下來說著:“公子,寅時末了。”

  葉青哦了一聲,看了看窗外漆黑夜色:“已近黎明了麼。”

  侍女眼睛一眨:“是啊,葉公子你們昨晚上喝的伶仃大醉,鬧到挺晚,我們見你都在這裡醉了,就把你們送到房間裡休息。”

  葉青點點頭,掙脫她的懷抱:“這樣的話,我直接回客棧住所了。”

  葉青出言說著,丟下一塊碎銀,走了下去,只留侍女獨著發呆:“這公子我怎麼感覺非常親切,想要親近,只是他好冷淡,是看不上我嗎?”

  想到這裡,不由泫然欲泣。

  下得金台樓,回望高樓輝煌,宴聲隱隱,葉青見著四下無人,就查看著自己的氣運。

  “咦,果是氣運壓制消除了,才在酒裡驚醒了我!”

  “這是已經結果落定,所以用不著了,還是壓制不住了?”

  沉思片刻,不得要領,伸了伸手腳,轉身離開。

  此時夜色冰涼,街上空蕩,風一過就是徹骨寒意,還有著更夫穿著厚棉襖,路上敲打著鑼:“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葉青現今體魄卻是不怕,長長呼出一條白氣,遙望西天一輪滿月,周圍寒星閃爍,已漸漸落下。

  東天是一動不動的啟明星。

  “芊芊大約是等急了吧。”葉青一路朝著客棧而去,這樣想著,嘴角就不由掛著笑意。

  到了客棧之時,天色已微亮,晨曦如水。

  此時客棧之中本來少有人,現在坐著一位清臒中年書生,見著葉青過來,呂尚靜緊走幾步到了面前,作了揖:“給東家請安!”

  說罷起身望著葉青,葉青定了定神,終認出就是呂尚靜,可相比昔日落拓,這時面貌清臒,別有氣相,不由驚異迎著:“呂先生不是回家探親去了麼?只是幾日不見就是大變,幾讓我不敢相認!”

  這說法呂尚靜聽得只是一笑,卻思量著答著:“是!穿了身衣服,東家就不識了麼?”

  葉青這裡暗看,見著氣運白氣飽滿,隱隱帶著一縷淡青,心中一動,這裡卻不好細問,就親執其手至二樓,敲開房門,對著欣喜又驚訝的美麗少女吩咐著:“芊芊去準備點熱水,我這風塵僕僕,當依禮洗漱一下。”

  芊芊見著外人,就自然地收斂情態,恭謹應是而退下,轉入偏廂。

  不一會兒就奉上銅盆清水毛巾,捧在胸前伺候著,葉青就洗了把臉,就回頭對呂尚靜笑著:“這是我自小親隨丫鬟,一度艱難時只有她始終伴我左右……現這裡都是自己人,呂兄有什麼事盡可直言。”

  芊芊小臉上就是微紅,這是第一次被當著外人這般介紹,心中羞甜時突閃過一念:“這些時日,少爺時常說起這個呂尚靜,感嘆才幹,眼下這隱約就是至親近友介紹,莫非試探這呂尚靜反應?少爺好狡猾啊……”

  呂尚靜瞧著麗色一怔,迅速收斂目光,不敢再當尋常丫鬟,認真一禮:“在下臨時聘為公子西席,見過芊芊姑娘。”

  芊芊福了一福,乖巧地沒有出聲。

  這時見禮已畢,葉青臉上就是喜悅,這種態度,明顯願意認真相助,而不再是拘泥於所謂西席——任職而不出謀,典型的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徐庶”。

  小客廳裡分賓主坐下,呂尚靜就是一嘆:“從家裡出來時,拙荊就勸言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既是貴人相助,就當盡心作事,說來慚愧的很,她素知我心性大,總想尋著明主的毛病,卻一語驚醒了我,若不肯施展本事,誰又知道我才具呢?昔年在丁員外家就是如此。”

  說到這裡,心中模糊念頭突清晰起來,沉默斟酌一下,誠懇注視著葉青:“先前青公子照顧感情,提期限之說,這時想來羞愧,我觀青公子非尋常人,想來定有我發揮才具餘地,如蒙不棄,願為客卿。”

  葉青聽著一震,心裡歡喜。

  “尊夫人真是賢慧……”先是讚一句,本能回視自身,金黃之氣繚繞如雲,裡面卻是一片赤紅,這時神體清朗,靈光閃過腦海:“至今日七日,必是秀才名位已定,雖未正式名榜點化,卻有朝赤紅晉陞之兆……沒有這最低限度的秀才位業,根本不可能吸引這種人才。”

  心中百念轉著,面上卻是真實感動:“呂先生說的哪裡話,能得先生之助,葉某隻有欣喜若狂之情,萬萬沒有往外推拒之理!”

  呂尚靜重新見禮:“見過東家!”

  名份既定,就見兩人氣運糾纏,瞬間都有些略升,不由相視一笑,正值芊芊這時又送上些早點,就是三人坐著一齊用了。

  呂尚靜暗驚這丫鬟可與主同坐,雖用食安靜守禮,不是驕橫性子,但此女情態自如,只怕不是主人臨時表面做作,分明是一向如此用餐而形成的習慣——雖這次是“家常私宴”意思,也可見得此女在主人心中地位。

  並且還透露出另一信息:“這位新認東家,確相處平和,性子不拘小節。”

  “這東家,看來我難得衝動一回,倒也有些道理。”心中這樣想著,有些悵然。

  這時,安靜用完,就上一壺清茶,這時再度述著,話題漸漸深入,葉青目光一閃,就起了心思。

  “呂先生來的正好,我有一難,還請教之。”

  “公子只管說來。”

  葉青於是並不隱瞞,龍君宴到現在一路道來,說明了和俞帆結仇以來的種種事情,以及今日榜上產生的變數,最後就目視著呂尚靜:“先生何以教我?”

  呂尚靜聽到俞帆兩個字後,突有些恍惚,彷彿對方是極親切極熟悉的人,但轉眼之間,就又一想:“我是怎麼了?才當上了青公子的客卿,就又有著別的想法?難不成我呂尚靜是小人不成?”

  頓時壓制著這想法,只是沉思不語,過了片刻,手指沾著茶水,在案上書著四字:鎮之以靜。

  後面也不打啞謎,直接說著:“或許有暗算,公子您也知道,能有法眼,是舉人才有的手段,我卻學不得。”

  “不過我學過一門相面之術,也有些奇妙,我見東家氣運赤赤升起,並無任何氣運壓制之相,東家至此地步,哪裡還有謫落之理?縱歷著暴風驟雨,卻已將將即岸,這時危機,名榜一出都是浮雲,一旦正式秀才位格降下,就是鎮之以靜,沉穩積蓄,直上八月州試。”

  葉青心裡一喜,這時吐了一口氣:“我這一路行來,習慣要破除種種危局,卻不防著這局就要自解,若非先生提醒,真是……”

  “不可如此說!”呂尚靜微笑接言,順暢轉了語氣:“這微末而起,和尚靜這樣就是不成,只有公子手段才能崛起,有著公子,才有尚靜餘地,又安敢居尺寸之功?”

  “哈哈……”葉青明知這是恭維,不得不承認聽著很舒坦,暗忖這人當到俞家宰相,果名不虛傳。

  雖自己還是東家,而不是此人的主公。

  “那當然,我家公子最厲害!”芊芊這時忍不住出口,白皙小臉微微漲紅,洋溢著與有榮焉的驕傲,更有目光盈盈注視過來,這種真心姿態,就有一種特殊的美麗誘惑。

  葉青心裡癢癢的,又是暖暖偎貼:“瞧我家芊芊,都跟著學學,這才恭維的最高境界啊!”

  面上卻是輕斥:“芊芊不得無禮,讓呂先生看了笑話。”

  芋芊又規規矩矩低頭。

  葉青就又謙遜笑著:“先生過獎了,榜單可還沒有公佈呢,青可不敢就說必中,不如一會同去考場等候,看這榜上有名與否。”

  “好!”呂尚靜應著。

  只是這一聲應下,又生出一種惘然的感覺,彷彿自己和某些非常珍貴的東西漸漸遠離。

  可仔細想想,卻又感覺不出這些的來由。

  清晨,晨曦越過朝霞,降臨到大地上,給這片大地帶來生機,考生都爬著起了床,不顧寒冷,朝官府走去。

  今日是開榜日,是否中得秀才,都在此刻公佈。

  葉青帶著呂尚靜來到官府附近一家茶館坐下來,要些茶水點心,就觀看著。

  諸多考生在官府一面巨大牆壁面前駐足停留,這張牆壁巨大,純黃色,公佈榜單都是張貼此處供考生觀看。

  當真的中了,自有專門官府人員通知。

  “方兄,你說我們這次大考,結果怎麼樣,有幾分上榜可能?我們會不會被直接刷下來啊,又要三年後再考。”門口幾個童生在一處相聚一堆,互相談論著,顯是上屆落榜。

  “可憐啊,可恨啊,我們十年寒窗,苦讀三經五典,上一屆不中,這一屆要是再不中,這一年年,何時才是結束?”

  “哎哎,不談了,我這還有些閒錢,先去喝些茶,紅塵太苦,何必委屈了自己。”

  聽著議論,二人都有些沉靜,葉青看著恍惚的呂尚靜,心裡一笑。

  這還是牛刀小試,只要呂尚靜針對俞家繼續出謀劃策,冥冥中的緣分就減了不少,這是地球上的爭龍秘術,這時使來卻正是適宜。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27 07:09 PM

第五十九章 開榜

  葉青和呂尚靜來的還算早,過了會,就是熙攘人群,原來是太多考生急於趕去看榜,以至牛車不僅難租,且堵塞了一條街,本地百姓和有著經驗的考生早已習慣這場面,新來考生卻很難直接適應。

  葉青就見著前面幾位年輕考生急得臉色漲紅,不由無語:“這街巷是小了些,但人少車更少,再堵車又能耽擱幾時?”

  “而且會張榜三日,中得秀才者,第一天就有專門官府人員通知,這時趕著去看只是慰藉急迫心情。”

  葉青自忖雖不免俗,但不至於失去了理智,就對呂尚靜笑著:“我們不急,就在這茶館裡喝茶罷!”

  話說這還是搶了個位置,處於三樓雅座,能看著下面的張榜,而漸漸,茶館裡大堂和二樓都漸漸人滿。

  這時青石廣場已有上千考生聚攏在一面高牆下,榜單就是張貼此處。

  秀才就有朝廷賜下正式位格,雖官位微小,卻是正式起步,只要有能力,或肯作事,或有靠山,或有運氣,都有晉陞的機會。

  可說秀才就是半隻腳踏入官場,權力伴隨著利益,地位更同於官身,不像著童生還有著落魄可能。

  “野山參,野山參……三十年野山參,藥力勁道,大補於身,這位少爺來看看?”一陣叫賣聲傳來過來,人流密集廣場,小販藉此賺錢。

  “兩相好啊五魁首!來來來罰酒罰酒!”還有考生在酒館中喝酒划拳,不顧斯文,化解著壓力。

  人性百態匯著喧囂,落葉青耳中,這時聽得,恍惚了幾世差別。

  “老爺!行行好,給我們母女一口飯吃,行善積德啊……”一個滿面風塵的中年婦人躬著腰,牽著一個小女孩,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眼神黯淡,顯這樣繁華郡城的光輝落不到她們身上。

  夥計就是怒目:“去去!這裡也是你們行乞的地方?驚擾了貴人……”

  “等等!”葉青在三樓窗口見著了,出言止著,就要自腰間摸著銀子,但瞧見不遠處幾個角落裡都有壯漢盯著,頓時醒悟。

  要是給錢,不是救了她們,而是害死了她們,一點心就涼了下去,只是目視著桌上,對著夥計說著:“把這些糕點送上去。”

  夥計一怔,笑著:“公子真是好心吶!”

  說著就取了個布袋子裝上些桌上果品糕點,下去遞給這二個母女。

  中年婦人接了,只是連連鞠躬,連聲說著:“好人吶,必能高中,好人……”

  這聲蹣跚遠去,葉青聽著就再沒了喝茶心思,曾自覺心如鐵石,但世間總有人事使人見著悲憫。

  “公子善心了。”呂尚靜見了,似是不勝感慨。

  葉青卻沉吟著說:“這樣掙扎活命,人人都是這樣,別說是她,就是你我,不都是這樣?”

  “只是你我爭奪的甚多,但只要舉手之勞,就能救得別人,為什麼要不肯呢?為什麼一定要等著作大事呢?”

  “再說犧牲自己,變賣家財來撫民,我可作不得,有人說過這是矯情,我看我這矯情是改不了。”說到這裡,葉青一笑。

  呂尚靜聽了,卻一下子,換了正容,沉吟良久,嘆著:“現在不少人,動輒用道德標榜,苛言責備別人,似是不破家亡身來作善事,就稱不上善。”

  “其實這方面的教誨,春秋以來不絶於史,古人何嘗諱言?都是以己及人,至於親,再至友至民。”

  “這是道君親許的大道,也是人性同感,兔死狐悲之理。”

  “要是有人能自己作得破家亡身,自是大善,但如果想以此來苛責別人,怕是違了大道,反獲罪於天。”

  葉青聽了頷首。

  幾世都有“聖人”教化,本質源於同感,與其說眾生超脫人人如龍,不如說推己及人。

  一個個時代演化下去,都不違背這個本質。

  一時就是痴痴。

  哐——

  銅鑼聲在廣場上激盪,緊接著鞭炮齊鳴,劈裡啪啦一片。

  “時間到!”高廣的牆壁上,突垂下一道明黃榜單,高三丈,寬一丈。

  十幾個身穿甲士,齊力將這榜單釘在壁上,遠遠二百米都看的清清楚楚,但這時還掛著紅色喜布。

  “開榜——”

  “嘩”一聲巨響,紅布被拉了下來,一個個金黃的名字顯露在所有人眼中,一個個的名字,引起考生中一陣陣歡呼聲。

  感動,熱淚,那激盪的心情,遠遠的葉青都感受的到。

  “我中了,我終於中了!”一個童生,不,秀才,此刻滿面淚水,跪在地上仰望天空不斷的呼喊著。

  “十年苦讀啊,終於有了今朝!終於有了今朝!”又是一個秀才,看見榜單有名,頓哈哈哈大笑起來,淚水隱隱流下。

  “恭喜恭喜!諸位秀才以後大吉大利,千萬不要忘了以前好友!”這時便有著同窗童生上來攀關係。

  咚咚咚!

  一陣敲鑼之聲,諸多傳訊騎著大馬,身掛綵服,後面分別有幾人跟著,手捧秀才服侍,印記,紛紛前往秀才住所通報。

  “報!!!南滄郡城士子俞帆高中上榜第一名!榮登榜首!”傳令兵當即找到了人群中的俞帆,將他扶了起來,披上大紅簪花綢布。

  這俞帆此時目光閃亮,雖滿面喜色,但穩住了形態,當下一笑,拱手言著:“幾位傳令辛苦了,這是喜錢,你們且拿去飲酒只用。”

  每個秀才老爺,都會給跑腿的一些喜錢,這是慣例,當下俞帆手下幾個隨從就捧出籃子,就灑了大片銅錢出去,引起不少人哄搶。

  “嘶!這俞帆,真是財大氣粗啊!”有人見著悄聲議論。

  “可不是,俞府嘛……”有人說到一半,突警覺噤聲。

  諸多考生也在下面議論紛紛。

  葉青不動聲色喝著茶,表現十分沉穩,目光看著呂尚靜,果不其然,一見著這個人,呂尚靜眼神就不由一凝。

  不過就在這時,在第七位就看見了“葉青”二個字,呂尚靜全身一凜,醒悟過來,不再看著這俞帆,起身作了揖:“一榜第七名,恭喜公子了!”

  雖是萬難,我還是中了,終於叫我到了這步,在這時,這秀才位格就是一道護身符,再往下就有了根基。

  葉青深吸了兩口氣,才將情緒壓下。

  “只是尋常名次。”葉青一笑,放下茶杯時卻濺出了一圈水漬,暴露了不平靜的內心。

  呂尚靜只作不察,面含微笑,感同身受。

  這時有人認出擁了過來:“我們皆是同窗,特來拜見!今日或許不便,不過葉兄有何事用的著我們,儘管說。”

  “鏘”—個敲鑼聲傳了過來。

  “恭喜平壽縣士子葉青,高中一榜第七名!”傳令員的高聲呼喝響徹左右,諸人都是議論。

  “啊,葉青不就是去年龍君宴會的葉青麼,果是中了。”

  “有龍君相助,想不中都不成啊!”

  這時葉青就上前到門口應著,幾位傳令員手捧衣服、銅印、配劍、地契,走了過來。

  “葉公子,你接了這衣服銅印,就是大蔡秀才了!”為首是傳令員是一個小吏,臉上帶著笑。

  葉青頷首,自懷中取了十五兩銀子,給了幾位,出言:“幾位辛苦了,這點拿去飲酒吧。”

  “謝過葉公子了!”這錢不多不少,正是合適。

  按著規矩,葉青當場就把這服穿上,又把劍掛在腰間,一拔劍,頓寒光四射,真是把上品長劍。

  歷代朝廷都很重視武功,黎民自是不許持武器,但只要是秀才,就有著“持劍權”,並且可查閲武經,可在官府中學得騎射,士林一向奉“君子正道”主流,有開鋒劍賜下。

  以後甚至可以合法遊學天下,斬除不平,不過實際上有著規矩,對著賊寇姦盜儘管殺之,只要有神靈巡查證明,朝廷都背書,但地方橫行大族,這反噬就得由自己承擔。

  實際上也沒有幾人會去做這事,萬年下來早形成了利益平衡。

  童生眼紅不是劍,只是眼紅這劍代表的權利,就連傳令吏見著葉青穿著上去,都是喝采:“好一個俊俏郎君。”

  一小塊寸許銅印,掛到了腰間,這實是半印,並非真正的官印,但還是頓時覺得,冥冥中一股力量加身,只是這時並不是查看時,當下不動聲色。

  除此,還有著五十畝地契,這是朝堂的恩典,可在所在縣兌換任何一塊地。

  葉青全部收下,對童生秀才拱拱手言著:“諸位同窗,今日有些睏倦,我先回客棧休息了,一日相聚再暢談不遲。”

  秀才聞言都應是:“葉兄說的是,是要好生收拾情懷,今日好好歇息。”

  不單是葉青,就連著他們也都想回去,好生收拾情懷,體會著自己身份變化,平息心情。

  一些童生臉上就有些尷尬,只能作了揖。

  秀才和秀才,都是日後同僚,又是同屆,自是親近。

  童生就只能厚著臉攀附,畢竟也是資源,能留著一絲情面,將來應景時,說不準就是一大助力。

  葉青最後就對著呂尚靜說著:“先生,請,我們一起回去。”

  呂尚靜這時才回過神來,應著:“是!”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27 07:10 PM

第六十章 遺珠館

  葉青和呂尚靜擠著出了街,都吐了一口氣,僱了牛車,坐到裡面,就有星星點點灑落下來。

  葉青不禁失笑說著:“還算吉利,剛才開榜時是晴天。”

  “春風,細雨,牛車、中榜,真是雅事!”呂尚靜聽了笑著:“何必一定要晴天呢?”

  “唔?”葉青怔了一下,突一笑,說:“先生這話說的有道路,這風這雨,都是天然,少了人生就沒有趣味了。”

  呂尚靜笑著:“我沒有想這樣遠,只是看了榜,心裡有些感觸,想當年,我中得童生時,光景也是這樣,以後總想著有一天,但始終盼不到,現在托著公子的福,算是看見一次,也算是慰了心腸!”

  說到一陣灰心,卻忍了下來,葉青卻深知這人經過這些年的歷練,內在早已充足了,就欠了點外在的實踐,別看他動於感情,實內在深不可測,當下說著:“這是各人的命數……”

  回到客棧,一盞盞燈掛起,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流,才回去,就有著夥計迎了出來:“哎,是葉公子,第七名秀才,快快請進,雅座上已設了宴,是我們小店奉承,還望賞個面子。”

  葉青看時,樓下坐著十幾個人,三五成群,都是童生,有的吆喝猜拳,有的醉眼迷離,有的甚至借酒哭泣。

  當下不說話,和呂尚靜拾級登樓上去,見得二樓雅座也設了宴,很是豐盛,顯是店主伺候著別的秀才。

  到了三樓,地板擦得乾淨,西南設著一個卷案,筆墨紙硯一應俱全,目光一掃,菜餚還罷了,見著酒,就略有些吃驚,這是春意寒,是一種名酒。

  呂尚靜也吃一驚,笑著:“好酒,只聽聞過,沒有嘗過,這時真真要嘗下了。”

  於是都微笑坐了,說話間,一個中年男子進來,一身綢袍,麵皮上有幾點麻子,斯斯文文一揖:“小人就是此店店主,設此小宴,不成敬意。”

  葉青點了點頭,抽出一張銀票,說:“這是十兩銀子,想必都有了,你的心思我知道,無非是想求些墨水。”

  “只是,我才中得秀才回來,滿心情懷要收拾,這文思實在是想不出了。”

  中年男子臉色略一沉,微閃過不快,顯是說中了心思,但轉眼就消去,嘆了一聲說著:“那是小人打攪了,這銀子豈敢收得,小人就告退了。”

  說著,就退了出去。

  葉青笑笑,沒有說話,在黃龍樓,是自己想入龍君宴,所以才讓人得了便宜,現在沒有這事,想用一席宴就換得千古青詩,哪有這好事?

  葉青作為穿越者,雖記得上千首詩詞,但合景的只有百首左右,每首都是非常珍惜,豈肯隨意拋出。

  他一向認為,這種隨意拋出就算不考慮文風不同,也有著爆發戶的嫌疑。

  當下葉青將佩劍解下掛了,取出銅印細細觀察起來,幾十萬年來,這都是一脈相承,皇帝,國王用玉璽。

  三品以上用金印,六品以上用銀印,九品以上用銅印。

  而現在自己的印是半印,體積小重量輕,可以穿繩索,便於攜帶,觀看時就見得一絲絲赤氣瀰漫。

  再看金盃,卻發覺著裡面本有的三分之二青氣鋭減,只剩四分之一左右,顯是這次中得秀才消耗,龜龍相有隱隱消散之意。

  而身上籠罩的金黃氣在迅速被自身命格吸取,潛移默化改變著。

  這卻是抽取杯中青氣,又轉化成金黃氣,再被自己命數吸取,眼見著淡紅色的命數,漸漸向赤紅轉化。

  “不能用盡了,要不就和龍君緣分沒有了。”一念之間,只想著不受,頓時金盃裡的青液就止住蒸發,並且原本籠罩在身上的金黃氣,立刻就變稀薄,片刻就被吸取完畢。

  “究竟我本命和家族不足,龍君宴賜下的氣運,怕是不夠支持我考取舉人了,還要想辦法尋得。”

  這時,只有遙遙傳來的赤紅氣,正是秀才位格,繼續滋潤著命格,又想著:“秀才位格非同小可,怕是有我葉族三分之一氣數。”

  原本考試時的所謂的三分,是臨時性的氣數,而這已經抵得整個葉族的三分之一了。

  “這次得了這呂尚靜,有俞家宰相之稱,想必精於內政,卻不可不用了。”

  “田宅,金錢,名聲,人才,都是氣數。”

  想到這裡,葉青舉杯請了,各飲一杯,就說著:“先生,我有些話,不知該不該講?”

  “公子有話,儘管吩咐。”呂尚靜一怔,雙目炯炯望了過來。

  葉青笑著:“你這又何必這樣嚴肅,我只是在想,論文才,您是沒有話說,至少有進士格,我會日夜請教。”

  “不過先生這樣的才華,如果僅僅是教個書,實在太可惜了。”

  “自古宰相出於郡縣,將軍出自士卒,我有私田一百二十畝,官府又給了五十畝,如果預料的不差,族裡還會給我增田,我再出些金子,湊足三百畝,連成一片,先生能不能照看下,給我立些規矩,選些能用的人?”

  頓了一頓,又笑著:“世上本沒有規矩,只是人多了,就有了規矩,別看這三百畝小,能有規矩就是福田。”

  呂尚靜一怔,品味著葉青的話,這話若有若無,無可捉摸,心裡一驚,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才一笑:“公子能把這重任託付給我,我豈有推辭之理?自當奉命才是!”

  “恩,我們休息一天,明天就回鄉,還要把一座廟修一修,塑個金身。”葉青沉思片刻,說著。

  俞府

  大門大開,俞帆在府門親自相迎。

  府中群英彙集,滿堂上百人,都個個褒衣博帶,皆官吏和名士,其中連著知府,還有本郡最著名的名士朱嵩都來了。

  一時賓主舉杯,飲宴歡笑,都是慶賀俞帆考取了秀才,得中了案首。

  俞帆拜倒席間,舉杯在手,向各位大人和前輩敬酒,風度翩翩,儀態從容,讓人不由心折。

  知府怔了一怔,不覺嘆著:“俞家有子如此,大福啊!”

  朱嵩就笑著:“原本郡裡張敏之,文才風流,本是第一,但今日看榜看文,這郡裡文魁,怕是要讓賢了。”

  俞帆之父俞承恩聽了大喜,哈哈一笑,對俞帆說:“帆兒,朱公說此言,還快獻一杯?”

  俞帆應諾,獻給了朱嵩一杯。

  席上諸人盡歡,退了下去後,俞帆若有所思,在俞帆後面的寇先生見了,輕聲問著:“主公,在想什麼?”

  這寇先生年紀四十左右,冠玉一樣面孔,端坐著,俞帆很是敬重這位先生,於是說著:“今天我見著葉青了,卻是第七名。”

  寇先生問著:“主公有所忌諱?”

  俞帆說著:“不單是這樣……”

  本想說著,葉青還罷了,跟著葉青的一個中年人的背景被他看見,當時就一陣心疼,看著遠去,卻彷彿失落了一個重要的東西一樣。

  但這時看著寇先生的目光,卻不好多說什麼,只是閃過一絲微笑,回顧左右說著:“不過葉青的文章,我也讀了,平心而論,真正是字字珠璣,我平素在這方面不服人,也不得不佩服。”

  “草莽龍蛇多啊,不知有多少人才落在民間不得施展。”

  說到這裡,見著席上觥籌交錯,人聲嘈雜,兩廂笙篁齊奏,侍女舒著廣袖,移步翩翩起舞,俞帆不禁皺了皺眉,坐直了身,說著:“我以前只是童生,沒有名分,現在卻是有了。”

  “寇先生,我想辦一個學館,如何?”

  這世界遊學之風極盛,各地多設館授學,當下來說,郡內最出名的私館就是朱嵩所辦之學館,弟子上千,其中不乏秀才舉人,這就是為什麼朱嵩本身才是一個舉人,卻使得知府,俞家,都不得不禮敬的原因。

  但俞帆說的學館,卻不是這意思,寇先生一聽,就撫掌說著:“大善,主公終於跨出這步了。”

  這卻是以學館為名,多招著一些落魄的文才,就等同是一個人才儲備庫,為日後羽翼豐滿作準備。

  俞家名望不是問題,場地不是問題,但錢的事……

  俞帆想了一想,說:“我現在是秀才,族裡有著我的份額,我明天再去拜見我父親和幾個叔父,把此事稟告,我想應會欣然同意,並且獲得一些支持,只要得到允可,這學館就可辦起了。”

  “我要讀書進考,這日常還是要全憑先生籌劃了,不過我私下建的商行,可全部交給先生處理,只要能辦起來,耗盡錢財都不可惜。”

  寇先生聽了,笑嘆:“主公有此心,有這氣度,怕是郡內寒門子弟盡數投靠,話說百步之內必有芳草,總有遺賢可得。”

  俞帆在寇先生面前也不隱瞞,嘿嘿一笑,說:“這就是我的本心!”

  寇先生咳了幾聲,問著:“那主公為此館,取何名呢?”

  “這本是為了求取遺珠,就叫遺珠館罷!”這話一落,這事就這樣決定了,不經意之間,一絲青氣自俞帆面上掠過,只是說到這裡,俞帆又是心一空,有點惘然欲失的感覺。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27 07:11 PM

第六十一章 論道

  俞府

  俞帆步下了台階,卻不立刻離開,在幾個僕人目光注視下,輕輕的踱著步,時停時走,時快時慢。

  天果陰了,俞帆今天中了秀才,並且是案首,本應滿是欣喜,但這時卻滿腹心事,心情沉重。

  思量著抵達了一片湖前,小鳥被驚動,撲翅飛著,俞帆下意識的看到了湖裡的背影,觸電一樣身上一顫。

  俞帆的臉色頓時陰沉著,明白了,自己還在想著葉青和那個背影。

  緩步出了池塘,俞帆站在亭台中,眉擰成一團,心砰砰直跳,總寧靜不下來,他看著亭台外面開始披灑而下的雨水,閉上眼呼吸著,試圖消去這種感覺,但都是徒勞。

  “這怎麼了呢?”俞帆不由喃喃言語,一種壓迫感覺,同時還有一種空落落情緒在心中蔓延,這就是重要東西失去時的感覺,空洞,壓抑,慌亂。

  “少爺,少爺!”就在這時,一個俞帆貼身丫鬟撐著油傘朝這裡跑了過來,腳步踩踏在地上,濺起片片漣漪。

  這貼身丫鬟一身朱紅衣服,容顏有幾分秀麗,並沒有下人見少爺的害怕,反而有幾分親近和得意,一步一跳走到俞帆跟前,在耳旁輕輕言著:“少爺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呢,老爺和夫人都是很想你呢,要不要去他們那裡待會?”

  雨水滴答滴答不斷落下,連綿不絶,持續悠久,寂靜帶著寒意,初春的雨水就是這樣。

  俞帆並沒有回答這丫鬟的話,反而下了決心,匆匆搖了搖頭,低聲言著:“我感覺不對,還是要去叔父那裡一趟,你且回去。”

  說著直接一推,推開攔在前面丫鬟,朝溫泉園林去了。

  丫鬟被他推得身軀不穩,跌倒在地,眼睜睜看著俞帆跑了出去,連遞傘都沒能來得及,不由咬了咬嘴唇,眼睛莫名有些濕潤。

  到達亭台,和往常一樣,靠近溫泉處朦朧一片,全在霧氣之中,讓人看不清楚,俞帆心中一陣陣的空虛,拖著步伐朝著叔父所在的地點走去。

  俞帆總覺得這事有些不對,他天生大運,家族也全力栽培,諸多氣運保護,從小到大無災無難,縱有艱險坎坷都化險為夷,但現在這種情況,一次都沒有遇見過,他覺得,有必要讓這位叔父看一下。

  雖叔父上次據說病情又有惡化,但自己和叔父的情分,想必讓他出手也不難。

  “嗯?誰?”離著溫泉亭子還有三十丈距離,就聽見一聲喝問。

  “咦?你來這裡做什麼?”俞平之說著,幾日不見,原本半白的頭現在幾乎全都白了,不過看起來肌膚還可,依舊保持著年輕人的彈性。

  “起來吧。”見著俞帆行禮,俞平之一擺手,吩咐著,說著就進亭閣。

  俞帆有著心事,說著:“叔父恕罪,今天本是歡宴,散了後走動,總覺心裡有事,您能不能分解下?”

  俞平之自替死娃娃粉碎,就一直打不起精神,這師門只給了三個,多少年內都咬著牙不用,每條都是迫不得已,現在用盡了。

  每每想起,就心裡難受,這時見著侄子又來討教,說來也奇怪,突心裡湧出一陣厭憎。

  但這情緒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一笑,說:“我也不是什麼都知道,不過你說罷,我們合計合計。”

  俞帆就把這些事,一些想法,一一都說了。

  俞平之聽著,並沒有答應,只是仔細看著,自表面看,俞帆並沒有任何變化,只見青氣隱隱,這就是龍珠秉的氣運。

  而且才中了案首,又策劃了遺珠館的事,比之前還強盛了三分。

  只是給俞帆一說,俞平之還是能敏鋭的感覺到一些不祥。

  天地中,總有一些人出生時就秉著大運,一路披荊斬棘,運氣綿綿不絶,左右逢源,飛黃騰達。

  俞平之要是在以前,還可用法算測,但此刻卻無可奈何,不過還能感受到,俞帆的運數有了偏離。

  冥冥中氣運被削,普通人都有反應,眼前俞帆心裡不安,卻也正常,見著俞帆說完,眼巴巴看著自己,苦笑著,俞平之說:“帆兒,你有此心情,也是可以理解,不過卻不必看的太重。”

  “幾十萬年以來,君臣際會風雲的事不絶史書,多少事都揣摩的清清楚楚,什麼叫氣?就是萬物本體,什麼叫運,就是流向帶來的力量。”

  “順著流向航船,這叫事半功倍,逆著河流向上航,也不是不可以,卻要步步驚心。”

  “但無論哪種,船才是你我根本。”

  “說這些太遠,我們都活在這個世界裡,世界的萬物流向,構成了千千萬萬或大或小的風,這就是氣運。”

  “人在世界裡,就是在氣數里,任憑是實力再強,沒有風也航不遠,除非能抵達無上道境。”

  “你是天賦聰明,但人不可持才,草莽中多少龍蛇,論精明聰穎,胸襟才幹,他們多的是,叔父不是說你——論才幹,你遠沒有超世之才。”

  俞帆怔怔的聽著,開始時一片糊塗,現在卻漸漸回過味來,似有所悟。

  “氣運之事,是千千萬萬,但小氣運,終還歸得大氣數管轄,就和百河奔流,卻彙集到大江一樣。”

  “不肯彙集的話,我說了,除非能自己抵達大海,不然就成了偏支,任憑你多才能,終還是枯幹在半路上,死的死,囚的囚,不得善終,不成正果。”

  “我們世家為什麼能成世家,世代昌盛,真以為是靠的個人才華,還是祖上恩澤?靠的是我們有船,我們占了主幹河道,使得別人不得不彙集過來,不得不順著我們的路走,這才叫真正的大勢!”

  “這船,這河道,才是我們生死線!”

  這話一落下來,俞帆頓時大領,明白得醍醐灌頂。

  千古以來,億萬眾生沉浮多如恆河沙數,原本看不明悟不徹,現在頓時都明了,整個心中一清,再也沒有了紛亂如麻的情緒和感覺。

  俞帆抬起頭,卻見叔父一雙眼眸,冰冰冷,讓俞帆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你這遺珠館,就是造得你的船,這就暗合了大道,有了它,才能借得風力,這風力就是氣運!”

  “你剛才惆悵情長,或這個葉青拉的人,就是一顆明珠,但明珠終是明珠,不是船,不是帆,你只要安下心來,好好經營你的船,把這船道占了,任憑對方有多少算計,都不得不匯到你這裡,你要少些詭計,多些王氣!”

  “這些話犯天之忌,本不應我說給你聽,必須你自悟,但看你自懊自惱,卻實是看不下去了。”

  “還有,你派人暗裡使著小伎倆,不是沒有用,但卻損了你的道,壞了你的王氣,你不能親自去作。”

  聽到這裡,俞帆心悅誠服,看了看這位叔父一眼,出言著:“侄兒今日心緒不寧,就來找叔父看看,不想聽到這番煌煌大言,是真心領教了,必不會用小事再來麻煩叔父。”

  俞平之聞言點了點頭,腦海中電光火石一樣回想著自己一生,心裡暗嘆:“可惜這道,不是悟得就行,必須真有船隻可以迎風破浪,又真能占得河道,自己才智心性,道理高深,遠勝過俞帆父子,但不過是俞家一棄子,這又能對誰說呢?”

  “要不是自己替死娃娃已去,生機已絶,斷不會說這話,這也算是自己對俞帆的最後投資,真能徹悟這道路,就算氣運被奪了些又有何妨?”

  “照樣有四面風來!”

  並且有句話沒有說,作為皇帝,不會容忍世家長期佔有上進的河道,這樣一來,國之不國。

  作為天道,它豈會容忍有人長期佔領河道?

  除非與道混同,或者超脫在外!

  官道

  春雨中出了城門,春雨涼風一激,一聲吆喝,牛車加快了些。

  話說這牛車還是比地球上精神,比馬匹慢了些,但有耐力,能走長道,在這春雨連綿的天氣,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只聽蹄踏在泥水中的聲音。

  這牛車僱了二輛,一輛是葉青和芊芊,還有一輛是呂尚靜,但此時,葉青和呂尚靜在一輛中說話。

  呂尚靜說的,正是這遺珠館的事。

  “俞帆趁著中了秀才,名列榜首之時,立下了遺珠館,聽說第一次建館,俞府上下一下子拿出了十三萬兩銀子,轟傳全郡,不少人紛紛投靠,才半天時間,就傳到這裡了。”

  葉青笑了笑,看著這濛濛細雨,前世傳聞就算串了上去了,這遺珠館一立,還真有不少投靠,呂尚靜不會想到,他前世也是經過這個遺珠館系統,終受到賞識,脫穎而出,成就了俞家宰相的名號。

  “不過,就算是民間遺珠甚多,但真正的才傑,都是百年難得一遇,扣掉了呂尚靜,這遺珠館就算不是卵石,也多是些珍珠——米粒之光吶!”

  “那種以為沒有張屠夫,總有李屠夫的人,就真小看了人才,漢初三傑這種人才,殺掉了或者遺丟了,真以為還有?”

  葉青自是不知道俞平之滔滔大論,卻別有盤算:“原本龍宮贈了百兩黃金,兌換了一千二百兩,給了呂尚靜三百兩,餘下的錢完成三百畝計劃可以說還算充分,但要想積蓄氣數還遠遠不足。”

  “錢貨這事有人鄙視,實是社會的血液,我自是不會輕視,又去哪裡弄些錢貨,穩固根基,增長氣數呢?”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27 07:12 PM

第六十二章 歸家

  二輛牛車徐徐而過,卻正是葉青一行人。

  葉青躺在了芊芊的大腿上,看似是在休憩,實是葉青沉入了識海,觀看著川林筆記。

  自秀才位格獲得,權限自是提升了。

  “位格已取得,要確認一下!”葉青新的一頁,只見空白卷面淡淡漣漪,正是葉青影像。

  有紅色氣光瀰漫,有一行標註:“大蔡平景十二年二月,南滄郡平壽縣葉青中得郡試榜第七,獲得秀才位業。”

  葉青心裡思潮翻滾,揭過畫像,翻到後面一頁,一篇武經浮現,其中字字光明,見得總共七卷。

  才一入眼,又覺得“轟”一聲,奧秘隨之流轉,深入心中,整個人神清氣爽,頓時明悟。

  “秀才位格獲得,果又回憶起前世的道法了!”

  葉青細細回憶著這篇,卻是一怔:“這是小武經?”

  所謂的小武經,就是大易武經的精華篇,可這前世葉青有機會學得零星篇章,卻沒有學全,怎麼回有?

  葉青想到這裡,深吸一口氣,捺住心中急迫,定下神來,又翻到了後面,卻鬆了口氣,記憶中學得的“三元真籙”就出現在後面一頁中。

  “我前世只學得這三元真籙,這小武經必是原本川林筆記主人所遺,想不到還有這好事。”

  “要是以後繼續解封,豈不是還有驚喜?”就在這時,芊芊搖著,指著遠處說著:“公子,看,葉家莊到了。”

  呂尚靜懷顧四周,見著平壽縣山水田各有三分,風景幽美,不過這時已暮煙四起,瞑色蒼茫,解決黃昏了。

  葉青和呂尚靜一看,黃昏之下,整整一大片一大片田宅,由於這時是三月四日了,因此春意瀰漫,莊稼都是連成一片,樹木也是嫩綠。

  還只是遠遠望著莊子,就聽馬蹄聲而過,十個策馬前來的人已經迎了過來:“青公子回府了!”

  葉青看了看,都是自己族人,遂笑著:“叫諸位久等了!”

  “青公子,族長知道您要回來的消息,都叫我們侯在路上等您,族裡都已設了宴,都等著您呢!”一個人高喊著。

  呂尚靜看了,知道這種場合,不是新來的自己能參與,就笑著:“公子,我旅途疲累,想先回去休息,恕我不能相陪了。”

  葉青想了想,就笑著:“芊芊,你領著呂先生,暫住在我院西廂房中,叫丫鬟收拾乾淨,按照我的待遇來。”

  芊芊連忙應是,就見著葉青棄了牛車,乘了馬匹,奔馳而去。

  牛車繼續前進,其實也不慢,轉眼就抵達一處,芊芊說了些話,就進了門去,呂尚靜看著,見裡面廳殿樓閣林立,就是花園假山這時都帶著洇潤之氣,心裡暗嘆:“雖只是縣裡大族,但也和普通人家不同。”

  抵達到一個院子,芊芊就笑著:“呂先生請!”

  說罷跳下了牛車,呂尚靜起身下來,站在滴水檐下深深展了一下,吸一口微帶寒意的空氣,頓覺得爽快了許多,而這時芊芊連忙吩咐,就見著兩個丫鬟應聲出來了,這兩個丫鬟都是明眸皓齒,雖無十分姿色,亦有動人之處。

  聽著芊芊吩咐,一人就答著:“西廂原本就收拾的乾淨,也鋪有桑皮紙,這時只要略加拂拭,填入床榻就是了。”

  又一個丫鬟說著:“公子既吩咐一樣待遇,還得通知安嬸娘,多來些人,這樣快些。”

  呂尚靜卻不理這些,任憑她們去傳話,就在長滿青苔的小池前悠悠散步,這小池裡有幾枝荷花,這時才長了青葉,心裡想著:“這卻是不錯……夏來想必可以賞得蓮花了!”

  正想間,只見遠遠過來一個少女,這個少女滿是喜悅之色,穿著卻和丫鬟不一樣,看著呂尚靜就有些疑惑,不過這神色一閃就過,她就恭謹行禮:“奉公子之命,特來一起安排居舍。”

  說著一揮手,後面一群姑嬸就過來,見著她指揮著人,說著:“米糧雜物都搬到後院去,後面一個雜院會打通,帳房廚房倉庫都會搬到那裡去。”

  “左右五間廂房都是住宅,公子說了,呂先生不是外人,就暫在這裡第一間,等新建的半莊子完成了再搬遷。”

  呂尚靜有些詫異,上下打量一遍,見此女明眸皓齒,雲鬢插著金飾,自有些不凡氣度,但又些奇怪,正想著,就見著芊芊“哼”了一聲,叉著腰:“小荷姑娘,這可是我的職權。”

  就聽著這少女抿嘴一笑:“芊芊姑娘,這是你的職權,不過我現在獲得了族長許可,正式就是青公子的房內的人了,而且我的名字也不叫小荷了,恢復本姓叫著江子楠。”

  江子楠說著,就對著芊芊一禮:“妹妹見過姐姐,姐姐不要惱怒,這些外事本就是我的責任,使公子能安心讀書——別的自然都聽姐姐。”

  就說話的一些時日,十幾人一起動手,就把事情處理了,江子楠這才笑著:“姐姐,請!”

  芊芊又哼了一聲,引著呂尚靜進了屋,雖是廂房,卻果和正房一樣,牆上都裱了桑皮紙,一張木榻占了小半間,鋪著大條褥,窗前設著桌幾,周圍還有一排書架,中間又有著屏風隔離,非常雅緻。

  這時,又有著五六個人,都挑了食盒來,又搬來一個食幾,將些菜餚和酒都放了上去。

  又有丫鬟將一疊疊新搬來的書,放到架子上。

  呂尚靜背著手回房,卻不忙用餐,自書架上信手抽出一本書,翻了幾頁,見著又有一個牆櫃,幾個丫鬟將一些薄瓷酒裝了上去,擺放整齊,不由詫異:“這又是為何?”

  “這是公子弄出來的酒櫃,這些瓷瓶都是冰瓷,瓷青而冰,質地細膩,最能盛得良酒。”

  “還有酒杯在內,先生讀書,或可取之斟一杯,借酒下文,不亦樂乎?”

  呂尚靜聽了大笑,說著:“這就太過奢侈了。”

  “先生請慢用,我們就退下了!”見著擺設都完成了,眾女一下子退了下去,畢竟要避嫌才是。

  呂尚靜這才過去,坐著用餐,蠟燭幽幽點著,七色菜,還帶著溫熱,除了沒有人伺候,就真的是不錯了。

  呂尚靜靜靜用完了,就有丫鬟靜悄悄過來收拾,又退了出去,再看了些書,就要吹燈時,突聽人聲,接著片刻,一人就過來了。

  “公子這樣晚了,還過來?真是擔當不起。”呂尚靜連忙起身說著。

  “先生住的還好罷,我已經怠慢了,還望先生體諒。”

  “別的還好,愚就坦然受了,就是這住在內院,很是尷尬,如果公子答應,我可以先租些房間。”

  “我們一起到院子裡說話。”葉青聽了,點點頭出至檐下,此時正是入夜,天清氣爽,兩人站在走廊上,適意呼吸著夜晚的空氣,顯得很是精神。

  沿著走廊而去,就到了大湖,沿岸柳樹垂絲,一片片新綠嫩生,兩人漫步,一時誰也沒有說話。

  許久,葉青才說著:“方才族長領了我拜了祭堂,祭堂空曠幽暗,裡面的牌位是很多,但神龕只有兩個,卻是我族內能有資格成就神靈的先人。”

  “族長葉孟秋中過舉人,當過一任知縣,去世後也有資格,那就只有三個,只能說縣紳之位合格罷了。”

  呂尚靜無聲吐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不容易啊!”葉青自言自語說:“葉家開始時也是寒門,自先祖葉保家崛起,中了舉子,才漸漸興旺,這已是一百六十年了。”

  呂尚靜就笑著:“公子年才十五,中了童生,又進龍君宴奪得魁首名傳天下,今年不過十七,就中了秀才,而且以公子的文章,怕是舉人都不能限制,必可沖一衝天門,葉族在您手上,必發揚光大是無疑了。”

  葉青聽了一笑,說著:“這又何談容易,舉人還罷了,進士號稱天門,舉天下豪傑,三年不過三十三人,就算是同進士也不過是七十人左右,這需要的資糧實在太多了。”

  說到這裡,葉青又換了正容,說著:“三百畝的私田,族長已批了下來,沒有花費我一分錢,明天就可交割。”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先生到我這裡,自不是管這三百畝地,這也太屈才了,但是萬里長途,也是一步步來……我總是認為,以先生之才,一個神龕之位卻是少不得。”

  呂尚靜一怔,目光一閃,沒有說話,以他之才,這種隱隱暗示和許諾,甚至拉攏,自是聽得出,有了神龕,就有著族神,可庇護家族,凝聚氣運,漸漸使家族興旺發達。

  葉族當年也是這樣起家,只是神龕之位,就是相當於舉人位業,這葉青憑什麼許出?

  口說大話,這也不像,相識時間不長,但也看出這葉青不是這樣的人。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葉青也不多話,只是一笑,淡淡說了這句,就轉了話題:“這三百畝私田我見過了,就在河渠左右,都是上田和中田,划出了莊子就可建院,明天就開工了。”

  “先生在這裡住不習慣,可以再稍等一月,總要使先生滿意才是,如有空閒,可看看我來建得神祠。”

  神祠的事已經說了幾次,呂尚靜知道這不是葉族的祖神,心裡詫異,大凡建祠,或者是有先人中了進士,可建神祠。

  或是有功於地方,朝廷得聞褒獎,地方建之。

  很少有外人為別人建,這裡面又有何故?

  當下說著:“現在是三月,到八月又是州試,扣掉一月路途,只有五個月時間,時間寶貴,公子不如專心讀書,這事就由我來辦,如何?”

  “這可不行,這不是信不過你,是因為這神和我有緣,我去年之時,內外困境,得了這位神人之助,才中得童生,現在看來自是不多,但當年卻是雪中送炭,豈可不報?”

  “現在我也有小有身家,族長既不要我錢,就撥了我三百畝,多餘的錢自可用在這方面。”

  “不過先生放心,就算我親自來辦,也不過是統籌安排,每天不過一二個時辰罷了,餘下還有時間,向先生求學。”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28 07:25 AM

第六十三章 神祠

  葉青負手在後,隨意探看,一群人跟在後面。

  這時望向神祠,見著廟門年久失修,塌了大半,三面牆壁內隱隱可見中間兩人高的泥胎塑像都是斑駁破舊,而近一些更是滿目青苔。

  葉青見著遠處,出現一片淡淡的霧氣,心裡尋思。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何況神人相助,以前沒有什麼,自身尚未有力,神人想必不怪,現在身為秀才,有財在身,卻是回報一二了。

  而且這裡靠近北邙山,神祠所在更是鎮壓凶煞,就沖這一條,也是適宜。

  良久,葉青一聲輕嘆,回過首來,說著:“虞老爹,我幼年時,得一位神人之助,現在準備幫這位神人修繕下神祠,你是附近有名的匠工,這一帶你都很熟悉,這祠你看了,要修起來要多少銀子,多少人工?”

  虞老爹粗布,薄布鞋,花白鬍鬚,這時作揖:“公子,不敢這稱呼,就稱我為虞老五好了,我在家裡排第五。”

  葉青現在成了秀才,身份水漲船高,去哪都受著發自內心尊敬和恭維,這時也不例外,只聽虞老爹考慮下說著:“這附近有樹有石,許多可以就地取材,費不了多少錢,有一百兩銀子就成,就是裡面神像,不知是泥胎還是木胎?”

  “一百兩銀子太少了,我給你二百兩銀子。”葉青微微笑著,他自是看出了此人幾乎是白幹的心思,不過卻不願接受。

  “至於泥胎和木胎都不要,要塑金身,我出十兩黃金,這些都沒有問題吧?”

  “是是,沒有問題,公子放心,都包在我們身上。”

  葉青聞言頷首:“你們歲數都有了,幹這行不知多少年,有著經驗,你們說話我也信,這樣吧,今日你們跟隨我奔波而來,就不要開工了,好生休息,明日一早動工,今日看看構架就好,心裡有個底!”

  “哎,聽公子吩咐。”兩個人都是應著。

  說完這些,葉青出了神祠,朝一塊岩石上走著,天色陰沉了下來,暮色帶來的夜風吹拂起來,讓人有些寒意,而這時,神祠附近都燒起了堆堆篝火,三十青壯一起,卻也不怕這些陰氣,炊煙徐徐升起。

  在石塊上,就可見得神祠屋頂都透個大窟窿,遮擋不住雨水,裡面神像模糊了面容,整個神祠都散發著一種蕭條荒涼的氣息。

  不過現在,我有能力修繕了,葉青看著破敗的神祠,心裡暗暗想著,這時,一絲絲陰氣縈繞,但靠近著身體,就被血紅的氣血催化。

  “三元真籙,也算是非常不錯的道法,但學了還是會使道基定型,我有六陽圖解,必修到顛峰才可。”

  “不過有著六陽圖解,配合著小武經,當真是進展神速,真不愧是武道第一經典啊!”

  大易武經集一朝之力收集編輯修正,自集中了武者的精華,而小武經,就是大易武經的精華篇,葉青相信,要是在並無超自然力量干涉的世界,這就是武者的瑰寶。

  國術不過三五百年演化歷史,還是零星武人,哪能及得上動員千萬人,加以千錘百煉的絶學?

  可惜的是,這世界,道法顯世,這大易武經完整部分也許要到舉人才可觀看,但零星部分隨便哪處縣裡都有。

  吐出了一口氣,葉青笑了笑,不再為之感慨,就地球上,科技毫不留情的碾壓過了所謂的神功國術,道法也將一切碾壓。

  這無關善惡,只有力量!

  但至少在目前階段,六陽圖解和小武經並無衝突,相反相得益彰,這是由於現在根基都在肉體的原因。

  “而且在這個道法顯聖的世界,只要獲得位格,靈氣來代替所謂的真氣,真的是太容易太快了,至少一年能當十年來算,我有著秀才位格,有著六陽圖解,就算把小武經修到顛峰,也花不了三年!”

  想著,葉青看向遠處,突一怔,笑了:“我道為什麼煞氣不至,原來是神人有靈,已驅逐煞氣,想必這建祠必是順利了。”

  第二天晨曦剛剛灑下,上上下下有泥瓦匠和木匠忙碌著,祈告後將神像移出,又以紅布罩著。

  至於原本的牆,一塊塊檢查出來,有用的可修後再用,無用的就捨去。

  還有鄉人用筐跳著磚塊進來,這是葉青出錢,每擔一分銀子,頓時就有鄉里上百青壯願意出力。

  至於木材,就地砍伐,反正鄉里縣裡也不會和一個秀才計較這“無主之木”。

  第五天,整個神祠就建起了基本結構。

  第七天,梁木上完,鋪上了青瓦。

  第十一天,地上全數用青磚鋪地,而外面塑的金身也被請了進來,神像肅穆巍峨,似神靈居於其中,讓人望著生畏。

  再有三天,圍牆建成,沒有猛獸可闖的進來,兩扇大門厚實堅固,用著朱漆粉刷著。

  最後三天,眾人一起動手,三間廂房就此建成,整個神祠煥然一新,沒有了半點破敗。

  “公子,還請您上頭香!”虞老爹今日換上洗淨的衣服,到了葉青身前躬身說著,同時眾多工匠臉上都帶著喜氣,活計完畢,敬香完了,就是清算銀錢時,他們也可以回去了。

  葉青笑了笑,進了神祠,見著自己的祭文又雕在左右,一張祭文已經在案前,這當然不是這些工匠的心思,是他早有吩咐。

  這時進了大殿,站在神像前說著:“自古無不亡之國,將軍忠於君國,烈風可傳千古,自有敬佩之心,還請將軍坐殿受香!”

  說罷,就燃了香雙手插進爐裡,卻也不跪,只是一深躬,算是禮成,後面頓時傳來一陣歡呼,這神祠算完工了。

  不過這些人也不敢冒犯,都恭謹排隊,一一上香,幾十支香火點著,一時間殿裡香火縈繞。

  回到了後面廂房,就有一個蓋著紅布的盤子在桌上。

  “神祠修繕完了,你們算完工,可以回去了,這是銀錢,一共二百兩。”葉青坐在椅子上,緩緩出言說著。

  這神祠被修繕過,煥然一新,卻少有生人,顯得有幾分肅殺,虞老爹有些拘束,聽了這話,才連忙應著:“謝過公子!”

  連忙把盤子取過來,入手極重,微微掀開一看,全是五兩一錠的元寶,看著真金白銀到手,虞老爹鬆了心,臉上笑容真誠了些,說著:“事情辦完,我們就回去了,有什麼吩咐,還請示下。”

  “還有一件事,這神祠修繕完,這谷裡附近有五十畝坡田,我也買下來了,算是祠田,我已經和縣裡說了,是免了賦,不征錢糧的祠產,我想尋著幾個人看守,這祠田產出就歸他所有,顧看香火。”

  “而進山的人也有個休息的地方,來往都方便,這事你怎麼看,想要的,就派個人出來,不想要,我自去尋個鄉老。”

  虞老爹一怔,這五十畝坡田很是貧乏,產出不多,但如果免了賦,不征錢糧,又不少了。

  想下一尋思,說著:“公子,如果你嫌棄,我有個拐了腳的兒子,一直沒有生計,就來這裡看守香火。”

  “小人年紀大了,這工匠活也幹不了多少時間,過個半年,小人再過來一同料理,您覺得怎麼樣?”

  “你有這個心,就沒問題,不過要上來,明天得趕來,下去罷!”葉青並沒有意見,就揮了揮手。

  這五十畝坡田,其實就是到縣裡備個案,只出了十幾兩銀子就買了下來,他當然不在意了。

  虞老爹拿了銀子退了出去,一行工匠也跟著退了出去,漸漸人聲都沒有了,空無一人。

  葉青就守著修繕後的神祠,過得第一個夜晚。

  夜色深沉,遠遠有著狼嚎,以前在此地借宿還要心驚膽顫,現在卻不用,巡查著,見得圍牆三米,哪有禽獸能進來?

  一人隨便煮了些粥,點了蠟燭,喝著粥看著經義,不知不覺就有了睏意,自去木榻處睡下了。

  可以說在預料之內,不知過了多久,就見著一片白茫茫,濃郁的一片濃霧,葉青也不言語,就此佇立。

  再過了片刻,隱隱有著馬蹄聲傳來,驅散了周圍的濃霧,一輛金色馬車自虛空中奔馳出來,四匹黑馬拉車而行,蹄踏陰火,金焰繚繞,奔馳間還伴隨著隆隆的聲響。

  馬車自葉青前十尺停了下來,一位身披黑甲偏將自上面走下來,眼中隱隱有著赤紅的火焰,打量了下葉青,說著:“大將軍要見你,跟我來。”

  說來奇怪,馬車一到,四周濃霧飛速消散,片刻就不見,露出了這片地域的真實場景。

  黑色的山脈連綿不絶,隱隱有著人影,枯草是大地唯一點綴,黑色河流流淌,有著蜿蜒細小的水流,這一幕幕場景在葉青心田中,讓他豁然驚醒。

  這裡是冥土!

  只有冥土才有這情況,道門中有無數修持下游冥土,一層層下游,冥土中第一層到三層,就是這種景象。

  但越向下越離奇,脫離著現世的束縛。

  陽世是中心的存在,離陽世越遠冥土,越脫離現世的影響,衍生出不可知的存在,葉青前世雖道行不深,但大劫時有一次隨一個大修行者下降到了冥土的一處深處,那裡到處都飄著不知名殘骸,似是遺棄之地。

  偏將看著佇立的葉青,直到馬匹的一聲沉悶嘶吼,把葉青思緒拉了回來。

  “願隨君往!”葉青對黑甲偏將一禮,隨同上了車。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29 07:28 AM

本帖最後由 r3431323 於 2013-8-29 10:21 PM 編輯

第六十四章 再見

  “你且坐住了!”黑甲偏將對葉青提醒一聲,馬車奔馳起來,一朵朵金焰中,穿梭著冥土。

  葉青掃看而過,冥土深沉幽暗,眼前一花,已是一條煙霧繚繞陰氣沉沉的路,有些層面還有活躍流淌罪孽,有些層面生存著鬼物。

  不過再一看,就見著燈火,這燈火不是星星火火,而是區域。

  冥土有些或被大能開闢淨化,或被現世所投影影響,在一片混沌幽暗的冥土中開闢出一方淨土出來,這些就形成了燈火。

  特別是道觀和神祠,這些都帶著希望和光明,與別處不同。

  “到了!”馬車突震動一下,伴隨著金焰,車子停了下來,一片宮殿出現在了葉青眼下。

  整個宮殿被金黃和淡青氣籠罩浸透,葉青想起了上次,修繕了許多,而且這位的力量恢復了不少?

  “君隨我來。”偏將說著帶路,葉青緊緊跟在其後。

  拐了幾拐,進了一處大殿中,大殿寬敞巨大,四周陳列著兵甲刀劍,兵器庫更甚於宮殿,唯最上面長桌上,還有一壺酒和一個酒杯。

  “你來了,這次承蒙修了我的神祠,不過我卻無以為報!”台上大將軍緩緩說著話,身影在一片金光中,金光中還有青絲偶爾流淌。

  葉青見著,心中凜然,看情況,這位神人力量顯有所增長。

  “為大將軍修繕神祠,豈求回報。”葉青躬身回應著,此時自己身上都有赤紅氣息在瀰漫,卻是秀才位格。

  此時和上次不同,身份不一樣了。

  “話雖這樣,但還是要有所回贈,要不長此以往,還有誰會給我做事?”神人說著話,目光看了下來:“罷了,今日我就道破些機緣,給你幾分提醒,你且聽著就是。”

  “是!還請大將軍賜教,青洗耳恭聽。”葉青和神人打過交道,深深知道他的秉性,也不推辭。

  見著葉青一口應下,絲毫不拖泥帶水,神人有些滿意,頷首,卻說著:“你可知道,你考取科舉,根本是無用,徒浪費氣運?”

  “嗯?大將軍何出此言?”葉青聞言,心裡就一凜,這世界可沒有佛門所謂的夢幻泡影之說,這科舉功名是直接和道業掛鉤的,哪來的根本無用?

  除非是有關世界大劫,秩序破碎,才使功名漸漸無用。

  本以為這大劫,現在只有自己一人知道,看來卻想錯了,也許這些神靈這時已隱隱察覺了。

  恐怕這位隱隱知道這點才出言提醒。

  “你聽我說完!”神人搖搖頭,打斷葉青的話,繼續說著:“我觀你和龍君結緣,非同小可,你現在氣運還算旺盛,要是行著神道,成就不會小,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葉青心裡悚然,心中電光火石回想起前世,連忙深深躬身:“還請大將軍細說此間故事!”

  只是這位神人就在沒有回應,兩點眸子閃淡青焰火,垂下深遠目光。

  葉青受著這目光,一怔,顯這位神人隱隱察覺了大劫來臨的事,不管怎麼說,人家都是出於好意,能有著暗示,就非常不易了。

  只是神道雖好,可保全自身,只是避險之法,還在大劫中不能超過,避得一時,避得過一世麼?

  自己所圖可不僅僅是避險!

  片刻間,權衡利弊,葉青心中有了決斷,對著台上神人深深躬身:“謝過大將軍,但在下還有心願未了,不想踏步神道。”

  “哦?何心願?”上面的神人來了興趣,出言問著。

  “功名,長生!”葉青理了理衣衫,沉聲說著,字字清亮。

  “嗯……”神人沉吟片刻,終還是說著:“人各有志,不勉強你,今日之願,他日之行,應有的果,你好自為之。”

  “謝大將軍提點。”葉青躬身說著。

  “你要取得舉人,氣運還有些不足,更不要說進士了,你修我神祠,我就再借你一分氣運,餘下還要看你自己造化!”神人笑了笑,突伸手一彈,一道金光直接沒入葉青體內。

  此神人溪流一樣氣運,突分出一條支流,垂入葉青本命上。

  做完,神人就漸漸變淡,消失不見。

  葉青眼前景色不斷倒退,轉眼又到了入夢的地點,白茫茫四周,濃霧一片,看不清四野。

  這感覺有些不舒服,讓他不由掙扎一下,頓時就自木榻上醒了過來。

  葉青起身,先不急著檢查,緩緩移著步子,望著夜色,心情有些沉重,大劫的氣息,連神人都隱隱感覺到,那道庭呢?

  這一想,越是撲朔迷離了,這裡面的水深不可測吶!

  過了片刻,才手摸一摸,金盃自懷中取了出來,只見裡面已是滿了大半杯,五分之一是淡青色,餘下都是金黃色,這金色氣運和這金盃格外契合。

  凝視良久,才到大殿中,神像威武沉凝,持劍鎮守一方,靈光點點,已不是當初破敗樣子。

  葉青嘆了一聲,深深躬身退了出去。

  凌晨,就見著清晨上五六個人爬了上來。

  都穿著粗步衣服,領首的還是虞老爹,後面跟的是一個拐了腳的男人,三十歲左右,身材卻又高又壯,又跟著一個女人,顯是此人的媳婦,還有二個不大不小的小子和一個少女。

  葉青看著這幾位進來,就見著虞老爹忙前一步,小心翼翼說著:“公子,我們來了,這是我三兒子一家……”

  葉青掃視眾人一眼,一擺手:“免了,你們跟我進來。”

  一行人進得去,葉青就指著這大殿:“每天早晚一根香,再清掃神祠,這個不可怠慢,你們能行?”

  這拐了腳的男人就賠笑著:“我雖拐了,但家裡還是下著田,這些活很是輕鬆,再怎麼都不會偷懶。再說,這是敬神的事,我哪敢呢?”

  葉青聽了很滿意,又領著去了廂房,三間臨時建的廂房很小,但細細打量,只見三間都是打通,以青布隔著。

  西里面有簡單的木榻被子和桌子,葉青說著:“這就是你們的居所了。”

  再領著去了隔間,就有米袋和鍋灶,這大白米一袋袋裝著,還有五袋,怕是有三百斤。

  “這些都給了你們,還有些鹽巴,別的要你們自己籌辦了!”

  虞老爹連忙又領著家人叩拜:“謝公子賞!”

  一家人都眉開眼笑,別看昨天領了二百兩銀子,可這是三四十號大男人的薪水,分下去也只有幾兩。

  這些家當也不止這個數字了。

  “起來吧!”葉青微笑了一下,抬了一下手,說:“我還可以提點你們一下,就是這條路是本鄉獵取和採集山貨的路徑,是個息腳的地點,你們種些蔬菜,供些米糧,就可換得不少。”

  “不過有個規矩,就是想在這裡休息,必上香一支才可。”

  “這個當然,進祠哪有不進香的?就算是到鄉里住一宿,也要表示一下呢!”虞老爹賠笑的說著。

  葉青聽了,再不語言,取出二張文書:“一張是附近坡田的地契,一張是神祠免賦狀,你們都收好了。”

  見著他們千恩萬謝,葉青不再理會,就此轉身下山。

  這裡離葉家不遠,去年葉青夜裡都來過,這次回去更輕車熟路了,回到葉家時正是中午。

  葉青遠遠看去,見著建著一處小院,左右都是農田,橫穿一條水渠,活水繞院穿田而去,二十多個農人在田裡耕作,又有人送得飯食到田裡,見著葉青過來,忙喊著:“公子來了!”

  就上了田,放下碗筷迎接行禮。

  葉青現在非同一般,短短時間一路直上,簡直可以說平步青雲,先中童生,再中著秀才,要是中了舉人,整個葉家都要受益。

  葉青連忙擺手讓著起來了,只是眼尖,一眼看去,就見著不遠修建中的小院裡出來一個人,就是葉子凡。

  葉青不敢怠慢,葉子凡是叔父,同是秀才,豈能失禮,連忙上去見禮。

  “起來罷,青兒外出半月,風采更勝從前,可喜可賀。”葉子凡遠遠就見著葉青,只覺得半月不見,氣度又深了一些,心裡就是感慨萬千。

  “叔父過譽,叔父巡查田裡,忙於族事,這才叫辛苦。”葉青說的是心裡話,話一轉,又問著:“不知可有事情?”

  “沒有什麼事,一切正常,瑣碎的事也上不了檯面。”葉子凡說著,族中上上下下千人,雜七雜八事多了又多,但真正算的上事,一件沒有。

  “不過你尋得這個呂尚靜,卻是個人才!”葉子凡說著,突想起一件事,於是說著:“原本看著是個書生,當時上手也疏遠著,但半月時間,都弄的滾熟,聽說還是童生,難得你找得到!”

  “嗯?呂先生,現在在哪裡?”葉青聞言心中一動,立刻出言問著。

  “就在院裡督促著建房呢,說是要早日搬出去,非禮不視,這還是有道理。”葉子凡讚的說著。

  葉青聽了,忙對著葉子凡行一禮:“叔父,我就去見一見呂先生,日後有空,再去看望叔父。”

  “你先去吧。”葉子凡一怔,連忙說著。

  說著,葉子凡佇立著,看著葉青遠遠過去,進了院子。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29 10:19 PM

本帖最後由 r3431323 於 2013-8-29 10:21 PM 編輯

第六十五章 來信

  葉青見了過去,見也是三間房組成的院子,房子不大,但移了不少青竹,想必來年必是環境清幽,心裡就暗暗點頭,不到院子裡並沒有人,只是有人在修建著,一問,卻回答:“公子,呂先生去統計禮單去了,我給您使一個牛車!”

  葉青於是上了牛車,遙看麥田,這冬小麥是9月下旬播種,第二年6月初成熟,現在是三月了,見著麥苗起伏。

  佃農身影隱隱,阡陌上行走送飯婦女孩童,都是歡喜。

  三百畝私田,這時身臨此境,就有一絲絲不可見白氣飄了過來,濃稠中更有一絲天然的紅火,集在自己身上,這就是氣合。

  心神感染歡喜,飲酒釀,燻燻又是微醒:“神人都隱隱有感,何況道庭?看見這田,我突想起一事,這幾年道庭還是有著動靜。”

  “當作一次歷史低潮,各地受命調和風雨,使這成劫前最豐饒的時光,一連五六年都風調雨順,產物豐收。”

  這一絲明悟,就使得歡喜帶了些雜質,直牛車駛上了河壩,就看見了芊芊。

  “芊芊你也來查看田地?卻是有心了,快上來吧!”葉青看見芊芊就歡喜,連忙伸手拉著她上來。

  芊芊放下心,伸手拉住手,帶著柔笑,回以目光。

  葉青不再調戲,繼續整理著思緒:“每每亂世,用糧得益於十年民藏,這在尋常改朝鼎新是綽綽而足。”

  “但歷史總有百年亂局,就是非常變局了。”

  “就藤上生瓜,早熟早落有之,相撞破裂有之,偌大瓜棚青蔓,堂皇盛世,總誕不出力挽狂瀾的英雄,等瓜棚倒塌,只能百年休養來恢復、積蓄、重建……這實在可惜。”

  葉青這次卻不點評,說出口來,轉頭看著外面,目光有些恍惚。

  入眼這片三百畝農田,茅屋瓦舍星星點點,水渠自附近溪流帶來活水,驅動著立輪式水車,水塘左右栽滿榆樹桑樹,更有稻田豐收的靈氣滿盈,田園好風光。

  在記憶裡數年後,卻田毀屋敗,水涸池枯,桑林毀於戰事,四方皆此,山河盡都破碎。

  兩種記憶交錯重疊,使人幾在夢中。

  迴首望著芊芊,又摸了摸,入手溫潤光滑,有些欣慰,似丈夫欣賞妻子美麗,又有些莫名悵然,似父親惆悵女兒成長。

  但無論怎麼樣,對著這秋水一樣的目光,至少能確定這不是夢,一切都還有著改變餘地,而一切改變都懷著謹慎,量力擇優。

  車裡一時安靜下來,只有風吹著河畔蘆葦,在兩人耳中沙沙沙的響著……氣氛溫馨安寧。

  “公子,你在想什麼?”

  風裹著涼意掠過,吹得人渾身清爽,聽了這話,葉青清醒過來,對著芊芊,既心動,又轉移話題脫口而出:“親一口!”

  芊芊裝著純潔懵懂:“是親了就說?別上次一樣耍賴?”

  “我聲明過,也許會說,也許不說,芊芊也有親還是不親的選擇。”葉青有些可惡的笑了。

  芊芊自顧自收拾著衣服,又摸了摸貼身繡花布囊:“芊芊我心眼實,人又笨,身材又不好,更不懂什麼叫親還是不親的選擇。”

  又翻了個白眼,沒好氣說著:“公子想去,就去親恨雲小姐,哦,還有一位最聰明的驚雨姐姐,人家可都是龍宮公主,還是姐妹……你離開這半月,可來了幾封信,慶賀你得了秀才呢!”

  “要不,回院子,親你的江子楠,人家是小荷初綻,飽滿窈窕,就等著少爺採摘呢!或者去親曹白靜,你的表姐假借月姨辦詩會名義,幾次邀你過府不去,昨天都直接跑過來抓人了……”

  葉青瞧著不妙,這醋罈子就要打翻了啊,趕緊厚著臉皮打斷:“咳……別生氣,上次我哪有賴,明明是說好了條件,你是自願親的,這可是兩相情願!”

  芊芊白嫩耳根染上緋紅,張了張口,再說不出反駁話來。

  葉青就有著忽悠的自覺,目光灼熱:“而且上次是上次,這次是這次,芊芊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那……嗚——”聲音本能猶豫,陡然一低,化作淺吟。

  車簾掩下。

  過了良久,牛車就要起行,但這時正巧前面一位中年書生就出來,葉青定睛一看,果是呂尚靜,這時呂尚靜顯也是看見了葉青,連忙上前行禮:“見過公子,事情如何?”

  葉青吩咐著牛車載著芊芊先回去,跳下來就是一笑:“一切安好,事自完成了,也算了斷了一件因果,無事一身輕啊,我們再到院子裡去說。”

  當下和呂尚靜進了裡面,就見著大體上建成了,就差了些粉刷了。

  呂尚靜就說著:“公子,族裡沒有要工費,還剩些圍牆粉刷,就是一二天的事,建成了,我就搬了進來,也是清淨。”

  葉青想了想,笑著:“也罷,只是沒有人伺候,這樣,我叫族裡再撥下一個丫鬟,一個僕人,你看怎麼樣?”

  呂尚靜目光一閃,也不推辭,受了,又自袖中取出一張紙,說著:“公子,近些日子不少縣裡鄉紳慶賀公子中得秀才,這是禮單彙集,您看下。”

  說罷將紙遞給葉青,葉青看了上去,只見上面寫著:

  宣紙二十尺、珍珠三串、銅鏡二十面、絲緞二十匹、青緞五十匹、軟布兩百匹、鳴鐘一座、琉璃燈五盞、銅燭台十副、鑲金長劍七把、紫檀大櫃三套……

  葉青一笑,說著:“不錯,不過這些玩意我不怎麼在意,要我說呢,還不如換了銀子買得田宅,至少田宅是有氣運。”

  呂尚靜看著單子,笑著:“這些是沒有多少用,但也少不了,總不能大族大戶,卻用著粗布布鞋?”

  “說的也是,你把青緞拿五匹,軟布拿兩十匹,還有宣紙拿得二尺,別的都交給芊芊好了。”

  “還有,先生既要搬家了,日日常常都要用錢,這裡是一百兩銀子,你先用著再說。”葉青說著,自懷中取出一張銀票。

  一百兩銀子不多,但結合著已給了三百兩銀子,就不少了,這可以讓一個普通人變成小地主,讓一個士子安家樂業。

  呂尚靜皺眉,葉青的事他現在知道,大項收入就是百兩黃金,可是幾次開銷算下來,也用得差不多了,這些禮單不錯,但總不能都變賣了吧?

  就遲疑著,葉青一笑,說著:“拿著,現在銀子不多,但千金散盡復還來,這還是小事。”

  見葉青這樣說著,呂尚靜就不再遲疑,收了。

  再說了些,久沒有見到芊芊,就向著自己院子而去,在半路中,停在了一處小池前站著。

  遠遠青色天穹,池面上的水風吹得波紋,一些嫩綠長了出來,搖擺著,葉青望著,若有所思。

  葉青是葉族人,但獲得不了多少氣數。

  上次考秀才就消耗了大半,現在龍君宴已不足為持,這次別看神人又給了些,但遠不及龍君宴。

  八月就是州試,明年二月就是殿試,算下時間一年都不到了,想在一年內積累出能一舉中得進士的氣運,幾乎不可能。

  葉青別看在呂尚靜面前一副從容,但這時想來,就覺得為難。

  猶豫了一下,環顧回周,遙遙望著太陽,遠處靄靄炊煙,一群一群的鳥翩翩起落,靜謐安詳,良久,葉青才取出了一個繡花布囊,這是芊芊留給他的,終還是沒有燒了。

  取出來,就見著是金色的信箋,這是龍女姐妹的長箋,裝模作樣打聽一番“南滄郡士林情報”,下面就是恨雲抱怨近日來農事對雨水要求嚴格。

  “上面”今年又指派許多細節要求,君父都忙不過來,母妃只好代為準備,將任務交給“最聰明的姐姐驚雨”,最後還是著落到“最可憐的最小龍女”身上,還有大把“如敢使吾不滿意,吾會叫汝知道厲害!”這一類的威脅,寫的甚是可憐,讓葉青失笑。

  葉青還有一個小禮物,是一隻金色螺殻,巧妙開著孔,刻著小字:恨雲手作,驚雨筆刻。

  查看內側,果刻幾列娟秀小字,就是那首《觀太平》。

  一吹,就是悅耳的嗚嗚聲,韻律起伏不大,音色卻浩然沉靜,有太平湖的潮汐漲落,恍惚又重回金色閣樓,窗簾後期待目光。

  “還不到時候……”搖搖頭,放下這信與金螺,又裝到了繡花布囊內。

  這些柔情,卻反使得葉青拿定了主意。

  “雖不想當氣運大盜,但不爭,別說中舉中進士,就算是保住現在所有的都不可能,是要去掉那些矯情了。”

  “前世記得的機緣,扣掉了離著遠些,現在能有的,不過二三件罷了,現在能完成的,似乎只有一件?”

  “夜請山神?”

  “這一件怎麼又涉及到神道?”葉青想到這裡,心裡一凜:“還有剛才的大將軍祠,按照道理來說,久已失修的神祠早無香火,大將軍何有現在的神力?就算沒有隕落,也必虛弱不堪了。”

  “這夜請山神,又怎麼會一請就來,因此顯聖靈驗,這力量又哪裡來?”

  “沒有無緣無故的變化,這是大劫來臨,所以產生種種變數?”

  “這裡面的水深不可測,那我要不要這個機緣?”

  一時間,就有些遲疑,不過想了片刻,就啞然失笑:“我要是不爭,大劫來臨,肯定灰灰,罷了,就算有後患,也顧不得了。”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29 10:21 PM

第六十六章 山神

  西山

  此時陰陽相激,冰泉甘冽,更增幾分滋味。

  幾個讀書人結伴而行,各個氣度不凡,顯都身有功名,其中一位青衣人看著天色,說著:“諸位同窗,不知趕往雁峰,卻還需要多少時辰?”

  “劉兄不必揣度,你看西北群巒中最高山峰,獨樹一幟,便是雁峰了。”說話的卻是趙昌,見著同行的劉度相問,就指著雁峰出言解釋。

  劉度順著看去,見這雁峰終年蒼鬱,甚是美麗。

  讚歎後,卻是叫苦:“這距離看起來近,實是甚遠,以我們腳程,何時能得到山頂?”

  趙昌失笑:“這前半程可都是石階鋪道!就算後半程難行,山腰上也有客店可歇息,做得一手好酒菜,吃了睡下,明天自有力氣上路。”

  劉度聞著眼睛了亮,就上了山徑,惹得眾人哄笑。

  不過這些讀書人,基本上有道法奠基,未必有所成就,體力增長不少,一位身高體闊的書生跟著大步而上:“既是這樣,我也跟上了!”

  喧鬧聲,使得山道傳出老遠,驚起林間飛鳥,惹起眾人競爭念頭,紛紛結伴而上去。

  趙昌和金取泉這個小小團體,卻在一處山坡上特意等著葉青,朗聲笑著:“莫非懼乎?”

  葉青為之失笑,心裡卻恍惚,心裡憶著一句:“恰同學少年,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就來!”高聲應了,舉步拾級而上,卻看著這身高體闊的書生在前面,眸裡有著一絲精光。

  這書生就是李懷績,現在才是童生,家境不是很好,不過為人爽氣,就是這次夜訪山神的主角。

  這次自己有著先知,提前十天來到這裡,以自己功名文才,很快融合到這個由讀書人組成的小集體內。

  現在,就要遇到這次機緣了。

  山間春色,路途上都是隱隱濃郁一片,偶爾山泉經過處,形成一道道小小的飛瀑,松柏更是終年蒼翠。

  讀書人走走停停,順便觀察著山間景色,金取泉作本地人在前面帶著路,此刻出言說著:“諸位同窗,這酒家世代經營,雖山間村民有限,卻是不大,但諸年下來,也有不凡之處,這酒家的桃花酒可是附近一絶,傳聞飲酒三罈,可見得漫山桃花。”

  這滔滔不絶介紹,讀書人都是莞爾,葉青笑問:“那桃花,恐怕是睡夢中夢到的吧。”

  金取泉聞言一愣,不由有些尷尬,他來此飲過桃花酒,卻沒有喝過三罈,此刻有人懷疑,也沒辦法辯駁,只說:“慚愧,未得實證便拿來傳播,見笑於葉兄了!”

  葉青搖搖手:“無妨無妨,有誰海量,不如這此試試?呃,先說好,我是不擅飲……”

  就聽周圍笑著:“推脫!該罰!”

  時間漸漸黃昏,眾人都覺得有些疲倦,不過這時山路漸漸開闊,到了一處地方豁然平坦,一間酒家籠罩在雲霧之中,門前立著桿子,上面迎風大旗飄搖,上面書“酒家”兩個大字,整個酒家大多是茅草搭建,山間荒野,建造簡單。

  “到了,就是這裡。”金取泉拍了下手,遙遙指著。

  其實不用他說,大夥也都知道是到了,都舒了口氣,雖修有道法,但都是讀書人,奔波這些山路,都是疲倦,因此都向裡面而去。

  葉青卻細細觀察著,此間酒家店舖,還後面房屋,感受片刻,確是活人氣息,不是鬼怪變化,這才放下心來。

  山間野地,小心總無大錯。

  讀書人進去坐下,就有小二上來招呼:“諸位老爺要點什麼?山間小店,卻沒有太好的吃食,還請諸位老爺多多擔待,不過本店的桃花酒卻是一絶,能醉倒三仙,飲酒三罈,可見漫山桃花,昔年本店這桃花酒,可是有做成貢品的機會。”

  “你這小二,卻會耍嘴皮子,店裡有什麼東西都拿上來,酒先上三罈,讓我看看有沒有所謂的滿山桃花。”李懷績大聲言著,有些迫不及待,性極豪氣。

  葉青見了卻是心中一動,這人性子果是不一樣,要不也不會作出這樣的事來。

  “李兄,我雖知你速來豪放,但難道你想喝三罈不成?可別你醉倒了,還要我等背你去雁峰。”有熟識的讀書人聽聞他言,便出言打趣。

  李懷績身高體闊,素來豪放,此刻大笑:“到這裡不喝酒,怎麼算來過,要是醉倒了,我就睡在著酒家,你們不用管我。”

  不過片刻,小二切了幾斤熟牛肉,再上了隻雞,加些蔬菜,端幾壇上好的桃花酒放在桌子上讓讀書人慢慢享用,自己卻下去了。

  讀書人吃著喝著,一碗碗桃花酒倒了出來,酒香四溢,入人心脾,都不由動容,紛紛贊著:“果是好酒。”

  李懷績喝了一口,卻是不語,只是起身又要了一罈,說著:“這碗小,喝著不爽快!”

  說著,換著大碗倒下,仰頭就飲,轉眼半碗就下去了,諸人見了都是動容。

  “久聞李兄豪爽,今日一見,果然如此。”趙昌見了,臉上都是驚訝,連忙說著:“論得酒量,卻是我們第一。”

  “光陰匆匆,痛飲美酒,不枉浮生一場。”李懷績聞言笑著,又連喝了幾碗,頓時就有些醉意。

  在場讀書人聞言都是眼中泛起異彩,卻有人不甘心,這時眼珠一轉,出言說著:“李兄,我聞你素有豪名,今日一見果是不凡,不過聽聞這雁峰不遠處,是個山神廟,你能把山神請到我們這裡飲酒,我們就湊錢設宴,讓你痛飲一番,如何?”

  此時葉青見到這一幕,頓時知道時候已到,笑著:“雁峰是雁峰,這裡雖是一體,卻叫少雁山,雁峰的山神,又如何到少雁山來?你們休得這樣喧嘩,別得罪了神靈。”

  雁峰和少雁山本是一體,但是前朝時,有曾有段緣故,把這座山平分成兩座,葉青仔細想過,這單個“夜請山神飲酒”的緣故,卻為何得了山神垂青,使得這個李懷績一下子有著連中秀才舉人的氣運?

  來前查了縣誌,得知前朝劃分的疆土,又結合著李懷績日後慘死,舉族株連的結果,心裡就頓時明了幾分,所以才說著。

  李懷績本來是自顧自飲著,聽見這話,放下手中大碗,雙目精光四溢,就要應話,聽了這話,不由一怔。

  原本不甘的那人,這時又眼珠一轉,出言說著:“這有何難,這雁峰和少雁山本是一體,山神也是一個,何有疆土之分,這樣罷,如果李兄真的請來,我們就大家禮敬,也就不算非禮了,這些責任自是我們擔了!”

  這話一落,葉青目的就達到,就此不語,而李懷績掃視著面前的諸多同窗:“哦?你們也是這個意思?”

  士人見了樂得附和,便紛紛點頭言著:“自是如此,若是李兄能請的山神,我等湊錢設宴又如何?山神要是怪罪,自是我們承擔!”

  他們本身只是打趣,卻不以為李懷績真的會應承下來,只是哪裡知道,他們剛剛話語一落,李懷績就豁然起身,哈哈大笑,出門而去:“你們且在這裡等著,待我請得山神歸來,在與你們飲盡,可莫要忘了設宴之事!”

  李懷績轉眼便不見了身影,只留下諸人原地發怔,個個面面相覷。

  “雁峰多雪,終年不化,有山神居之,一日有書生十數人,結伴而來,居下酒家,而稍還之,就有山崩……”

  前世一場慘案,一句句流淌心底,活生生展現面前。

  撥得迷霧,面看著這十幾個書生,個個面帶黑氣,甚至幾個有著血光,葉青心中就是計定,就說著:“我看趙兄飲得半壇就跑了,豈有此理,我這就帶酒追上去,非要讓他喝完三罈,見得漫山桃花為什麼這樣燦爛!”

  金取泉醒悟過來:“我說呢,差點叫這廝給溜了!”

  “葉兄快去!”眾人起鬨著。

  葉青笑著出去,就出了山店,順著山道而上,就望見不遠處山坡上,翠林枝葉間顯露一角金檐。

  轉眼就到了山神廟前,這廟連著幾座殿宇,光潔整齊,金碧輝煌,一看就是信眾不少。

  葉青暗自點頭,推了主殿門進去,面上古怪起來。

  殿堂上面,李懷績正彎著腰,肩臂肌肉都隆起著,哼哧哼哧,試圖背起基座上的山神鵰像,卻用力不便,又是中醉,使力時運氣不太好,半天沒背成功。

  “趙兄你這是?”饒葉青有些預料,真實見到卻哭笑不得。

  “啊,葉兄來的正好!”李懷績一抬頭,驚喜叫著:“來來來,幫我搭把手,一起抬下去!”

  葉青臉色黑的鍋底一樣:“這是金漆泥塑,上百斤不止!就算能抬了回去,我們直接就可以躺著了!”

  李懷績驚一下,不信將雕像放倒,奮力背著試試,一個趔趄,差點趴下,只得苦著臉:“是很重,可是大丈夫言出必果,我一定是要背回去的。”

  葉青無語,苦笑:“交友不慎,算我倒霉,一起吧!”

  就見這兩個男人合力扛起,一步一步往外而去,抵達到了不遠處一條界限時,葉青就心裡一凜。

  “一,二,三,跨過了!”心裡才落下這句,只聽本來漸漸入夜的天空,突一聲悶雷,山似是搖擺了下。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30 12:33 AM

第六十七章 指點

  山神像在抵達酒家,不過是一里路,累的兩人都是滿身汗水。

  “葉兄,是我出言背來,到這裡還是我背著。”李懷績這廝卻在這時說著。

  葉青一怔,就放開了手,面上微笑,心裡尋思,剛才隨著一聲雷鳴,一團青黃氣就冉冉浮在了神像上空,一下匯聚成團。

  沉雷聲剛剛響過,又有著絲絲灰氣瀰漫跟隨,裡面甚至還有著一絲微不足道的淡紫意。

  天目而視,是只有舉人才有的道業,葉青是三世為人才能有此,見著李懷績這時卻不知,滿是酒意,心裡自是暗嘆。

  “啊——”一大聲驚叫自門口傳來。

  金取泉站了起來,目瞪口呆,指著神像:“這雁山之神屏風郡城,受著歷朝香火,我們開玩笑,你們還真的擅動山神?”

  “這可是有罪,就算朝廷不追究,可一旦山神降罪下來,我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當下眾人面面相覷,自酒意裡醒來,才回想起這一節確實違著朝廷法度神禁,對功名大是有礙。

  意氣冷下來,再看一眼這金色神像,分明有厚重威嚴,不由汗水從額頭滲出,就有個讀書人說著:“趙兄,山神大人既是你自廟中請出,禮當由你負責招待,我先告退了。”

  說著,匆匆離席。

  “告退了,告退了!”看見有人帶頭,諸多士子頓時齊聲說著,不顧夜漸漸深了,就跑了出去,向著山道而下,居比兔子還要快幾分。

  而店裡店主夥計,更是顫抖,立刻跪了下去。

  這是鬼神彰顯的世界,觸犯神明在鄉野中是大忌,要是普通人,就直接動用村族私刑懲罰,避免給村族引得禍患。

  但這時忌憚於讀書人,卻不敢冒犯,只得跪了。

  “大丈夫敢作敢當,這事是我主謀,神明要報應,直接衝我來就可!”李懷績一怔,這時才清醒了些,看了一眼遠去的身影:“不過平時真是看錯了這些人,宴中高談闊論,個個劍膽琴心,關鍵時刻竟是鼠輩!”

  又問著:“葉兄為何不去?”

  葉青等著李懷績說完,卻淡淡一句:“剛才我也有些酒意,沒有勸得了李兄,這時怎能棄李兄而去呢?”

  這涉及不少人,前世郡城官府沒有為了這點小事懲罰大批望族子弟,再說自己在眾人心目裡不過是旁觀罷了,又何必潛逃。

  而且,他們以為能逃得?

  原本灰色霧氣還在遲疑,見著大批人逃下,頓時分出大半,呼嘯著追了上去,餘下一小半中,又有大半糾纏過來,籠罩著李懷績。

  還有一小半中的小半,糾纏到了葉青身上,這灰氣一降,頓時原本赤紅氣中就滲著灰霧,一時混淆起來。

  “哈哈,人生能得一知已,何其幸運!”李懷績卻是不知,長聲大笑,卻是真實歡悅,又轉頭對山神像肅然一禮,湊上前將一罈酒放在雕像腳下:“剛才本意,就是要請尊神下來同飲酒,何能因著一點小事打擾,就取消宴約呢?”

  “說的是,此處無香,就以酒敬之!”葉青過來,以一碗酒灑之,再行一禮,到了這步,卻不能棄之。

  這酒敬了下去,頓時一片霧氣,說來也奇怪,這霧氣一出,天地一變,還是同樣店棚,卻不見了別人,只見著李懷績和葉青二人,還有個夥計,只是這夥計目光呆滯,有些迷糊。

  “這是……不,不是夢見神靈,是神力瞬間形成了領域,這甚是可怖可畏。”心中凜然敬畏,僵硬轉身,就見一個中年男子,這人額帶金色山紋,輪廓硬朗,獸皮遮身,看似野人,卻是靈壓如山,深深威嚴。

  葉青定下神來,躬身言著:“秀才葉青,見過山神。”

  李懷績卻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緊張得保持著剛才姿態不動,臉色煞白,但他畢竟還是童生,這時行禮:“童生李懷績,見過山神。”

  山神臉上表情不辨喜怒,拍了拍酒罈,轉身坐在椅子,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一口飲盡:“多少年了,沒有人請我飲酒,你們還是第一個。”

  葉青和李懷績聞言一顫,強自鎮定下來,縱說一千道一萬,但真正面對這個傳說中的神靈,有所壓迫,也是在所難免。

  “罷了,你們坐下吧,我不會怪罪你們。”山神擺了擺手,示意葉青和李懷績坐下,他是山神,卻是天地精靈顯化:“我久困在山中,能藉此機會出遊,卻也是不錯。”

  葉青和李懷績聞言,放鬆了些:“謝過山神大人不罪之恩。”

  移像出廟,已算的上得罪,山神不罪,自要謝過,這是起碼道理。

  山神什麼話也沒說,只是一碗碗酒下肚,當下幾人暢飲時,漸漸有些話就交流了出來。

  夥計有些迷惑:“怎客人只剩下幾個?老闆呢?”

  山神又灌了一碗酒,呵呵一笑:“客人都爬到山頂去了,你家老闆怕酒不夠我喝,跑掉了。”

  “這樣啊!”夥計大悟,毫無感覺送上酒,甚至比了個大拇指,讚:“這位客人新來?真是好酒量!”

  葉青聽著好笑,對這夥計來說,這就和夢一樣了,許多都思考不過來。

  片刻,夥計又端了兩盤熟牛肉過來,說著:“幾位客官,時辰不早了,幾位吃喝了這些酒肉早些休息吧,山上豺狼虎豹出來卻是危險!”

  葉青看了眼山神,見它並無意思,便作不知:“看來宴終有散時,我們還得去休息。”

  山神呵呵一笑:“何必著急,雁峰日出最勝景,我多少年難得下來,就在此休息一宿,明晨再上山罷!”

  “不知這山間可有成年山參,松柏精怪?”葉青見著表情,聯想起了後來在少雁山也建此神的廟堂,更是心裡明悟。

  把這神像搬到這裡,必破了禁法,使得此神又恢復了完整的雁山山神的身份,但現在還是需要時間,想必明天一早,就完成了。

  李懷績聽了,眼中發亮,靜靜傾聽,別人說的還會將信將疑,但面前這位卻是這方圓三百里的山中神靈,位格尊貴,絶不會出不實之言。

  山神聞言點點頭,斧鑿刀刻剛毅面容望著酒鋪外,沉聲言著:“這事情你們本來不該問,不過我們相交一場,你問起來,我自是回答。”

  山神頓了頓:“這山深處,無人來往,自有精怪衍生,慢慢開啟靈智,有些機緣還會吸收月華,不過這時間太漫長了。”

  “一般樹木,除非得到奇遇,在它們的壽命內,是萬萬沒有可能開啟靈智,置於山間野狐之屬,除非有大妖點化,修成精怪機率也可忽略不計,只是多了,自會出現一些不同來。”

  說著再一指北面:“我掌管的這三百里山地,樹木野獸多若繁星,不可記數,自有奇緣,北面就有一千年古樹,被流光瓊漿洗禮,生出靈智,日夜吞吐月華,已三百年,有些道行了。”

  又朝西面一指:“西山有一白斑猛虎,吞噬猛獸,占山為王,機緣巧合吞過五百年黃精,也開了靈智,要是還有機緣再進一步,或可成就,要是機緣到此為止,不過活個百年,比普通老虎活的長久些罷了。”

  ……

  山神一一指點著,給葉青和李懷績細細說出山間精怪位置,說明道行,李懷績聽著有趣,葉青暗暗記在心裡。

  “我這方圓三百里山中,除北面吸收過流光瓊漿的古樹有些道行,就是那臨近西山有一深澗寒潭,其中有一條黑蛇深藏其中,此蛇是上古異種,修煉千年,有了蛟相,你不要去惹,否則丟了性命卻是不美。”

  山神說到這裡,別有深意看了過來,葉青心中頓是一凜:“這是何意?為何專指這蛟蛇!”

  山神將這一切看在眼中,目光似醉非醉,臉上笑意,聲音疏狂:“來,再喝,我們不醉不休。”

  “轟——”

  一聲雷響,聲震天空,夜中卻有著微光傾灑,葉青心中明悟——這是山神回歸原位了。

  心念轉過,卻起身肅然對著山神一禮:“恭喜山神回歸原位。”

  山神頓時一凜,深深看了葉青一言,目光幽幽跳著,許久才說著:“還是多虧了二位,才得歸位!”

  說到這裡,口氣已變得異常嚴峻:“你們要些什麼?”

  “只想請山神指點一些迷津來獲得功名。”葉青躬身說著,這時,李懷績才有些怔怔,又有些醒悟,只是看著兩人。

  “好,很爽快。”山神露出一絲冷笑,卻先看著李懷績:“你雖是李家子弟,卻是分支,而且你雖廣交士友,卻名聲虛浮,聚氣不足難成功名。”

  “不過你現在回鄉,循古聖賢之行,和睦鄉鄰,精簡朋友,前途積蓄皆足,秀才舉人皆可一搏,卻不可矯枉過正,世間存在皆有道理!”

  李懷績面色一變,沉默許久一躬:“謝君良言。”

  山神擺擺手:“你心志堅定,這話就是一說,你姑且一聽,無需作謝,只盼你將來記得,手下留著點情,就不錯了。”

  說著,就見著一股青黃氣滲了過去,罩在了李懷績身上,將灰黑氣逼開。

  李懷績不應。

  山神也不生氣,又看向葉青:“你非是我能測,但眼下還能看得一點,你要的我給不起這樣多,卻可指你一條路。”

  說著,就是耳語幾下,說完,又見得一股比李懷績小了些的青黃氣降下給了葉青,這山神嘆著:“因緣了結,是時開光見日了。”

  話一落,迷霧散去,朝陽第一絲陽光,就此照了下來。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30 08:40 PM

第六十八章 攪混

  雲海茫茫,一線光染著紫,又轉化成青金赤,下一瞬間,顯出一小段圓弧,紅光噴薄而出。

  李懷績和葉青再抬著神像過去,這時店主和夥計才醒了過來,卻是茫然,沒有昨夜的記憶。

  李懷績和葉青沿著長滿苔蘚的台階而下,只見各種喬木濃綠,各種各樣藤花爬著,非常清爽宜人,最後一絲寒意都不見了。

  “葉兄!”李懷績止住了步:“此山美景不錯,聽聞葉兄曾在龍宮得魁,必見過湖底青穹氣象,可比喻一二?”

  “各有妙處罷,不過論壯觀卻是不及!”葉青笑著著:“再是靈府神奇,又怎比得自然天景?”

  “不過此山景並非山神所有,怎能與龍君私宅並論?這龍宮可是龍君所有,並且山神雖極貴,但還不及龍君。”

  這山神是天地交感孕育出的精靈,誕生數萬年來一直未隕落,習了人言,染了人性,卻不昧精靈本性,一直不紅不火守著這三百里山野。

  這一本性實與道君確立的秩序有著衝突,多少萬年壓制,想必蟄伏深藏著,只是在這時才難得一見。

  “古聖人講究一個防微杜漸,千里之堤,潰於一穴,一切都是由起因來決定,大劫來臨,便是這種自然精靈如魚得水之時,我和它們扯上關係,以後也不知是禍是福。”

  正尋思著,就見得李懷績問著:“李兄,我見別人都是舉止失措,唯你胸有成竹,可能解得我惑?”

  李懷績性子剛烈,講究的是對不對胃口,對得胃口極是交心,不對就立刻翻臉,葉青早知他起了疑心,微笑說著:“這是養氣和讀書!”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養氣就是山崩地裂在眼前,也不可動容,不然怎麼求道呢?”葉青隨口忽悠了幾句,淡淡說著:“李兄,我不是說你,你的養氣還需修煉,不然剛者易折。”

  李懷績質問,葉青卻並不需要奉承他,當下一哂,敲打了幾句,不過這話也不是完全忽悠,前世此人滅門之禍,大半是由他性子來獲得。

  見著李懷績皺眉,又一笑:“其次是讀書,這裡縣誌,郡志其實都有記載,這雁山本是一體,前朝不知何故,用得了敕命,將這雁山一划為二,分成雁峰和少雁山。”

  “你我搬得神像過了界,又有悶雷地震,山神顯靈,怕是就破了這敕命,使這山神又歸了位。”

  李懷績濃眉緊蹙:“那你何不早說?而且就憑你我,能破得前朝敕命?”

  葉青掃了這李懷績一眼,心裡不快,昨夜自己是分了些山神氣運,但沒有想到同樣就得了灰黑災禍之氣,是禍是福還難說呢!

  而且就憑此人的才學和性子,舉人是最高了,再多氣運也是無用,自己使計分出一些,也分薄了集中在此人身上的災患,對此人來說,是有益無弊,卻還是這樣咄咄逼人。

  不過葉青還是舉步而下,不動聲色說著:“我又沒有先知,當時這情況,哪能知道?這都是事後才想起來。”

  李懷績一怔,才發覺自己言辭有些過分,唇動了動,想道歉,卻沒有吐出。

  “至於這敕命?要是正承著民意天運,豈是我們能動得,搬著神像抵達界限時,就怕有雷降下把我們打殺了。”

  “但有了個前朝二個字,就立刻是天地之別,至少有一萬倍差距,這山神又不是敕封而得,而是這三百里雁山精靈,前朝一亡,這敕命就漸漸封不住了,現在不過是水到渠成,捅破了這張紙罷了。”

  葉青說到這裡,有些心事,怔怔望著下面,多少有點不經意的說:“不過就算這樣,違了敕禁,還是有著反噬,李兄回鄉後,可以立刻去郡裡請人檢查,是不是這樣。”

  “不過檢查要在三天內,三天內就混入了本命氣內,很難分辨了。”

  說到這裡又是一哂:“不僅是你我,先行下去的各位仁兄起鬨,才有這事,都是難逃此劫,各有反噬之氣。”

  “他們要是不跑,有反噬,自有山神彌補氣運,而現在都逃了,卻只受其害不受其利,我預料不差的話,就算有著家族和功名護體,至少也得有幾人要摔斷了腿,別的都要受到牽連。”

  “而你我卻得了便宜,山神惠贈,你拿得了大份,我得了小份,短時間是可以飛黃騰達,但怕是種下了禍根,不知何時爆發呢!”

  說到這裡,葉青神色有些憂鬱:“你我相識一場,這事來龍去脈,卻是說得明白了,李兄我最後勸你一句,你性子剛烈,又有這反噬,容易種下禍根,還是要多多克制養氣才是。”

  “李兄,我就先下去了。”

  說著,作了揖,從容徐步下去,別看腳步慢,卻只有幾步,就遠遠而下,轉眼就不見了人。

  李懷績站著,怔怔看著葉青遠去,突有些後悔。

  下去了一段路,當脫離了山腳,踏到平地上,見著四下無人,葉青卻鐵青著臉,仔細巡看,只見著核心的淡紅色的命數,又四周縈繞著一片紅色的氣運,形成了一朵紅雲,徐徐被著命數吸取。

  這很容易理解,葉青再次轉世後,氣運削去,只剩普通百姓的白身,雖連中了童生和秀才,但到現在不過一年,還沒有完全轉化。

  這紅雲就是秀才位格,時時有著氣運滋潤,助著轉化命格。

  而在紅雲外面,又有著金色和青色,薄薄一層,這是龍君和大將軍贈給的氣運,再外面一股絲絲灰黑氣在四周縈繞,想滲透進來,卻被氣運所擋,一時間落不下來。

  再看著金盃,多了一股青黃氣運,已是滿了,漸漸身上又多了一些青黃氣,葉青卻沒有笑容。

  “幫它回歸原位,卻還要領受這反噬,這山神真的不地道,特別是和龍君和大將軍相比,更顯的刻薄了。”

  “就算有著些氣運惠贈,也不能直接抵消啊,難怪這李懷績日後橫死,要不是最後還給了一條消息,我這次就真的白來了。”

  “要消磨或者引發這反噬,卻有的是道法,但都要等著我中了舉人,才能尋回失去的道法,現在卻是怎麼辦?”

  “這些反噬,和病一樣,早解決就好處多多,晚解決怕是禍端不少,雖不能消磨或者引發它們,但現在的三元真籙中,有一篇能短時間束縛。”

  “其實爆發了並不是壞事,現在我牽連不多,再大的禍端也是無本之木,要是待得日後氣機糾纏,怕就不是這樣簡單了。”

  葉青並沒有多少罪孽,真正得罪的也不多,加上這灰黑氣也不算多,一旦爆發,每時每刻都會消磨它們的力量,不久就會消散。

  “可惜的是,現在卻是不能引發,只有先短時間封印出來。”

  但前世修煉三元真籙早就精熟,雖現在考慮到根基,沒有修煉,而是以小武經配合六陽圖解,但也不費多少事。

  只是持咒施法,只是片刻,就見著隨著咒語,空中隱隱落下一小個金印,這金印一出,原本努力滲透的一絲絲灰黑氣,突轉化了方向,被這金印封了進去。

  “這是避劫秘術,日後大劫來臨,劫氣滾滾,所以才大量傳下,卻便宜了我現在,只是我功行甚淺,卻封印不了多少時間。”

  灰黑氣一去,氣運就正常,只見秀才位業的絲絲赤氣自虛空而來,淡紅本命還在穩定轉化著。

  “太慢了,單靠秀才位業,我也可完成蛻化,但需要的時間怕是要一年以上,沒有這樣多時間了。”

  “關鍵是金盃已滿了,我就算依著這山神所言,再尋機緣,如果成了,又怎麼容納得下?”

  “有取有舍才是正道,這大將軍和山神賜予,都可吸取轉化命格,雖有些浪費,卻也顧不得了。”

  就此一念,只見金盃中的金黃色氣運頓時下降,而葉青頂上凝聚出一團金黃雲氣,絲絲垂下,滋潤著命格。

  冷冷回身盯了雁山一眼,就直直轉身離去。

  雁山

  絲絲的青黃氣幢幢,突然之間,隱隱有著聲音:“雖說前朝敕命已束不了你,但總要人來破之,三百里雁山之主,又不是冊封的毛神,你又何必這樣吝嗇,只給了這點?”

  所謂的毛神,就是皮毛的意思。

  “……給的少也罷了,這破除法禁也是為了你,這點災患之氣,你承擔了絲毫無損,他們卻傷筋動骨,為什麼就不肯伸下手呢,這樣一來,彼此情分都沒有了,何必呢?”

  “……”

  “罷了,我知道你自出生後被道廷藉著人道壓制,心裡懷恨,所以才這樣刻薄,但是你又為什麼傳話給那人這個機緣呢,你明知這是冥冥有主!”

  “哼,我就是看中了這條才告訴此人,此人身懷一絲微不可見的龍氣,不要說你不知道?”山神終於開口說著,言辭裡帶著冰冷:“此子不是想得氣運嗎?我就給他,哈哈,我見他龍君宴時,原本就奪了別人的氣運,這次我就更給他一個機會。”

  “奪了一次,何不奪二次,我不管他是什麼,我只知道,把這水攪的越混,我就越爽快。”說到這裡,山神哈哈大笑,憤懣之氣盈於外表。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31 09:56 AM

第六十九章 有何不敢

  盧華郡

  清晨,太陽剛出,街道兩側清清冷冷,行人兩三,都往來匆匆,其中一輛牛車在駛著。

  “公子,這裡有個破落了的龍祠,香火不多,但祠前很熱鬧。”車伕熱情的說著,引著而看。

  這時只見著金陽湖清波漣湧,湖南西側一座大祠甚雄偉,只是看去灰濛蒙,祠東一塊空場,是昔年祠會場地。

  “臭豆腐,臭豆腐,新鮮的臭豆腐,本地太守都好這一口。”雖是清晨,有些小販早早的出來擺攤,販賣著東西。

  這裡是大城之郡,現在早了些,行人不多,但是只要再過片刻,人群就密集起來,三教九流都有。

  “冰糖水啊冰糖水,一文錢一杯!一文一杯!”一個小販在叫賣著。

  葉青有些奇怪,指著龍祠說著:“既是龍祠,為什麼香火不多?”

  “聽聞是龍王爺不太搭理,幾次求雨都不應驗,因此就漸漸破落下去了。”車伕停了下來。

  葉青搖搖頭,丟下一個銀角,繼續朝碼頭前去,按照山神之話,自己這次機緣,就在於尋找到一個算命人,他只在每月十五凌晨,太陽初出的一刻時間出現。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傳到葉青耳朵中。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三百年,後知五百年,前程運數,給錢就算!”葉青聞言心中只想笑,卻心中一動,按下心思,循著聲音望了過去。

  一個瘦骨嶙峋的老者,臉上滿是溝壑,一頭白髮亂糟糟,藏污納垢,整個人垂垂老朽,沒有一絲靈動。

  面前攤子上隨意掛著一個白布,上面寫著“先天神算”四個鮮紅大字,觸目驚心,地上一張破舊八卦圖,有些地方已磨得看不清楚,隨意拿著石頭壓著。

  周圍行人帶著厭惡避而遠之,有些憐憫的人,就丟下幾文錢快步而去,葉青見了,卻過去,隨意在攤子前坐了下來。

  “哦,這位書生想算些什麼前程?婚姻感情?還是命數劫難?嗯,祖傳的先天神算,前知三百年,後知五百年。”這個算命老者,見攤子前面來了一位主顧,連連說著。

  葉青聞言只是不語,細細打量這個滔滔不絶的算命老者,這老者一身黑色大褂,也破舊非常,手掌乾枯宛雞爪,已有些彎曲,舒展不開來,隱隱看去,滿是老繭,面龐上面全是溝壑皺紋,顯示出滄桑,這是歲月洗禮的痕跡。

  一個算命老者,沒一點出奇,葉青細細打量,心中有幾分失望,算命老者本來說的累了,瞅見葉青眼中的一絲失望,心中一動:“我猜,你是來尋人,至少是來尋找著什麼?”

  葉青聽了,笑了起來。

  “我來這裡,不是讓你算什麼,只是遇見就是有緣,來照顧照顧你生意。”葉青說著,丟出一錠五兩紋銀,骨碌碌滾到了算命老者的手前:“你只需要說些吉利的話,哄我高興就可以,說的好了,這些錢都給你,說的不好,也給你。”

  算命老者聞言心一顫,看著滾過來的銀子,想了想拿了起來,收入袖中,就跟葉青說起話來。

  “既是這樣,那我就隨意說了,想來你也不是缺錢的主顧,不在乎這點銀子才是!”算命老者笑了笑,就不說話了,仔細盯著葉青看了一會,這才露出一絲詫異,又有些恍惚,良久才緩緩開口,“這位公子,你本不該在這裡吧,你也不是來找人的,你是來求大運!”

  “你命運坎坷,多磨難,福緣很薄,不該有現在功績,你的運數,都是奪來,我觀你眉間隱隱煞氣,這是不祥之兆,你奪了運數,自然有著反噬,這也是你的劫數。”算命老者用手指敲擊著地面,一下下的敲著。

  葉青聞言,眼眸突針一樣縮了起來,心中震動,只是卻不動聲色:“你說說,我有什麼劫,我怎麼不該在這裡?”

  “依你現在運數,要達到你想要做的事,還是遠不夠,力不能及,心有不甘,就是劫,你不該在這裡,這裡本沒有你的痕跡——就算有,也早了半年時間。”

  “那要怎麼渡過這場劫數?還請先生教我。”葉青神色懶散問著,又取出一塊銀子,放在算命老者面前。

  算命老者把銀子收入衣袖,才出言著:“嗯,你不錯,我看到你的誠意了,這就破例給你做法一次,替你消災抵劫!”

  算命老者拿起滿是灰塵毛筆,用口水沾了沾,鋪開一張黃表紙,開始繪畫著扭曲的符籙,彎彎曲曲,也不知道是些什麼,無論前世今生,都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符籙。

  只是這算命老者,畫著畫著,突肚子咕咕叫了起來,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敲了幾下,說著:“肚子餓了啊,無力畫符,這半張就給你了!”

  說著,丟下這半張符,就此遠去。

  葉青“噗”的一聲笑了,想了想,卻端了容,把這半張符取了過來,再隨意找了家旅店,吩咐說著:“把菜送到房裡,不要打攪。”

  時間流逝,轉眼之間就是黃昏,夜色紗一樣的降臨,葉青這才起身,後面跟著一個夥計,跳著食盒,抵達了湖岸,這時江水滔滔不絶,一波波水氣翻上來,讓人清爽。

  葉青走著,打量著附近。

  這湖左右有個村落,大多是捕魚為生,看見了一塊平整岩石,才命著:“把酒食都擺在上面,本公子要賞湖賞月。”

  “是,小人立刻幫您擺上。”夥計當然不理解這雅緻,但付錢是大爺,立刻鋪上一層桑皮紙,把七八樣小菜擺了上去,中間一道骨肉晶瑩剔透,不知何物做成,香氣飄蕩出去,讓人聞之食慾大動,還有一壺酒。

  夥計解釋說著:“這是本店的招牌菜,水晶剔骨,用山間野肉製成,這是大補之物。”

  “不錯,你退下吧,這是你的賞銀!”葉青隨手丟下一小塊碎銀,使得夥計連連堆笑:“謝公子賞。”

  行了個禮,才遠遠去了。

  見著無人,葉青咳嗽了下,說著:“可以出來了罷?”

  這話落在空處,卻無人應答,葉青一笑,便拿起筷子,夾著水晶剔骨吃了一口,頓時隱隱察覺一股精氣隨著肉食瀰漫體內,當真夥計說的一樣,算得上是大補之物,當下筷子連連下著。

  見此,終於夜幕裡一聲嘆息,一個老者出現了。

  葉青笑著:“果是你!”

  這時細細打量起算命老者,只見這算命老者瘦骨嶙峋,一上來,就撲到桑皮紙前,卻不拿筷,問著:“你這是給我設的宴?”

  “不是你,還有誰?”葉青心裡一動,似有所悟,說著。

  這話一落,算命老者就是一嘆,竹竿敲了敲地面,說著:“受貶三十年,身上不存分文,前十五年行乞度日,後十五年算命餬口,顛簸流離,往昔這一頓怕是看都不看,這幾十年想吃這一頓,卻何其難矣!”

  “這是三十年來第一頓飽飯,你讓我怎麼報答你呢?”

  葉青聽了,先不說話,這時月光暗淡,湖水拍打著岸,潮水作響,帶著一絲微笑,徐徐說著:“不瞞先生,我今年剛中秀才,今年八月,來年二月,就是州試和殿試,我想一舉中得,卻還欠了些氣運,而且以前得罪了一些人,難免有些劫難,先生認為該如何呢?”

  算命老者仔細看著葉青,他自己卻看不清神色,浪潮拍打岸堤,濺起朵朵浪花,良久,抖了抖黑黝黝的褂子,沉吟出言:“我看的不錯,你本命單薄,萬萬不可能有現在成就,不過你身上有多種氣運糾纏,外運相助甚大,其中還有一支是和我同脈,應是龍君對你垂青產生的運數。”

  葉青聞言心中一驚,驚的不是被看破,而是“同脈”,難道眼前這人也是龍君不成?

  正思考著,就聽著算命老者突嘆了口氣:“但依你現在氣運,勉強可中舉人了,但要想中進士,卻遠遠不夠,差了許多。”

  “你現在氣運,最多有進士十分之二,餘下有八分,就看你有沒有造化了。”

  葉青聞言頓時動容,進士需要多少氣運,他不清楚,但面前這老者能一口道出,必有獨到之處。

  “還請先生教我!”葉青深深在算命老者面前躬下身子,出言請求著。

  見著葉青懇求,算命老者沉思,也不立刻應答,良久才嘆著:“罷了,就成全你了,我實話告訴你,我本龍孫,受了貶黜,要是完好時,還能助你三分氣運,但現在我連一頓飯都食不得,哪能助你?”

  “不過,我卻有一策,這要看你有沒有這個魄力、膽識、智慧了。”算命老者陰陰沉的說著:“而且,我明確告訴你,一旦答應,就再無後路,並且會得罪一些大人!”

  龍孫,大人,這兩個詞被算命老者親口說出時,就炸響在葉青耳中,能讓龍孫稱大人的,可想而知。

  要是普通人,也許會驚喜應了,葉青卻是經過前世大劫,深知裡面漩渦算計,豈不驚心?

  而且這話,總有一種熟悉感,一點靈光轉眩,卻總差了一點,就無法摸得清楚。

  “怎麼,你不敢麼?”

  見著葉青沉吟,這算命老者冷笑的問著。

  葉青聞言一怔,自是不會被這激將法所中,但是,真還有退路麼?

  要是不能這屆中得進士,區區這點積累,和前世又有什麼本質區別?

  想要上位,就不能退讓,想到這裡,葉青仰天大笑,狀極歡欣,卻一口應著:“我有何不敢?”

  話才一落,就是一聲悶雷,烏雲湧出,遮掩住了大半湖面。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31 11:50 PM

第七十章 條件

  見著葉青應了,這算命老者就不說話,這才拿著筷子,才一筷子夾起一塊肉入得嘴裡,就有著一點抽冷氣的聲音。

  接著,這老者才回過味來,放在嘴裡慢慢咀嚼,小小的一頓飯,用了一個時辰左右才用完。

  酒足飯飽,算命老者用擦拭唇角,享受這飽食後的感覺,良久才嘆了口氣,說著:“見笑了,三十年沒有用過飽飯了,往事不堪迴首。”

  “龍孫大人,有何解決方法,還請示下!”葉青這時才說著。

  “好,好。”算命老者連說兩個好字,臉上帶著冷冷的微笑,幽幽說:“我是龍孫,自可成一方水神,這金陽湖就是我的封地,雖不及太平湖八百里滔滔大湖,卻也有百里。”

  “裡面細節就不必說了,反正我想修成龍珠,蛻化成真龍,忽視了水職,雨水失調,而受到天譴,連還沒有大成的龍珠,都人設計奪去。”

  說到這裡,算命老者倏站住了腳,目光看著遠去,冷哼了一聲:“不僅這樣,還使我困在這軀體內,不得解脫,受這三十年的痛苦!”

  “別看我幾尺外就是湖水,滿湖靈氣等我取用,我偏偏不能用一點,這叫望水更渴,好狠的用心。”

  算命老者說到這裡,臉上帶著笑,眼神卻是冰寒,帶著刻骨的仇恨,頓了一頓,才說著:“你要是敢代我治理方圓千里,使風調雨順,並經受考察,到時功成,我恢復了水神業位,可以借你三分氣運。”

  “你要是辦不到,你現有的氣運,全數扣下,你覺得如何?”

  葉青聞言一凜,現在氣運全部扣掉,僅僅保留秀才位格,這點氣運在大劫中什麼都不是,這要求何其苛也!

  見著葉青臉上變色,算命老者冷笑著:“這全憑你選擇,我也不強求,你要是不應,就退下吧!”

  葉青心裡思量,聽著湖水拍堤時緊時慢,微風聲掠過了樹葉,心裡卻是一亮,漸漸有了頭緒。

  龍孫何其尊貴,但三十年討飯生涯,何其艱難,現在這一腔怒火,就發洩到自己身上,當下帶著笑容踱到石塊前,雙眸炯炯:“並非小人不應,只是你提的條件太苛!”

  此時天色黑下來,一輪明月高掛,印照大江,葉青站在江堤上,對算命老者作了揖:“進士三分氣運罷了,又不是全部,就算是全部,只怕只有這金陽湖一年收益罷了。”

  “拯救你脫離苦海,難道你一年收益都覺得多?”

  “覺得多還罷了,還要救你的人付出二分氣運的代價,這你不覺得可笑嗎?”

  “如果龍孫還以這態度,這條件的話,你只要說個字,我立刻反身就走!天下氣運多多,困死在你一條繩上不成?”

  龍孫聽了大怒,不過轉眼就恢復常態,說著:“那依你之見呢?”

  “要我抵押氣運可以,你給我七分氣運,只給三分也可以,就不能抵押了。”說到這裡,葉青深深又一揖:“龍孫,我又不是奪你龍珠的人,何必意氣用事呢,對您來說,只要脫離這困境,這區區幾分氣運,又價幾何?”

  算命老者本是大怒,這時聽了一沉思,良久,才吐了口氣,說著:“罷了,是我意氣了,給你七分氣運不是不可以,怕你受不住——你理解我的意思不?”

  見著葉青怔怔,又說著:“命由天定,雖小處可改,漸漸積累大勢,但這有個過程,不能僥進,對你我都不好,還是三分罷!”

  葉青心中一震,想起了前世的經歷,就覺一陣寒意,良久,葉青才說著:“三分也可以,只是我離進京趕考會試只有一年時間,一年之內,做這些事情,來得及麼?”

  算命老者聞言恍然,拍拍腦袋:“卻是我糊塗了,沒給你說清楚,怪不得你這樣猶豫。”

  “來得及,我失了龍珠,又忽視了水職,雨水失調,而受到天譴,但我畢竟是龍孫,總有著餘地。”

  “這治理之事,是天庭打入我識海中的一道神光,神念分化,轉眼百世,對我來說,就是專門為了考驗我的治理水平而設。”

  “這裡面一個時辰一年,一夢十年,在十年內完成就可,不過是一夜。”

  “對我來說,可以次次去考,未完成再繼續,但你是外人,你只有一次機會替代我去應考,過了我就獲得解脫,雖還是失了龍珠,卻回歸水神本位,借你三分氣運不難。”

  “過不了,你自是沒有,這你可敢應?”

  原來是作弊!

  葉青頓時明了,這雖說是懲罰,實等於關了小黑屋,讓這龍孫在裡面苦讀怎麼樣治理。

  這條件就差不多了,葉青就笑著:“這條件,就應了!”

  “應了,就立去!”算命老者頓時嘿嘿而笑,只是一揮手,湖面頓時水浪大作,一時間千輪明月破碎,葉青的神智恍惚了起來,彷彿時空倒轉,又彷彿身體破碎千萬,一道流光穿過。

  “滴!”雨水落地聲音迴響,葉青沉睡中,依稀聽到了。

  這是雨水自檐上落下,滴落到地面產生的聲音,雖沉睡,但印刻在身體裡的常識,還是做出了判斷。

  雨水滴落地面的聲音連綿不絶,讓葉青自沉睡中慢慢醒了過來。

  這是一件還算精緻的側殿,葉青躺在床上,看著屋頂上壁畫,心中想著,窗外的雨水淅淅瀝瀝下著。

  “果是下雨了。”葉青搖了搖頭,閉上眼睛,不由朝窗戶探去,貪婪的呼吸著帶著雨水氣息的空氣,天空灰濛蒙著。

  葉青伸了個懶腰,床上坐了起來,默默沉思。

  一幕幕自腦海中閃過,與算命老者的對話交談,直到最後的那陣水浪,自己失去意識。

  “看來,這裡就是水神所說的空間。”葉青臉上露出莫名笑容,手朝懷中摸去,但是下一刻,手不由一顫,懷中空空,讓心中也是一涼。

  原本的川林筆記,卻放置在身體裡,為了隱蔽都會先手伸入懷中掩人耳目再將筆記取出,但是此刻空空,筆記不在這裡。

  川林筆記不在他身體中,只有兩種可能,一種被人奪走,另一種是這里根本就是虛幻。

  奪走是不可能,川林筆記已血肉相連,要是奪走,冥冥中不會沒有感覺。

  “這說來,我到達此處,只是魂魄,甚至連魂魄都未必,只是意識!”葉青沉思片刻,起身走出了屋子。

  外面一片雨幕,雨水不斷自天空降落,打落在地面上,泛起一個個泡泡,一圈圈漣漪,生滅不定。

  葉青伸出手掌,細細打量起來,緩緩用力捏成拳,一切一切,都和自己沒有半點差別,絲絲真元法力,在身體中湧動著。

  “這果是天庭設法,我卻檢查不出痕跡。”正想著,本被隨手閉上的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了,雨水氣息湧了進來,葉青轉身,就見著外面雨水中的大殿,煙雨朦朧。

  這是一個道院。

  就在他沉思時,一群人被一個撐傘的白衣人帶著,朝這面走了過來,他們步伐矯健,顯訓練有素,白衣人更是氣度不凡。

  這群人在前面停了下來,任雨水打落,整齊如一,目不斜視,顯示出了極好的家教,白衣人緩緩收了傘,走上台階,在葉青面前兩步停了下來。

  葉青看清楚了此人的面容,精細無暇,眼神中總帶著一種空洞和漠視,白衣人上下打量了葉青幾眼,又退了一步,深深躬下腰:“少君別來無恙,我是龍王大人派來這裡的新管家,以後少君有什麼事,吩咐我就好了,這些人都是與我一同到來,龍王大人知道少君剛剛甦醒,特別需要人照顧,特地派我們前來。”

  “哦,真是勞煩大人掛念了。”葉青臉上笑容,對白衣人說著:“你又怎麼稱呼?”

  葉青不想多說,免漏了身份。

  “小人角十六,三百年前蒙龍王大人點化,少君稱呼十六就可以,有吩咐還請儘管說。”白衣人甩了甩衣袖,語氣低沉。

  “哦,是這樣,我還要再休息會,要是沒事,你就退下吧,不要打攪了。”葉青揮了揮手,讓十六退下。

  角十六聞言躬身:“是,下官就退下了,少君好好休息,有事喚我就好,給少君說一下,明日就是龍王小宴,少君既醒了,要不要去一下?要是不去,有人來請,下官就替少君擋住了!”

  龍王小宴?

  這四個字傳到葉青腦海,頓“轟”一聲,腦海中有什麼東西破裂開,潮水一樣的記憶湧上心頭,這些記憶都是來自龍孫,想必是故意留下的,免得被人識破了面目。

  一道道記憶和常識在腦海中運轉,瞬間找到了龍王小宴的信息。

  龍王小宴,是龍王舉行的宴席,其中龍子龍孫都可前來一聚,屬於家宴,每年一次,並不算稀奇,這些記憶,紛紛在葉青心中流淌而過。

  “哦,既是家宴,必須去得,明日清晨早些叫醒我。”葉青瀏覽著龍孫留下的記憶,對十六出言吩咐。

  既來之則安之,既是管家,就正常吩咐了。

  “是!不打擾少君休息了,小人告辭。”角十六聽到明確答覆,不再停留,恭謹的退了下去。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8-31 11:51 PM

第七十一章 東郡掌水使

  葉青回到了側殿,也不進去,看看連天雨水,種種在他腦海中不斷想起,這機緣並沒有流傳出來,但是若有若無的靈光告訴自己,這很是熟悉!

  葉青找不到答案,只能怔怔望著外面雨水,片刻,自嘲一笑,繼續沉思著。

  這處是一個道院,葉青打量著,這可以理解,天庭賜下的靈光,總不能擺放的是龍王殿!

  “別的還罷了,這留下的常識就是無價之寶,不是凡人能輕易打探而得。”

  眼見著一天陰雨漸漸雲開霧散,露出明月群星,照下光華,葉青深吸了一口氣,按照記憶裡的口訣,引著天上的月華,一股股匯入自身,溫養著靈性。

  原本瀰漫在虛空中的月華,被葉青吞吐吸引,匯聚而來,一股股吞入吐出,化成一道蛟龍虛影,在周身時隱時現。

  只是總是覺得,這吸取的月華有些不對,給人一種根本不存在的感覺。

  “嗯?月華也是假的麼?”葉青察覺出不對,生出寒意,冷笑兩聲:“還真有著意思。”

  第二天清晨,葉青睜開眼睛,見著隱隱有了朝霞,頓時知道,這日出時間到了,自己天天在日出前起身,吞吐日出時一縷紫氣,早成了習慣,這時卻是罷了。

  腳步聲傳入了葉青耳中,轉身就發覺一身白衣角十六,帶著兩個下人,朝這面走著。

  “少君起的好早。”隔著十步,角十六就拱手行禮。

  “嗯,起來修煉。”葉青隨口應著:“怎麼,找我有事麼?”

  “今天是龍王小宴之期,還請少君移駕龍宮。”角十六躬了躬身,出言說著。

  “哦?你不說我都給忘了,既這樣,一會你帶路吧!”葉青擦著臉,給角十六答覆著。

  “是!”角十六聞言應著,等葉青洗完,出了道院,見得門口一輛青銅馬車,前面駿馬揚踢踏腳,不安分抖動著,這馬筋骨粗壯,吐息如龍,劇烈氣流在鼻孔中吞吐,渾身上下有些地方還生長著鱗片。

  “這是龍宮中,被龍化的上品駿馬,駕風而行,都用它來趕路,很是方便!”角十六有意無意的解釋著,葉青聞言也不表態,只是聽著。

  兩匹龍馬拉著青銅大車奔馳,不一會到了水面,沒有絲毫停歇,就直接下水,入水瞬間,青銅大車上升起一個結界,擋住外面水流。

  龍馬沒有絲毫不適應,更如魚得水,奔馳鳴叫著。

  真龍上可居住在九天,下可潛居大海,被龍化的駿馬,沾染了一些龍的特性。

  葉青看著出奇,臉上不動聲色。

  繼續前行,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前面漸漸寬闊起來,水中魚蝦成群,但見著龍馬都嚇得避開。

  龍馬前行著,突青銅馬車一震,一陣光之後,一座龐大的水晶宮殿就露在了葉青面前。

  水晶宮殿兩側柱子參天,盤龍繚繞,直直通了上去,龍馬拉著車繼續前行,走到跟前葉青才看清楚了這柱子。

  三人合抱,而且通體明亮,上達百米。

  正在震驚時,角十六在高聲宣讀:“少元少君前來參加龍王小宴,諸般閒雜人等退讓!”

  這話一出,頓時守衛蝦將都讓開道路。

  “少元少君?角十六叫我少君,原來是封號,有些意思。”葉青心中琢磨,龍馬載著直接奔到殿前才停了下來。

  角十六不再前行,對葉青躬身說著:“少君,龍宮到了,還請您入內。”

  葉青聞言起身,就進了宮殿,才進去,就有一個宮女上來引路,引著他進了赴宴專用的大殿。

  此時顯還沒到開宴時間,龍王沒有過來,只有宮女上下行走,搬運東西,偶爾有別的龍子龍孫到來赴宴,也被這些宮女行禮稱呼,但根據葉青觀察,有少君封號的卻是極少,這使得葉青心中一凜。

  “看來這少君封號,很不同尋常?”葉青心中警醒,面上不動聲色,與到來這裡的龍子淡淡打著招呼。

  雖都是龍子龍孫,其中有成就高低,位格差別。

  龍王子孫眾多,每個都不下數百,但其中真正有位格成就很少,只有這些有位格的子嗣,才會有少君的封號,龍孫記憶中的片段,被他翻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葉青眼神中泛起光芒,沉思了下來,這樣看來,這龍孫身份原本不一樣。

  時間緩緩過著,葉青在一間亭台中休憩,看著前面諸多龍子龍孫人來人往,其中有著氣息強橫,法力強大者,但是能稱的上少君的只有三人。

  葉青上上下下打量這些龍子龍孫的時,突一股威嚴滾滾壓迫下來,水晶宮都微微顫抖著,葉青迴首,只見一團明光緩緩下降。

  “龍王駕到!”龜丞相高喊,聲音隨著法力傳了出去,響徹四方。

  “恭迎父王(祖父),賀壽於天齊!”龍子龍孫見了,都對著這團明光跪拜下來,葉青也隨著大流跪拜下來。

  “這就是龍王麼?”葉青心中想著。

  一個長著龍角的中年人,自明光中走了出來,坐在大殿水晶龍椅上,只是一笑,說著:“壽於天齊談何容易,你們這些小傢伙盡撿好聽的說。”

  龍族壽命悠長卻有盡頭,不可能與天地同壽,一般就是三千壽,成就真龍才有三萬年,雖算的上很長了,但修行無歲月,還是有些不夠看,除非還能提拔自己的位業。

  龍子龍孫見著龍王這樣說,都低下頭顱不言。

  “罷了罷了,今日你們一年一度的龍宴,開宴吧!”龍王說完話,拍了拍手,頓時宮女上前起舞,斟滿酒水。

  龍子龍孫按照位格排列而坐,前三位是有著少君封號龍子龍孫,為眾人表率,葉青在其列。

  下面是一些法力強橫龍族,雖失了機會不能養出龍珠,蛻化成真龍,但度過雷劫,也極有地位。

  再下面就是一些普通的龍子龍孫。

  少君封號非同尋常,都是要成就龍珠才給的封號,是龍族未來正神,地位非常之高,僅在龍王之下。

  葉青與龍子龍孫用著宴,偶幾句交談,暗裡注視著龍王的動靜。

  “少元,你卻是好久不見,前些日子聽聞你修習龍珠出了岔子?”一位龍子儀態不凡,臉上帶笑與葉青交談著。

  這位龍子葉青卻知道,也是一位少君,此刻正和他坐在一處,封號上元,喚作上元少君。

  “哦,前些日子確實出了些岔子,不過現在無礙,掛念了。”葉青不咸不淡的回著話。

  “哎,少元你還是這樣性子。”這位少君見葉青這樣說,搖了搖頭:“你我都是凝了龍珠,有著少君封號,不出意外,就是下一屆龍族正神,前途廣大,何必急於一時?”

  “磨些歲月,龍珠總能大成,蛻化龍身。”

  “嗯,你說的有理。”葉青只是應是,並不爭辨,也不多說話,他根本不是少元,多說多有漏洞。

  龍王在上面喝著瓊漿,看著下面暢飲的龍子龍孫,又將目光落在了三位有著少君封號的龍子龍孫上。

  這三個都是龍族未來正神,卻要給它們歷練歷練機會才好,龍王這樣想著,目光轉動,正好落在龜相的眼中。

  龜相心思一動,緩緩上來,湊到龍王耳側,輕聲說著:“龍王,三位少君將來都是我們龍族的正神,不能馬虎,趁著年輕,給些職位如何,讓三位少君磨磨練練,增長閲歷。”

  “你說的有理。”龍王聽了,沉吟著閉上眼睛,輕輕頷首:“你先退下吧,我和它們說說。”

  “是!”龜相聞言,緩緩退出這間宮殿。

  龍王正了正冠,只是輕咳一聲,下面笑聲議論聲立時止了,針落可聞,龍子龍孫都沉寂下來,傾聽著龍王的話語。

  “少元,上元,子元,你們都是有著少君封號,是下一屆龍族正神,但是沒有歷練卻不行。”

  “此處有三千里大陸,各分成三個大郡,少元你擔任東郡掌水使,上元你擔任北郡掌水使,子元你擔任南郡掌水使,好好治理這些地方,對行雲布雨,調整水氣,多積累一些經驗吧。”

  “是!遵命!”葉青聞言沉聲應是,兩位少君也都是躬身應是,下面龍子龍孫都是眼中帶著羨慕,熱切看著。

  龍王眼眸掃視四周:“沒有封號的子孫,你們也不要氣餒,只要能度過雷劫,成就位業,天地間也大可逍遙,我們龍族壽元悠長,有的是時間參悟修行。”

  “是!我們謹聽龍王教誨。”龍子龍孫連忙應著。

  龍王走了下來,在三人額上一點,頓時一道上古水文印記顯現出來,溝通著他們管理的水域。

  “這是掌管水域的印記,好了,你們下去吧。”龍王做完這些,有些疲憊,揮了揮手,讓三人下去,自己轉身離去。

  宴會到這裡,其已算結束了,龍王在的時間都是很少,大部分時間都是龍子龍孫聚在一起。

  接下來龍子龍孫繼續飲酒作樂,龍宴上,不斷有著各種奇珍異果奉獻上來,還有瓊漿玉液,美酒佳餚,讓人流連忘返。

  只是葉青對這些沒有半點興趣,看著一眼,轉身就此離去。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1 02:05 PM

第七十二章 接引人

  煙雨朦朧,雨水落下,葉青站在道院中,任由雨水浸透,非但沒有覺得寒冷,反有著水乳交融的感覺,似乎這天上的雨水,本來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這裡是幻境,一切都是假的,但信息、文字、經驗卻是真的,不會變質,不然也就失去了原本考驗的意義。

  “其實,就算是這個龍孫堅持三分換二分,我最後還是會答應。”

  “原因沒有彆著,就是這時間。”

  “我前世奔波,這世也處處爭取氣運,哪有時間靜心作學問?就算積累了些資糧,也來不及徹底轉化,有這段時間,就可從容將三經五典,還有道德文章都仔細雕琢,融會貫通。”

  “更加不要說,雖抹去重要部分,但這些龍孫常識就也是無價之寶了。”

  “現在情況,就是等待著記憶裡的傳法師了。”

  就在這時,隱隱鼓聲自西北方面傳了過來,由小而大,自隱隱不可聞,變得震顫虛空,一擊一擊鼓聲有著震撼人心的力量,似直接敲打在人心上。

  葉青驚了,他從沒有聽過這樣鼓聲,能直接響徹在心靈中,這是天籟,心靈的聲音。

  順著殿看了過去,只聽順廊傳進來風雨聲,除了他,任何人都沒有半點察覺,包裹角十六這位神秘的管家。

  ”小友一向可好?”這道聲音自煙雨朦朧的遠方傳了出來,正是鼓聲出沒的地點上。

  葉青極盡視野,朝西北方面望去,果見到了一道身影,一身蓑衣,頭頂高帽,緩緩走了過來。

  這道身影似慢實快,一步千丈,原本一瞬間還是一個小點,轉眼間已經到了葉青跟前,但是角十六和下人,還是看不見,似乎根本沒有這一個人過來。

  葉青心中一動,對著角十六吩咐:“今日晌午多備些菜餚,我要用宴。”

  吩咐完這些,葉青輕聲說著:“來者是客,隨我來吧。”

  “好。”這人應了一身,跟隨葉青進了側殿,從容坐在桌幾上。

  這時葉青細細打量面前這人,身披蓑衣,頭頂高帽,是風雨中穿行的路人,但是自細節處,還可以看見不平凡。

  這人的手白暫非常,宛然嬰兒,而且到來到現在,除了葉青能發覺,別人半點察覺都沒有。

  不過片刻,就有著下人端著一道道菜餚擺放在桌子上,又躬身退了下去。

  “兄台請,現在只有你我暢飲便可。”葉青先給此人滿斟一杯,又給自己滿斟了一杯。

  這人也不客氣,拿起酒杯一口痛飲。

  “兄台吃的可痛快?!”葉青見這人一口飲盡,問著。

  這人聽葉青問起,先不說話,回味了下,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過了片刻才說著:“好久這樣了,你這次不錯,懂得立刻設宴。”

  一身蓑衣的人說著,白暫的手將高高的帽子摘了下來,一頭青絲瞬間滑落,披落在兩肩上,接著上上下下打量起葉青來。

  “我能問幾個問題麼?”葉青直接無視了這人的打量,沉吟片刻,問著。

  “你問,我答!”蓑衣人說著:“我是你的傳法師,能回答都會回答你。”

  “這是哪裡?”葉青深深吸了一口氣,吐出這個問題,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還是要印證一下。

  蓑衣人聞言,用略奇怪的目光打量了葉青幾眼:“這裡是放逐之地,是虛幻的地方,沒有真實,諸多被放逐或下貶的仙人神靈,都會來這裡考核,如果通過了就能免除罪孽,如果失敗了,繼續受罪。”

  蓑衣人話到這裡,微微一頓,繼續說著:“這裡雖虛幻,但很是廣大,無數的虛假生靈在這裡生活著,你所在的這裡,就是要承受考核的地點。”

  “哦。”葉青聞言點了點頭,這比猜測真相更詳細:“我怎麼稱呼你?”

  “我是接引你,你姑且叫我接引人吧。”

  “好,那我就稱呼你為接引人了。”葉青說著:“我受龍王之命,擔任東郡掌水使,但我對此不是精通,奈何?”

  “這卻是無妨。”接引人手指敲打著桌面:“我精通水法,治理方面我可以教你!”

  “多謝了。”葉青聞言躬身謝著。

  “其實你和我預想中的人,很有所差別。”接引人微微仰臉望著遠處,沉吟片刻說著。

  話落到葉青心裡,讓他心裡一緊。

  接引人冷笑一聲:“不過這沒有什麼,你不用擔心,既來的是你,既你站在這裡,那該教你的,我都會教你。”

  頓了一頓,又問:“你學過多少水法?”

  葉青前世學過五行道法,現在又憶得了一些龍宮專用的法術,因此謹慎的說著:“只能說是略通。”

  “那水是什麼?”接引人問著,外面大雨下著,時不時有閃電驚雷划過長空,將天空下弄得明亮一片。

  接引人的話迴響在在葉青腦海中,只是卻回答不上來,前世的種種在腦海中迴蕩著,但都說不清楚,或者不能說,只能吶吶無言。

  接引人見了也不責怪,只是出言說著:“其實這個我也不清楚,真明白什麼是水,我早就不在這裡了。”

  “但水性寒,與北接近,有滋潤和向下的特性,你還是需要知道。”接引人臉上帶著玩笑的神色,對著葉青說著:“這是最基本的性質。”

  葉青心中一動,將一些想問的東西問了出來:“我的職責不是治理水域和陸地,調節氣候,你能對我有什麼幫助?”

  接引人聽了,帶上了正色,回應:“對你來說,調節氣候,使一地風調雨順,不光需要精通水,還需要精通風,這風和水從來不脫離。”

  “而要進一步,還需對火有些瞭解,水是滋潤孕育,火是流動變化,水火相濟,更能調節氣候。”

  “龍子龍孫都天生掌水,先練風行,再修火行,至於金和木,就涉及不大,可以忽視,這裡是一些理論,還有一些筆記,你拿去細細看。”

  接引人說著,丟下一道玉簡。

  這道玉簡晶瑩剔透,和水晶差不多,葉青拿了起來,將神念探了進去,頓時海量的信息不斷湧了出來。

  “五行相生相剋,從來沒有單獨分割過!”一道道玄奧的道法,在這裡被詳細的分解開來。

  葉青認真的看著,印證著前世理論和手段,前世沒有入得仙門,大劫時卻得了不少秘籍,甚至還得了幾件法寶。

  可惜的是,法寶沒有一件帶了過來,那些看過的道籍同樣削去了,只有隨著位格的進步,在川林筆記中尋回。

  眼下,就只有三元真籙,但三元真籙是人間道法,雖也有五行,卻沒有這樣深入過。

  一個個符文在心中生成,這些都是道法基本符文,一道道玄奧意念在他心中流淌而過,配合著眉心印記,更是宏大,有種血肉相連的錯覺。

  龍族之身果不一樣,但可惜不是我的身體。

  不捨的放下了玉簡,與這接引人一起用宴,用完後,葉青問著:“不知你以後還來不來?”

  “如果你有召喚,可一月一次召喚我,每次都可根據你的進修而增補典籍,如果你真的聰惠,把我所知學完都可。”說著,這接引人徐步下了台階,卻沒有立刻離開。

  在葉青目光注視下,接引人的目光變得有些陰鬱,望著左右:“這方寸虛幻之地,我呆了多少時間了?這裡講究的就是心悟……”

  接引人目光一亮,又黯淡下來,沉默了一會,說著:“我這就離開了,下月再見罷……”

  說著,已去遠了,才幾步,就不見了。

  “是時候去看下我的東郡了。”只是一念,葉青就起了雲氣,騰飛而出,這是龍族與生而來的本能。

  飛到了高處,只是一看,見得附近海域風平浪靜,下面就見一個大島,此島長有一千五百公里左右,寬有三百公里左右,一座山峰將島化成了三塊,以葉青的目光看,有幾個天然海港。

  當然,最重要的是平原,恰是三塊地都有,葉青觀之,島嶼平地上城池錯落,人口繁茂,而靠近山脈層巒疊蟑,深山幽谷,氣象萬千。

  “東郡有十縣,人口百萬,裡面的情況也錯綜複雜了許多。”

  “雖我是東郡掌水使,不但能行雲布雨,還能干涉東郡民政,但這是龍族的治理,卻不是人族的治理,這個分寸要把握要緊才是。”

  “首先第一條,就是正常行雲布雨,這是最基本的功課,如果這個都不合格,還當什麼龍君?”

  “我雖是人族,但此時幻景中,卻不折不扣是龍族之身,只要我勤奮,想必也是不難。”

  “這對龍族來說不難,那考驗的就不是這個了?”

  “那怎麼才算是合格,風調雨順,把握火候?”葉青凝神猜想著,眉宇皺了起來,可能這還是必須,但也未必是全部?

  因為這個不難猜,龍孫困了三十年,每夜都可入夢,怎麼會連這都猜不出,辦不到?

  凝神想了許久,葉青就突失笑:“不管怎麼樣,先把這二條完成了再說,現在多想,還是浪費。”

  “十年吶,我還有足夠的時間。”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1 10:33 PM

第七十三章 五年

  第一年

  一碧萬頃的海面隱隱帶有雷霆之聲,玄穹陡暗。

  葉青在一處岩石上,將頭顱抬起,望著天空,因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東西,在天空上盤旋著。

  “少元少君!”深沉威嚴聲音響徹,一條巨龍自雲端顯現出來,一陣金光後,變成一位頭頂龍角的中年男子,正是龍王。

  龍王橐橐有聲下來,只覺得有一股威壓氣勢,逼得人不敢抬頭。

  葉青見著,頓時躬下身子,高聲回應:“龍孫少元,見過龍王!”

  龍王出行,本是要風雨相隨,但卻不想干涉葉青管理,並沒有帶來風雨,只是帶著雲朵,隱藏形體。

  葉青剛才抬頭瞬間,可以看見龍王陰沉的臉色,顯是很不痛快,不過卻沒有任何的慌張,要來的總會來。

  “少元!你可知錯?”龍王陰沉了臉,冷得像掛了霜。

  “我道法不精,降雨成水澇,死傷十數人,行為疏忽,致使海浪滔天,衝垮房屋,死傷百數人,少元知錯!”葉青深深躬著身子說著。

  葉青在東郡水域行使權限,調度雨水,管理降雨和平息洪水的責任,但新手難免生疏,有時出現下雨過大,變成水澇,也有些時海浪過大,沒來得及制止,衝垮房屋。

  要是原本龍孫,再怎麼都不會犯這低級錯誤,但對於葉青來說,這已經是一年盡了最大能力的結果了。

  龍王看見葉青認錯,怒火稍平息了些:“念你及時知錯,我就不追究了,罰你半年俸祿,化為財運福源,小半給予傷者,大半溝通陰曹地府,添加在死去之人的轉世之身上,你覺得如何?”

  這卻是龍王在幫他擺平事情了,葉青在水神記憶裡知道這些常識,當知道龍王的一片好意,立刻道謝。

  “多謝龍王開恩!”葉青在下面不斷道謝著。

  龍王聞言冷哼一聲,說著:“你這一年,做的太差了,希望不要再有,你好自為之吧!”

  說著,就轉身而去,一聲雷鳴,就此不見。

  葉青長長呼出一口氣,自己知道這一年很差,不過經過這一年,經驗和施法,調節氣候常識,都融合貫通了,就看以後了。

  第二年

  時間漸漸過著,又是夏天,夏雨連綿,海上起了暴風雨,水柱連綿百米,天地間黑壓壓一片。

  在風雨中,大片民眾哭喊著。

  葉青冉冉升到半空,所到之處,烏雲散去,雨水頓時短暫停歇下來,但是遠處的烏雲夾著雨水不斷朝這面聚攏著,海上風暴還是不停歇。

  “收水決!”漆黑雲中,葉青手掐印決,一道道透明細小水龍在烏雲中穿梭不停,每一次穿透遊走,它們都變大一分。

  小小水龍,此刻已變得百里長,在烏雲中穿梭,一條條隨著葉青的命令,不斷產生,又不斷的長大墜入大海。

  這些都是烏雲中雨水,用法攝取,注入大海。

  頓時雨水稀薄了,就算多了一些,也不至於釀成大禍。

  這一年,卻沒有見到龍王,只見著龜相傳來旨意:“尚可!”

  這一年龍王給葉青的評價是馬馬馬虎,沒有犯太大的過錯。

  第三年

  風暴上接天空,下連深海,烏雲更是陰沉,海洋上漆黑一片,只有雷霆閃電經過的瞬間,給這片海域帶來光亮。

  三位龍子龍孫都出現了,眼看著暴風不停歇,離這面距離是越來越近了。

  “兩位龍兄,這種情況,只有在千里外就介入干涉,否則必回天無力,我們合力將這風暴偏移一分吧!”

  “大善!”兩個龍子稱讚。

  葉青突深吸了一口氣,高聲長吟,漸漸身體不斷變化,變成一條蛟龍,而在這時,二個龍子也變成了蛟龍。

  “正有此意,這風暴自這裡過去到了島嶼,我們不經阻攔的話,平白多了些罪孽。”

  “少元,你這一年真是進步神速,前一年你還被龍王斥責了呢。”

  葉青不在意:“不要說這些,先轉移了這風暴再談。”

  兩位少君都是點點頭,同時大喝一聲,蛟龍身上起了風雨,這風雨和風雨碰撞著,閃電空中閃現。

  可以看見,三位蛟龍的力量,在自然風暴面前還很弱小,但還是使這自然風暴產生了一定的偏差。

  這偏差微不足道,可是跨越千里而來,正巧就擦著島嶼而過,朝荒無人煙的海域而去了。

  這一年,年終龍王賞了酒食,言著:“薄有小功!”

  第四年

  東海沿岸的小城中人來來往,此時正是夏末初秋,莊家將收未收,正是需要雨水長最後一場的時,街道上一群人抬著貢品,敲鑼打鼓朝龍王祠裡行了過去。

  祠匾上用金字寫著龍王祠三個大字,殿堂裡面卻塑著少元的生像,這一群上貢的人點著高香跪了下去,一堆堆的瓜果貢品,擺在桌子上面。

  “少元少君大發慈悲,還請降雨一場,讓莊稼有個好收成。”

  “求你下一場雨吧!我們給你帶來貢品了!”

  “懇求龍王降雨一場,解除乾旱……”

  片刻,天空上一陣龍吟,頓時風雨跟隨而來,轉眼之間,天色陰沉下來,豆大的雨點打落下來,讓下面這些求雨的人都呆了。

  “瞧!龍王顯靈了!”

  “對啊對啊,剛才我還看見龍王在雲裡飛呢!”

  在高雲中,葉青收了雲氣,這一切步入正軌,沒有了剛來的生澀,行雲布雨反掌之間。

  第五年

  雲濤泱泱,浩瀚無涯,葉青化成蛟龍在這千百丈厚的雲層穿過,所過之處,雲層和風向都有所改變。

  完成後了,把氣一舒,使其速降,轉眼降落。

  “原來風雨之道,在於未雨綢繆,在雨季來臨之前,就得之統籌安排,不必臨時手忙腳亂。”

  “預見千里,四季調度,所謂的風調雨順,就是這種道行了。”

  夏秋,一群群的蝗蟲遮滿了天空,烏雲一樣一團團捲過大地,所過之處,漫天遮日,咂嚙莊稼的聲音匯成一片,和雨點一樣。

  村落裡一經蝗蟲,田野都變成了白地,頓時日月無光,哭聲遍野。

  突然之間,一陣冰霜帶著小塊冰雹打下,怎麼都滅不了的蝗蟲,一夜之間,就漫野滿城死蟲盈積如山。

  “人要滅蝗,盡起十萬都是沒有辦法,天要滅蝗,只要一場冰霜啊!”

  “不,是龍王在降冰霜,我們給龍王磕頭去!”有人高喊著。

  這一年,葉青管轄的東郡風調雨順,連蝗災都可一舉消滅,並沒有違反著神人的界限,使得人道的繁衍。

  東海沿岸,一座座的龍祠修建了起來,其中無數漁民農夫祈禱上香,祠中塑立的,正是他的生像。

  側殿

  相比五年前,這穹宇加高了一層,顯的寬闊,周圍圍著屏風,地下都是金磚,磨得光滑,更顯的殿宇深邃。

  葉青穿一件簡單的紗袍,正在讀著書,對面坐的是接引人,它坐在雕花墩上,此刻自斟自飲著,不時凝視一下聚精會神讀書的葉青。

  一會,才聽葉青輕聲嘆息一聲,放開了書卷,卻問著:“接引人,你說我還缺了點什麼?”

  “你這些年已做得非常不錯了。”接引人說著。

  “這可未必。”葉青閉著眼睛,聽著外面風雨聲:“龍王沒有傳來評價,我也不好說。”

  “不,快來了!”接引人卻是一笑。

  “嗯?”葉青一怔,就在這時,十六過來,看見葉青後躬身,沉聲說著:“少君,龍王對你傳信了。”

  葉青聞言起身,說著:“還請傳旨。”

  “龍王說,少君成績很是不錯,就是直接去做水神都夠了!”十六傳著話。

  柱子下面的一個陰影中,接引人披著蓑衣看著,見著十六退了出去,它就說話了:“看來,你已完全掌握了,並不需要我教導了,你只要保持現在成績到十年就可。”

  接引人身影就要隱去,葉青伸手:“慢!”

  接引人詫異,身影又變實,轉過來。

  葉青將按了按平攤在案上書卷,口中說著:“這是最基本的合格吧,據說真正的解脫,是在這空間裡,天庭降旨?”

  聽了這話,接引人的臉上若悲若喜,似笑不笑,良久,長嘆一聲說:“看來你的心思,比我想的大,是,原本最開始時,要想出獄,必須這方空間天庭降旨,但這太難了。”

  “現在只要獲得龍王,或者別的系統上司認可,就可出獄,怎麼,你還想竟得全功?”

  “當然,既到了這裡,難道半途而廢?”葉青半笑不笑。

  第一年是熟悉著蛟龍道法,第二年就利用上了地球的知識,開始收取水氣和風力了,第三年用的是地球氣候知識,知道全息原理,第四第五年更是把這套弄的完善。

  這是眼界的不同,但就算這樣,卻還沒有觸發最高的反應——這個空間天庭降旨免罪賜封!

  接引人聽了,苦笑了一下,“你的修為已接近爐火純青,但就差了一點,我也不知道這一點是什麼,但是我知道只差了一點了——你想要繼續,那我自是繼續陪著你。”

  葉青頷首,氣度沉凝。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2 12:21 AM

第七十四章 鐵桶的江山

  第七年

  葉青見著雨下大了,蒼蒼茫茫的雨幕中,緩緩踱步到了側殿,身上雨水點滴都不沾,而才上了丹墀,侍衛都一起跪下。

  “都起來吧。”葉青一擺手,吩咐:“再給我設個宴,我要賞雨夜觀景色!”

  “是!”侍衛應著,立刻有人去傳達,七年來,隨著對東郡風雨的掌控,風調雨順,龍祠滿佈東郡,香火日盛。

  隨之,就是這處道觀不斷擴建,人手增加,葉青的權威也日重,這時號令已經完全統一,就算是十六也不得不變成真正的管家。

  葉青才跨步進殿,沒有令著點燈,殿裡光線很暗,只有幾顆明珠發著幽幽的光,葉青也沒有坐,在殿裡徐徐踱步。

  “七年了,我已把三千華篇都頌讀如流,可以說,我本身文業已達到舉人顛峰,或有著同進士的水平了。”

  “進士就不是文才水平的問題,而是對道的認識了。”

  “同時,小武經、六陽圖解、三元真籙、蛟龍道法,都在這七年內反覆探索,融會貫通,可以說,只要我回到軀體內,修行的速度可以增加一倍!”

  “前世我最多是舉人,管的最多是千人,而這七年,卻對三十萬人隱隱管轄,自覺得養移氣,居移體,增長的閲歷是一筆無法估計的財富。”

  “但是就算是這樣,還是沒有觸發這方空間天庭降旨,到處有什麼弊端,是我沒有想到呢?”

  才想著,就見接引人過來,它還是一樣,七年內沒有別人能看見。

  不過現在似乎有著心事,臉上似笑不笑,進了殿坐了就斟酒自飲的說著:“少君,你還在考慮這個問題?心事重重著!”

  “是啊,想不通!”葉青搖頭說著,這七年來,自信在這方面已經爐火純青,得心應手,怎麼還不觸發最後的關鍵。

  “天意難測,我和你都反覆討論過幾十遍了,實是無能為力了!”接引人一臉疲倦,說著。

  “怎麼,你似是很累?別的差事不順利?”

  “你也知道,我不單你一個人,時間流淌也是各是各,因此還有不少差事,最近遇到了個朽木不可雕的人,仗著有著硬後台,被貶落到這裡還一副衙內樣,一到裡面就作威作福,卻不思怎麼樣學習,怎麼樣進步,以求出去。”

  葉青原也有些打不起精神,聽了這話一笑:“這種人多的是,所以要在外面乞討來活命,以折磨其精神。”

  說著,就吟著:“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接引人聽了怔怔,良久才嘆著:“我到這個空間已多年了,遇到的人也無數,但是和你一樣的卻真正少見,這話真是精闢,要是都是你這樣的人,我就能完成三千差事,積功返回天庭了。”

  這天庭當然不是這空間的天庭,現在相交七年,漸漸都熟悉了。

  接引人說完,又憤恨的說著:“可是偏偏蠢才多,有的受不了苦,就白天睡覺,晚上進了這裡享福,只把這裡當成了避難空間,絲毫不想進取——遇到這樣的人,真想一雷砸死它們!”

  “天威不測,真當這裡是避難所麼?百年內不能贖罪,以後就沒有機會再進得這裡,就徹底隕落了,真是一群蠢才!”

  這本是牢騷,葉青卻全身一震,一點靈光在心裡若有若無,一時尋不著。

  接引人說得正高興,見葉青突沉鬱下來,也住了口,審量著他的臉色,問著:“少君,怎麼,是我牢騷話說多了?”

  “不是,是你剛才有話動了我靈感!”葉青臉色蒼白,定著心思想著。

  “是那些蠢才百年隕落麼?”

  “不是,更前些。”

  “天威不測?”

  “對了,就是天威不測,一雷打死它們!”葉青突仰天大笑,笑聲震動著整個殿堂:“哈哈,我明白了,真是最差一點點,想不到就不能達成。”

  相識七年,這接引人非常熟悉葉青了,這人肯定不是原來龍孫,初入手的生疏是看得見,但區區七年,就運轉風雨到現在這個程度,讓人不由目瞪口呆。

  果是,只要有舞台,就有人能驚得天下。

  這種男人自不會浮誇,說是悟了就是悟了,接引人自己都揣摩了無數遍,找不出原因,這時就湊了上去:“說來聽聽。”

  “當初此方空間設定,是為了使罪神在此學習並且贖罪,是不是?”

  “是,就是這用意,這還是青帝的德政,有過錯不要緊,但不能一味清肅綱紀、嚴峻刑律,還得留給它們一條生路,一條坦途,一個機會!”接引人似是知道不少內情,循著記憶款款陳說著。

  “因為它們不但都具有神力,還具備氣運,殺了黜了,也有傷道廷元氣。”

  “但要改進,單是學習並無多少作用,紙上談兵罷了,所以青帝英明,創了此間空間,雖是虛幻,卻和真實無異,因此在這裡學習,改進,治理,出去後也能達到。”

  “能在這裡合格出去,自返回後效率大增,水平大是提高,有所罪孽也可很快消除,這就是大政——咦,你怎麼了?”

  葉青搖了搖頭,眼中已迸出淚花,說著:“我只是覺得此舉大是英雄。”

  他想起的是地球的往事,隨著虛擬技術的發展,就有一個大聖賢,提出了一項著名的改革,叫:“虛擬監獄!”

  罪犯不但可以在裡面學習,勞動,實踐,還可以在擬真的過程中提出建議,建議被採取後,就可折抵罪業。

  並且這個很快就傳播到全社會,當時這位聖賢公開在網絡發表著“無限選擇論”,當時迅速傳播,有幾十億人聆聽。

  “決定人類社會在歷史長河中,決定人類個體在社會大海中的地位,根本法則就是選擇權。”

  “一切權利的本質就是能夠自己選擇人生。”

  “這是先賢的話,但是就算是現在,能達成選擇論的人並不多,無數人埋沒在民間,歸根到底,是因為他們沒有舞台,沒有磨礪和選擇的機會。”

  “物質世界的位置是有限的,無法滿足每個公民的成長需要,但是,現在一切都改變了,虛擬世界的存在,絶不是為了遊戲,而是使每個人,都可以獲得最大的舞台。”

  “科學家可以無盡的科研條件,藝術家可觀賞和聆聽時間長河裡所有藝術家的教誨。”

  “藝術家,文學家,音樂家,科學家、軍事家、政治家……”

  “對每個公民來說,真實的虛擬世界的誕生,使每個人都獲得無限選擇權,無盡的舞台任憑挑選,來增長閲歷,獲得才幹,不再受到貧富貴賤的影響!”

  “在一刻,人人平等,讓我們歡呼,選擇論在此擴大到無限,人類的黃金時代必真正來臨。”

  可惜自己還沒有見著,就身死轉世,落在此處。

  葉青想到這裡,淚水就落下,擦了擦,定了定神,哽著聲音:“你不要在意,我只是回憶到某事,有些感慨罷了。”

  “把話轉回來,此方空間設定,是為了使罪神在此學習並且贖罪,目的還是要罪神體會道廷賦予的職司和權柄,更好的治理運轉。”

  接引人一嘆,喃喃說著:“說的極是,就是這理!”

  葉青這時心情平靜,自失一笑,說著:“那歸根到底,還是治理,而不是單純的善行!”

  葉青說到這裡,眸子幽幽:“你別看我這七年爐火純青,風調雨順,算無遺策,但是要接著這樣運轉權柄,繼續下去,只怕不但不能符合天意,有朝一日還大禍臨頭也不可知。”

  接引人若有所領悟,大感興趣,傾了傾身,說著:“你繼續說!”

  “天意何在?不在仁也不再惡,這叫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是道君在三經五典裡明說著。”

  葉青見接引人聽得專注,又說著:“生死存亡本是一體,所謂的治理,不但有恩澤雨露,還有著雷霆閃電。”

  “我運轉權柄,風調雨順,擊殺蝗蟲,施恩人間可謂極大,但這反而妨礙了天道運轉,也不利人道興衰……”

  葉青的話還沒有說完,接引人已醍醐灌頂,直直怔得呆呆,良久,回過神來,向葉青深深一揖,說著:“真正受教了,不想我還要你教導所謂的天意!”

  “所以才要依著天意,循著氣數,不但要降恩,也要降災,使得天地和鐵桶一樣,這就是道廷的江山!”葉青說到這裡,不由嘆息。

  接引人也是嘆息,才想說說話,卻猛聽到“轟”的一聲,整個天地一聲滾滾雷霆而過。

  下一瞬間,一個聲音垂垂而下:“少元接旨!”

  蒼穹上出現了一道縫隙,道道金光自中投射下來,隱隱可見的青色國度,那裡是天庭,看見瞬間,葉青就心中明白了,連忙出去跪拜,只見一個天使手持紫金如意,降臨宣讀著天帝旨意。

  “卿行雲布雨,不僅能繁衍人道,更能宣威布武,甚合天道之意,特免罪賜封,欽此!”

  天使宣讀著,一道道藍色符籙降落下來,代表天庭威嚴,下一刻,彷彿是鎖鏈破裂聲音,同時,這個世界變得朦朧起來。

  一陣光過後,感覺到熟悉的水浪聲音,終於在一塊石上,葉青醒了過來。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3 08:29 AM

第七十五章 六皇子

  葉青自沉睡中醒了過來,晨間陽光照在身上,有些溫暖,知覺漸漸恢復。

  捏了捏拳,頓感覺到身體中的力量,雖沒有了夢中磅礡大海一樣的法力,但全身精力充沛。

  夢中十年,現實過了一夜?

  “你醒了?”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響起。

  “誰?”葉青回首,卻見著是一個年輕人,黃色的冕服上鏽著青色蛟龍,束著金帶,戴著金冠,映著光熠熠閃亮,二十多歲左右,冠玉一樣的面孔,唇上有著濃密髭鬚,手中持著如意。

  這張臉葉青見過,一時卻想不起來。

  “大夢三千歲,只是其中客,還不醒麼?”這年輕人笑的著說。

  “少君,是你?”過了片刻,葉青自肺腑里長長透了一口氣,語氣變的喑啞,雙手在石上一撐,緩緩站起身來。

  “是我,怎麼,吃驚了?”龍孫悠悠在石塊前踱了兩圈,倏轉過身來說著:“你完成了任務,還大出我的預料。”

  “你在夢境中一切所學所遇,我都感受到了,我要說的是,你夢境中所學並不是虛假,雖你沒有了龍身和法力,但其中經驗在你日後步入仙道,卻有難以估量的好處。”

  “原來如此,還真是不錯。”葉青一躬,正要答話,見龍孫按了按手,笑了一笑:“你且聽我說完。”

  “和夢中一樣,我因你治理得當,代替過了試煉,擺脫了百年苦刑,恢復了原本位業!”

  龍孫說著,周身漸漸起了水浪,這水浪卻是由黃氣組成,滾滾而至,這正是此處金陽湖的位業。

  龍孫感受著這些,不勝慨嘆,度著步子說著:“三十年真是大夢一場,不過我觀你現在還不能承受這份氣運,你的命格太低了些,現在直接給你,怕是浪費了這些氣運。”

  “不過我也不會言而無信,這樣吧,我送你這柄如意,我把這三分進士氣運存在裡面,你隨時可以吸取!”

  葉青作了揖,就接過了這如意,只見全柄青色,裡面卻隱隱有金黃雲氣。

  才接過見,龍孫看了上去,就見得一股黃氣奔流而入,轉眼和葉青原本氣運混合一體,不分彼此,讓龍孫暗暗點頭

  “可惜你現在都是外運,因此考取舉人還要折一分,但取了舉人,本身就有氣運,算下來還是五分進士氣運。”

  “五分,也可以勉強搏一下了,不過我觀你煞氣隱隱,怕是有著反噬,還要結過一劫才是。”

  葉青體會著氣運,若有所思。

  童生是鄉間小吏,可以修得基礎道法,氣運不過白色,擔任不得大任。

  秀才白赤相交,有小小的格局,這是第一步。

  舉人有著高低,高者近乎純黃,低者紅黃交雜。

  只有進士,秉承時運,才是一時之選,這需要的當然很多。

  “多謝龍君!”葉青清醒過來,深躬道謝。

  “不要道謝,這本是你應得。”龍孫淡淡的說著:“你幫我解脫,我自不會虧待你,先前應承的三分氣運已給你,

  “我觀你現在財運不厚,應有所窘迫,這十顆明珠贈與你,你且拿去!”

  龍孫說著,手一揮,一道白光竄來,葉青甚至來不及反應,十顆明珠就落到了葉青的手中。

  凝神一看,只見顆顆飽滿,都有著圓潤光澤,讓葉青心中一震。

  這種明珠,世俗中一顆最少是三百兩白銀,十顆明珠,少說有三千兩。

  葉青沉默片刻,將十顆明珠收入袖中,躬身對龍孫道謝:“我目前確實有些窘迫,就不推辭了,謝過龍孫援手之恩!”

  龍孫擺了擺手:“不要說這些,這些都是小意思,只是我有話告訴你,這段緣分原本不是你的,我也不清楚為什麼是你前來,裡面有些變化,還要你多多注意,怕是有些劫數——你我緣分目前就到這裡為止了,你好自為之。”

  龍孫說完這話,身影就越來越淡,最後憑空起了一股水浪,朝著湖面飛遁而去了,轉眼就是不見。

  葉青知道,這位龍孫,算是脫劫離開了。

  水浪消失在湖面,葉青回過神來,細細思索,轉眼就笑著:“罷了,不管是誰,奪了就奪了,這天數,就是一個爭字!”

  “現在,還是要先把這些明珠,兌換成銀票才是,三千兩,不多不少,幾年內的開銷不成問題了。”

  這裡離得郡城不遠,就是郊區,當下就僱了牛車,到城中心去。

  遠遠看去,人群熙熙,岩石砌成城牆高三丈,上面坑坑窪窪,有的是風化痕跡,有的是戰爭痕跡。

  葉青身有功名,沿途關卡稍稍檢查,就放了進去。

  郡城街道集中,人群穿行不息,葉青坐在了牛車內,尋找著當鋪所在。

  就在這時,一座商舖吸引住了葉青目光,這座商舖佔據了一條街道十分之一的距離,精緻高聳,硃紅色的牆壁,門口有兩人高的石獅子。

  周圍看守都氣息穩重,顯都是練家子,一幅巨大牌匾懸掛在上面,鐵筆銀鉤“進寶樓”。

  “進寶樓?我想想。”葉青看著這壯闊的商舖,不由沉思下來。

  前世時,這寶樓據說是六皇子的產業,後來被滅門抄家,少不得是皇子爭嫡的爭鬥,不過拋開這些不談,這當鋪的財力還值得肯定。

  當下想了這些記憶,就下車,步行進去。

  “客官需要些什麼?”一個夥計見著葉青進來,連忙上來詢問:“客官是第一次來麼?”

  “我是第一次來這裡。”葉青打量四周,回憶前世對這進寶樓的記憶,發覺這當鋪信譽還算不錯,當下就直言。

  “既客官是第一次來這裡,容我說明一下,進寶樓有你想要的各種貨色,同時做當鋪,客官如急需銀錢,也可將一些值錢的貨色交給這裡當了。”夥計一深躬,繼續說著。

  “典當兩種,一種一次當清,絶不找回,會給高三分之一的銀錢,稱之死當,還有一種日後可贖回,那給的銀錢就會少上三分之一。”

  “本鋪講究的是信譽,這些都事先說明,絶不欺詐。”

  “哦,原來這樣。”葉青頷首,隨意找了一處雅座坐下,自懷中取出一顆明珠遞給這個夥計:“你看,這值多少錢?”

  夥計本來還略顯隨意,見著這明珠頓時心中一頓,他在這進寶樓待得時間也不算短了,眼睛非常毒辣,東西值多少錢,一眼就能看的八九不離十。

  眼前這明珠光澤圓潤,入手溫潤飽滿,這種明珠,少說有三百兩左右。

  “這樣的明珠,我這裡有十顆。”葉青又丟出一句話,直接讓夥計彎腰躬身說著:“恕我眼拙,十顆這成色明珠,已超過了我的權限,客官稍等,我這就去請掌櫃前來。”

  夥計道歉著告退。

  葉青微微一笑,百萬年的天庭統治,關鍵是不老不死,形成的法度,獲得的經驗,是凡人無法想像。

  整個天地,大地內的礦山,海洋裡的珍藏,要是流通起來,整個人間的經濟都會崩潰。

  開始時仙神也不理解這點,但統治世界只過了十萬年左右,天庭就發佈了“限珍令”,限制金銀和珍貨流入人間。

  現在人間物價穩定,金銀比價是一到十左右,這就是明證。

  這種明珠也可每年少許流入人間,不過以龍孫的位置,又有拯救之恩,也不過給了十顆。

  想起龍君宴中,得了魁首,也不過是黃金百兩明珠一顆,就知道在這法度下的默契了。

  十顆明珠少說有三千兩,不怪夥計目瞪口呆。

  不過片刻,一個中年人過來,周圍諸多夥計都是低頭行禮,顯是掌櫃,這中年人抵達了葉青,只是一看,就躬身:“客官是有功名在身,是急用錢吧,卻也不必典當,本鋪可以借得銀子……”

  葉青衣杉,自被人認出來是秀才,只是這中年人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葉青一口打斷:“掌櫃不用問了,我是缺錢,不過不想借款,這十顆明珠直接當了,永不贖回!”

  葉青說著,把十顆明珠一顆顆擺在桌子上,都是圓潤無暇,顆顆飽滿。

  “掌櫃出個價?”葉青喝著茶水,他才不想和六皇子扯上關係,雖這六皇子英明明練達,寬仁和藹,被稱著“賢王”,從這當鋪恩典於讀書人就可以知道,但葉青清楚記得,這六皇子在自己死前就傳出消息,廢黜王爵,不日處死。

  “這明珠成色上品,當的話算三百兩銀子一顆!”掌櫃看著葉青,笑了笑:“不過客官是有功名,又是一口死當,那我按著三百六十兩銀子一顆的價錢給您怎麼樣?”

  “這價錢無論到那裡,都是十分公道了,客官以為如何?”

  “不過,這樣大的死當,按照朝廷律條,還請留下名諱才是!”

  “善!”葉青聽了,沉思一下,撫掌一笑,這價格還是略高了,還是拉攏讀書人吶,當然,六皇子還有得賺。

  “三千六百兩,這是一百兩一張的龍紋銀票,總共三十五張,還有百兩銀子,小人自作住張,換成了金葉子。”

  “這是一兩一根的金葉子,八根,還有二十兩白銀,客官請拿好!”不一會,掌櫃就和夥計出來。

  夥計端著一個盤子,上面一疊銀票,還有著八條金葉子,和五兩一錠銀元寶四個,都可以拿了。

  “善!”葉青單說了一個字,將銀票拿了過來,看著上面大印觸手可及,紋路明顯,一絲龍氣投影,顯是真的官印,下面還有著進寶樓的私印,都非偽造,當下看了收了起來

  三千六百兩,足夠做很多事,至少幾年內因銀錢發愁,葉青想到這裡,心裡歡喜,簽了名諱和地址,一擺手:“我沒有別的事了,告辭。”

  葉青說完這句,直接出了進寶樓,轉身離去。

  見著葉青遠去,這掌櫃就看了看名諱,沉聲吩咐著:“平壽縣葉青,看樣子才十六七歲,就是秀才,前途廣大,快注得名冊上,蒐集資料,以供王爺閲之。”

  “是!”這夥計就立刻應著。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3 09:24 AM

第七十六章 王侯之位

  俞府陰雲連綿,雨水漸漸落下,不過這是春雨了,感受不出寒氣,一處廳室內,兩人端坐,卻在說著帳本。

  “我核了一下,遺珠館已完全建成,有精舍三十套間,有左右廂房百間,總計有二百三十間。”

  “花去銀子五萬七千兩!”寇先生吐了一口氣,嘆著:“現在已有五十三人核實入內,預料開支每月就要五千兩。

  俞帆放下帳本,略一沉吟,說著:“開銷很大吶,難怪別人不搞這個,族裡雖給了我十三萬兩銀子,但再想要卻沒可能,別看我俞家是大族,但開銷也大,還需要自己籌辦才是。”

  寇先生頓時瞭然。

  俞帆是南滄郡的郡望,家有良田八百頃,族人千數,奴婢三千,死士百計,太守都要避讓三分,但分到個人身上,哪怕是嫡子,也不可能有多少。

  寇先生沉吟了片刻,問著:“據說主公想打通一條銅路,是否?”

  俞帆中了秀才後,寇先生就不再稱三公子,而稱是主公,這意味不言而喻,俞帆聽了,頷首:“滇國產銅,年入二千萬斤,不過本朝每年所需的三成,前些日子,朝廷終於允許各郡開礦,我家可能獲得一個。”

  “但這是全族的生意,不是我的,況且幾千銅工管理,也是大事,一個不留神容易出亂子,這可全是我們俞家的責任。”

  “短時間內,怕是不但不能獲得收益,還要填上去。”

  寇先生此刻明了主公的心思,順著話意就說著:“主公慮的是,看來這項生意還是不能指望,那水路呢?”

  俞帆聽著,笑著:“水路還可以指望一二,但這時卻不能多說,快到時辰了,這陣子雨小,下去吧!”

  寇先生才想離開,俞帆又說著:“慢,你說遺珠館裡,花了這樣多銀子,有沒有什麼大才?”

  “這我正想向主公稟告。”寇先生撫著額深深吐了口氣:“要說沒有人才還是假著,各人都有些本事,一技之長。”

  “可要是脫穎而出的英才,似乎也沒有見得,也許是時日太短,還沒有顯出的緣故。”說著寇先生有些苦惱。

  俞帆聽了一笑:“據我看,開這遺龍館,肯定是魚龍混雜——你別擔心,總能找出人才來!”

  寇先生搖頭說著:“我不擔這個心,但擔心的是主公,您建這個遺珠館,就是為了收攏人才,卻得罪了不少人,真的辦成了還罷,要是遲遲不見效,我就無顏面對主公了……”

  俞帆表面平靜,心裡翻滾,他的確有這個擔憂,但這時自不能表現出來,擺了擺手,說著:“你主持遺珠館,每個進來的士子都一一勘察,問寒問暖,每天只睡三個時辰,這已是盡職盡守。”

  “能找出人才,第一大功就是你,要是沒有英才,這就不是你的責任,是我氣運德行不夠!”俞帆侃侃而言,說到此處也覺得傷感,但這感情只是一閃,就迅即恢復了平靜,端茶呷了一口。

  原本被叔父開解後,呂尚靜的事也就罷了(調查出了),原本空落落的情緒就漸漸抵消了。

  可最近幾天,特別是今天,總有著更多的空落落的情緒在心中蔓延,格外空洞和壓抑,喘不過氣來。

  想到這裡,霍立起身來,躁急來回踱著步子,良久才站住了腳,回身說著:“氣數都是自己爭取,你慢慢來,只要我們誠以待人,總有英才願意過來。”

  “公子,公子!”就在這時,俞帆貼身丫鬟進來。

  俞帆一怔,不快的說著:“怎麼,我不是說過,我和先生討論事,就別闖進來麼?”

  “公子,我豈敢違命,只是七老爺突有命,喚你過去。

  七老爺就是俞平之,俞帆頓時一驚,一陣不祥的預感,當下起身而去,見著主公遠去,寇先生木然片刻,嘆了口氣

  溫泉之處離得此處不過四百米,形成大片園林,奔馳過去只用了半刻時間,就直到大道前,早見了一個僕人在等候,就問著:“七叔現在哪裡?”

  “在溫泉竹館。”這僕人答應一聲,只是帶路疾步前行,卻不再言語,俞帆又升起一種大禍已臨的不祥之感,直直跟了過去。

  到了一個靜室前,俞帆知道到了,說著:“侄兒帆求見。”

  “進來罷!”裡面傳來了聲氣,很是清晰,俞帆略放心,就進去,這是一間靜室,不過數丈見方,極是清幽雅緻。

  木榻南首,豎有書櫥,插著一管玉簫,西首~桌幾臨著窗,上面一個花瓶,插著一株不知名的花,而俞平之手拿一卷書正看得入神。

  俞帆再行禮,見著俞平之臉色紅潤,更是放心了些,只見俞平之略有些憂鬱,片刻放下了書,問了幾句遺珠館的情形,片刻沒有說話,只是背著手慢慢踱著,良久,才嘆了一口氣:“遺珠館的事,我還是覺得不錯,不過有沒有銀子是關鍵,沒有銀子,都是空話。”

  “銅礦你不必打主意了,這是族內大政,除非你當了家主,不然輪不到你來說話!”說著,轉過臉來盯著俞帆說著:“水路卻更符合實際些……”

  話說到這裡,俞平之目光炯炯看著俞帆,心裡暗嘆。

  俞帆這樣世家嫡子,不僅有著讓人仰望的背景,並且一生下來就有隨著血脈流傳的氣運,雖只是一點,卻是金黃,隨著成長,就可吸取白氣和紅氣,迅速成了氣候,這種實不是暴發戶可比。

  可是現在,卻已有不祥之兆,沉吟許久才說著:“我先前和你說過,我們犧牲不少,奪了一顆龍珠,今日就索性說給你知道。”

  “龍珠就有著龍氣,就有一系列的因緣,龍君宴就是其中一項,雖失了魁首,但還是有一半。”

  “現在你考了秀才,本想著再等等,穩固了一些再去,卻怕著時不待我,別錯失了良機。”

  “你去盧華郡吧,尋找到一個算命人,他只在每月十五凌晨,太陽初出的一刻時間出現。”

  “本月十五已過了,你就找四月十五,此人關係你成敗甚大,具體內情你就不必細問,無論此人怎麼樣惡言以對,你都要恭謹禮敬。”

  俞帆聽了眼一亮,今天俞平之說的話,和剛才自己想的太遠了,不由暗笑自己庸人自擾,遂說著:“叔父,這裡有何機緣?”

  “這你到時就知道了,反正此人再怎麼樣辱罵你,你都得恭謹禮敬,只要有著這一條,最後他還是不得不把一項機緣給你!”俞平之說到這裡,眼波一閃:“你只要謹慎辦事,不但可還得龍珠部分因果,還可以憑著這些緣分,打通一條水路。”

  “你要明白,萬事都在後勤糧草,有了這條水路,你就能獲得大量財富,遺珠館的開銷不值一提,還可以自人才下手,請用賢人,再訓練甲兵……這氣運就來了。”

  “如果你這條不能辦到,別的還談什麼?以後雖不至於全數斷絶,只怕後路將是艱難坎坷。”

  俞帆咀嚼著俞平之的話,心中又熱又酸,這些秘密,自己全數不知,這時才知道,族裡還有什麼秘密,自己不知道呢?

  正想著,俞平之又說著:“就這些話,事不宜遲,你這就過去盧華郡罷!”

  “是,侄子告退了。”

  見著俞帆遠去,俞平之突臉色蒼白,咳嗽起來,用著手帕,就見著裡面一片嫣紅,他的心不由一沉。

  “看來,我真的是時日不多了,真想還能陪著帆兒一段時間,幫助他站穩住根基啊!”

  “三十年前,天機就有變動,各地龍氣漸起,但族內術師潛入帝都,藏身三年,才得以有一次機會窺探大蔡龍氣,卻見大蔡龍氣未衰,還有增強之意,真是千古難有的變局。

  “應州龍氣也有崛起,為了這場變故,族裡才不惜代價,寧冒著結仇龍族,奪了一顆龍珠,以應天機。”

  “我十年前觀測過,這應州龍氣雖細如髮絲,根基孱弱,但終是龍氣,得之有王侯之位,本想應在了帆兒身上,但卻出了變故。”

  “難道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這是天道反噬?”

  “不管怎麼樣,龍君宴只是伊始,這打通水路才是關鍵,帆兒得之可大漲氣運,但是要是不成,雖懷有龍珠,也難和應州龍氣相應。”

  “偏偏我現在已難算測,再算怕是要立刻暴亡,可這不祥的預感,卻是怎麼回事呢?”

  “不,我們付出了這樣多代價,族裡積蓄幾乎一空,才有這機會,這肯定能行!”俞平之喘息著,又激烈咳嗽起來

  龍珠給一人,就有中進士的資格,但只是一人有機會。

  爭龍天下,在獲知大蔡龍氣的情況後,是想也不想,但只要貴為王侯,那就可庇蔭許多人,相比一人成就是勝出很多。

  別說是俞平之,許多族人都指望著這個呢!

  “希望這次能成功,只要這次成功,我就還有一次算測的機會,把帆兒最後一個機緣算出來。”

  “上蒼啊,請答應我這個要求吧!”

  在這時,心裡徘徊,就算一輩子怨恨命運的俞平之,都默默祈禱上天,希望能達成願望。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3 10:10 PM

第七十七章 怒意

  牛車在路上徐徐而行。

  葉青正和一個人說,這人叫高樸,正是葉家莊有頭有臉的人:“話說,你怎麼找到我著?”

  高樸賠笑的說著:“青公子去的久了,族裡惦記,派幾個人輪流在縣路口等著,小人只是碰巧罷了。’

  葉青現在身份不一樣,族的希望之星,不能有絲毫大意。

  想了一下,葉青嘆息一聲,說:“有勞族裡惦記了,實在惶恐……對了,田裡的小麥怎麼樣?”

  高樸頓時眉開眼笑,說著:“今年又是風調雨順,麥子長的極好,而且據說還有聖旨,天下蠲免錢糧,頓時省了二成賦稅,這算是皇恩……”

  葉青聽了也笑,葉族總共有三十頃地,這一減也獲利不少,但這是大劫來臨時的未雨綢繆,想到這裡,長嘆一聲,說:“此景雖好,卻不長久啊!”

  “青公子,您的意思是——”

  “我是說,要積糧!”

  葉青觀看著路邊風景,平靜的說著:“太平日子久了,實存的糧不多,這卻不是辦法。”

  頓了一下,又轉了話題,問:“你看是不是快到了?”

  “是,快到了,到了路徑了,看,青公子,這就是您的田!”

  牛車到了田路,迎上來的就是呂尚靜,一月不見,本來白淨面孔這時曬得微黑,卻洋溢著笑容:“東家,今年可大豐收了,我看每畝能出四百斤。”

  這世界由於可調控氣候,畝產略增,但達到四百斤也不容易,葉青重重握住他的手,滿手粗糙的老繭刺得他心裡一疼,又用手拍了拍他的肩:“的確多賴風調雨順,但先生勤敏實是功不可沒。”

  這書生受命以來,每天幾乎有一半時間泡在這田莊,跟著孫瓜田做事,農忙時甚至挽起褲腳跟著佃農實踐,這農事經驗飛速猛進,現在調度自如,所花費精力心血都是看在眼裡。

  呂尚靜這時就笑:“不敢,實際做事都是佃農,又有孫莊頭指點幫襯,東家還買了水車,減輕了民力,我卻不敢居功。”

  葉青嘆息一聲,聲音變得喑啞:“不能這樣說,現在承平日久,要找幾個書生講經布學,要多少有多少,要說不講虛言辦實事,整個縣里拉出來都沒有幾個,我讓先生兼管私田,不意先生用心至此,以先生之才,做這些實是委屈了。

  “東家,您半年前和我說,萬里長途,自跬步而始,不做好這三百畝,以後怎麼作三千畝,三萬畝?”呂尚靜微微笑著,又打趣說著:“再說我還等著東家所許神龕之位,敢不用心?”

  葉青見著這人才幾月時間,就沉澱出精於實務的氣質,只是讚歎。

  此人原本才具器量就是不小,現在當勤於實際,融會貫通,藉著這區區三百畝,就蛻化了格局,難怪前世能自遺珠館體系脫穎而出,成為了“俞家宰相”。

  當下思量著,卻笑著說:“我出遊一月,自覺道業文業俱有長進,自覺不遜於人,而先生在內,為我出謀劃策,宣傳名聲,又親自督促屬田,開流合運,他日有成,豈敢吝惜一個神龕之位?”

  葉青說到這時,鄭重一禮,呂尚靜連忙回禮,兩人起身相視而笑,一時都沒有再說話。

  此時天已黃昏,雲色晦暗,葉青想著曾收的一封家信。

  孫瓜田巡過這三百畝,私下報告:“單論辛苦,尋常資質都足以增長,更別說呂先生這樣人才,現在只主持三百畝地,將來有一日青少爺主了族事,只怕我這老傢伙,還真得給他打下手了!”

  這最後一句,明面上是族裡最擅種地家臣的自謙與相讓,實是瞧著葉青氣象漸漸增厚,透著示好。

  葉青自是不會當真,但也確信自己沒有看錯人。

  並且心裡尋思:“我雖不刻意,但這崛起,一步步都被族人看在眼裡,這些族人最能體會我的發展,按自身境況就有種種反應。”

  “葉府這兩月來明暗投效的家生子不少,只是兄弟中,還有不少恨恨我索取小荷的事,認為我是縱容亂事,實是眼紅。”

  “想來我特意索了江子楠當貼身丫鬟,她本是族長的養女,對族內管的是井井有條,有著她,這二個月我雖不管事,但在族內的影響擴大了數倍有餘。”

  “芊芊代行女主人的權限,院裡也風平浪靜,更把呂尚靜提作執事,全權掌管三百畝私田和外部人事,我在這一畝三分地內,就漸漸成了氣候。”

  “再愚笨,也該看清這實力和話語權,明白我的前景,與投靠的好處!”

  “這還只是雛形,族長葉孟秋還在,只能這樣了,但葉府資源還是會漸漸傾向於我,三叔父雖是秀才,抗拒不了這大勢,畢竟我才十六歲!”

  “只要我中得舉人,就可主掌葉府大半資源,族長也不能違背,因只有我才能保證葉府五十年內的利益。”

  “只是族內大勢雖這樣,卻要防著小節,儘量圓滿融洽,減少交接時內耗,自前世經驗來說,這都是我自己根基啊!”

  現在田莊門口不好多說,葉青與呂尚靜把臂進莊:“話說,我這次是專門打秋風來了。”

  “求之不得!莊裡別的沒有,雞鴨最多,新式蒸酒出了首批,果和東家所言一樣醇烈,正好不醉不歸……”

  盧華郡

  俞帆度著步,後面是寇先生,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來,隨行的人見這兩人出來,都,垂手侍立。

  此時黃昏,太陽沉沉西下,顯得安謐,兩個人來到西北角,寇先生看著這滿園風景,笑著:“果是不錯,好園子!

  “不過是個在此郡的據點罷了,十畝的宅院,你想要,賞給你就是了。”俞帆一笑,說著。

  “無功不受祿,過十年主公不賞給我,我也要了。”寇先生正說著,就見得一個捕長帶著二個公差進來了。

  “給公子請安了!”這捕長行個禮,這才起身,滿臉笑說:“蒙著俞公子前來,下官立刻來了.有什麼差事,儘管吩咐。”

  俞帆這時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只是端容說著:“聽聞你在郡裡街坊裡熟悉?我到這裡來,卻是有個私事。”

  “是,公子只管吩咐,郡內黑白兩道,下官都能說得上話,管得了事!”

  黑白兩道?

  聽見這詞俞帆就輕蔑一笑,黑白兩道是民間才說這話,在上了級別的層次來說,這詞提都不提——彈指間煙灰雲滅,上不了檯面。

  但這時卻也不提,只是說著:“我要找個故人,是個算命先生,不過只在每月十五出現,你在各個街坊都安插些眼線,一旦發覺了,都彙報給我——不得無禮,明白不?”

  “是,下官明白!”這捕長凜然應著。

  “不過將軍不差餓兵,四月天,漸漸熱了上來了,我也賞你們一筆錢,喝些冰茶涼快涼快,這都是再小不過的意思,事情辦完了,還有重賞,不過要是管不好你的手下,不用心辦事,誤了我的大事,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這話不客氣,這捕長卻連連應聲,賠笑的說著:“公子是明白人,自是知道現在衙門鬆弛,都變成油條了,但既是公子的事,又這樣體恤弟兄,下官豈有不盡心辦事的道理?

  “下官回去,立刻發動衙門上百弟兄,再把街坊的那些小人使喚出來,下官可以保證,在這郡城一畝三分地內,只要有著這個算命先生,就算是只蒼蠅都能找出來!”

  說罷行了禮出去.看著這人遠去,寇先生笑著:“主公,別看這人官小,不過是個正九品,但卻的確是實權人物,掌著郡內治安巡捕之事,能量不小,有著他盡心辦事,總能找到人!”

  “你也不必悶在園裡不出去,可以出去走走,散散步,四月雖是晚春了,但氣候還不熱,可以一遊。”

  俞帆望著夕陽落下,定了定,發覺自己剛才實有些失態了,皺眉一嘆說著:“寇先生,您是我的心腹,事情都不瞞你,我是心裡有些不安,容易發火,如有不到之處,還請先生諒解。”

  寇先生是極深沉的人,心裡琢磨,順著俞帆的意思說著:“主公,您這話我就不敢應了,您是君,我是臣,這次來辦的是大事,有所心焦呵斥幾句也是人之常情,豈敢要所謂的諒解?”

  “好,你幫我分些壓力也好!”俞帆聽了一嘆,說到這裡,又凝神想了想:“說來也奇怪,我到了這裡,對著遠處金陽湖,既覺得熟悉,又覺得可怖,既想親近,又想遠遠避開,這心情真是難以理解,也排解不了。”

  “不過你說的對,心焦也不是事,要散心的還是要散心!”遲疑了下,說著:“還是去金陽湖吧!”

  金陽湖•水中宮殿

  金陽湖流水不急,水中寂靜無聲,這水中宮殿並不算大,此時台階上,有著一個珊瑚寶座,龍孫正在舉杯痛飲,下面是各種各樣水族。

  正喝著熱鬧時,突“啪”的一聲,一盞琉璃杯子被龍孫捏成碎片,頓時驚得水族都個個不動,一下子靜了下來。

  卻有一個站了出來:“主君,怎麼了,有什麼事?”

  龍孫皺眉,看了上去,卻是一個水將,英姿勃發,身上佈著鱗片,當下笑著:“沒事,我是想起了當年受困的事,才碎了這杯子。”

  說著,就換著杯子,令著:“來,我們繼續喝酒!”

  水族卻沒有人這樣多的心思,頓時又恢復熱鬧起來,龍孫一杯飲了,眸子閃過寒意:“龍珠,哼,若不是埋入了祖墳,殺了也取不回,而且顧忌你的後台,我就立刻把你打殺了。”

  “哼,不過別想著這事就這樣了結,俞家,吾遲早都要將你滿族覆滅!”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4 10:56 AM

第七十八章 暗算

     太平湖

     龍宮太平湖龍君端坐在殿上,正接見水族要員,安排著事,爐裡香煙裊裊,靈氣瀰漫,就在這時,一人匆匆報告。

    龍君聽了,有些意外,略一點頭,說:“事情就這樣辦,你們退下去吧——有請金湖君!”

    片刻,果是金陽湖龍孫進了大殿,在台階前站住了腳行禮。

    龍君凝視著金陽湖龍孫良久,才嘆著:“你又何必這樣?”

    金陽湖龍孫無聲一笑,說著:“您也知道,這龍珠對我們龍裔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可以成就真龍,得享三萬載歲月,甚至可能再進一步,得以長生。”

    三十年的憤恨,開閘潮水一樣在胸中盤旋,卻使得話語更是從容:“正因為這樣,我才沒有衝動,龍族本是真龍凋零,我自問雖有些行事荒唐,但並無大錯,不至於犯了龍族忌諱——憑白犧牲一條未來的真龍,這想必是有極大因果,有極大後台。”

    金陽湖龍孫說到這裡,淡然一笑,似乎說的不是自己,只是盯了龍君一眼:“所以今天我來,是單獨談談,是想請你為我解惑。”

    龍君默然,這金陽湖龍孫說起來還是自己侄子,本來是一個天分很高,行事散漫的人,但這時說話從容,骨子裡卻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寒意,揣摩著這段話,字字句句穿骨。

    三十年苦難,磨出來了麼?

    太平湖龍君並不敢小看這金陽湖龍孫這裡是道法顯聖的世界,歸根到底是個人力量和體制平分天下的世界,不是完全依靠體制的螻蟻世界!

    真的決裂,說不定幾百年後多了一條孽龍,壞了龍族,這事在上百萬年內,誰家沒有出過?不單是龍族!太平湖龍君徐徐踱了幾步,忽仰首長嘆一聲,說著:“我知道你受了不少苦,心裡有怨氣,只是有些事情,卻是不得已。”

    “現在你已經出來了,我就坦白告訴你,這天機有變吶……”

    龍君的心情似處於矛盾狀態,說到這裡,停了些,片刻唏噓一聲又說著:“想想看吧!你仔細體會,是不是比往常多了些力量?”

    “雖極是細微,卻還存在,對你我有著位格加身,氣運法力滔滔者來說,也許不覺得,但對於那些失去力量接近隕落的神靈來說,卻是救命的泉水!”

    “防民之變,甚於防川吶,這幾十萬年史書,多少英雄一統六合橫掃天下,一旦鬆弛,轉眼就把局面攪的稀爛!”

    “你說這史書記載,人族都吸取教訓,道庭長生久視,可以先知,會連這個都覺察不到?”

    金陽湖龍孫聽著,滿腔怒火被一盆冷水傾下,不禁打了個激戰,臉色變得蒼白,半晌才說著:“叔父這話真讓我不寒而慄,我的事有這有關?”

    “或是有關,或是無關,我也不清楚。”太平湖龍君冷冰冰說著:“我只知道,天庭屢發詔令,命著水族調控水氣,使這幾年風調雨順,這是多多積糧以備後有的意思。”

    “單論這俞家後台不算什麼,俞家祖先俞文賢,雖跟隨一朝太祖,官至應州總督,爵至靖文侯但那在我龍族眼裡……”

    “就算是俞文賢的後台,天庭裡的那位,也不過是三品神職罷了,真頂起來我們龍族也不懼。”

    “可是,天機變異,不知是禍是福,這關鍵時,誰敢妄動?更不要說大蔡龍氣本是垂垂而衰,突又轉強盛。”

    “本來龍氣轉盛也無妨,但各地龍氣卻又蜂擁而起,這種情況極不正常!”說到這裡,龍君咬著唇冷笑:“你說這種情況下,俞家後台出手,奪了你的龍珠,去應這應州龍氣,我們焉得不驚,怎麼敢阻?”

    金陽湖龍孫身上一顫:“原來是這樣!”

    現在它不是衝動的年輕人,三十年苦難使它完全成熟了,咬著牙細細想想,覺得這種情況下,的確無可奈何,但又是不甘心。

    龍君這才緩了口氣,上下打量著金陽湖龍孫說著:“當然,你是受了損失,不過現在因禍得福,卻是長成了,而且葉青救你出獄,他的所作所為都轉化你的記憶,得益也不少罷。”

    “至於龍珠,你失了它的確虧損了龍源!”龍君將手一擺:“但是也不是不可彌補,你知道不,族裡早準備了金龍液,就要補你根基!”

    “你吸取了這金龍液,又有過凝成龍珠的經驗,只要再有百年,就可重結龍珠,這又損失多少呢?”說罷就是一笑。金陽湖龍孫也一笑,細細想了,卻還是不甘心:“那就這樣便宜了俞家?”

    “那有這樣的事?”龍君凝視著對面年輕英俊的面孔,良久才說著:“我實言相告,開始時對方是安排好了。”

    “埋入龍珠,子嗣中有人繼承,再經我龍君宴開啟氣運,又救了你出了獄,平了大半因果,逼使我們開出一條水路,甚至還有機緣等著此子,與著應州的龍氣相應……”

    說到這裡,龍君都帶著獰笑,拍著前額一笑:“還真把我們龍族當成工具一樣玩耍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也有紕漏麼,這葉青當日求機緣,我就順水推舟給了帖子,果不其然,此子在宴上大出風采,讓我名正言順把魁首給了他!”

    “現在又奪了這俞家子的機緣,把你提前拯救出來,你別不在意,這可是大大的變數!”龍君身子一仰,吐了一口氣,坐直了身子笑著:“你還年輕,不知道,這種事是大成大敗,斷無後路可言。”

    “這俞帆奪了龍珠,要應這應州龍氣,如果成了自是暗合天數,一旦不成,不但此人,就是俞府也要受得反噬!”

    “這應州不大,也有八百萬人,這份龍氣反噬,你想想看!”

    殿裡沒有風,龍孫身上還是打了個寒顫。

    “這些話本不應該我說,現在都說給你聽了。”龍君毫無表情,平淡說著:“現在你有什麼想法?”

    金陽湖龍孫沉鬱的目光自龍君身上移開,怔怔了良久,嘆著:“這是天意,我還能怎麼樣,不過我還有個想法,叔父你看成不成?”龍君一證,說著:“你說!”金陽湖龍孫咬著牙,冷冷笑著:“雖規矩是這樣,但裡面還有著餘地,龍珠是我的,雖和這俞家風水結合,不屬原主,想散盡龍氣是不可能了,但我總能影響幾分!”

    “這俞帆來到盧華郡了,我在湖裡就感覺到這龍氣,這人身上至少集了龍珠的六匕分——看樣子是為了集中龍氣,把希望寄託在此子身上了!”

    說到這裡,肌肉微微抽動,只有這一刻,才能自金陽湖龍孫身上看出刻骨的仇恨:“要是俞帆人生軌道圓滿,無懈可擊,就隱隱有著應州大運的暗合,那我就算是原主也影響不了,可現在俞帆和這應州大運已有偏移,哪怕只有少許,就有插手的餘地。”

    “聽說這代家主俞承恩有五子,憑什麼厚彼薄此?”

    “我要取回龍珠不行,但分薄些,轉到俞承恩別的兒子身上,還能辦到幾分!”說到這裡,龍孫胸脯起伏,顯是十分激動,語調卻還是平靜:“叔父,任憑再多道理,我這口鬱氣,還是要吐出,不然我不甘心。”

    太平湖龍君一動不動看著金陽湖龍孫移時起身,怔怔望著遠處:“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要鐵了心,給俞家添些亂子,由不得俞家如意,是麼?”

    頓了一頓,也不等回答,又問著:“可是龍珠化成祖上風水之氣,就由祖靈主持,你怎麼轉移?”

    “天數!”金陽湖龍孫款款說著:“每偏離大運一分,俞帆就受到一份影響,氣運就有所轉移。”

    “只要讓這俞帆在這次機緣中徹底失敗,心神失望迷亂之機,我就可趁機把龍氣散到他的兄弟之間,引得兄弟暗爭。”

    說到這裡,這金陽湖龍孫目光灰暗,冷笑:“湖側有戶胡家,兄弟匕人,為了爭一塊風水寶地,火拚,結果兄弟。人只有一個活下來,還是殘廢!”

    “為了風水都這樣,何況家族大位?我就不信這人的兄弟沒有心思,只要有這心思,趁著偏離大運,龍氣就自是分散,一旦分散被他的兄弟吸取,豈有再讓出的道理?”

    “這是自然的過程,就算是俞家祖靈也干預不得。”

    “而且葉青面起煞氣,應著劫數,氣機又是相連,我豈能不引之?”

    “只要再火拚一場,俞家內亂的命運就此定局了,我要看他們是什麼結果!”說到這裡,龍孫的話中,絲絲帶著金石碰撞的顫音,殺氣瀰漫。

    太平湖龍君聽了,只是怔怔,先前本覺得可以把金陽湖龍孫安撫,現在卻覺得極是陌生。

    三十年的苦難,使得它脫胎換骨,再也輕易迷惑不得。

    只是最後一嘆,說著:“只是葉青是你救命恩人,拉著他進去,怕是有些不妥罷!”

    “叔父,葉青自龍君宴魁首,奪了俞帆機緣後,就已經扯不開關係了,再奪了我這次機緣,應州大運怕是有所分裂,更是不死不休。”

    “我不拉他進來,也遲早有一戰,而且到時俞帆更難對付,我是為了他好,只要再勝一場,就有機會應著這應州大運,不是麼?”

    雖是私心,但說起來卻是光明正大,龍君聽了無語,凝看金陽湖龍孫片刻,才嘆了口氣:“罷了,你決心已下,我就不勸了,你好自為之!”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5 07:16 AM

第七十九章 會見

  竹林小道,建著涼亭,廣植喬木花卉

  此時正是中午,雖是四月天,但萬里晴空,已熱了起來,園子卻清涼,沿著長滿苔蘚的卵石甬道悠閒散步。

  俞帆和寇先生都自有一份深沉,俞帆儒雅雍容,只是隨意散步,寇先生靠坐在漆柱上靜靜養神,片刻起身提壺給俞帆上了茶,微笑說著:“主公,天熱了,你喝些茶。”

  說著就想引些話題,說著:“最近有段案子,您聽聽。”

  俞帆知道是尋著開心,笑著:“是什麼案子,說來聽聽。”

  “是,本郡有塊灣前的風水地,說是望過氣,見氣如疊嶂,赤白兼備,中吐微紅,得之能中舉,結果為了爭這地,一門死了七條命,但這樣的大案,還是拖了一年!”

  “這是什麼緣故?”言者無意,話者有心,俞帆心裡一格,問著。

  “其實這人人都知道,是郡內大戶蘇家,夜半劫殺了安家,但是不知花了多少銀子,上下買通縣郡衙門,故現在還是沒有證據。”

  “不過終究是死的人太多,就算能壓下,也享受不了,前段時間,郡裡把這塊風水地,賣給了郡內的大族孔家,便宜了孔家了。’

  俞帆目中火花一閃,說:“這也是孔家福澤深厚,才得了這便宜。”

  才轉了幾下身,就見得捕長過來,過來就帶著愧色。

  “唔?情況怎麼樣?”

  “俞公子恕罪,下官動員了上百公差,還有著五六百街坊眼線,所有的算命人都記錄了,沒有發覺您要的算命先生!”

  俞帆心裡針刺了一下,似是問話又似喃喃自語:“沒有,找不到,那去了哪裡了呢?”

  怔了良久,才笑著:“就算找不到,你們也辛苦了,這樣罷,晚上我請宴,好好用一頓。”

  看著這捕長去了,整個涼亭只剩下俞帆和寇先生,俞帆只是一次次踱著步子,寇先生站著目不轉睛盯著,片刻才說著:“主公,您也不要太急,今天才是四月十五,整個郡城這樣大,有疏突也是難免,但現在算命人都登記在岸,都是天天出來找生意的普通人,下個月十五就有針對性,定可尋著。”

  俞帆聽著寇先生的話,良久才說著:“你說的是,我是太心焦了,才只有一個月呢!”

  說完,就是一笑,二人正說著,聽遠處樂聲漸漸近來,知道戲班子來了,也就不說話,對望一笑,轉身出來。

  四月二十二•清晨

  牛車起程,隨行只有江子楠。

  “這次就是去郡內報備下文案,芊芊此時漸漸蛻化,還是放在家裡安全。”葉青放下車簾,想了一會,看向對面少女,瞧出她精神不太好:“子楠姐,你有些緊俞?”

  “公子,說過不可再這樣叫,現在我們是主僕身份。”江子楠小聲抗辯著,卻自己都覺著無力。

  果就見葉青露齒一笑:“可我喜歡,且從小就是習慣,私下裡叫叫又冇有何妨呢?”

  江子楠臉上紅了紅,感覺到一些不好意味,聰明再不吭聲,只是手捂著飽滿胸口,壓著陣陣不適。

  葉青心中有數,不再惡意調戲,遞過一包暈車藥:“上次太平湖回來,特意叫人調配,芊芊用著很好,子楠姐姐也沒走過遠路?”

  江子楠默默用了藥,精神好轉些許,這才斟酌開口:“只有小時隨家母走過一回,當年家父追隨老爺來平壽縣,以書召我們母女自臨縣過來,就離了原籍,後來就待在葉府,只偶爾隨老夫人去過縣城,家父繼老爺之後去了,子楠要照顧著生病的母親,也就再沒出過葉府一步。”

  葉青聽了就沉默,注視面前聰敏美人,十歲前算青梅竹馬,這都已過去,後來就是名義姑侄,就是漸漸遠去的疏離。

  少年固執叫著姐姐舊稱,回想著難免沒有怨氣。

  只是穿越者選擇性接受身體遺產,只取價值,對這些無所謂,現在叫姐姐就是惡意的調戲了。

  “前生葉家毀過一次,到我建重建時,大多舊人都在戰火中離散,包括此女在內,至於母族方的資源,根本就直接消失。”

  “現在想來,是我起步太晚,空白浪費太多資源,以至於根基不實,難以突破大劫對凡人的時限。”

  就算這時單以舊情美色都不算什麼,但人都能發揮價值,此女敏鋭果決,在府中就有合適她的位置。

  想到這裡,葉青當下就是一笑,正容說著:“過去,就讓它過去了,區區稱呼也是隨意,沒有別的意思……以後自有我照拂!”

  這在江子楠聽來是別有一種意味,不由恭順垂首,下意識逃避,砰然心跳,又是徬徨委屈,直聽上面聲音湊近:“坐過來些,這次順利回來,我順路帶你去山竹縣,記得江叔父原是那裡人氏?應還有著江氏親族,你可以祭下祖。”

  葉青說著這裡,目光幽暗……山竹江氏,雖是個縣域小族,記憶卻有點印象,前世是出過誰來著?

  “是……”江子楠卻不知這些,只低著頭,緊緊摀住了嘴。

  “還有哪裡不舒服?”葉青手伸到一半,就覺冰涼幾顆落著手指上,就是晶瑩淚水,以及哽咽:“對不起,公子,我聽著就想落淚……”

  葉青聞著憫然,心腸被這淚水稍稍軟化,卻有著一種明悟——重生如果單純要挽回幾個遺憾,就困頓在了前生內。

  “在龍宮宴前,步步迎難而上,步步算計得手,自己難免生出驕傲,自信一切盡在盤算中,結果鯉魚之相幾使我懵懵。”

  “現在回想這些,人生不是遊戲,世界總不復原來,一切都在不停變化,新局面帶來困難更多,值得惜取的也有更多。”

  “相比剛剛穿越來這仙道世界,又或相比在地球上平凡生活,重生者本質不在於高高俯視肆意揮霍,而在於更好把握與珍惜。”

  “我應是趁這時提高自己把握機會能力,珍惜手上資源,紮實根基,將來有幸活過身隕之日,才能夠攀向更高山峰。”

  這時醒悟,就不再懷有挑剔,葉青擁了擁這哭泣中少女,安慰起來:“沒事,私下裡不用講究這些,見你終於真實流露,我倒很滿意……別哭了,我們來隨便聊聊,比如子楠老家都還有哪些親人啊?慢慢說,我來聽聽有沒有認識的……”

  這聲淡淡消散在空氣中,牛車轍跡遠遠西去,一路青山綠水,幾日後經過郡城,不得不停車受檢查。

  有廂兵上來審視,多看江子楠兩眼,葉青就冷冷出示銅印:“秀才行走天下,汝還不放行!”

  廂兵臉上變色,退下。

  車伕把牛車進入,停到一處臨著河水的安靜角落,才出言對說著:“葉公子,郡城到了,您還有什麼吩咐?”

  葉青說著:“知道俞府麼?俞同知的府邸。”

  “知道,公子!”車伕忙出言回應。

  “這就好,去轉一圈。”葉青說出這話,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江子楠也知道現在是正事,頓時不再說話。

  這車伕本是葉家家生子,自祖父那一輩就買了過來,到他已是第三代了,族裡放心,才讓他出來服侍葉青,此刻聽了二話沒說,立刻就去了。

  郡城中來來往往,車伕轉過幾條街道,就到了一處寬闊長街,來來往往突少了不少,這條路青石鋪就,連冇討飯的人都沒有,一切井然有序。

  再行了些,前面一個門庭顯在了眼前,高門前,有一人高的一對石獅子,穿著黑衣的門衛.匾額上寫著俞府二字。

  車伕當下按著葉青吩咐,小心翼翼,不快不慢的駛過去。

  這路終還是公家,人人可行,來往的車子也不少,毫不顯眼。

  葉青看著這五楹大門,聽著自府內隱隱傳來的笙蕭琴瑟之聲,雖早有準備,還是不禁暗自驚訝。

  花牆有著牆洞,遠遠望去,只見裡面有著花卉樹木,還有著園子,中間修了一座水榭,石橋曲曲折折,一排垂柳下襬著石桌竹椅,這真是大家氣相。

  葉青仔細看過,就見著絲絲紅氣瀰漫,又隱隱有著黃氣,真是郡望之家的氣相在內。

  “去嵐崇文嵐大人家。”

  “是!公子。”車伕又駛著牛車,往一處趕去。

  不過片刻,就到了一處宅院,葉青下了車,上了台階,就被一人攔住。

  不過門衛眼尖,看著葉青一身錦服,說話很客氣:“請問公子從何而來,有什麼事?”

  葉青說著:“你就說平壽縣葉青前來拜訪大人,報上我名謂便可。”

  門衛聽了一怔,想了想,連忙應是:“原來是葉秀才,怪我有眼不識泰山,這就去通報。”

  葉青被龍君親自欽點同進士,十六歲就中得秀才,就是這小小門衛也是知道,當下就回去稟報了。

  秀才在郡縣裡都有地位,而且是十六歲的秀才,又有著龍君欽點,嵐崇文深深知道這潛力,故只是片刻,就親自出了府邸迎接,顯示重視。

  嵐崇文此時一身便衣,遠遠就對著葉青拱手:“不想是葉秀才,快進來。”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5 03:48 PM

第八十章 天意難測

  要是在古代地球,嵐崇文還是葉青的座師和房師之一,不過這個世界並沒有這個規矩。

  原因很是簡單,古代沒有這樣嚴密的操作,有很大權限在考官手中,往往一念之間就可罷黜或者提拔,這是再造之恩。

  而這個世界,各方監督,氣運文才都有標準,考官錄取的權限很小,一切都是公事公辦,自就談不上所謂的再造之恩。

  不過,還是要表示感謝,葉青就行了禮,備了一百兩銀子。

  這是應有之意,嵐崇文就笑納了,不過這葉青前途不可估量,嵐崇文不敢真的擺架子,當即命著僕人擺上宴席款待

  葉青就說著報案州試的事,嵐崇文就笑著:“這本是律令之序,你人來了,和我說了一聲,就可以了……不過要中舉可不容易,最近秀才有什麼文章?”

  葉青早有準備,取出一卷,說著:“這是最近我作的三篇,還請大人指點。”

  這些可不是抄襲,是自己所作,經過夢裡七年洗練,他把所有文章都融會貫通,自覺文業大進。

  只有一點差距,難以真正晉陞,但這就不是文業的問題,是自己道業的問題了,不可強求。

  嵐崇文一笑,拿過了葉青捲子,才看了一眼,就見著文字端莊秀麗,圓潤內斂,表情就轉成端容,嘆著:“你的字又有精進了。’

  說著,細細的看了過去。

  只見這只是三篇,但字字珠玉,行文洗練,幾達到無可增刪的程度,其內容又論道純密,文字和諧。

  卻真的有著一種莊容雅大的感覺。

  嵐崇文讀了這樣的文字,連菜都來不及吃了,只是一杯又一杯就著文字下酒,轉眼就是三杯下去,反覆讀了幾遍,心裡一嘆。

  三經五典是道君所著,思考的不僅僅是治國之道,更是治得整個世界,可是就算這些經典明明刊發天下,但又有幾人能讀?

  書生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讀聖賢書,又能識得幾分?

  可以說童子試只要求基本熟頌,秀才要將經典表層意思吃透,舉人要能把自己理解道理自圓其說,而進士要奠定道基。

  能吸取三經五典的道理萬一,自圓其說,文氣就能透青,要是不但能自圓其說,還能放之現實裡考證,就必純青。

  這種就需要非常之器,深遠之識,書生要達到這點,非天資過人才可,所以現在都輔於氣運,使之見青,真正單靠道理文氣就抵達者,不客氣的說,都是道庭都要迎接的賢才

  可眼下這三篇,至少就能達到了自圓其說的地步。

  嵐崇文反覆翻閲著這三份捲子,久久才嘆的說著:“真同進士之才矣!”

  葉青被龍君親點同進士,說實在話,嵐崇文到剛才還有點不以為然,但現在文章一觀,頓時就別無疑問。

  “此子不過十六歲,就有著這樣的才能,我看是有著同進士的才氣了。”

  “再等幾年,待得此子爐火純青,只怕能進二榜真進士,可得長生,但是這樣,朝廷就失一人才矣!”

  “卻是快要傳信到京都,助此子一臂之力,得以中舉,中同進士。”

  “此子再天才,太年輕了,這屆也中不了真進士,中了同進士就可留在朝廷,為朝廷增一個柱石根基。”

  “而且,還能增加我派的力量!”

  想到這裡,嵐崇文就更的熱情,卻不立刻還了捲子,舉杯說著:“你這文章我要細細讀讀,可留在這裡?”

  葉青再怎麼樣先知,也猜不到這心思,當下笑著:“大人要觀,敢不從命?”

  當下盡宴而歡,過了一個時辰,才退了出去。

  葉青一退,本來醉的嵐崇文就立刻跳了起來,哪還有半分醉意,匆忙趕到密室,取了一張玉牌,上有青紋,這本是緊急時通訊之用,非常珍貴,一年也只有三個玉牌。

  但這時毫不可惜,將葉青的過去細細寫了,又把這三卷彙集到一起,只是用手一點,只見這玉牌化作一隻青鳥,含著這書信,飛了出去,轉眼就消失在空中。

  佟府

  這時夜色中燈火通明,禁衛森嚴,裡面不斷傳出議事聲。

  “這一堆都是什麼東西……夏收在即,關於徵糧收稅事宜的章程還沒有報上來?”

  “稟大學士,這兩份是剛收到的簡章,細則正快馬送來。”

  “唔……成州請免漁民一年之稅,這次颱風過境損失多少,怎語焉不詳,黃子石喝酒喝糊塗了?只知道伸手要救濟!讓他給我……不,你親自派員去調查清楚,分析具報上來!”

  “是,下官這就去辦理!”

  “吱”門泄出一絲光亮,奔出一個黃色衣袍冠帶中年官員,迎面差點撞上兩個丫鬟,瞪起眼就要訓斥,定神看見她們手捧盤子,這是有密信傳來,只得自認倒霉扶了扶冠,小步跑掉。

  兩個丫鬟受了驚,暗覷門後忙碌文山文海,最裡面正在訓人的青紫官服中年,一時不敢進去,過了片刻,才見得一個中年人進來:“你們來這裡是何事?窺探機密要打死,知道不?”

  說著,看到了她們手捧盤子,不由笑了:“差點忘了有這事,這由我來,你們退下去罷!”

  “多謝府丞大人!”丫鬟小聲應著,轉身就跑。

  這官員手捧著銀盤,也不方便立刻進去,只在門口關注著裡面。

  “……農事先這樣,兵部彙集上來,要在邊寨修繕整頓,預防秋天北魏小部族南下打秋風,這要仔細弄出條程,我還要在內閣呈上論之。”

  這政事論完,終於氣氛轉變,又說了一陣,商量已定,眾官就識趣告辭出去,只留下佟大學士一人陷入沉思。

  這時,這府丞才捧著盤子過來敬上:“夫人瞧著老爺還在辦公,做了冰糖燕窩銀耳羹,怕涼了,沒有立刻送上,您稍等就可用——這是剛才使人送過來的密信,青鳥傳信,來自南滄郡。”

  佟大學士自沉思中驚醒,面上苦笑:“我這也是沒有法子……”

  大蔡發展到現在,都是內閣制,除了首相,別的都加大學士銜,這是青紫之位,其實就是副相。

  大學士正二品官,幾達到人臣頂點,這大學士府丞是有品級文官,正八品,是親信管家向著朝廷推薦而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因許多私下話都可說得。

  佟大學士立起身來,取了信來,笑著:“嵐崇文?此人自知只有八品,一向謹慎,怎麼就用上了青鳥傳信了?”

  佟大學士叫佟善,這時抽出了信,開始時不經意,只是笑著:“怎麼連著小小的秀才都當成大事一樣……”

  話說到這裡,正抽出了捲子,只是一看,一時就沒有說話,端容看了,看了一遍,默不作聲,又返回把信上的葉青檔案細細看了。

  這才放下信件,徐徐踱了幾步,忽長嘆一聲:“天下英雄何其多矣!”

  佟善的心情似有些矛盾,唏噓一聲,突冷冰冰說著:“你去調查一下這個叫葉青的人,內內外外都要查一次。”

  “是,下官立刻去辦!”

  “立刻去辦也要拖延幾週時間,這次我可不許,告訴他們立刻準備行裝,”佟善說著:“這事只有你一人知道,你先看下這信。”

  “是!”府丞沒有言聲,接過信看了下,看完有些驚詫:“老爺,此子是有些不凡,但也不必這樣隆重吧!”

  佟善一笑說:“你跟了我二十年,見識不小,但在這事上還是看不明白。”

  說著,站起身來慢慢踱著,冷笑說著:“這事你不能知道,只要知道最近不是平常時就可,你在府內支五千兩銀子……不,我現在就給你,不要在府內進帳了,免得露了行跡。”

  說著,就自左面靴子裡,抽出一張銀票,說道:“這是五千兩銀子,你拿去,不過有言在先,你的差事必須辦的漂亮。”

  “是!”府丞再也沒有話說,應著聲下去了。

  佟善見著退了出去,本是乏極了,這時卻不想休息,取了茶喝著,連看了幾遍,這時一陣沉悶的雷聲傳過,才揉了揉眼坐起身,見著一道閃電將房內外照得一片白,遠一點竹叢在風中被吹得搖曳……

  突又一聲炸雷,震得房子簌簌發抖,驚得佟善渾身一顫!

  當下就出了房,一股風撲面而來,帶著雨,一個執事忙上前躬身:“老爺,現在風大雨大,彆著涼了!”

  “唔,不要緊,我就是散散步!”佟善揮了揮手,說著,又繼續尋思。

  “龍氣變異,內閣誰敢怠慢,這演化之時,就有魚龍混淆,這葉青在這時,或是其中一隻?”

  “可是朝廷原本監督,似是俞家有這嫌疑?”

  “不管怎麼樣,早早納入監督,總是好事,或還能給六皇子添份力量!”

  這個世界可不是人人身體平等的世界,個人力量往往可以左右大勢,現在葉青只是秀才,但假以時日,說不定就能撼動一方大勢!

  這是幾十萬年的經驗,到了現在,只要是重臣,都是清清楚楚,怎麼敢怠慢?

  想著這裡,佟善仰視著天穹,雷聲滾滾,閃電時時划過,心裡卻若有所思,只化成了一聲嘆息:“天意難測吶!”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6 07:35 AM

第八十一章 憤懣

  郡守衙門有十畝,看去巍巍峨峨。

  府丞袁世溫在牛車裡,這時下了車來,已到衙門偏角。一陣風吹來,都覺心清氣爽,遙看官府,府丞心裡泛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嵐崇文自是認識,曾一起苦讀寒窗,文才也不相上下,只是自己終熬不下去,就投奔大學士,雖熬了十幾年,推薦得了八品府丞的位置,但實是家臣,不是正經的朝廷命官。

  而這嵐崇文,苦熬著終中了舉,又得以外放為官,現在也是正八品,卻是正經的命官,而且還可繼續上爬……

  想想也罷了,這都是命數,出示了官牌,就沿著雨道向一處辦公廳而去。

  進入時,定了定神,才見是嵐崇文和一個快要到中年的年輕官員說話,見著來了人,都住了口,這官員沉著沒動彈,嵐崇文看見來人,一怔,拍手笑著:“好啊好啊!想不到是您過來了——這是大學士的府丞袁世溫袁大人,這是郡裡文書曾廉。”

  兩人都見了禮,大大方方坐了,袁世溫就笑著:“曾大人的文章我都讀過,您點評成集的《詩信》,《變山亭集》,我都讀過好幾篇,早就想結識你這才子了!”

  這話說的溫馨,如浴春風,曾廉本心存幾分矜持,頓時不禁面帶微笑,卻黯然說著:“哪敢稱才子,江山代有人才出吶!”

  這話袁世溫其實是認可的,這曾廉素有文才,一時冠絶郡內,萬人所頌,卻因氣運屢次不中舉,鬱鬱以秀才仕官,很是可惜——要知道,他其實已經落在了上位者的名單中。

  其實以秀才仕途也是一條路,只是這人後來寄託文思青樓楚館,每每酒後狂態,行舉無稽,就使得上面都是搖頭這樣誰敢用他?

  幾年消遣荒唐下來,就漸漸泯於眾人了。

  特別是俞帆葉青這樣的人才崛起,文章毫不遜色甚至有過之,就更不被人看重,已經在名單裡划去。

  嵐崇文微笑說著:“雖沒有升得品級,也算是升了半級了,你還有什麼不開心呢,晚上一起湊起來用宴,彼此慶賀一下。”

  見著袁世溫有些詫異,曾廉一笑,嘆著:“這是兩件事,第一就是嵐大人終熬出頭了,轉任平壽縣縣丞——原本縣丞已當了縣令。”

  “據說是同進士,在縣令位置上當不了太久,短者三年,長者六年,嵐大人終可擔任一方百里侯了。’

  袁世溫恍然大悟,心裡也是一陣羨慕,略帶著妒意,在這個世界,一個官員當上了正七品縣令,就修成了正果,死後有小小神位,可恩澤家族。

  這時卻聽著嵐崇文說著:“只是有這個希望罷了,算是平級調動,曾大人何嘗不是呢,轉正成秉筆文書,接了我的位置。”

  “不過你既當了秉筆文書,除了俸祿和養廉銀,別的就要分文不取,不然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青樓也要少去,不成體統冇,並且容易被人算計。”

  曾廉凝神聽著.站起身來佇立片刻,突一笑,說:“大人的話,我記得了,的確現在不同,我省得!”

  袁世溫就笑著說著:“好啊,原來我才來,你們都個個陞官發財,實是羨慕死我了!”

  當下眾人都忍俊不禁大笑。

  嵐崇文笑完,容光煥發,對袁世溫說著:“你見過這三篇文章不……臥後清宵細細長,神女生涯原是夢……這句令人心折啊,直可和《易王序》後輝映!”

  袁世溫點頭稱是:“是啊,所以我這次來了,離八月還有些時日,正好跟著你上任,去平壽縣看看這位少年才子。

  曾廉聽著,原本很是欣賞著葉青,這時不由生出一股妒意。

  平壽縣•葉府

  一段時間不見,院子又擴大了不少,這是和別的院子打通了,書房上窗子用著不是紙,是蟬翼紗,這是極名貴的裝飾,開著窗,就能見著院子裡假山瀑布溪流——清雅之氣迎面撲來。

  牆上卻別出心裁,幾十張密密麻麻排去——都是三經五典的內容。

  “芊芊,”葉青見芊芊鋪好了宣紙,端了茶過來,接過茶喝了一口,指著牆上宣紙說著:“別小看了這些,似乎平常,但卻是讀書的一門密術,雖點破了就是層紙,沒有點破就價值千金。”

  芊芊看著:“我不懂,為什麼值千金呢?”

  葉青笑的說著:“這是前朝羅子成的手筆,將三經五典濃縮起來,每一幅上都有一個主題,合為《四十八道》。”

  “你看這道,自伊始,一二三,五行,行雲布雨,推動氣運,運轉收割,這都是大道之文吶……”

  芊芊還是不解:“這不就是經書裡摘錄,都是平常,一點也不新鮮。”

  “當然。”葉青神色有點憂鬱:“你當然覺得不新鮮,但你假如天天按照這順序頌三十遍,早中晚各十次,久久,在這屋內就形成了氣場。”

  “道君之道,不僅僅是治理天下,還治理天地陰陽,這誠而頌之,以道為牆,就有說不出的好處,你明白這掛在這裡的意思了吧?”

  芊芊看了葉青一眼,她已明白了葉青的意思,猛的點了點頭!

  葉青坐了椅子,拔出一枝新筆把玩著,望著外面的風景,口中喃喃:“這種道法本是世家所傳,誠心敬意,越到後來收益越大!”

  他想得很遠又收回神來,一笑說著:“但是這和二十年女兒紅一樣,美酒,可誰願意花二十年作這事呢?”

  葉青想起前世為了獲得這個消息,還遇了一次險,心中一動,看了芊芊一眼,端起茶來呷了一口又說著:“我現在用不著了,你就在這裡讀書吧,只要三年,我保證你紮實了道基。”

  說到這裡,又對芊芊說著:“把窗子支起來。”

  “是。”芊芊應一聲,支起了窗。

  葉青踱至窗前望望,見著遠處,不知道想些什麼,突有些笑意,說著:“把我寫的文章給呂先生送去!”

  經過了七年凝煉,葉青自覺得自己文章就已經抵達舉人顛峰了,跨入同進士也可以說得。

  但並非記憶的三千華篇沒有意義。

  本來這些華篇就各有精采之處,是個人萬萬不能周全,取此一篇,再以現在的水平增刪,實可再進一步,達到幾一字不易的程度。

  現在,就等著八月州試了。

  不過,這龍孫的機緣,前世沒有聽說過,卻有一種熟悉感,這到處是奪了誰的氣運呢?

  盧華郡,十五日凌晨前

  俞帆已接到了捕長的帖子,裡面細說了怎麼樣把算命先生全部登陸在岸,又一一排查的事。

  立刻叫了寇先生到聽雨廳來商計。

  寇先生今天一夜沒有睡,聽見傳話,匆匆過來,一進門就行禮:“主公,您叫我有事?”

  “才五月十五就熱得出汗了!”

  俞帆親自端過一盤西瓜:“來,吃一點去去心火,這是捕長的帖子,你看看怎麼樣!”

  說罷自喝茶閉目沉思。

  寇先生拿著這帖子反覆看了幾遍,先沒有言聲,踱到台階上出神,這時接近著天明,一陣陣風已帶著熱氣撲面而來,良久,才回身進來,對俞帆說著:“主公賞了六百兩銀子,這捕長的確是用心作了。”

  “您看,全郡一百五十七個算命先生,連著出身,歲數,聲譽,收入都在內,就算是衙門官員封冇身,也不過這樣。

  俞帆聽得,用力扇著扇子,嘆著:“我何不知道這些,只是心裡憂愁,卻壓抑不得,現在這時光,簡直是度刻如年!”

  說著,俞帆呆呆出了會神,又說著:“你別看我世家子,別人就認為有著使不完的銀子,可笑!”

  “族裡就算一年進五十萬兩銀子,上千族人分分也只有五百兩每人,什麼拋出去幾萬幾十萬銀子,還真是世情小說

  “遺珠館是不錯,可銀子也水一樣流淌出去,我不能不急啊!”

  “那是!”寇先生正要說話,突有人進來,對著俞帆叩拜:“公子,天亮了,時辰已過了,查了十幾遍,還是沒有發覺有公子要的人!”

  “什麼?”俞帆聽了,身子一搖,臉色就蒼白,咬著牙,怔怔陰狠一笑:“混蛋,你們就是這樣辦事?”

  就在這時,寇先生突斷聲一喝:“主公!”

  俞帆全身一顫,呆了良久,才問著:“是嗎?反覆查了?”

  來人低沉回的說著:“反覆查了,任何一個新人都有記錄,可就是沒有這時間的算命先生。”

  俞帆努力壓抑著心裡的憤懣,突展顏一笑:“還是辛苦了,傳我的話,賞三百兩銀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麻!”

  見著這人遠去,才自語自言,又似乎在問著寇先生:“現在怎麼辦?”

  “剛才主公的話,我也想到了。”寇先生陰沉沉說著:“我自入了主公門下,一直都思量著這件事。”

  “主公,萬物要成的道理或有一百一千,但名望和家世,或可使人平時對主公俯首貼耳,但到關鍵時,這些都沒用

  “說到底,還是權和錢二個字,權可逼服之,錢可養服之,對主公來說,這條水路太重要了。”

  “不過就算這樣,也不可在這裡耽擱了,主公,速要回府主持才是,二個月不在,府裡已有不安跡象,這才是您的根本。”

  “主公,英雄豈無挫折,卻在於決斷吶!”

  這話一落,俞帆全身一震,眸裡露出些光,轉了幾步,就果斷命令:“查,繼續查,以前有沒有這算命先生,又有誰接近了,這機緣總不能無緣無故消失,肯定是有人奪了,這事由你主持,我立刻回府,去見見我親近的哥哥弟弟們!

  說到這裡,牙齒縫裡都透著寒氣。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6 11:13 PM

第八十二章 蒸餾

  門外牛車都準備完了,甲兵也在隨時準備出發,俞帆目光迷惘,還沒有自失望中完全清醒過來,有些戀戀不捨。

  寇先生低聲說著:“主公,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不能作得此態,讓人看見,打起精神!”

  俞帆這才回過神來,苦笑:“想到就要離開這個郡城,我是失態了,先生——這裡先謝了。”

  終是俞帆,失望之後,還是恢復了鎮靜。

  “主公,您命我查得此事,臣自會去辦,只是臨行前有幾句勸告。”

  俞帆收回目光,微一揖:“先生請說。”

  “主公,俞家雖還平穩,但即內外憂患危機甚多,大家都寄希望在您身上,您這一舉中了秀才頭名,穩住了人心。

  “你建遺珠館,實是有著先主公後族事的嫌疑,只是以案首之威先壓住了,要是能開闢水路,自可鎮壓全族,現在這次機緣不中,怕是必有質疑。”

  俞帆聽了,額上滲出薄薄汗意,怔了下,說著:“你繼續說……”

  “是,這些話,本不是我能說的,只是現在不得不說!”寇先生端容正身深深一揖:“主公回去後,既不能以酒色自晦,這是自毀前途,更不能再露顏色,引起圍攻!”

  “八月就是州試,您只要再等這三個月,一旦中舉,就立刻破了這局。”

  “舉人是一州功名,非同小可,有鎮壓氣數之能,得之,辦這遺珠館雖還有點勉強,卻也無大礙了,足可抵消這水路一半,”

  “待得有了舉人功名,主公再思略著弄到財路!”

  “主公,權和財,風與水,這是氣運的主體,不能偏差。”寇先生句句斬釘截鐵擲地有聲,到此戛然收住,再次端容正身深深一揖。

  俞帆思量片刻,只是此時還是深深嘆著:“我有寇先生,實是我之福份!”

  說到這裡,又是莫名的空洞,他並不知道本來俞家有著“寇謀呂政”之說,就是寇先生是主要謀士,而呂尚靜卻推行大政,現在卻失了一半。

  卻還是以為自己失去了這機緣而失望,當下定了定神,就出去抵達牛車上,車伕手持牛鞭,應著命令,“啪”的一聲,牛車就駛了出去。

  一陣風吹起,牛車行駛而出,抵達了城門時,才駛了出去,就見得俞帆身子微一顫動,突頂上冒出絲絲青氣,淡淡正在凝聚,漸而濃烈,化作一朵青色煙雲,同時,這朵煙雲分出幾絲,各奔東西,轉眼就消失在空中。

  平壽縣•葉府

  葉青正在讀書,突心中一跳,皺了皺眉,似有所感,仔細查看,又並無異常,心中突湧起一陣傷感:“一年了,我再次降臨,不知不覺,一年過去了!”

  “公子,全部成了!”外面突響起江子楠的聲音,看到葉青,就說著:“公子……您說的清酒,全部成了!”

  “這麼快?”葉青不禁驚訝說著,葉青早早,就琢磨起怎麼冇樣利用科技來獲得力量和利益,可由於世界的不同,法則都不一樣。

  一句話:越是宏觀越通行,越是微觀越大異。

  現在能作的不過是蒸餾酒。

  其實地球上,威士忌就是蒸餾酒,在公元10世紀,工藝基本成熟,在中國,宋朝時也有蒸餾酒了。

  而在這世界其實也有,只是這種都是原始技術,並沒有形成系統。

  葉青中了秀才後,就開始購買著相關原始設備和技術,加以改善並且研究,早期都是少量製作,這次想必就是大成了。

  葉青就說著:“走,我們去看看!”

  此時太陽一團火球,照得大地一片白,熱氣撲面而來,葉青繼續往前,抵達到三百畝私田的院中。

  先是打量,見著這院子清雅,只是多了一些酒氣,不由一笑,再進去,就見得了呂尚靜,就把手一揖,含笑道:“先生辛苦了!請入內說話。”

  呂尚靜欠身說著:“上次東家要改善這些,我還以為多此一舉,不想真的辦成了,的確是在下錯了。”

  說罷又是一揖。

  葉青笑著看了看,說:“先生雖有意見,卻盡心盡力辦事,只有二月就把這事辦成,這真是器量……不說了,我們進去看看。”

  到了裡面,果見著是水晶製成的蒸餾器,這世界道法顯聖,制個玻璃簡直是易如反掌,只就是一個想法,沒點破就想不到。

  “東家,這用的是最廉價的材料發酵製成,我們這裡用的是山薯,這本是豬羊才吃的食物,不想製成了酒,質地非常純。”呂尚靜說著,取過了一杯,葉青看了上去,見著它無色透明,呷一口,覺得此酒有30度左右。

  這本是伏特加的製法,用的就是最廉價的材料,葉青放下杯子,一時沒有出聲,起身踱了幾步,良久,才把目光又移到呂尚靜身上,說著:“這是原釀,無色無味,可以多制,並且取求優秀者多次發酵,以得香味純正,完成後,可和各個商社聯繫,把這酒推出去。”

  “工坊全力運轉,能有多少產量?”葉青又問。

  “每月能產一千斤!”

  “一千斤,太少了,在這院子裡不行,另遷地點給予保密!”葉青想了想,吩咐的說著:“把三叔給我尋來,說是要有事。”

  葉子凡正在辦公,聽葉青要見他,就過來了,葉青一年來表現讓他非常滿意,開始時還擔心葉青得了秀才,年輕氣盛,胡亂干涉族事,但葉青二個月來,氣定神閒,處理家事井井有條,招攬的這個呂尚靜更是有著眼光。

  正想著,就到了院子,卻見著在側廳,聞著就是一陣酒氣,葉子凡就皺了眉。

  “叔父,你喝一口,這酒怎麼樣?”

  葉子凡走近幾步,抿了一口:“咦,這酒談不上好,卻入口火烈,和刀子一樣,這是哪裡來著?”

  “是侄兒委派呂先生剛剛做出來!”

  “什麼?”葉子凡目瞪口呆。

  葉青把製作過程和叔父說了一遍:“叔父,你看,這原材料就是山裡一文不花的山薯,費用基本等於零,只是釀酒設備貴了些,要尋求道法塑造。”

  葉子凡皺著眉:“這酒有特色,但未必上得檯面,青兒,現在是五月,轉眼就是八月,你不可分心吶!”

  葉青一笑,轉過身子:“是麼?呂先生,您給叔父說說!”

  呂尚靜目中一亮,應著:“是!”

  “這酒的確是談不上好,但有特色,入口火烈,和刀子一樣,可是卻不是沒有銷路——您看,北面難道不是?”

  “北邙山以北,是所謂的大魏,都是些遊牧部落,冬天更是嚴酷,我們這酒送過去就是雪中送炭——甚至一斤換得一兩白銀,都綽綽有餘!”

  “這……”葉子凡大吃一驚,這是沒有想到的事……臉色立刻變得精采,或白或紅。

  “沒有什麼嘛,也許在以前,或是有勾結外族的罪,但三十年前正好有旨意,允許部分交易,這酒也在其中。”

  呂尚靜笑著坐了,若無其事飲了一口口,很有些不適應的咋了咋嘴:“說實在話,這技術並不難,只是想不到,要是在內地銷售,賺的錢多了,說不定一年二年就被破譯。”

  “但銷售到草原上,那裡道法衰退,信奉的是神靈,卻沒有這個本事,歷年來搶劫的金銀,在草原上作用不大,這次卻可冇換回來,我可以說,不消三年,就可賺得五十萬兩銀子,再遠我就不敢說了。”

  葉青笑了笑:“這還是低估了,要是全族傾力生產,三年內必可賺百萬兩銀子,三年後,我們就把這配方獻上去,朝廷必有褒獎,就可把暗裡潛伏的禍端一掃而光!”

  葉青心裡算計的狠,三年賺足了,交上不過二三年,大劫就來臨,一旦大劫來臨,整個經濟都要瓦解,這技術還有什麼用?

  葉子凡這才明白過來,仰首望天,深深呼吸一口,又說著:“既是這樣,才賺三年,是不是太少了些?”

  葉青聽了,把身子一躬,說著:“叔父,人要懂得避禍,也要懂得分寸,這技術並不難,第一年默不作聲,第二年就露出了痕跡,第三年就掩蓋不住了。”

  “就算不交,推算下防制下還難嗎?到時反而得罪不少人。”

  “三年時間一到,上交官府,就是把禍端引去官府承受,並且還可以獲得誇獎,這是最佳的處置。”

  葉子凡細細想著,甩去雜念,說著:“你說的沒有錯,是我貪了,你準備怎麼樣辦理?”

  “三年內不能讓別家知道了,工坊要放在府內才行,要找信得過的人來操作,叔父,明人不說暗話,這是我房內弄出來的技術,我把這交公可以,但必須有我的人監督,裡面我拿三成!”

  “三成?”葉子凡脖子上青筋一條,視著葉青說著:“這是不是多了些?”

  “你覺得多麼?”葉青微微笑,卻帶著冰冷:“這我是憑空獻給族內的,您真當我獨干,幹不了?”

  “當然,族裡覺得多了,給二成,一成,甚至不給都可以,我也無二話。”說到這裡,葉青溫雅一笑,他是穿越者,對族裡哪有多少真正的感情?

  給七成是仁至義盡,全部不給,葉青也不說什麼,交出這項技術,帶著自己一房遠去就是,就當是補償——以後就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葉子凡心裡一凜,頓時聽出了裡面隱含的寒意,怔了片刻,才一嘆:“我明白了,必會使你獲得裡面三成。”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6 11:14 PM

第八十三章 寒光

  五月的太陽在湛藍天空中緩緩移動,烤著大地,一絲風沒有,陣陣熱浪迎面撲來,嵐崇文卻渾然不覺。

  正思量著,就見著衙門大開,何齊和陸明一起出來迎接了,左右公差整齊站了一大片。

  “嵐大人,您到了怎站在日裡,中暑可不不得,這日子還守什麼規矩,直接進衙就是了。”何齊擺了擺手,說著。

  嵐崇文忙退後一步,行庭參禮:“豈敢,這是朝廷規矩,下官拜見何大人,陸大人!”

  本來以八品官對七品官用不著拜,但這是第一次見面,才行了大禮。

  待得起身,陸明就親熱拉著手,嵐崇文不再說什麼,一起進了衙門公堂,公堂上已有著吏部的命文。

  一進去,就聽著有人說著:“人已齊,請宣吏命”

  三人都立刻跪下,就聽著這人宣讀吏部的公文,這本不需要這樣隆重,但有著皇帝的同意,故跪了下來。

  裡面內容非常簡單,就是何齊升任正六品承直郎,實就是進入了退休的行列,按照習慣,擔任三年後就正式退仕。

  陸明升任正七品,成了這平壽縣的縣令。

  嵐崇文平級調動,成了這平壽縣的縣丞。

  起身後,何齊清臒的面孔上毫無表情,撫了一下花白鬍子,臉頰抽動一下,舒了一口氣:“來人,交割印信。”

  就有人捧著一個金盤,盤上放著一套縣令官服,還有一個金印壓在上面,見著何齊,就送到了陸明前。

  陸明深深一躬.接過了,也說著:“交割印信。”

  又有一人捧著一個金盤,盤上放著一套縣丞官服,還有一個金印壓在上面,送到了嵐崇文身前。

  這過程靜得一聲咳痰不聞,見著交割完成,三人再次向著北方潰敗,站起身來時,就算是禮成了。

  “放下了這擔子,終是涼爽些。”何齊站正身子,略帶浮腫的眼泡抽動一下,滿面倦容嘆一聲,又一擺手,說著:“既是禮成,縣裡鄉紳都前來慶賀,一起見見吧!”

  這本是規矩,讓全縣鄉紳都見證下交割,說是鄉紳,實是有功名的秀才以上的才可,幾人互相一注目,何齊魚貫而入,進了大廳,頓覺身上一陣清涼。

  大廳內冰槽上,都放著一塊塊冰塊,這就是縣令以上才可以享受的待遇——道法所存的冰塊。

  到了裡面,才發覺大廳內放著二排案几,都是單人案几,一掃右面有三十桌左右,這就是縣內秀才的人數了。

  左面卻是縣裡的官吏了,見了三位進來,都是行禮,只是官員第一次都要拜見,秀才只要深躬就可。

  行禮完畢,何齊雖是正六品,但在這場合卻不再坐主座,請著陸明上座,這是規矩,陸明謙虛了下,就坐了,而嵐崇文就坐了右側,見著不遠處就是袁世溫,不由一笑。

  何齊瞟一眼陸明,見他微微點頭,就說著:“陸大人大家都認識了,同冇進士出身,現在終擔任縣裡縣尊,這是件大喜事……”

  何齊長篇大論說了又說,可這“道理”聽多了,耳朵磨出老繭,在場的人還是按捺住不耐煩,作仔細聆聽樣。

  這位前縣令顯很有點戀戀不捨,說了一刻時間,才收住了嘴……這才聽住了口啜茶。

  陸明不慌不忙,掃視全場,呵呵一笑:“本縣擔任縣丞時日不長,還不是很熟悉,昨日才接到部票就任實職。”

  “本縣為政,只准備辦幾件事,第一就是控制本縣銀錢兌換,銀錢有浮動,是很平常的事,但一兩銀子只能兌八百錢,就不正常了,這是錢莊、稅丁,商人都責任的事。”

  “第二就是修路,第三就是整頓賊倉。”

  賊倉就是盜匪和黑社會的意思,陸明辭色溫和,但侃侃而言,句句令人心悸,在場的人都不由面面相覷。

  陸明說罷看向著嵐崇文:“嵐大人,您有什麼話說呢?

  嵐崇文早拿定了主意,笑說著:“我本是秉筆文書,對縣政不是很精通,唯縣尊之命而從了。”

  說著,就閉了口,陸明就一笑:“說的是,往後仰仗諸位時多著呢,現在是開宴時,上宴!”

  一聲令下,各個上宴,三敬之下,各席才算熱鬧起來。

  葉青這時看了上去,見著陸明端坐中央,圓胖臉上原本看去十分溫馨,但此時,隨時都使人感到一種冷峻的威嚴。

  “當了縣令,果是不一樣了。”葉青嘆著。

  他觀察人,別人也觀察他,袁世溫帶著一個中年人,側坐若,這時看了過來,就對著葉青盯了盯。

  片刻,袁世溫隨意以小解名義出去,抵達到院子台階下,就見著中年人匆忙趕了過來。

  袁世溫走到一處牆角,這裡種著紫藤,攀爬在牆上,正開著花,花序垂長而下,花蕾淺藍紫色,他上前聞了一口,問著:“馬先生,怎麼樣?”

  馬先生垂手嘆的說著;“第一眼時能看見,正經的淡紅本命,想必是秀才位格而來,已沒有半點缺瑕了。”

  袁世溫皺眉說著:“我雖不精這門道術,但按照常理,此子不過是縣裡分支之子,要成就這個本命,並且沒有半點缺瑕,也要有半年吧?”

  “白身簡拔而上,是半年到一年才可,更高的要三年,所以朝廷命制,必須三年一提拔。”

  “但非常人有非常之命,別說是三個月,就是三天都能適應的也不少,這就是先天貴人命。”

  袁世溫徐徐而散步,馬先生隨後跟了過來,這是很大院落,園林優雅典,兩排廂房排列,裡面還住著人,微聞得人語之聲。

  袁世溫俯身折了一枝嗅著,就不過去了,問著:“那他是什麼貴人命?”

  “看不出,不但是他,別的貴人也看不出……您應該知道天道禁令。”馬先生憂鬱的說著。

  原本的確可以窺探天機,但早在三十萬年前,就漸漸禁止了,望氣只能望見表面,不能深入,據說是為了人道運轉的平穩。

  “能夠知道這些也可以了,看來並不是有才無命的人。”袁世溫笑著:“這樣我再觀察一陣,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大人什麼時候回去?”

  “八月罷,州試定輸贏啊!”

  能考取舉人,別說是大學士,就算是背後的六皇子也要注意到了。

  才回得宴上,就聽見上面陸縣令笑說著:“葉秀才,聽聞你詩作上妙,今日一宴,何不作詩?”

  說到這個,眾人就立刻掃看了過去,這個少年,一舉中童生秀才,又得龍君稱之“同進士”,已名傳應州了。

  葉青一怔,卻也不遲疑,他自然有應景的詩,最著名就的“將進酒”,可這詩就這一篇,是用在轟動京都的,哪能用在這小小的縣宴上,但陸縣令初登縣令,又不好推辭,想了想,說著:“大人,學生連喝了幾倍,哪能作得出詩句和文章,不過先前去郡裡應試,半途曾留宿鄉間,卻得了一詩,還請各位大人鑒別。”

  說完,長身而起,藉著酒意吟著:

  莫笑農家臘酒渾,

  豐年留客足雞豚。

  山重水復疑無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簫鼓追隨春社近,

  衣冠簡樸古風存。

  從今若許閒乘月,

  柱杖無時夜叩門。

  這詩詠唱完了,眾人都痴了,良久,陸明才嘆著:“真是好詩,特別是這山重水復疑無冇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簡直可稱千古名句。”

  “遇到鄉村誠樸而忘了形骸,我是親歷親見過,可惜的是本縣,處於北邙山區域,臨著惡鄰,就有人偷騙搶劫作姦犯科都干,靠著的就是有八百里北邙山,又連著北魏,官府鎮壓匪患,就逃著遠去,等風聲平息了再回來。”

  “本縣方才說過,只准備辦幾件事,第一就是平息銀錢兌換,第二就是修路,第三就是整頓賊倉。”

  “務必要把這平壽縣,治的和這詩裡說的一樣才可。”

  眾人心思不同,都是轟然舉杯應諾,氣氛越是熱烈,到了下午,才宴散而盡,出了衙門。

  上了牛車,葉青有些酒意,就在沉思,所想的正是這縣令。

  前世記得這陸明還是辦了些實事,平息錢銀兌換是基本辦到,恢復到九百五十文一兩銀子。

  修路也算是辦到了,又打通了幾條官道,使得來往繁榮起來,但整頓賊倉卻沒有辦完,甚至可以說栽了半個跟頭,卻是一個匪團被壓迫的狠了,走投無路,一夜之間,對著縣內大族舉行了殺戮。

  七個大戶血洗,死了一百七十人,這案子就這樣大發了,結果朝廷震怒,三日內,將此此匪團殲滅於北邙山區內,並且將和這匪團有著牽連的二百十一人或斬或流放,顯示了朝廷的控制力量。

  而陸明雖有政績,並且背後有人打點,但還是黯然調出了,品級沒有貶,卻到了清閒衙門,更不要說陞官了,幾年辛苦付之東流。

  可就是這次機會,縣裡空缺多了出來,才使葉家得以上位,在大劫來臨時多了幾年生路。

  想到這裡.葉青眯著眼,閃過了寒光。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8 08:49 AM

第八十四章 大變

  南滄郡•俞府

  內府溫泉,水氣氳氖,落葉喬木鬱鬱蔥蔥,經年不知歲月流逝。

  俞平之坐在座上面無表情,一段時間不見,瘦了許多,直到著俞帆上前行禮,他才凝神注目著俞帆。

  “你還是上來坐著。”俞平之打破了寂靜,略動了一下身,又對俞帆說著:“我還不妨事,看情況不好,是不是斷了機緣?”

  俞帆聽著話,應著:“是,連查了二個月,動員了幾百號人,硬是查不出,我留下了寇先生,查著上幾個月的情況

  說著,就把過程一一說了。

  “樹欲靜而風未止,奈何?“俞平之神色平淡,聽了也不顯出失望,只是自嘲的一笑,說著:“哎,我原本算計連環算計,不想真的辦事時,處處被動,處處誤差。”

  “看來是我太小看了天,天意高深莫測。”

  “也太小看了龍蛇,龍蛇之路佈滿荊棘。”

  “更小看了人,須知每個能高高在上者,都秉有氣運和才傑。”

  “帆兒,你不要以為我藏著,實是這機緣隨時流動,雖我依命理氣運,算得你和三個機緣有緣,但具體哪一個,卻不清楚,只有臨著事才行知道。”

  俞帆上行一步,朗聲說著:“叔父,你太小看我俞帆了,要不是您,我哪有今天,您上次說的話,我都記得,機緣是風,但只要我們造了船,占了河道,沒有東風也有西風!

  俞平之先是讚許:“說的好!”

  片刻又斂去了臉上微笑.用手扶桌椅,用嘶啞的聲音說:“但是道理是這樣道理,卻不能不爭,你知道為什麼?”

  “原因很簡單,越是大道理,越是時間長,範圍大。”俞平之回到座前,幽幽說著,眸子帶著洞察的亮光。

  “你道三經五典貫穿千秋萬代之道,興衰生死都在其中,為什麼這樣多士子,這樣多英才,都悟不得?”

  “實不是悟不得,是悟之無用,天地之道,百萬春秋,區區一個歲壽不滿百的人,就算悟得又怎麼樣?”

  “帝王之道,屠龍之術,也以此近似,不到亂世,學之何用?”

  “只有最短視最鋒利的術,才能風雲際會,成就一番事業。”

  這話似乎扯的遠了些,俞帆心裡不安,料是這次失敗激怒了他,眼見俞平之滿臉烏雲,正尋思著,俞平之絲絲帶著濃重咳音已開口:“造船,占河道,的確是千錘百煉的真理,但你這時卻用不得。”

  俞平之的眼變得有些發紅,仰首望著天穹:“不到位份,悟之何用,列祖列宗締造家業,使之昌榮,用得了這些大道理麼?”

  只聽俞平之聲音越來越激動:“帆兒,這機緣不會就這樣失去,你查問幾個月前的痕跡是對著,但靠人力訪查,自是極難,我今日就助你一臂之力,幫你查出這個關鍵。”

  俞平之說完,正欲施法,可全身突抽搐一下,他用雙手撐了一下,想扶住了自己,但全身一軟,口中噴出一口鮮血,頓時就跌了下去。

  俞帆霍站起身來,驚恐看著,片刻才回過神來,高聲喊著:“快快!來人啊,快傳醫師!”

  守在外面的僕人聞風,連忙趕來,見著這情況,頓時大驚:“不好了,三爺昏迷了,快快!”

  一陣黑暗,俞平之昏迷中,但奇怪的保留了不少知覺。

  一陣陣反噬,就似是燒紅著銅條,一點點烙在身上……疼昏了烙醒,烙醒了再烙昏,就這樣重複……

  這一天,在巨大的疼痛中,俞平之漸漸醒來,只感到疼楚難忍,並且口渴,渴得滿是焦火氣。

  仰了一下,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套間裡,身下是絲席,他想掙扎起身,卻完全動彈不得。

  突隔屏風兩個人耳語一樣交談傳過來。

  “喂……又一天了,轉眼昏迷了一個月了。”

  “哎,當年為了爭取龍珠犧牲了不少旁支的叔伯,這些年嫡系中又鼎力支持,家族資源都傾於三哥,不想三哥這樣無能。”

  “是啊,拖累著叔父受到反噬,昏迷到現在。哼,任何傾斜都有著極限,極限一到,自要回覆傳統家訓,先祖結合著軍道與文道留下的整套規矩,才是我們俞家立命之基。”

  “父親也是默許,也不想想,當初父親在眾叔伯中脫穎而出,靠的難道是老太爺寵愛?少不得是王霸各種各樣手段讓大家服氣,現在三哥連著著幾件事都失敗,可見才具不堪,名過其實。’

  “什麼遺珠館,空有妄名,徒耗十三萬兩銀子巨資,沒一個堪用人才,反而使父親在太守面前被動。”

  “噓,別說了,三哥要來守夜了,哼,現在才來守夜,算什麼慇勤!”幾聲腳步響過,外間沒聲息。

  俞平之聽了這些議論,頓時就內外都是烙銅。

  從這幾句,俞帆繼承人的地位,就受到了嚴重的打擊,他拚命想掙扎,真正的醒過來。

  此時小屋裡寂寂,伴著濃濃藥味。

  外面幾人正過來,就見俞平之躺在矮榻上,緊閉著眼,而俞帆跪坐伺候著,這時見著來人就是一怔:“父親!”

  俞承恩強抑心裡悲愴,見得俞帆,不言聲也不理會,帶著一個道士進來,果見俞平之仰躺著,臉色蒼白。

  俞承恩掉轉臉看看道士,問道:“能想想辦法麼?”

  道士會意走到矮榻前,卻沒有什麼舉動,只對俞平之說:“可惜,一輩子算計,卻落得這下場,我有丹藥一丸,可使你清醒一刻,你好自為之!”

  說話不客氣,但丹藥的確有效,用著人參進了去,只是一下去,俞平之臉上奇蹟一樣有著血色,泛起潮紅。

  再片刻,就睜開了眼,苦笑著:“我怕是不行了,再不能給族裡效命了。”

  俞承恩心裡一陣酸熱,勉強說著:“你別說傻話,仔細調養,還有壽數,千萬別操勞了。”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已經感覺到了。”俞平之頓了一下,悵然有失一笑,眼睛直盯盯望著遠處:“大哥,其實俞家到了你這代,就金玉其表敗絮其中,族庫裡只有七十萬銀子,一旦有事,這點錢根本不夠。”

  “你一直扶持操勞,得罪了不少人,內外都有,我要去了,不能為你遮擋冷箭了,您要自己小心。”

  這話一落,俞承恩聽得不由流淚

  說到這裡,俞平之眼光一閃:“讓別人都退下去吧,叫帆兒過來,就我們三人說些話。”

  俞承恩一怔,別人就算不願意,都退了出去。

  俞帆才上來,俞平之就說著:“帆兒,我雖昏迷了,但你的事我已經知道了,這人就是葉青。”

  這話一說,眼光就黯淡下來,臉色漸漸灰白,俞承恩大驚:“你……快別說了!”

  “別,我的話沒完,這葉青的確就是帆兒命裡大劫,也是我們奪取龍珠的引來的劫數,這事是免不了!”俞平之說到這裡,全身抽搐顫抖:“唉……你幾次氣運被奪,還是小心為上,最好不要短時間裡和他碰撞了……只是遺憾,本來可以看著你一步步崛起,現在卻沒這機會,只能靠你自己,但是……以前叫你容了……現在容……不得……日後找到機會……殺……”

  話到這裡,俞平之眼見著不行了,但一陣最後潮紅襲了上去,突睜開了眼睛,極清晰地對俞帆說著:“我看見了,你的第三個機緣,就在昭王……”

  但這話才說出,天空一聲悶雷炸開,俞平之全身一震,自七竅內透出絲絲的丹香,瀰漫在室內,卻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俞承恩見此,就說著:“還是族訓,我俞家只有往前撲倒的男兒,沒有躲在蔭庇中的懦夫,你放心下去吧,為我族冥土增一神位助力,陽世自有我主持,不使血有白流。”

  俞帆猛著抬頭,就見榻上聲息已無,不由悲痛哭喊著:“叔父!”

  這時,眾人紛紛湧了進來,幾個兄弟都面有悲色,俞承恩眼眶微紅,但片刻後就是收斂,冷冷看了俞帆一眼,什麼話都沒有說,出去了。

  才出去片刻,只見丹香而去,惡臭就出現,眼見著這屍體就迅速腐化,這正是反噬之相。

  幾個兄弟相視一眼,大哥俞策就說著:“三弟,叔父真是為你煞費苦心,現在再不能庇護你,這實是可惜,只是現在叔父已去,按照族規,這裡由我來主持了,你下去休息吧!”

  俞帆霍地迴首,目光死盯著看著,幾個兄弟這時再不假裝,都冷冷而對,目光如冰如刀。

  俞帆心在憤怒中翻湧著,握住了拳。

  “我都中了郡試榜首,這臨著州試,只要再給我一月時間……不想叔父才死,就要發難,”想到此處,雙手都不由顫抖,不過這裡卻不是鬧事的時候,失去了俞平之,父親已經很不開心了,要是大鬧,只怕現在就落得呵斥。

  俞帆忍住了氣,沒有說什麼,轉身就離開,才離開,就聽著後面大哥快意的笑聲——十幾年了,終於占了上風,俞帆聽了笑聲,指甲都切入了肉裡,片刻抬起頭,眸子冰涼,望著遠處,牙齒縫裡透出了二個字:“葉青!”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8 08:51 AM

第八十五章 殺機

  六月二十二•清晨

  牛車起程,隨行還是只有江子楠。

  不是不想把芊芊帶來,只是半年以來,芊芊變化越來越大,已初露出絶色麗光,這種情況怎麼能到出來惹禍?

  而江子楠雖是美麗,卻還在合理範圍內,卻不至於引出禍端。

  “這次就直接去州裡,卻要一個月時間呢!”葉青放下車簾,看江子楠:“怎麼,不暈車了?”

  “哪能都暈車呢!”江子楠小聲抗辯著。

  葉青聽了就一笑:“能適應就好,對了,各種各樣都帶了吧?”

  “都帶了,牛車不能多放貨物,就帶了薄毯,還有供二天食用的食物和水,沿途補充就是了。”

  “銀子帶了三百兩,還有兌換的二十兩碎銀,想必都足夠了。”

  葉青聽了,卻是不語,似笑非笑,目光盯著遠處:“怪了,我此次出行,怎麼就心裡不安?”

  仔細檢查了下,卻頓時一驚,只見著原本金印破了一角,原本鎖的灰黑氣就洩露出來,一大片聚集著,形成了一個灰色的雲團,卻和自己的紅黃之氣對抗著。

  “咦,怎麼這次金印鎖氣,就破了?”

  “劫氣平時引而不發,遇到命運關鍵時,才會顯現出來,既已發作,就可導致災禍,化為劫數。”

  “這次去州內考試,必有劫數,難道是我屢次改變命運的反撲?”

  “那去還是不去呢?”

  想了片刻,葉青就露出了冷笑:“這次一旦中舉,就可徹底改變命數,有此反噬也是平常,我豈能見之畏之?”

  想到這裡,葉青摸了摸長劍,以及一個小袋,眸子幽冷。

  有著六陽圖解,結合著小武經,本來再怎麼樣進展神速,都有著侷限,可是夢裡七年,除了文才,這小武經已經融會貫通,龍體強盛,都修到了顛峰。

  出來後,雖肉體還是原本,但所有經驗和武技都爐火純青,只是肉體跟不上罷了,但經過三個月,這缺點大大彌補了。

  並且這小袋,就是修得的道法所造的法器,雖還極粗淺,威力卻是不凡了——這是感受到有劫氣就開始準備了。

  “我有此文才武功,有這樣多籌備,還怕度不過劫數?”想到這裡,葉青吩咐:“快上路吧,早點趕。”

  江子楠應著,“啪”一聲,牛車就加快了腳步,這世界的牛是專門經過道法改良,能走長途,溫順聽話,連少女都可駕御。

  俞府

  第二日黃昏,俞帆站在了院子台階上,就見得一個人臉色鐵青進來,俞帆就問:“消息準確?”

  “公子,現在是六月二十三,葉青已趕著牛車前去州城,正靠近著郡城,這是千真萬確的事!”這人回稟著。

  頓了一頓,又說著:“公子,這太危險了,殺死秀才,影響很壞……您至少等寇先生回來商議下再說。”

  俞帆冷冷一笑,說著:“作大事豈有後退之理,這是善後的事,現在不想。”

  說著,起身佩上了劍,就大步踏出。

  院內擺著兩排蠟燭,三十個人一片齊整站立,一片寂靜,俞帆上前立定,眾人就一齊行禮:“給公子請安!”

  “諸位都是我俞家世代的家生子,我都信的過!”俞帆沙啞著嗓子說:“今晚有事用著你們。”

  這句話一出,一陣騷動,又轉眼平息。

  俞帆說著一擺手,就有僕人抬上銀盤,上面蓋著紅綢,俞帆一把將綢布扯了,只見燈燭下都是銀元寶。

  下面又一陣騷動,卻沒有聲音,隊伍也沒有亂。

  俞帆冷冷一笑,對下面反應很是滿意,說著:“這是十足銀子,是你們回來的賞銀!”

  說到這裡,按劍說著:“現在你們聽著,立刻穿上甲衣,上馬,殺人,有事我擔當著。”

  “是!”三十人連聲應著。

  日暮,餘光照在俞府大門口,連綿七階石獅蹲踞,淡青法紋凜然含威,歲歲加持,數百年不減殺氣。

  幾個家僕在一老僕指揮下,點起八盞清燈,支竿往門上掛著。吱——朱漆門大開,湧出了三十騎,個個都是灰袍暗甲,隱伏弓刀,領首的人卻是俞帆,都不說話,直向城東奔馳去。

  瞧得家僕個個稀奇,有個老僕卻恍惚著:“多少年了,又見著這個,是要出大事了……”

  府中十層木製高樓頂上,似可觸摸天上雲層。

  幾人臨窗下望,為首正是俞承恩,這時才微微頷首:“還算有決斷,也不算蠢,知道繞遠避嫌。”

  後面幾人沉默,這種事想不暴露是不可能,區別只是把柄明暗。

  “我知你們擔心什麼,就算荒郊野外,神靈巡察不到,但此舉是觸了底線,朝廷也會暗帳記下。”

  “家族絶不會深入插手,好壞由他,不過我已經查得明白,葉青不過是縣紳之族的分支,才修了一年,又有多少道法?這三十人都是府內精鋭甲兵,按照武經所練,殺之如殺一狗耳!”

  “過幾日就是州試,這一小段時間,我俞府還壓的住,帆兒只要升成舉人,這暗帳也就只是暗帳,甚至到了殿試,說不定還會一筆勾銷。”

  最後一縷昏黃餘光消失在樓窗間,就有家僕上來點著燈火,又下高樓。

  這時就有一個中年人有些遲疑開口,換個角度勸著:“三公子文才、道業,自能中得舉人,然兵道凶險,刀劍無眼,又非天下鼎革時,真有必尊身親臨險事?有個萬一……家主這時攔下還來得及。”

  俞承恩沉默一下,說:“你應聽過我家故事,我俞家易朝時就是縣中書香門第,天下沸騰鼎革,持守正道,卻被賊軍所破,閤家破亡,只有一幼兒被乳娘藏於犬舍。”

  “十五年長成而習文允武,正逢太祖興業,弓馬取候,牧州得以郡望,吸取滅門教訓,以文道傳家,武經護嗣,正是慮這天意無常……再說,現在真是太平之世?”

  幾人面面相覷,聞著心驚,都深深低首,只有烈烈涼風在樓頂刮過。

  俞承恩也不再深說,俯視這偌大府邸,在夜色下縈繞淡黃,再遙望一眼東城,人馬俱已消失在視線盡頭,這時才微微嘆著:“幾位先生不必心驚,讓他去罷,這些年他得了族內太多照顧,這幾次又多有不成,引得族內非論,我也很難壓制的住。”

  “他去了,能殺得葉青,就還是我府的繼承人,不成……也就罷了!”說到這裡,俞承恩嘆息。

  東天起了雲霧,隱隱遮著月,聞著空氣濕潤,就有下雨的兆頭。

  一個灰袍中年人,見了皺眉,躬身說著:“話說如此,公子畢竟是千金之身,還是由我跟上,以防雷雨變數,確使除患務盡。”

  “那就麻煩戴先生了。”俞承恩點點,看他下了樓,灰影一閃,輕煙一樣遠去。

  郡城以西三十里

  夜色寂寂,霧靄遮天,已休息時,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只有一個神祠,見著這神祠滿目青苔,雖沒有主持,卻還有些香火,當下就下了去,對著神祠裡的神像上了三支香,算是禮成。

  江子楠這時卸了行李,安頓轅牛,伺候葉青用食,又小心闔緊廟門。

  葉青躺在臨時鋪蓋上,解了劍,眼睛半開半闔,注視少女晃動著窈窕身子,心中卻讚賞這謹慎,不由想起前世語車船店腳牙,就是無罪也該殺

  這時自己精習道法與小武經,不慮盜賊,但前生亂世多有不擇手段的敵人,久久就養成謹慎習慣,寧肯多些麻煩也要儘量避免一些問題。

  過得片刻,少女迴首看了眼,見葉青已閉目睡了,她想了想,點起一支香,對著赤紅幃帳後不知明的神像祈祝,悄悄除了外裳,僅著肚兜鑽進薄被中。

  燭火吹熄,只有香案上一點火星明滅,燃香幽幽,輾轉一會兒,靜謐氣氛中,自然安眠。

  月隱雲重,掩了斗轉星移。

  只是半夜裡,赤紅幃帳無風自動,虛室中陡著一亮,廟門震動,一聲悶雷遠遠在天空上響著。

  葉青立刻驚醒,本能抽出了長劍,一泓清波在牆壁上晃過,循著往門縫看去,見得一點明光黯淡不見。

  江子楠掩著胸口坐起,黑暗中怔怔:“打雷了?”

  葉青頷首,收了劍正要說話,卻本能看了看赤紅幃帳,泥塑微微震動,在這種時辰似示意著什麼,轉瞬又是不聞。

  又一聲驚雷,映著江子楠,一眼看了上去,只見她面上隱帶血光,黑氣貫身,血光籠罩,冥冥中帶著冰冷涼意。

  “這感覺真是久違了!”葉青一怔,突放聲大笑。

  拉開廟門,濕潤的風呼嘯刮進,迎面夾著雨星,使人精神大震:“雷雨?真是劫數來時風滿樓!”

  “這感覺真是熟悉啊,多少次了?”

  前世,因天地間靈氣潮汐異常,黑水洋上生出前所未有颱風,東海龍君只能調節幾分,乾脆以鄰為壑,使大風雨自溯河襲來,太平湖也無法全部調節,才有這雷雨。

  因此導致大劫時,風雨多多,多少次戰鬥,都是在這風雨中進行。

  雖現在不是大劫時,但這熟悉的風雨,還是使他回憶起前世無數戰鬥。

  葉青頭髮都濕,回身對神像從容一禮:“多謝示警,只是還需借寶地一用,要是度得此劫,必有厚報!”

  又一道電光在天地間閃過,映著神像。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8 10:07 AM

第八十六章 夜襲

  “神靈……”江子楠受著感染,喃喃祈了一句,這時冷靜下來,主動打著火點了燭,跟著葉青忙活起來。

  只見一些精製物品,自小袋子中取出,以劍掘土,又吩咐她幫著埋下。

  氣氛緊張而不急迫,葉青前生在大劫裡艱難逆行,可以說是大起大落,什麼危險事沒碰到過?

  經歷多了再遲鈍也會形成本能,瞬間就洞明危機,現在時間雖很緊張,可是在葉青指揮下,一切有條不紊進行。

  江子楠受著命令,也漸漸鎮定下來。

  只是片刻,地面法陣漸漸成型,陣盤埋在正中,法紋連著諸多節點,將功能一圈圈複製、疊加、放大。

  與這同時,是葉青淡淡陳述:“我既提前得劫殺預警,拋下你獨逃來得及,還有雷雨遮掩……”

  江子楠臉色一白,就見他持劍過來,牽過自己的手,一時間幾乎窒息,昏暗燭光下,只呆呆看這剛剛還同床共枕的男人,腦海裡空白著,完全拒絶理解。

  直到手指鑽心劇痛,才發現被按著手在法紋上,再度聽懂了話:“……不過,你跟隨我,沒有負我,我豈能棄你而去?”

  下面的話就帶著笑意:“怎麼,玩笑都開不得?你是處子,血中陰靈氣未失,正適合夜境加持,放點血不個意吧?

  江子楠只覺一陣恍惚,說不出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看著血跡涂遍了法紋,傻傻的點著頭。

  葉青涂遍紋路,法陣就隱約一亮:“剩下不過就是殺戮手段——在這天規森嚴世界,誰先動手很關鍵。”

  “這幻陣就很適合,本來只是阻得一時,只要引得了反擊的大義就可……”

  又自懷裡掏出刺繡香囊,打開就是一顆明珠,鄭重放置在陣眼上,龍君賜予的明珠這時就一亮。嗚——水性靈氣自廟門奔湧而進,在空氣裡顯出一隻透明漏斗,漩渦一樣吸進明珠,溢出陣盤,流淌在每一道法紋上,整個法陣鍍上一層水膜,向主陣者的身上延伸覆蓋,使葉青穿了一身透明雨衣。

  這時大雷雨,在雲層以下,天地間水性靈氣充盈到了臨界點,這一刻明珠正位,就似打開水閥,堤壩出現豁口,滔滔水性靈氣洶湧而下,轉眼就要衝垮法陣,衝垮主陣者,陣盤都劇烈抖動欲裂。

  葉青果斷按在明珠上,這明珠就是一震,強行關了閥,天地異像頓止,不由冒出了冷汗,迴首認真說著:“……我制的法器還是太低了些,不過不要緊,水天生有著幻性,這又是龍君所賜,正好在雷雨夜獲得最大加持。”

  “有此幻陣,我就很想殺人,哼,我正要看看,這劫數是什麼?”葉青有著這膽氣,卻是見了灰黑氣濃度,這並非是不可度過的濃度。

  對著在大劫裡生死轉過百次的葉青來說,甚至一看就能感覺到裡面的分寸。

  大雨落下,絲絲接連著天地,江子楠聽得悚然,蒼白臉上反恢復了些血色,明明畏懼八骨,還下意識靠近葉青一些,能自失怙下女攀爬到現在地位,遠不止是聰敏果斷,這是她依附強者的本能天賦。

  葉青暗自點頭,又給她掛上了一些法符:“你駕車往南跑,不要走官道,只走小徑,直到天亮……”

  江子楠鄭重點頭,急奔出去,身影踉蹌消失在雨幕中。

  葉青默默看著,良久,才嘆息:“這可不是什麼考驗,有人相信危難時應考驗人心,經歷多了,才知人心不可考驗,包括我自己在內。”

  “嘩”一下水響,背後出來個人,在陰影中接言:“臨事時,總有不得不時,才有著路遙識馬力,板蕩見忠臣的話……再說,不是特意給她顯示幻陣威力,增其信心了嗎?”

  再有輕微水聲,又有人踱步至雨中:“這也是增加自己信心,這戰非同小可,必須謹慎!”

  葉青頷首,舉起長劍在面前看著:“我早早考了秀才,意外得了小武經,又有著夢過七年,就有多種道法武技,正所謂身懷利器,殺心自起!”

  “這對大劫來說,又算得什麼?正好就要檢查下,我此時戰力如何?”

  一道電光劃破天際,照亮廟門,三個一模一樣的人站立著,彼此相視相笑,詭異的氣息不可抑制瀰漫開來。

  幽暗在廟中升起,迷霧無聲遮掩,下一次閃電亮起時,已不見廟與迷霧,而是一座小院,門口甚至有著涼棚,飄蕩著酒旗,靜靜立在這雨夜中。

  暴風驟雨一樣的馬蹄聲,正遠遠而近。

  馬蹄聲在坡路上停駐,雨在這時變得非常大,荒野浸在一片黑濛濛中,只有一個孤零零燈籠在不遠屋簷下飄搖。

  “舉火否?”有人問著,專門備著浸油火把,雨中也可使用,但這時只舉了一支,僅能照亮左右。

  “先不用!”俞帆迴首,問一個人:“是這裡?”

  這人是隊伍里唯一的一個穿著便服的人,實是一路跟上來的眼線,這時雖在雨中,還是額上見汗,仔細盯著下面地形,又專門辨認這燈籠下的大門:“應該是,我親眼看著牛車進去……”

  俞帆仰天看了看,這真是個暴雨夜了,殺人只要淋著這大雨,片刻痕跡就可衝去,當下站在坡頂,悶聲令著:“殺進去,雞犬不留,搶光財物,油火燒房,就當是大盜所作。

  “是!”話才落下,三十騎衝散了雨幕,蹄下泥水激射,鐵流一樣衝下,一切聲音都掩蓋在風雨聲。

  昏暗雨幕下划過閃電,照亮泥濘,照亮人馬,照亮小院,唯一留在坡上的眼線面孔慘白,喃喃著:“可當時見得是個神祠啊,這家酒鋪是後面一段路上,難道看花眼了……”

  電光消逝在雨幕中,黑霧遮掩了這人。

  馬隊中縱出兩人,轟的破開大門,燈籠中燭火搖曳一下,晃動光暗,伴隨著眾人下馬的是殺氣。

  甲兵衝入庭院,分出一半直接搜索,雨聲中只聽聞著“噗噗”幾聲,俞帆身後的一個甲兵首領這時就嗜血笑著:“這是弟兄殺了三個。”

  “動靜還是太大了。”俞帆聽著這噗噗聲,壓下一點莫名而來不舒服,揮手指著黑暗中唯一亮起來燈火與人影的西廂:“殺上去,殺正主要緊!”

  “是!”整齊的響應,十個甲兵持著強弓舉著,抵達到門前,自外面隱隱見得一個人正端座在堂內,似是想說些什麼。

  可下一刻,這十個甲兵瞄準,勁弦陡鬆,嗖嗖嗖的長箭就穿了過去。

  噗噗聲不絶於耳,十支長箭至少中了七支,但卻有點不對勁,這使得甲士首領不由皺眉:“再衝進去!”

  “舉火吧。”俞帆命令著,又讚歎似一句:“他沒這麼容易死。”

  十數道烈焰在院中亮起,甲士一把揭掉灰袍,顯出裡面甲衣,這時結陣而上,交替掩護著破門而入,刀光劍影在房間裡閃過,就是一聲驚叫:“這變作了塊木頭,是假人!”

  甲士首領面色大變,疾聲喊著:“快退!”

  聲音傳達,只撞在透明水波上,衝入的甲士知道不對,就要結陣退回,但只見著突一變,幾個甲士突相互出招,都是殺招。

  “噗噗!”頓時就有著五個甲士被自己人殺死,而兩個甲士急退時,一道幽影欺近,長劍一閃。

  “噗——”又是這熟悉聲,幽影迴首看了俞帆一眼,從容轉至下一個甲士,又是一劍:“噗”

  “葉青!”俞帆怒吼一聲,手中取得一個黃玉符捏碎,

  所有甲士循聲急奔而回,又被幽影殺了一個,只在第二個時,響起金鐵相擊“乒”的一聲,甲士副隊長面色沉凝格擋住,順著敵人劍勢判定方位,一手揮匕疾刺而去。

  “噗!”

  一道火光擊在正中地面,“轟”的一聲,地下的陣盤裂了一絲紋路,地面法紋暴露了一大國,意味著法陣功能損壞

  水火衝擊成絢麗虹光,終照亮了整個場所,展現這幕不是葉青,而是甲士副隊長下腹透出一截劍鋒!

  甲士隊長見了,不由嘶聲大喊:“老三!”

  俞帆面色難看,這時不指揮,還有空嘶喊——就算按照武經訓練,追究還不是真正經過戰場的甲士嗎?

  俞帆頓時下令,親自指揮,合著退回來的人,十九張強弓在搭箭張弦。

  劍鋒一抽,葉青不可思議扭曲著身子復正,冷漠望了眾人一眼,手上掐了靈訣:“霧!”

  地下陣盤上明珠一亮,激活了別的一組法紋,白霧迷茫而起,遮掩了葉青身影。

  只剩下副隊長身子一軟跪地,鮮紅鋪了一地,猶不甘柱劍,目光難以置信——他手中鋭匕分明該先送入敵人心臟,卻失算落在空處!

  敵人何以將身體這樣不可思議扭曲?

  武功原理,這姿勢本無可發力啊!

  “射!”白霧擴散,隱隱泛紅,帶著血腥。

  “公子,老三還……”

  “他已經死了!射!”白霧擴散廟中,血腥瀰漫。

  “公子!”

  “我說射!”俞帆盯著甲士隊長,眸子閃過殺意,冷酷揮手,十九張強弓這時再不敢違抗,“嗖”的發箭覆蓋,霧中傳來撲撲入肉聲,隨之,熟悉的慘叫聲,遠遠傳了出去。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8 07:29 PM

第八十七章 夜逃

  一齊過去,地上只有副隊長,身插亂箭,雙目圓睜,一臉不可相信的表情,似是死不瞑目,鮮血不斷自他身上流了出來,流淌出一片。

  這時附近屍首滿地,鮮血飛濺,這種場面,使剩餘的甲士都是臉色發白,俞帆的臉色也不好看,只是暗想:“雖按照大易武經來訓練,但終是沙場新丁。”

  這時卻親自上前,伸手給他闔上雙眼:“放心去吧,你的父母妻子我來養之,且有田宅之賞!”

  說完,果是順利合上了眼皮,俞帆心裡稍安。

  要是這人硬是不肯合上眼皮,就大大丟了俞帆的顏面和威望,但這人家屬也別想有好果子吃了。

  因此這死人還是服從了“為俞家犧牲”的大局——人不能活在真空裡,死後也不能死在真空裡吶!

  俞帆取出了一個玉符,白色靈光領域卻只照亮著一尺,頓時心中湧現危機感,迴首看向面色異樣的甲士,沉聲說著:“你們聽著,相互之間不要離開距離,不然就會被幻陣所迷,自相殘殺。”

  甲士隊長這時冷靜下來,這就說著:“你們用腦子想想,剛才敵人出的劍,韓三已中了致命傷,他是被敵人殺死的!”

  隊長畢竟是隊長,見識多了些,說完這話,臉上又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對著俞帆慎重說著:“公子,此人的劍法和身法,好像有些熟悉,同是我們的一脈,只是比我們所學似是精深些!”

  甲士都精習大易武經,聽了不由神情一變。

  “大易武經?”俞帆一怔,不自禁打了個jī凌,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大易朝滅亡後,武經被朝廷收繳,各地衙門童生和秀才可查閲的只是最基礎的部分,各世家手中各有一些殘篇。

  完整的只有皇族和一些真正豪門世家才有。

  這葉青卻是哪裡獲得此經?

  “莫非此賊和某些大人有牽連,不這樣,難以解釋這種武功,以及奇蹟一樣崛起,又得各方種種庇護……”

  但俞帆也是性格剛毅之人,這時定下神來,沉聲說著:“你們聽著,我們結陣衝出去,只要脫離這幻陣,迴首再毀陣,必殺此賊血祭戰死弟兄,現在幻陣已算是破了大半,對付這迷霧也簡單,只要留意聲音……”

  “踏!”

  聲音驟在俞帆背後響起,頓使毛骨悚然,嘶聲喊著:“快射!”

  “噗簌簌簌簌——”

  箭雨後,白霧中人影不見,圍上去只見著一灘水跡:“又是假身!難怪腳步這樣突然,可也看出幻陣已掩飾不了真人,要是真人就不會……”

  “哢”一聲悶雷,雨聲劈啪聲打了下來,淹沒了說話的聲音,甲士本來凝神聽著動靜,這時都覺得嗡嗡一響,什麼都聽不見了?

  “啊!”遠一點就有著慘叫聲。

  俞帆顫慄,在這片小小靈光領域中,只見突進來著四個葉青,個個持著長劍,圍上來。

  俞帆當機立斷命令:“射!”

  箭射了上去,頓時擊破。

  假的?不要管了!”俞帆一驚,連忙命著:“往外衝,衝出這裡!’

  甲士湧了出去,沿途砍殺了幾個分身,不由說著:“都是假的!”

  迎著撲面雨星,俞帆恍然大喜,在雷聲中高喊:“此賊自己開了門,這不是掩足音,是要逃,追出去!”

  “轟隆隆!”地面在震動著,甲士剛剛衝到門口,只聽著“律律”戰馬長聲嘶叫著,在白霧中突顯出,直接將陣列衝垮。

  俞帆這時捏碎了玉符,就覺得全身一震,一馬受驚踢了上來,被玉符所擋,轉眼就飛跌了出去。

  “他驚了馬群!”

  “殺!”

  “尋敵人方位,啊——”

  俞帆忍著巨痛爬起來,不知自哪齣取出了一顆滋滋的火球,卻不知投向何處,嘶啞嗓音大吼:“敵人方位!”

  “敵人在——”

  “噗……”

  面前白霧在撕開,耳中只聽著連連慘叫,不知有多少馬蹄在舊主身上踐踏過去,又在刀劍反擊中慘嘶倒地,裡面混雜著順水摸魚的慘叫。

  俞帆頓時臉色鐵青,這時混在一片,指揮不過是笑話,就想丟了上去,可是敵我混成一片,丟上去的話,就炸死一大片。

  剛才殺了韓三,眾人就有著異樣,要是這樣幹,怕是再多撫卹也挽回不了自己殘暴的名聲了,在族裡威望必一落千丈。

  想到這裡,就有一種撕心裂肺痛苦,眼見著手中滋滋漸弱,火球漸暗,遠處連連的慘叫,這時突心裡一橫,將這火球丟了上去。

  “轟!”一個火球炸開,頓時三五個人影血肉橫飛,一個甲士踉蹌著跌了過來,嘶聲慘叫,一時未死,跌在了俞帆腳下,血肉模糊在地上大聲慘叫著。

  俞帆摸了摸臉上,卻一手血肉,而在腳下不知何時鋪了層鮮紅,有人有馬,粘稠如漿。

  見此,俞帆腦海一片空白,只閃過“流血飄櫓”這個史書中用過無數次的詞。

  裡面有著三個甲士沒有死,這時卻是一呆,突吶喊一聲,轉身就奔了出去,再也不跟隨著俞帆。

  “原來兵敗如山倒,就是這樣……”俞帆臉色蒼白,揮著長劍撲了上去。

  “啊!”三個甲士慘叫聲,自是白霧裡而出,這時白霧突漸漸散了,雖還是夜中,卻見著人影了。

  一股巨力在身後傳導,不由自主飛出廟外,熟悉怒吼聲自後面傳來:“公子快走,眼線還在前面坡上,有馬!”

  “鏘鏘鏘鏘”金鐵相擊聲響起,就算是火球炸死自己人,還有一批甲士選擇了護主殉死。

  水花飛濺,在背後隱隱作痛,根本來不及也不敢迴首看一眼,俞帆一旦發覺自己已脫離了幻陣範圍,立刻奔向山坡

  只聽到後面甲士怒吼,間接帶著慘叫,顯是生死就在旦夕之間。

  俞帆咬著,直向山坡奔去,被一塊石頭一拌,頓時摔了一交,泥水滿身都是,俞帆卻顧不得了,咬著牙直直撲了上去。

  “賴義,果不愧是名字裡有義,我原本覺得辦事還幣夠,但現在看來,辦事是因為沒有上陣經驗,這忠心卻是有了

  “你放心,只要我回去,不但有撫卹,你的兒子我還要提拔成隊長。”

  “葉青,只要我活著回去,必不會放過你,定要將你全家老小斬盡殺絶,讓你凌遲而死!”

  心裡怒吼著,爬上山坡,迎面是留守眼線面孔,就算在夜色裡,也能看見這人帶著討好,又驚疑提防的表情。

  只見這人問著:“俞公子,下面可是——”

  “沒事……”俞帆突一揮手,一點火星撲了上去,頓時落在了這人臉上,這眼線頓時慘嘶,大雨也一時熄滅不了頭顱上的火,頓時在地上翻滾著,慘叫著。

  戰馬受驚嘶鳴,卻被俞帆一跨而上,轉過了馬,向著郡城而去,下坡前,不由自主的望一眼。

  遠遠大門下,燈籠照著,原本廝殺的甲士已橫七豎八,只有隊長賴義還在怒吼著拚殺著。

  這時葉青劍圈突顯出了一個破綻,這賴義本能就是長刀直入。

  俞帆瞬間瞪大了眼睛,驟然醒悟著:“不要——”

  一道電光閃過天際,雷聲把這大吼淹沒。

  長刀已斬沒入葉青胸口,化成了一片水光,又有一個葉青突的顯出,一劍就刺入了賴義後背,劍尖自前胸透了出來

  賴義呆了下,跪跌了下去,鮮血不斷自他身上流了出來。

  俞帆咬著牙,遙遙望見葉青腳步一凝,手還在握著劍柄絞動,將賴義內臟和心臟攪碎,人已側轉過來,半身仰起,雙目投注。

  猛虎撲食一樣的姿態!

  俞帆渾身打了個jī靈,轉身就策馬,喝著:“駕!”

  “嗖——”後面傳來了破空呼嘯聲,戰馬受驚,猛一躍三米,一把長刀穿過,在原來的地點,插入了地面。

  俞帆還來不及鬆一口氣,就聽馬蹄聲迫近:“這是?”

  “踏踏踏……”重重的馬蹄聲,點鼓一樣節奏,隔著劈啪的雨幕,有時掩在雷聲裡,轉眼又清晰可聞。

  “馬沒有死光,他乘著馬匹又追上來了,果是要趕盡殺絶麼?”俞帆咬著牙,臉色鐵青:“哼,這葉青就算修行大易武經,連殺三十甲士,內外都耗得差不多了吧?”

  縱是這樣想著,卻沒有勇氣停下,和葉青拚死一戰,卻想著:“只要自己能趕到三十里官道,就可脫險,諒這葉青也不敢在官道驛站左右殺人!”

  正想著,這時馬匹卻放緩速度,連連鞭打都無法提速,俞帆先是一驚,但還是保持著清醒,頓時明白,這是前半夜奔馳已耗去大半馬力,現在大雨連綿,使路途泥難行,這馬力就快盡了!

  “縱天時不在我……我也要衝出去!”俞帆咬著牙,突拔出一把匕首,對著馬股就是一刺。

  “嘶!”鮮血飛濺,受到這個刺jī,這馬匹悲嘶一聲,頓時加快了速度。

  “先祖,請保佑你的子孫俞帆脫出此劫,我誓必領著家族興盛,年年三牲以祭……”

  或許是祈禱起了效用,戰馬拚命在雨中奔馳。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9 09:15 AM

第八十八章 介入

  雷雨漸漸停息,颱風漸往西北而去,露出暗青的天穹,上面亮幽不一的星星出現,啟明星穩穩高懸,快要天亮了。

  周圍早不是來時場地,不是官道,甚至連小徑都不是,只有著荒蕪野地!

  一路向東奔馳,到這裡不遠有著山影,是兩相夾峙的地形,俞帆暗想:“自己是往東南面跑過來了?”

  這時心思稍緩,四顧茫然:“我就這樣敗了?整個家族不過是三百甲士,死了十分之一,回去怎麼向家族交代?”

  想到這裡,腦中就嗡嗡,又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俞帆終不是平常人,倏間已憬悟回神,當下冷冷一笑,說:“我並非是除了家族就一無是處的人,我的文才就算有著吹捧的水分,也是郡內前三之列。”

  “就算事敗,沒有以前全力支持,所獲得的氣運也不少了。”

  “我還有龍氣在身,八月就是州試,斷無落榜之理,最多就是不能中的三甲,屈於二榜罷了,照樣可以上得金殿,奪同進士和進士之位!”

  “哈……”十分荒謬的感覺,使他不由大笑地來,笑著笑著,淚水濺了下去,狠狠擦了一把,策著馬匹:“駕!”

  戰馬躍起,卻哀嘶一聲,“轟”的一聲跪地!

  電閃雷鳴,風雨呼嘯,隱隱的蹄印若有若無。

  “誓殺之,在天亮前殺之!”葉青策著馬匹,咬著牙死追,抵達到一處荒野,突眼睛一亮。

  五十步前,一馬仆倒泥濘裡,俞帆甩出十步,正全身血色泥漿爬起來。

  葉青翻身跳落,自己馬匹也差不多了,全身是汗,但還沒有死。

  這馬蹄和腳步聲順清涼的夜風傳來,俞帆自身到心,整個人都涼了。

  夜幕下,瑩白燈籠照耀,三十甲士殺敵。

  現在只剩下自己被敵人追殺,今晚一切都顯得荒謬,回過首來,面前是個身影,長劍在手,晦暗的光自背後照進來

  這時俞帆卻鎮定下來,望著深沉的黎明,貪婪呼吸近在咫尺的自由空氣,伸手在懷裡摸了摸,沒有玉符可用,面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你贏了,葉青!”

  葉青也是滿身血漿和泥水,舒了一口氣,看了看天,東方已蒙了一層紅雲,思量了一下,就說著:“是我,俞三公子,我有些疑惑——我覺得我們沒有大的恩怨,你為什麼派兵殺我?難道就僅僅為了這龍君宴魁首?”

  “哼,龍君宴魁首隻是小事,本來我也忍了,可你在盧華郡奪了我的機緣,還說沒有大的恩怨?”盧華郡!這話一落,葉青頓時醍醐灌頂,一道靈光貫穿,什麼都明白了。

  前世俞帆應大運而生,其中很大一股就落在龍宮上。

  第一次龍君宴奪得魁首,但這個已被葉青生生強奪了,可是俞帆與龍宮的運數因緣遠遠不止這些。

  據前世所知,俞帆日後進入龍宮,龍宮以貴賓禮相待。

  前世卻沒有把龍孫的事宣傳,這想想都知道,是密不可宣的部分,怎麼會流傳出來,因此葉青自己就算有先知,也不知道這一部分,奪了俞帆的大運,結了死仇,卻還不自知

  這真是天意弄人,葉青想著,突笑了起來。

  這一笑卻讓俞帆打了個冷顫,有這一瞬間,他想求饒,但轉眼之間,秉性和自小培養的尊嚴阻止了他,只是蒼白著臉不語。

  “時間不早了,俞兄,還有何話要說?”這時葉青已平靜下來,淡淡的問著。

  一種死亡陰影籠罩著,俞帆盯著葉青,彷彿要把此子一同帶到地獄中去一樣,許久才說著:“你動手罷,我在下面等著你!”

  說罷就是不動,葉青頷首,劍鋒對準了這人心臟,毫不遲疑的一劍刺了下去。

  “鏘!”火光四射,擊在金石一樣,金色盔甲在劍下憑空出現,本來刺向心臟的一劍,硬是偏差,只聽“噗”的一聲,血花在肩膀上飛濺。

  聲音在背後遠遠傳來:“豎子敢爾!”

  話還沒有落,一個灰袍道士就已出現。

  “五行甲術!”心中陡清明,根本不理會,奮起體內力量,持著道訣就是一劍斬下。

  “鏘!”金甲靈光扭曲,俞帆跌入了泥漿中,

  “啪——”

  時間在這瞬間凝滯,葉青猛的翻滾,原本落地之處,一團雷火炸開,將大片泥水飛濺,三人都落了一身。

  葉青眸子一縮,終於壓制不住喘息,呼吸急促起來,連殺三十甲士,半夜追擊,也筋疲力盡了。

  眼前這個雷火球,不是真正雷法,而是五行偽品,但在民間,卻是少見殺傷術法了,想來夜中俞帆所用玉符就是此人耗費法力所制。

  “戴先生,你終於來了,給我殺了他!”俞帆嘶聲說著

  戴先生卻沒有理會,只是雙目緊緊盯著葉青。

  葉青持著劍冷冷看著,面上同樣沒有半點動容。

  戴先生突在黑暗中轉了轉身,手中的雷火球一下消失了,只是回過去,將俞帆抱了起來,似是使了什麼術法,一瞬間,就消失了。

  葉青眼睜睜看著這個,指甲切入肉中,鮮血淋漓,卻也沒有動手,見著去了,頓時站不住,跌在地上喘息。

  這時,東面天空一線魚肚白,就要天亮了,葉青勉強說著:“多謝神靈看著,我會塑金身以報。”

  說完,不再理會,運轉六陽圖解,開始吐吶。

  半小時後,葉青才恢復了元氣,沿著道路一路尋著,直到聽一處灌木裡傳來了叫喊聲。

  過去一看,江子楠躲在裡面,衣服都被荊棘拉破了不少

  她這時見了葉青,連忙拽住了袖子不放,驚魂未定絮叨著:“我跑到山腳下,等了半夜,忍不住跑回神祠裡,神祠裡都是死人……”

  想起神祠裡的地獄,不由又一陣發抖,聲音都帶著了哭腔:“我看沒有公子,就順著腳印回跑,又不敢遠離,就躲在這裡了!”

  葉青聽了,抱緊了懷中胴體,望向遠處,又深深吐了口鬱氣,看了看四面山腳地形景色,結合著記憶,這正好離關卡有著十里路。

  “先下山,換身衣服,你扮一下男性,速趕回葉府,叫上下防備!”

  “那公子你怎麼辦?”江子楠急急問著,深蹙眉,眼神焦慮,與往日帶有一絲做作不同,這卻是真實神情。

  “他敢殺我,我就敢殺他,可惜的是此人氣運未絶,這次卻沒有殺得此人!”葉青冷靜應著,見她還是焦慮,雖不如芊芊,也算是共了患難考驗,就安慰的說著:“別怕,八月州試前,我還能自保。”

  “真的?”江子楠神情稍緩。

  “真的。”葉青的表情看不出絲毫勉強。

  一刻時間後,就著河裡冷水洗了,在黎明中,在一處農莊分道揚鑣。

  江子楠換了一身男性衣服,持劍在手,帶了一半盤纏,坐了牛車自著管道上回返平壽縣。

  此時天剛明,晨炊裊裊,夜氣尚未散盡。

  葉青就見得了官道上人流漸密,掃看了一輛空的牛車,就喊住了:“到附近鎮上去,十文夠不夠?”

  “十五文吧,讓我吃碗大肉餛飩。”這時葉青已丟了血衣,自是清爽,這人也就應著。

  “行!”葉青毫不遲疑,跳上了牛車。

  車緩慢行著,不知不覺卻行了些路途,遠遠,就看見了一處神祠,看樣子香火旺盛,很是壯觀。

  主殿掩在檜松柏之間,左右亭榭台閣都有,在陽光下雲蒸霞蔚,隱含著金色的氣相,葉青這時卻不理會,只是細細思量。

  “哎,我本沒有和俞帆結仇的意思,但神差鬼使,卻在山神引導下搶了俞帆的大機緣!”

  “結也結了,昨夜卻還是殺不得俞帆!”葉青那時實已經筋疲力盡,實殺不得新來的灰衣道士了。

  “現在怕是和俞帆,俞家結了死仇了。”

  凝看著自己,卻見著原本大團灰黑之氣,已去掉了大半,只有一絲絲殘餘著,但虛空中又有一團灰氣逼近,顯是俞家。

  除此,卻有著驚喜,自己命格之氣一片赤紅,顯經過此劫,得了不少好處,而原本山神處的氣運洶湧流淌,在本命上繚繞,漸漸轉化。

  葉青看著這些氣運沉浮,臉色有點陰沉,看著路二側的樹木退去,心中一動,忽想起前世記憶。

  龍孫的事前世沒有聽說過,密不可宣,現在想來是很自然,這涉及龍族的黑歷史,怎可宣傳,這不是打龍族的臉面?

  龍君宴,以及昭王的事,卻可大大宣傳,以使俞帆應了這應州龍氣,前世也是過了這次,才奠定他最終的根基。

  昭王是上古聖王,古墓前樹木蔥鬱,歷代皇帝都曾經冊封,漸漸這葬身之地有了不凡。

  其中一顆華表木為最,吸取了幾分王氣,成了精怪。

  日後卻被俞帆所斬殺,得了其中王氣,直接奠定了此人根基。

  葉青前世早就知道,卻不想動這機緣,免得四處豎敵,但是現在和俞家已結了死仇,卻誓要奪取這次機會了。

  想到這裡,眯著眼裡,放出寒光:“現在來不及了,等八月川試,必奪了這個機緣才是。”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9 10:37 PM

第八十九章 回護

  葉青自鎮上僱了一個牛車,沿著官道而上,迎面就是路障,車伕有些緊張,葉青卻使著繼續向前。

  “幹什麼?停下檢查!”

  “鏘鏘”看樣子設卡的不是普通公差,都帶著隱隱的殺氣,是軍人。

  這時葉青一笑,隻手出示,一小方銅印在陽光下閃閃,照得眾人面面相覷。有個年輕火長,就變了臉色,賠著笑上來,看了看,就使人搬開路障,道歉著說著:“這位秀才,這是上官命令,請過。”

  葉青點點頭,收了銅印,暗忖著俞府果沒有公開這個案子,隨口問著:“上官……是知府?還是同知?”

  火長略有傲氣的答著:“自是知府,我們是巡騎營,屬軍司所轄,本州大都督提檢,知府可差遣,同知還無權調動我們!”

  “知府大人說,最近有流匪,所以在郡城設卡檢查。”

  葉青早仔細辨認過這伙衣飾,朝廷只要權威還在,暗殺秀才或敢冒險,公開以調兵是不可能,因這是比暗殺秀才更嚴重十倍的謀逆大罪。

  不過,還是習慣性進一步驗證:“巡騎營,那我看你們怎麼沒有騎馬?”

  年輕火長臉色微黑,顯被戳到痛處,又不敢發作,只得應著:“這些年,北魏斷絶了馬匹市易,這本來是劃歸我們一塊,這下不但兄弟財路少了大半,戰馬也沒了主要來源。"

  “應上官檢查,還能湊出一隊,平時都寶貝一樣養著,自西南方調來的矮馬自家人騎騎也就罷了,真有現在這樣行動,騎著出來豈不是笑死人了,我們可丟不起這臉!”

  葉青點點頭,放下心來,這回答果是巡騎營本色,前世就接收過一小支,最清楚大蔡北軍裡面這幫人的底細:“放心,馬匹市易不可能總是斷絶,遲早有復一日!”

  “謝秀才吉言!”年輕火長哈哈笑著,臉色好看些,恭送葉青遠去。葉青坐在了牛車上,沉思。南滄郡的郡府,立刻反應了,手段很老練毒辣,他先不問是非,也不攔截,只是派出了巡騎營“巡查匪跡”這其實就是一個政治表態。

  而無論是俞家,還是葉青,在這種情況下,還敢挑釁,自是毫不客氣的滅了。

  只要誰也不敢動手,自就有時間來處王單——極大可能就是立刻上報給州裡,讓總督決斷。

  想到這裡,葉青吐出一口氣。

  其實沒有殺得俞帆也可,至少在情理上,自己是占了主動,如果是殺了俞帆,只怕就算是被襲擊,也要治罪。這無關情理,只在能量。應州總督•政廳應州總督一點頭,腳步而入,本來議論的小廳,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官員都是躬身。

  南滄郡的太守張世玉突一陣緊張,感受到了總督身上威不可測的壓迫。

  都是同進士授官,可這位已經是封疆大吏。

  “你們正討論著,怎麼我一來就啞了?”應州總督坐了,笑著:“我又不是老虎,一來就鴉雀無聲!”

  這話說得在場的人都笑了,氣氛頓時緩和下來。

  張世玉認真打量一眼應州總督。

  五十五歲的總督戴著一頂金冠,剪裁得十分得體的深青色的官袍,細密的皺紋不僅不顯的老相,反使他炯炯有神,充滿威嚴。

  這位可是八歲啟蒙,十五歲連中童生秀才,十九歲中舉人二十歲殿試中得同進士,四任縣令,三任太守,四十歲就晉陞正三品,先在吏部任職,又調任應州總督,修明政治,疏濬河運,實是朝廷一等一的大臣。

  應州總督哈哈大笑,說著:“當年,我和你父親相識,你父就說,我家五子,唯二子有出息,不想現在你都擔任太守了,果是知子莫如父。”

  張世玉就笑著說著:“這是父親的抬愛,也是鞭策,如我不能中得同進士,怕是鞭子就打上來了。”

  眾人聽了又笑,笑了會,應州總督這才說著:“說正經事,你是說俞承恩出動了私兵截殺一位秀才?”

  “總督大人,不能這樣說,私兵都有掩飾,也都死了,查無實證,只能說是疑似……至於這秀才,是葉青,平壽縣人。”張世玉說到正事,就動了一下身子,認真的說著。

  頓了一頓,又說著:“這事待我發覺,已是痕跡都無,只有當地土地神見證,可按照天律,非科舉鬼神取證不足為憑。”

  “雖不足為憑,但至少有個說法吧?”總督一笑,說著。

  “是,據它說,是這個秀才,一人就把三十甲士全部殺了,還追殺俞帆,幾把他殺死最後俞府術師救去。”

  眾人聽了都是變色,總督聽了,一聲不出,只是目光幽幽看著門口,片刻才問著:“俞府是侯門之後,雖現在早就不是,底涵還不錯,這些私兵是按照武經訓練的吧?”

  “是,不遜於我的巡騎營。”

  “現在各個世家越來越不像話了,是要痛加整頓,不過俞府也不是暴發戶,不至於這樣大驚小怪,這葉青有什麼特殊,又或結了什麼仇?”

  這時,又一個官員起身:“這我聽說過一些,這葉青卻是和您一樣,都是十五歲中連中童生秀才,現在是十六歲,來州裡應州試。”

  這話一出,總督就微微變色,就聽這官員繼續說著:“至於怎麼樣結仇,聽說龍君宴時二人應試,這俞帆卻黜了下去,失了魁首之位,或是這樣緣故。”

  總督就薄怒著:“胡鬧!”

  “我覺得也是胡鬧,為了這點小事,俞府斷無出得私兵之理,這俞帆聽說也只有十七歲,怕是年輕,血氣方剛,才作出這事來。”張世玉就乾咳一聲,說著:“事情也許這樣,但俞府死了三十個人,據說這俞帆肩膀上也中了一劍,本來是小事,現在怕是大了。”

  總督冷哼了一聲,臉色漸漸緩和,只要不是政治衝突,這點血氣方剛的小事,卻還不在眼裡,就向張世玉說著:“聽說你派出了巡騎營?”

  “是,就以打擊匪眾的名義,沿途設卡,一是就是隔山震虎,其次就是最近各縣秀才進州,路上也平安些。”

  張世玉忙欠身說著,話沒有說完,總督就擺了擺手說著:“你這辦的很對,我記得三年前還有一個秀才被黑店打了悶棍,雖前後抄殺了上百人,但對事情已無法彌補。”

  “你現在派出巡騎營,我覺得甚好,不必有顧忌。”

  總督沉思了片刻,突笑著:“原本風聞俞家出了個麒麟子,本很是期待,不想卻是這樣,為了點意氣之爭,就出私兵,不顧政聲大局。”

  “這還罷了,卻以多擊少,還被殺的大敗,片甲不留,負傷而逃。”

  “靖文侯俞文賢,跟隨太祖打天下,又當過我這個應州總督位置,是何等英雄人物,不想子孫平庸無能到此!”

  說到這裡,含著不屑,帶著譏諷:“看來俞家氣運也要敗了!”這一說,所有人都是不語,一時死寂。應州總督平了平心,踱了幾步,慢慢臉上又平靜下來,迴首看著滿臉惶惑的張世玉說著:“張世玉。”

  “下官在……”

  “本來這事是要追究下去,但現在是州試,不能傷了這件大事!”應州總督踱著步子斟酌說著:“你不要心存想法,先把這事擱置下,等這件大事完成了再說,但不能再讓他們多事,特別是俞家——明白不?”

  “是,下官明白。”張世玉是何等聰明人,立刻領會了總督的意思,既現在只死了些下人,衝突兩方本身沒有損傷,那就等州試出來了再說。

  當然過程要嚴格監督,再有人挑釁就要狠狠打擊。

  至於這最後案子怎麼樣結果?

  那就誰勝出了,就向誰傾斜。

  葉家和俞家根本不是一個層面,而要是俞帆勝出而葉青落榜,葉青本人卻還不至於被官府交出,但是別處受到打擊卻是默許,如果在36歲內不能中舉,那就失去保護,再無人關心生死。

  要是葉青勝出,中了舉人,那份量完全不一樣,俞府再大,襲殺一個國家舉子,這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必惹得朝廷震怒。

  這就是此時的政治,張世玉領會了意思,恭謹行禮退出。

  見著張世玉退出,各個官員也退出去後,只見屏風後,轉出了袁世溫,向總督行禮:“多謝大人回護。”

  “也算不上回護,就算你不在這裡,我也是這樣處理。”總督只是一笑,淡淡的說著:“怎麼,你很看好葉青?特地用了大學士的帖子給我?”

  袁世溫謙卑一笑,說著:“葉青本是小族出身,能到這步實在不容易,我家老爺愛才如命,派我來查查是不是人才,故有所惋惜罷了。”

  “我知道,你不必說了!”總督素知道這大學士背後就是六皇子,諸皇子爭奪太堊子位,都在拉攏人才,而這六皇子更是有賢王之稱,施恩於士子不計其數。

  但是皇帝還健在,天下大權惟皇帝一人受之,一人操之,斷無旁落之理,這六皇子這樣作法,這應州總督就很不看好前途,這在皇帝眼裡,就是——拉幫結派,禍國營私!

  只怕清算起來,第一個要廢黜的就是這六皇子,這葉青受了這市恩,一旦加入六皇子黨,怕是也要跟著身死族滅,怕是可惜了這少年才子了!

  不過這話不能說,總督目光陰鬱,擺了擺手說著:“我乏了,你的事我也知道了,你下去吧!”

  袁世溫無奈,只得又行禮,退了出去。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10 09:13 AM

第九十章 江山一隅

  八月初一,晴。

  大河上白帆點點,連著一條閃閃玉帶,自西北蜿蜒而東。

  沿河北岸官道,車馬往來絡繹不絶,葉青乘著牛車,一路上悠哉悠哉而過,只是遇到些關卡,卻並無麻煩。

  聽著旅人驚嘆,就望見視野中一座大城,在陽光下閃著純金色澤,幾乎佔據著整個地平線,巍峨壯闊的震動人心。

  “這就是旭日金城,應州十八景的第一景。”

  實不全是陽光反射,還有州城金黃氣浩浩凝聚,給予人的特殊感應,而自第一眼就造成了震撼。

  葉青前世來這應州城幾次,算是熟悉,這時也是讚歎。

  這世界的大城,除是平原中心,鍾靈毓秀利於作物,別的多興於江河湖海的水陸交匯點,水氣充沛水運充足!

  應州的州城稱啟陽,城處大河與亡口水交匯形成三角平原,既土地肥沃,又有附近幾個渡口,自古就是戰略要津,人貨聚整合本低,對周邊輻射平原交流頻繁,才形成三十萬人口的大城市。

  和地球工業時代大都市,規模自遠不能及,但有幾十萬年積澱出的深沉厚重。

  抵達了城門口,就望見了長長進城隊伍,路側短亭中,就有兩個道人,葉青經過時,懷中畫卷一亮,這時就迎了上去,稽首:“是葉秀才不?請暫往竹谷小觀!”

  葉青心裡一驚,並不應著,認真看了下,兩人都身著正式道服,靈光儼然,一時間遲疑不定。

  “葉秀才擔心留下污點?道院又不是監獄!”年長些的道士笑著,看出葉青還在沉吟,又說著:“或擔心錯過考試?這不是軟禁,只是對你的保護,你可知道,此時已經有刺客入城了?”

  葉青心中一凜,又鎮定下來,問著:“你家主上是誰?”

  “談不上主上,你還記得當日平壽縣縣宴上相識的袁世溫袁大人?他知道你出了事,立刻請我們接應,你放心,在道觀裡,誰也不敢動手。”

  葉青皺眉,記起了此人,這人是佟大學士的府丞,而前世記憶不差的話,這佟大學士又是六皇子的人,日後被逼自殺。

  只是這派,和後來崛起南滄俞家並沒有關係……有也是隱藏的敵對。

  眼見著眾人看了過來,葉青突一笑,扶了扶冠,說著:“行!”竹谷小觀夜幕深深而透明,水色浸潤。葉青獨在窗邊眺望,這道觀只有一個大殿,正中矗立的是赤帝,有丈許高,有著赤紅幃帳,但這不是紅敕的意思,絲絲都用著紫色纓絡。

  黑帝白帝赤帝黃帝青帝各用本色,都有紫色,而道君都用全紫幃帳,葉青踱過來倚柱而立,臉上似悲似喜。

  萬家燈火點點,輝映著天際繁星,天地倒影一樣神秘深沉。

  天眼中,除了赤帝不敢觀看,只見城內千坊萬家,大氣規整的棋盤格局,氣運一片金黃,入夜後,潮汐一樣平緩下來,以南北中軸為線,靜靜往城心聚著淡青氣色!

  “這州城,算上前生只一共只來過五次,就算天下大亂,以我穿越者之能,也只能小小南滄郡裡攪動風雨。”

  “而俞帆,雖現在看來不過如此,可稱侯於應州,做過十年應州主人。”

  “這很了不起,完成俞家先祖俞文賢未有過功業——應州之主和應州總督,是主人與管家區別,多少人奮鬥一生,就是為了完成這樣跨越……”

  “城中十萬戶,游女似京都。”這是開朝時對應州之贊,實當時三萬戶不到,作為舊朝抵抗激烈一州,戰火廢墟重建,十室五空,百廢待興。

  而在這仙道大劫前夜,卻真正發展到十萬戶人家,三十萬人,放在地球春秋戰國時代已了不起“國際都會”——要知管仲被齊侯任命相時,自述臨淄只有“四萬二千家。”而至戰國時才達到七萬戶,二十萬人口的大都市。

  這樣都城,幅射出去更全州八百萬人口。

  但在此世,卻只是尋常之州罷了。

  “應州雖大,不過江山一隅。”這是前世俞帆臨終悲嘆,傳至藏葉山莊時,葉青也正值大難臨頭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卯?

  重生以來,無數次反思前世失敗原因,在己身,是天命大潮下避了浪鋒,一退失機,步步落後,這早早總結。

  在環境是天下之大,大到以凡人壽命別說是坐穩,甚至連打天下的壽命都可能不夠,八百萬應州,才剛剛勉強有著爭霸資格。

  這一年種種拚搏,又在虛擬東郡七年,經營一百萬人口,最近才漸漸體會,並且深深震怖於一個問題——天下有多大?

  越行遊及遠,越歎服於這片大陸廣大,傳說中唯有仙人知道盡頭。

  凡人將已知概括成天下,已遠遠超過了華夏面積,遠不是農業時代的水平所能統一。

  於是分封百地,建立藩國。

  使人遙想百萬年前,三國鼎立,道君高高在上,各自爭鋒。

  而後五帝每每鼎革天地。

  往事俱已,又是三十萬年,卻人人困頓於眼前,對於天地鼎革盛世,只能在遙遠傳說中窺得鱗爪。

  在這後的青史,會發現一切固定。

  皇朝處中央,天子號稱著古皇裔。

  而分封子孫加入原本藩國來屏障四周,緩慢拓展邊荒。

  一朝龍衰,就有藩國有德當興,行天命革新事,幾百年積累怨氣得以發洩。

  五德流轉,這是上應著五帝博弈,而在朝廷,就是一圈圈往複,呈螺旋往外旋轉,青帝開朝以降,百萬年裡的二千朝,大多數都沿襲於此。

  這並不是完美無暇,卻是規則,在這個世界被稱之“氣數” ,又有量劫,使得民間草莽中崛起龍蛇,布衣持劍,掃蕩世界。

  可說每每抬升起青紫皇座,下面必墊著天下三分之一白骨,五帝五朝,煌煌純紫,都變不了血紅本質。

  這又是能長生的世界,仙神與天地同壽。

  大地上就只剩下人神殘喘,一生一世,要非真人還在人間行走,就幾使凡人忘記這青穹上的傳說。

  但青史流傳下來,後來人捧起書,認識到天下,百萬青史,二千國朝,這是真正的萬世不易——無論是誰都感受到這不可思議的厚重深沉,使人喘不過氣來。

  百萬年內,何至百萬英雄,千萬豪傑,多少運籌帷幄,多少仁人志士,都嘔心瀝血,什麼手段沒有使出來?

  眾志成城,得億萬民眾支持的豪傑也不止一個。

  可是,他們皆往矣,變成歷史的泡影。

  最讓葉青恐怖的是,一朝太祖以民為道,花費三十年,通過各種各樣手段,使得只聞太祖,不聞道君。

  而天庭卻冷眼旁觀,不加絲毫干涉,任憑蠶食。

  直到盡得民心,前所未有,宣佈廢除道君祭祀,宣佈人道自強,與天平齊時,才一舉降下天罰,當時萬民號哭,人道之氣集於帝都,肉眼可見,可太祖連著百官在內,還是被轟殺當場。

  此役,三日三夜血雨,天空星辰隕落如雨。

  葉青作為穿越者,當然明白天庭也付出極大代價,但此舉卻以堂堂正正之師,詔告天地。

  縱挾民意,犯吾道者,雖眾必誅!

  這也許就是道門頒佈青史的用意,毫不作偽,連著有人謀反,也用冷冷的筆調公正寫出他們的英姿,從不屈筆污衊!

  可是這樣的英姿落在史上,卻使人連呼吸都困難。

  而如果僅僅是絶對的暴力,還不至於讓葉青完全心寒,因為絶對的干涉,必使世界一池死水,垂垂老矣。

  心寒的卻是二十萬年來,天庭仙神越來越受到約束,不再隨意下降干涉。這是什麼?這是洞察了人道興衰,運轉造化,流淌氣運,生機綿長有句名言“絶對的權力必導致絶對的腐化。”不管是真是假,可在這世上,若是有人,在絶對的權力(力量)下還沒有腐化,反而英明聰慧,不斷進步,這是何種恐怖的事?

  想到這裡,葉青終把這思考丟下,用力甩了甩,望向了遠處的考院:“不管怎麼樣,想這太早了,還是先想想怎麼樣中舉罷!”旅店寇先生這才見到了俞帆,俞帆顯得有點憂鬱,臉色有點蒼白,見了,寇先生就跪拜行大禮,哽咽說著:“主公!”

  聽著這聲音出於至誠,連俞帆心裡一暖,雙手一擺,說:“起來罷,我沒有哭,你卻哭了,這也不成樣子。”

  “臣無能,讓主公受辱了,而且遺珠館的人也散去大半,這是臣的差事沒有辦好,請主公責罰。”

  “這不關你的事,是我衝動了,至於遺珠館,父親追回了八萬兩銀子,沒有錢,自是散了。”說至此,俞帆緩緩起身,踱至庭院,眸子深沉:“不過虧我還年輕,還能改過。

  這次失敗,損失巨大,俞承恩大發雷霆,頓時剝奪了俞帆繼承人的地位,與眾子一起“平等”。

  想到這裡,俞帆的血就湧到臉上,漲得通紅,心裡一片雪亮。

  以最刻薄的心思猜度,這不是一天二天的事了,族內損失慘重,換得龍珠,卻沒有被俞承恩享用,卻給了這個兒子!

  為父為長為官,卻是為這個兒子作過渡跳板,這哪能接受得了,現在俞帆失敗,固有惋惜,何嘗不是心裡暗喜。

  這話自不能說出口,此刻只有俞帆靴子作響,許久,才聽俞帆嘆息一聲:“恨不得當時先生在,必有良策,可現在還來得及。”

  “族內再怎麼大變,我的文才見識還沒有變,州裡也沒有剝奪我考試的權力,我就算不能魁首,中個舉人還是沒有問題。”俞帆徐徐說話:“中了舉人,或要萬事重來,先生大才,可願繼續輔助我?”

  寇先生沒想到俞帆會這樣說,臉一下子漲得血紅,又跪下行大禮說著:“主不嫌棄我無能,臣安敢棄主而去,必鞠躬盡瘁,死而……”

  俞帆一擺手止住了,微微笑著:“葉青雖是我大敵,我卻很佩服,白手到今,一番功業,現在我們臣君,也要學此人的本事,萬里長征,今日舉步。”

  “至於仇怨,自是十年不晚!”說到這裡,俞帆一哂,淡淡說著。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10 10:25 PM

第九十一章 壯志

  第二日清晨,葉青起身後更衣,這時八月,天已漸涼,不似前些炎熱,就拿著扇子出了去。

  到了門口,卻被擋了,這是一個老道士,鬚眉皆白,精神矍爍,笑的說著:“秀才卻是不宜出去。”

  “怎麼,是軟禁我?”葉青聽了站定,一哂說著。

  “怎是軟禁呢,只是聽說外面不是很安定,所以才請秀才稍等幾日,而且,今天袁大人會來。”

  葉青聽了,想了想問:“什麼時候?”

  “中午之前總會來了。”

  葉青回去了,卻見自己院子大樹下襬上了酒席,還上了一罈酒,心裡又是一哂,這是什麼作派?

  見著附近院子一色的常堊青藤,還種著葡萄,處處花卉和竹林,草間偶有秋蟲蛐蛐而鳴,不由贊著:“果是佳處。”

  也不多話,只待了片刻,就聽著有人喊著:“袁大人到!”

  話才落,見得袁世溫就過來了,未到就先笑:“葉公子,久仰了。”

  葉青這才認真打量,見著這人四十歲左右,長方臉,看去很是精練,也就一笑,作了揖:“見過袁大人!”

  袁世溫將手一讓,請著葉青坐了,微笑的說著:“葉公子,讓你受驚了,不過看上去氣色還不錯!”

  葉青笑的說著:“還談不上受驚,自是沒有大礙,我想大人今天來,不是說這些吧?”

  袁世溫一怔,想不到這樣直接,就笑著:“我是來給公子道賀,公子得罪了俞府,禍在不測,不過我家主上佟大學士都聽聞了公子的名聲,特遣我相助,想必公子因禍得福,不日就飛黃有望,真令人喜不自勝!”

  說著便大聲吩咐:“來,上宴,一切在宴裡慢慢細談。”

  這要是普通人,沒有先知,對現在情況一片模糊,只怕立刻會應承下來,可葉青沉默了下,就說著:“袁大人請諒,你還是對我知道不深,我是個直率人,有話會直說,還請見諒。”

  “這次俞帆的事,雖死了不少人,但都是下人,現在州試就在眼前,這是國家重典,不會在這時節上興獄問罪。”

  “最關鍵的是,太守張世玉要拿我,幾個親兵就是了,何必大張旗鼓的派出巡騎營沿途設卡?這是隔山敲虎俞府雖是郡望,怕也不敢在這情況下再私刺秀才罷。”

  “當然,您的一片好意,還是使青心中感激,只是我科舉是為了功名和長生,進京也只想報效朝廷,所以這好意只能心領了!”

  “袁大人請諒,我素來不在道觀用宴,怕是褻瀆了帝君,不過大人要是來我客店,必設薄酒款待。”說罷,就是起身,深深作了揖,轉身離去。

  聽著葉青侃侃而言,句句鞭闢入裡,將形態分析的清清楚楚,根本不接受他的市恩,袁世溫頓時大怒,又陡生出一種忌妒,咬著牙,就想吩咐:“拿下!”

  但又克制住了,見著葉青遠去,一個人就問著:“大人,怎麼辦?”

  袁世溫咬著牙想了想,陰狠一笑,說:“不識抬舉的狗東西,我看你落得怎麼下場!”

  俞府

  俞承恩端坐在竹榻上,幾個兒子坐在左右旁聽,一個灰衣人匍匐在地。

  “家主,所有戰死屍骨都已經收斂,痕跡抹去,我們將兩處主要現場都勘察完畢,把當夜事情盡數還原……”

  當下一一說著,卻和當時情況基本吻合。

  俞承恩面無表情,卻聽得仔細,最後問了一句:“這樣說,果真只是葉青一人所為?”

  “還有土地神觀看,但沒有插手,不過戴先生因此沒有動手,只是救了三公子回來!”

  “我知道。”俞承恩不耐揮手,壓下某些厭憎,緩了語氣:“戰死的人都有撫卹,至於這土地神,我自記這一筆……我問的是這之前呢?”

  “確實只有此子!”

  “幻陣是預先佈置?”

  “是,這是一次性幻陣,是秀士位格所操控的顛峰,隨行術師斷言雖有陣盤與靈物,沒有二刻時間布不成,只是不解此子何以預先得知……”

  俞承恩考慮片刻,搖搖頭:“這可能性太多,但終歸無非運氣和警醒……只是帆兒既騎馬逃脫半夜,後來又為何而追著?”

  “我們暗中驗過馬屍,是脫力而亡……路上痕跡基本被暴雨破壞,只有幾段看出痕跡,串聯起來,三公子有過擺脫,最後還是被追上,要不是戴先生……”灰衣人說到這裡,深深低下頭去,不再出聲。

  “什麼戴先生,這是祖宗庇護。”俞承恩一哂說著,在密室中踱著步,自語:“預警、幻陣、埋伏,各個擊破,應時借勢,窮追……還真有些將種的味道。”

  沉默良久,最後一嘆:“帆兒輸的不冤,難怪七弟告誡避讓,只恨我這做父親的關心不夠,對這人瞭解不深……”

  “州城的情報都分析出來了?”頓了一頓,俞承恩問著。

  “是,總督,太守的應對都在這裡。”

  俞承恩沉默著看完,揮退了此人,這時餘下四子都面面相覷,難以置信:“總督鎮之於靜,太守巡查關卡這葉青什麼事都沒有?”

  “就這些情報,到現在才傳過來?”

  “這些人無能至此,枉費我們……”

  “住口!”俞承恩低吼一聲,鎮住了混亂蔓延:“休得胡說!”

  幾子噤聲不言,一時死寂,這樣順服,反使俞承恩心中湧起失望,意興闌珊地讓諸子退下。

  俞帆困頓,龍珠就有部分轉移到四子身上,但是這時看他們的表現,俞承恩微微有著悔意。

  “這四子哪能承擔大器?”

  不過既懲罰了俞帆,自己就必須接過此事,帆兒再不是,也是俞家人,這事不能這樣算了。

  無關對錯,只在於威嚴和顏面。

  話說四個兒子出了去,就有管家領幾個面生中年人過去,身形普通,卻掩不住一種死寂氣息,引人側目。

  年長的兄弟皺了眉,低語:“必是傳言的家中死士……父親怕是不肯罷休。”

  “為何罷休,我們幾個兄弟相爭,本是自家事,這卻叫外人生生欺了?這個葉青實是該死……”

  “忘記教訓了嗎?”年長四下看了幾眼,沉聲警告:“這樣大案,族裡為何不公開?這事父親接手,自會處理。”

  “別忘了累代下來,敢正面和我們俞家為敵,有幾個好下場?但要深記,這只可做,不可說,半句都洩漏不得!”

  “主公!”三位中年人單膝跪地行禮。

  俞承恩靜靜站著,俯視幾人:“家中養你們數代,就是為了此時,昔年伴隨靖文侯威震應州的黑旗營,爪牙尚利否?”

  “旌旗所向,誓死不渝!”這聲烈烈金鐵,只三人,就有著沙場氣息。

  俞承恩眸中微微亮起神采:“吾父算計形勢,特意耗費大量資源,重新打通北邙暗路,送你們在北魏輪流磨練,偽作草原馬匪搶劫小部族商隊,使軍氣在鮮血中洗練開鋒,我這輩兄弟全都曾北上參與,才鍛鍊出來。”

  說到這時,有些滿意,又有些遺憾:“草原上都有了防備,既沒有把握,就改作貿易,這些年已見得效益,你們這一支是核心種子,基業所用,本不該飛訊調回,但是這時!”

  “願為主公赴死!”還是只有這一句!

  “哼,龍氣變異,暗流洶湧,必顯顯顏色才可,省的就落了算計,你們五十人立即到城東舊莊領取武裝,還有一百甲士聽你們調用,分隊夜行曉宿秘密入平壽縣。”

  俞承恩眸子深沉,口中流暢說著,又取出地圖:“這是先祖州輿圖摹本,這幾年終於將變動新補完善,另有幾個暗探,一到平壽縣西北,會引你們找到一山賊窩,就立刻黑吃黑,殺掉不留一個活口,待機就食,偽裝成土匪,一舉滅了葉家,但實行我最後飛訊。”

  “遵命!”

  “但記住行動必十分隱蔽,這裡不同草原,人口繁華稠密,三萬人城鎮,五千人大族,基本都有神靈巡查,儘量繞遠不要靠近,為防驚動,我會請家族祖神隨行,記住沒有?”

  “屬下記住!”

  “至於後路不用擔心,一旦完成,直接穿著暗路去草原,有戰死按例厚恤,子女家人自有家中照顧…你們馬上就出發!”

  “是!”

  注視幾人遠去,俞承恩深吸口氣,心裡盤算,這次滅殺葉家的命令,還真不是衝動。

  只要沒有暴露明著痕跡,就算官府知道,又怎麼樣?

  想到這裡,入了祠堂。

  祠堂上,一面黑旗插著,迎風展開,俞承恩仔細辨認,見這旗幟雖殺氣還算充足,終究不是軍魂,更別說朝廷拿走了冊封的建制,而創始統帥早已墜在冥土,心裡暗嘆。

  不過,轉眼又是眸子亮起,低聲一笑:“這俞家,我才是家主!”

  這次龍珠變化,有一些分給眾子,但他自己卻拿了大半。

  年才三十七歲,正是壯志凜然之時,豈肯為人嫁衣?

  哪怕這人是自己兒子!

  片刻,幾個灰影抵達城東舊莊。

  農業時代,夜盲是普遍,凡是敢於夜行軍隊,都是充足營養夜戰培訓出來的精鋭,就連俞家這樣郡望,不是北邙暗路的回易利益也無法支撐。

  只見這支軍隊,默默領了武器,沒有月亮,在星夜開出,轉眼就沒入黑沉沉夜幕之中。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11 09:34 AM

第九十二章 暗流

  城西道院門開,映著小橋流水,茂林修竹,葉青一個人出來,望著街上來往行人,就有種恍惚再世的感覺。

  不過這時,天陰了,黑得幽深,涼風掠過發出微微的嘯聲,怔了許久,葉青皺著眉,就趕去衙門。

  此時上午,這處衙門很清靜,只有門前兩個親兵站著,葉青出示了銅印,就被放行,抵達一處,見裡面一個官員正在案前整理文書。

  葉青便進去,躬身行禮:“大人,平壽縣秀才葉青前來報導!”

  這官員不防這時有人進來,嚇了一跳,擺了擺手:“你稍等會,我把這幾個文件歸檔!”

  說著沒多少時間,就半完了,這官喝了一口茶,說著:“把你的文件戶籍都呈上來罷!”

  這時離州試還有七天,州試因各地考生路途遙遠,為防止路上耽擱誤時,將報名時間拉長到一個月,一直到考前最後一天都可報。

  實沒有哪個考生這樣晚,遠路會提前一個月動身,到這時基本報名完畢了,因此才顯的清冷。

  這錄名官一一查檔記案,口中薄怒:“汝年紀輕輕,文才不錯,連中童生秀才,可怎麼這時才來?再遲幾日怕不耽擱了!”

  葉青苦笑著應是:“學生年輕,錯判了路,誤了時!”

  這官員哼的一聲,不過呵斥歸呵斥,但幫著報名,並領到金牌,還真是金牌,重二兩左右。

  並且不知出於好意還是彆著,這官又細問了下,知住處未定,就給推薦了考生聚集的幾家客棧。

  謝過後出府,這時握緊金牌,回頭看一眼這州府,威嚴肅穆,陽光下淡青隱隱,就是滿城十萬戶,全州八百萬人的權力中心,也是決定了命運地點。

  縱充滿信心,終被人決定命運的滋味不好受。

  這些天說不擔心是假,只是擔心沒用,自覺不多想,現在鬆了口氣,心思就是復甦混雜,恍如夢似,難辨滋味。

  最後只是一嘆:“天欲降大任於斯人,不就是如此麼?”

  葉青一肚子心事,想了想,還是去了考生雲集的客店,這裡秀才都是幾十個一堆,誰敢鬧事?

  抵達了一處“來福客店”,葉青就是一笑,這是前世曾住過的旅店,才進去,就聽見裡面用炭火煮著水壺,這時已是沸騰,熱氣衝著嗤嗤響著,不時發出細碎連貫聲。

  “公子請進……您笑什麼呢?”就有店主迎接著。

  葉青一笑,他自不能說這“來福”的名字和狗名一樣,卻誇著:“來福,好名字,好兆頭!”

  “這位公子真是有慧眼,當年我父親開這店,想不出名字,花了五兩銀子請教一個秀才,才有了這名字,您別說,有了這名字,我這小店生意就興隆了,客官也願意住著。”

  店主一面嘮叨著,一面斟了一杯茶兌溫端來,笑著:“公子,您漱一漱,等會再上喝的茶!”

  又有著夥計立刻端上了銅盆,上了雪白毛巾。

  葉青漱了漱口,洗了洗手臉,頓時覺得舒服了,笑說:“不單是名字,你店裡的服務也到位……給我開個雅房,再給上桌菜,三菜一湯就可,用你店裡的上品貨來上。”

  店主賠笑的說著:“公子請包涵些,本店沒有雅間了,公子要嫌著鬧,實有些院子都是秀才,還能交流著文思……”

  話未說完,葉青就笑了,前世這伎倆,葉青還真信了,後來才知道是店家抬價的花樣,就笑斥著:“你別亂說了,我知道你平時至少保留二間雅房,別在我面前弄花樣”

  “給你銀子,住到放榜,只是住宿費,伙食隨吃隨給!”說著,自懷裡取出一個元寶丟了上去。

  這店主接過看時,是官銀,足有十兩重,底白細深,起著霜紋,頓時滿臉是笑,打躬笑說著:“這位公子老道,本店立刻去辦,住店包食宿是七百文一天,不包食宿是五百文,到放榜有半個月,只需七兩半銀子……”

  “多餘的都賞你,只要服務到家些就可!”葉青說著:“現在你在樓上給我先安排一下!”

  店主笑得兩眼眯成一條縫,說著:“謝公子賞,公子,這就請上!”

  葉青跟著老闆上樓,見屏風相隔,弄出了八間雅座,點了些菜,據說此時螃蟹正肥,就點了四隻。

  葉青才坐著不久,就見著夥計上了菜,又溫了壺酒。

  此刻中午,太陽高照,卻不炎熱了,就聽著一陣琵琶穿壁,一個女子細細唱著歌曲,就有些人叫好,丟了些銅錢和銀子。

  葉青喝了杯酒,原本地球上,他是不喝酒的,但是現在,不知何時,卻養成了不時喝幾杯的習慣,聽了這曲子,悵然若有所思。

  再轉眼看去,見著屏風雅座雖隔著,實還可以看見些,裡面的人都基本上是應試秀才,或也有著幾個商人。

  葉青靠在椅上,一隻手扶著酒杯,只微睨了一眼,就見得這些秀才白紅雲集,或有些有黃氣,心裡暗嘆。

  縣裡三年一批童生,不過二十人,和地球上不一樣,這裡有宜考年紀,因此正常來說,最多只有六屆童生可以去考郡試,不過是一百二十人,整個郡也不過是千人。

  郡裡考取到州裡,也差不多是這個數,稍少些,有八百秀才應試。

  八百人取二十,這過程多艱難,文才,氣運,家世,時運,這酒樓這幾個怕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正在發怔,便聽有人說著:“你們聽說了嗎?這次州試,按察使范林范大人要親自主持州試!”

  聽了這話,葉青一怔,這一州之內,自是總督最上,但按察使卻是副官,監督官,雖分管文政,但一般不親自主持州試,這親自主持州試,卻有些不尋常了。

  總督府

  這時燈火通明,裡面卻有著聲音。

  “……秋日來臨,要傳訊北邙邊寨整頓,預防北魏小部族南下打秋風!”

  “遵命!”

  “姚陳張三位將軍,還請作好整訓,我要在城西校場上見到一支可戰之軍!”

  “末將遵命!”

  “張將軍,引一營北上,既部署兵力,也附帶幫助地方剿匪,今年有商隊報告損失,北邙山脈居一下興起幾夥山賊?你說,怎麼偏偏趕上這時?”總督的聲音轉冷笑。

  “這……”張將軍額頭見汗,暗自叫苦誰知是哪家世族黑手,或是北魏暗探,這都有可能。

  “我不管這是真山賊假山賊,一個月內必肅清,絶對不能留下隱患!”

  “末將定完成任務!”

  “……兵事這樣,文事是國家根本,不可一日而廢,彭教喻你要督促州學、郡學內各舍學子專心功課,今年不參加考試的學生,都別一味跟著考程湊熱鬧!”

  “是!”

  “還有這次州試不比往常,朝廷很是重視,范大人,還是要多多煩勞你了。”

  “總督大人說的哪裡話,這自以大人為主,朝廷自有法度,我能做些輔助事,本是應有之義。”

  范林和煦笑著,作名義上副官,態度擺得很正,他分管著文事,這時又一嘆:“剛才接到報告,說是葉青已離開道觀,抵達了旅店。”

  頓了一頓又說著:“南滄郡雖不是我親自主考,但宴請新進秀才時,我曾出過席,俞帆和葉青這兩人我都見過,風格不同,都是俊傑之士,當時執手鼓勵,寄希望他們在州試甚至殿試上一展所長,誰料……”

  總督目光一凝,出於某些考慮,看一眼堂內,文牘基本處理完畢,就揮手讓別的僚屬退下,只留下幾個三四品的官員。

  “要在尋常時候,我自是會處置,但這時不同。”總督冷冷一笑:“在座幾位都是朝廷重臣,想必也聽得些風聲。”

  “道門和朝廷都嚴肅規矩,並要求地方積蓄實力,這是未雨綢繆之意,卻是前所未有之事!”

  大門緊緊關閉上,幾人俱不作聲默認了,雖不會明著承認,心中都有著想法。

  大蔡還不到滅亡時,就算是皇朝後期,也是加強控制,削弱地方,怎麼會允許地方加強實力?

  這矛盾的指示,千古未有。

  總督沉默一會,又笑言:“雖不明示,敢不慎肅?這時多做得一點積蓄,說不準將來就多一份生機,這生機不僅是對於治下人民,於我們自身以及家族也是如此。”

  “資糧厚積,經濟自給自足,團結治下大小世家、以及大部士子站在我們這方面,極是重要。”

  眾人聽得一驚,都是沉思不語。

  又聽總督冷笑著:“就我看,俞帆與葉青二子都有失當處,不過這時不宜直接壓迫,和朝廷大局有違!

  幾人相視一眼,都是點頭。

  又聽總督聲音轉寒:“我們真正防備不是個人,不是一家一姓,而是打破均衡的野心……”

  或是覺得氣氛過於沉重,總督緩了緩語氣:“不妨先透個事,八月文事後,郡縣主官副官都來州府述職,將朝廷意志傳達下去,凡三萬人以上的城鎮,五千人口以上大族,都必得力掌控,在這幾年中儘可能減少消耗……”

  這具體事務的談論,終使氣氛轉變過來,又說了一陣,商量已定,眾人就識趣地告辭出去,只留下總督一人陷入沉思。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12 07:58 AM

第九十三章 三尺青氣

  八月二十一日.凌晨

  “這不是葉兄麼?”背後突有人說:“一起同去考院?”

  葉青回頭看時,這人三十歲,團團的臉,留著髭鬚,葉青才想起來這是附近院子的秀才項鐸,因笑著:“項兄,原來是你,一起同去!”

  項鐸一笑,有些感慨說著:“又是考場了,說起這真是一言難盡不怕你笑,這是我第三次進州試了,這場要是再不中,真的死心回去,到縣裡任個吏職了。”

  葉青笑了笑,自己只穿件絲綢衣杉,雖不侈華,卻是纖塵不染,很是精神,當下也不好多說,就一起而去。

  這時街道上是車水馬龍,冠蓋如雲,一乘乘牛排出老遠,葉青和項鐸遠遠乘著牛車,也不著急。

  這時,葉青看了一眼一家當鋪,臉上閃過一絲冷笑,不言聲繼續緩慢前進。

  半路上本能覺著有異,有幾個人是明顯在盯梢,除了盯梢,背後一股若有若無的冰涼殺氣。

  “俞家會派有刺客?”

  州城考院座落在城西南,是歷代朝廷大典最要之地,疊經修茸,牛車沿正道而入,是個大空地,可容上千輛牛車,當下牛車在此穩穩落下。

  葉青出來看時,只見朝陽初出,這樣氣寒凜凜,還帶著一層霧氣,過了門口,就見甬道兩面各設小廳,就排成二隊過去,抵達了,就聽有人說著:“應試秀才出示金牌!”

  葉青不緊不慢拿出,被一個官員檢查,這才放了進去。

  這時大批秀才湧向二廳,葉青回望一笑,再上前魚貫而入,就聽著有公差舉旗:“金牌區號排隊入場!

  頓時就分流成十個考區,葉青也就進入,入了考棚。

  只見這和郡試差不多,一個考區分二排考間,每人一間,每間都是一榻一桌一個矮凳。

  並且每個房間都有編號,和金牌號一模一樣。

  這時秀才都是進入,鴉雀無聲,一派緊張肅穆,葉青找到自己的一間,就見著每一間都有一個甲士看守,心裡暗嘆:“又嚴格了啊!”

  和上次考試一樣,有一個籃子,葉青過去翻看了下,還是是一罐茶,一疊六張肉煎餅。

  葉青檢視桌子上筆硯宣紙,都是統一發放,早就擺好到這裡,只等時刻一到,供考生取用。

  這時處於最安全的場地,又沒有封禁,葉青毫不遲疑,自視望氣。

  只見自身赤紅,外有金黃雲氣,一絲絲灰氣已消滅了大半,只是遠處射出一道灰黑光,臨著近時,甚至化成了毒蛇,隱隱克制自身氣運,葉青不由眸子冰寒,頓時有一種覺悟:“這次要是不中,立刻就有殺身之禍,甚至引禍患至千里之外的親人!”

  正尋思著,日漸漸高昇,殿門口,有人看了看日晷上的時間,大聲喝著:“時辰到,正式開考,諸考生勿要急躁,等候發放考卷。”

  隨著監考官的呼喝,大門落鎖,殿前牌匾掛上了金印,只是冇片刻,濃郁的氣機就瀰漫而出,籠罩全場!

  同時聽著考官聲音:“你們都已經老於考場,規矩不再多說,現在卷子發下,預祝……”

  葉青完全聽不入耳,回想這一路行來,白手崛起何其不易,只是一次反擊,就引得這樣局面。

  心中憤懣,又清楚知道,這就現實。

  平息了下,憤懣平息下來,到帷幕內淨盆裡洗了手,潔布擦乾,回來後已平心靜氣,待得發下考卷,只是一看,葉青就笑了,不再是秀才試的“耕牛試”。

  帖經只有一張了,內容極少,就是一個形式,能一路從童生試、秀才試中殺上來,無不是記憶超群、刻苦無漏之輩,經典倒背如流。

  這種帖經已分辨不了才學,而太過偏僻又不可能,這樣純粹是考運氣,失了卷面測量本意。

  因此大大簡化了,能上州試的秀才,只怕都只要半個時辰就了填完。

  第二張還是對聖賢之道的論述,內容也大大減少了,不似秀才“耕牛試”工作誇張的七題,只有一題,無需倉促,可以慢慢雕琢成自己最佳水平,使得文華明珠照夜,不被淹沒。

  葉青繼續看第三卷,第三卷就完全不一樣,總共三題,都是自真實衙門內抽調出的真實公務。

  讓考生根據三經五典,做出選擇、決斷,並且論述道理這是中篇,才是大文章。

  想想也是,中舉了就可當官,就要考究政治才幹,不過實際上字數不多,真的論斷有理,描述清晰,一篇五百字就可。

  第四卷,就是讓考生根據中篇三題,論述政治之道,但又不能是脫離三經五典,而是在道經範圍內論述政治。

  總體而言,這些考題比郡試難上許多,可以說,這幾篇考出水平,就說明當官至少在理論上,毫無問題了,考的就是秀才的政治水平。

  只是對葉青而言,這甚至比郡試還要手到擒來,因此看完掩卷,思路漸漸沉凝,沉思片刻,取來一張宣紙,就靜靜落筆。

  先把第一卷完成,這卻是極容易,甚至不用草稿,直接寫上去。

  才半個時辰,葉青就寫完第一卷,自己審視,很是滿意。

  無一錯漏,三經五典都已引用,無懈可擊了。

  心中計定,接著展開第二卷。

  “這是對道理的論述,在郡試有七題,現在只有一題,大可從容思考、擬文、修飾。”

  沉思片刻,再度睜開眼睛,提筆開始作文。

  此時事關生死,還能顧得什麼?


  當下就決意抄襲一篇同進士的成名大作。

  “以我現在舉人顛峰的文業,不是不可以親作,但怕是精力不濟,使四卷不能首尾合一,既到了這地步,就要展現實力,在論述題中就一鳴驚人,進而烘托出第三卷處理公職,第四卷總結政治之道,潮水一層層鋪疊而上,形成壓倒性的整體優勢!”

  想到這裡,葉青含著冷笑:“只有你俞帆敢冒險拚命麼?我,也是敢啊!”

  當下,同進士的精闢文章就自心裡流淌而過。

  公允的說,現在葉青的水準和同進士相差無幾,這些名篇是在考場寫就,雖理真文精,但終是時間短暫,大有修改餘地,葉青含著冷笑,就在草稿上奮筆寫就,他背誦如流,這一千字左右,只是半個時辰,就錄在紙上。

  仔細看了,就一個字一個字細細考慮,對句整齊,結構平衡,詞語增刪,使得最後全片文字樸實,道理純淨,甚至到一字幾乎不能刪增的程度。

  葉青大夢七年,都已經揣摩完全,這修改同不消半個時辰,第二卷就完成了,當下不再遲疑,抄錄到正式考紙。

  隨著一字字寫上去,筆下,漸漸起了雲氣。

  清晨日出,方圓二里都是金紋法磚鋪地,連綿屋宇沐浴在金光中,一枚金印遠遠高懸在高台青殿上。

  按察使范善招待過監考真人,這時親自監察,看得甲衛巡邏,神靈半空監察,道法森嚴鎮壓下,還可以感覺到文華氣息,生機勃勃,只是潮水一樣潛伏著。

  當下由衷讚歎著:“這樣文事盛況,每每使人醉心。”

  後面監考官沒有敏鋭的洞察力,就只是笑著附和:“全州秀才歷年積累可有三千,今年一千應考,想必都是傑出自信士子。”

  范善點點頭,正要解說一句。

  嘩泉湧聲響著,這異聲瞬間引得一冇隊甲衛奔過去,一個神靈半空而下。

  這監考官大是尷尬,剛說傑出自信士子,這就被打了臉,不由怒斥左右:“去看看誰人作弊!”

  “是!”有官就心裡大喊倒霉,轉身跑去,後悔不該湊得這樣近。

  “等等!”范善出聲,看清楚騷動方向,不由若有所思問著:“記得這片考區的是最後幾號考生?”

  監考官啄米似點頭:“大人所記半分不差……”

  這樣大動靜,監考官臉上就是欲哭無淚表情,這顯是因金印也無法徹底掩蓋,可以預見是驚天舞弊大案,自家下場是流徙沙門島?

  還是菜市場斬首?

  “我怎會這麼倒霉……”正是悲痛時,范善卻一笑:“我下去看看。”

  “范大人這是傻了麼?”幾個正副考官面面相覷,陡一個機靈活了過來,趕緊小跑追過去。

  穿越縱橫棋布的考區,見著甲士奔跑的聲響,以及考官群而趕去,考生雖不知道何事,都是停筆,要不是甲兵壓制,幾乎要議論起來。

  “坐回去,坐回去,不幹你們的事,再有喧嘩立刻逐出考場!”眾考官一路大聲呵斥著,維持住了秩序。

  到了地點,只見一隊甲士圍著,卻並不進去。

  范善就此駐足,靜靜而看,考房裡一個少年也不理會,頭也不抬一下,還在自顧自寫著。

  筆如龍蛇,紙上字字青氣冒出,如煙如柱,抵達三尺,才被金印削去,這雖不被凡眼所見,但到了州試這層次,卻有不少人能看見,幾個考官相視一眼,都是面面相覷:“這是……”

  就聽范善大喝一聲:“都圍著幹什麼呢?各就崗位別影響正常考試!”

  甲衛散了出來,考生都是秀才,都聽出意思,無論懷著何種心思,都是立時坐下,安靜地繼續考試。

  范善凝神看了看,面上沒有表情,又看了看過來的幾個考官,點點頭,說著:“都回去罷!”

  說著,舉步回去。

  幾個考官只得跟著上去,回到殿前再也忍不住:“大人,這是什麼情況?”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12 09:26 AM

第九十四章 真人善意

  “什麼情況?”范善板著臉,不苟言笑:“就是你們看到的這情況。”

  人人都能聽出這話中異樣,幾個考官隱隱有著猜測,但哪裡敢肯定,當下就是百爪撓心癢癢,卻不敢再問。

  這時過來一個羽衣真人,也是驚動了,對著范善一個稽首,問著:“范大人,看過可是……”

  范善回以一禮,展顏微笑:“正是!”

  這羽衣真人神態古井無波,聽著這答案,眼神一亮,突以耳語在范善耳近說著:“此子身帶劫氣,卻是有人狙擊?也好,不容於世情的話,我道門中,正需要這樣人才啊!”

  范善面色難看起來,冷哼一聲:“想也別想,這是未來同進士,是朝廷所用,你豈能多事?”

  羽衣真人冷笑一聲,也不多話,轉身去了側殿。

  “別看了,這事不是你們可以插足。”范善聲音有些懊惱,想著剛才三尺青氣又是皺眉,能在金印下顯出三尺青氣,這意味著什麼他很清楚,想著,再慢慢踱步而去。

  抵達了葉青處,就見青氣已消,暗暗頷首:“鎮壓金印豈是無用?只有這種名篇伊出,才能顯得片刻青華。”

  “本來此子和俞帆爭鬥,大是不堪,我實心而鄙之,今日一看,出於預料,如此之才,俞帆妒而殺之,也有可能。

  俞帆此時正在別的一個區內考試,也在筆下泉湧,突一個寒戰,並不知道是被人認為是“嫉妒小人。”定了定神,就繼續寫下去。

  范善反覆想了想,還是覺得人才難得:“這種士子,豈能容得害著?”

  當下就對著隨官令著:“此子出了考場,就派二個甲士保護!唔,一出考場就緊跟,斷不可有著意外!”考間葉青並不知有些變化,這時寫得全篇,寶氣滿紙,不由心神俱爽,念頭通暢。

  抬首見得靠近正午,金印煞氣已漸漸產生,就停筆不寫,取了清水和餅就食,偶一抬首,就看見對面考房的考生看過來,正撞見自己目光,卻見鬼一樣,迅速躲開,葉青不由一怔,不明所以。

  這時也不理會,繼續欣賞第二卷。

  “雖文章是抄的,可經過我增刪,品質至少上一級,感覺就是不一樣,要不是沒有融合所領悟的道理,可上進士文童。”

  暗暗想著,將取來的清水和餅食完,正午就過去了,見著煞氣消去,這才轉入了第三卷。

  前面還罷了,難稱英雄,真實水平,正要在這第三卷和第四卷發揮出來。

  話說,第三卷就是處理公事,讓考生根據三經五典,做出選擇和決斷,並且論述道理。

  這種治理題,理論、觀點、實際操作,都考驗對理論的精通,對人事的組織,對形勢的判斷。

  而這這時幾個秀才有之?論眼光又誰能比得過重生者?

  前世自己文才根基不行,還是取了舉人,靠的就是二個文明的高瞻遠矚的水平和新意。

  此時這個世界的根基已成,再結合幾十年閲歷,只覺這三題都甚是簡單,這時卻反而不急了。

  就在草稿上論述,細細寫就,雖句句引經據典,出於三經五典,又自出機杼,圓滿無漏。

  處理三題公務,根本不和大部分秀才長篇大論,每題都不過二三百字,就作出了綱領和操作。

  細細審核後,修改了幾字,就抄錄到考捲上,第三卷完成了,前後不過是一個時辰左右,這還是考試。

  寫完後,就是第四卷,也就是對前面三卷的論述。

  葉青露出了一絲冷笑,帶著淡淡的自傲。

  前世地球上,有三觀之說,就是世界觀、人生觀、道德觀,但是這些,無一例外都是克隆,就是學習別人的思想(程序),灌輸到自己靈魂中去。

  而萬人之中,真能形成屬於自己的世界觀、人生觀、道德觀者,都不到一個。

  至於在這基礎上,形成自己的政治理論體系者,小成不過百數,都是有資格列入聖賢,大成者甚至連古帶今,國內國際,也不到十指之數。

  葉青貫穿二個文明,不敢說與孔子和馬恩並列,卻也有自己心得,算是小成,這按照道論,就是進士水平了。

  這時雖不必完全寫出,只要寫出一點,就可以了。

  當下凝神在草稿寫文。字字落下,一時間,頓時整個房間都漸漸淡去,一切世俗都遠離,只有眼前筆跡。

  大殿內

  范善正在喝茶,突又有考官匆忙進入,耳語了幾句,這頓時使范善一驚,問著:“又有了?”

  這時下午,陽光燦爛,八月殘餘的暑氣蒸蔚上來,只覺燥熱難當,待到了考間,就是後背濕透,看了上去,卻見著絲絲青氣瀰漫,同上三尺,金印削去,都一陣陣波動,似是不甘。

  范善立在門前,雙眉壓著,只是不語,吩咐兩個文吏:“你們都監看著,隨時伺候。”

  說完,領著人回去,回到殿內,涼風徐徐,幾個人都是心神一爽。

  “都坐著,讓我想想!”范善一擺手,吩咐:“上茶給我加塊冰!”

  兩個考官此刻漸漸定了神,偷偷打量著范善,只見他蹙額皺眉想著……過了片刻,范善才抬起了首,似是隨口的問著:“歷代同進士,進士,記錄上最年輕的有誰?”

  “劉蘅,十五歲就中進士,史上第一。”

  “恩,看來這葉青也不算年輕,今年十六歲,明年十七了。”范善哈哈一笑,笑完,突起身肅容說著:“這事不小,這場考試,還真是出於我預料呢!”

  葉青卻不知這事,全神貫注,這只是一千多字,卻真正花費了許多時間,自中午一直寫到晚間,再完全檢查了下,抬首已是瑩瑩燭火,夜色深沉。

  對面考間有明有暗,這是有人還在寫著,也有人已經休息。

  微微一笑擱筆,突是一怔:“我剛才似是沒有點蠟燭,誰給我點了?”

  才想著,就見著外面二人鬆了口氣,有人就問著:“秀才,夜深了,用些晚點,明天再考罷。”

  是故州試二天時間。

  “我考完了。”葉青指了指文卷,四卷都疊完了。

  “考……完了?”這文吏難以置信看著面前少年,這雖不是秀才耕牛試的工作量,但哪個不是精雕細琢,不到最後一刻誰捨得離開?

  “考完了。”葉青平淡說著,目光已經越過文吏,投向遠處。

  文吏哪裡敢自專?

  也不敢收捲子,只是賠笑:“秀才少等,我要請示!”

  過了片刻,范善親自過來了,也不語,直直上去,明明燭光下,葉青恭謹站著,安靜等待,只聽細碎翻捲傳閲聲音,良久,才聽范善嘆息:“這文……”

  葉青輕輕咳一聲,頓使范善怔了怔,恍憶起是考場,此是大忌,趕緊改口:“……既寫完,你自可出去了。”

  葉青恭謹一禮,後退,離開。

  一路而去,滿地都是掉一地的眼珠子,抵達了殿門,由於夜深出去,必須監考真人批准,這時真人親自開門。

  這真人這時卻帶著微笑,對葉青點點頭,似是無意展袖作個“請”字,一個標誌很是醒目。

  葉青回頭看了眼這真人,對上這友善目光,幾乎是一個激靈。

  連忙過去,出了門,出了考院,門前就有二個甲士,都披著甲衣,見著葉青出來,兩人一齊行禮,一身的甲葉錚然作響:“奉按察使之命,前來保護您的安全!”

  葉青驚訝著頷首,正要說話,突又有一個道人趕來,上前稽首:“奉真人之命,前來保護葉道友的安全!”

  葉青驚訝看去,就望見這人道服袖口上,有個和剛才監考真人一樣的標誌,再對上笑臉,瞬間醒悟過來:“我這展現過度,怕是成了香餑餑了!”

  這時不好多說,就頷首:“不敢,恭謹不如從命,三位請便。”

  夜色深沉,明火通明的大街夜市上,就出現這一幕,一個穿著淡紅色的秀才在前面走著,後面兩個甲士跟隨,又有一個道士隨之。

  這組合頗引得行人注目,不由都是議論紛紛,猜想是哪家公子,這樣大的場面,公然帶上甲士?

  要知道,就算是世家甲士,出外也不能公然批著甲衣。

  葉青聽得有趣,卻不說一句,直到客棧前,才一笑,召來了店主,吩咐:“給這三位弄個院子,再上席酒……”

  話還沒有落,一個甲士就說著:“秀才,我奉按察使之命前來,按照規矩,自有食宿供應,不能取之外人絲毫,還請見諒。”

  葉青聽了心裡一動,甲士按照規矩只能取用直屬上級的食宿,這是開國時定下的規矩,不想到現在,還執行著。

  軍隊還沒有腐化啊,正想著,又聽道士一笑:“葉道友不必這樣,你一場考完,卻是要好好休息才是,我自有食宿。”

  葉青聽了,也不勉強,對著這幾人道過謝,就去自己房間,進了自己房間後回望一眼,果還在守著。

  於是洗漱,用飯,用完後,這時的確筋疲力盡,才上了床,不一會就睡著了。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12 08:16 PM

第九十五章 驚變

  時間稍前的一天,夜深了,俞寵沒有言聲,仔細看著遠處。

  這裡是蔓荒無人的荒草,附近是一個亂葬場,遠遠山岡上,有點火光在夜中亮著,這裡卻是闃無人聲。

  這俞寵是幾代家生子,幾代有功,忠心耿耿,就賜了俞姓,和俞家分支一樣享受待遇,現在已把自己視為俞家的一分子了。

  這俞寵看了片刻,就對著一個暗探說著:“邱兄弟,具體是怎麼回事,你仔細說說。”

  究竟不是正規軍隊,稱呼就可分辨出來。

  這暗探是邱銀,也是家生子,沉聲說著:“都弄清楚了,這是平壽縣的方茂,原本是縣裡廂軍的火長,得罪了人,因此落草。”

  “這人召集了地痞和一些老匪,占據了此山,人數有六十左右,經常綁架勒贖,搶掠婦女,不過還算有著分寸,沒有使得縣裡圍剿。”

  眾人都是點頭,這才符合常情,俞寵久久沉吟著,他相信自己領著俞家軍,可以攻下這個寨子,只是有所死傷,就得不償失。

  俞家軍現在還是私兵,沒有上得場面,本錢小經不起消耗。

  不過終是有著決斷,他一揮手,淡淡說著:“一隊穿甲,強弓手先上!”

  這小小隊伍,編製不大,但兵種很全,這是為了未來擴軍所預備。

  “是!”既發軍令,立刻應命,氣氛肅殺了起來。

  一行人默不作聲攀登而上,就看山頂上小小的寨子,卻還有二個人在巡查,俞寵冷笑一聲:“這方茂不愧是廂軍火長,還懂得些兵法——射!”

  只聽“噗噗”兩聲,二支長箭而過,兩個懶散的巡查人,頓時射翻跌下,發出了慘叫聲。

  俞寵迴首,眼前五個火長,正肅然待命,當下沉聲說著:“攻進去,一個不留,全數殺了!”

  五人一齊行禮,甲葉錚然作響:“標下領命!”

  當下五十人直撲過去,攀著這二米多的木牆而入,而在這時,裡面才有人大叫了一聲:“有賊啊!”

  賊喊捉賊,只聽裡面一片叫聲:“有賊攻寨了……”

  這時,爬到上面的人已跳了下來,頓就使俞寵鬆了口氣,只是片刻,就見寨門大開,一行人就衝了進去。

  任何時候都不要高估土匪的反應速度,只見殺了進去,才見著有人自屋裡衝了出來,還沒有等著土匪結成陣形,弓手火長就令著:“射!”

  頓時,才衝出屋子的數個匪眾,就發出慘叫,向後跌了過去。射完後,甲士才和匪眾衝撞在一起,廝殺起來。俞寵沉聲看去,見著火光中搏殺著,慘叫聲連綿,只是這些土匪,雖也有技藝出眾之人,但哪有什麼軍列?

  個個只憑血氣在搏殺,而甲士以大易武經訓練,又特別注意聯合攻打,並且在草原上多次戰鬥,可稱是精鋭。

  又有甲衣護身,頓時所向披靡,凡是阻擋者,都連連慘叫。

  轉眼之間,十餘個出來的土匪就被格殺,只剩下數個見著情況不妙,突破陣而出,想逃命而去。

  俞寵站在門口處,平靜看著廝殺,還有五個甲士,五個弓手靜靜站在身側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見了這情況,俞寵平靜令著:“肖兄弟!”

  一個弓手伍長立刻應著:“標下明白——射!”

  只聽“噗噗”聲連響,一個逃的土匪發出長長的慘叫聲,這土匪似是有點武功,正躍到了木牆上,卻是被三支長箭命中,頓時和一個沙包一樣,跌了下去,轟的落下,鮮血不斷自他身上流了出來。接著,又兩聲慘叫傳來,逃亡的土匪都被射殺。整個戰場,敵方最後只餘五人在拚死搏鬥,只見中間一人,是三十歲左右的漢子,正怒吼著,身有數創,鮮血淋漓,舞刀拚命撕殺,卻也有些大易武經的影子,只是太少了些暗探是邱銀指著說著:“這就是方茂!”話還沒有落,只聽“噗噗”二聲,二把長刀自二個角度,破開他的皮甲,深深刺入他的體內。

  方茂怒吼聲頓時斷絶,只見長刀一抽,屍身就摔落在地,到了地上,已是氣絶,只是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俞寵這才進入,神情不變,就聽有人彙報:“總旗,匪眾盡數斬殺,我方無人陣亡,只有十一人負傷。”

  俞寵就說著:“打掃一下戰場,檢查屍體,給予補刀。”就有人應著:“是!”眾人打掃場地,剝下兵器盔甲,銀兩米袋這些也給予統計,並且向俞寵請求指示,俞寵淡淡的說著:“寫到冊子上去罷,今日休息一下,明天就立刻打探這葉家莊的虛實。”

  “還有,匪眾衣服要洗乾淨穿上,我們要以山匪身份出擊。”

  “還有,以這些賊人祭祀,請求我俞家族神庇護,先行清掃這葉族的族神!”

  “是!”眾人都是應著,再過半個時辰,已起了簡單祭壇,六十匪徒的屍體都堆積在前,二百五十個俞家軍,都滿面肅然,對著祭壇叩拜。會場上,血腥味迅速傳了出去,隱隱有著黑影過來,又有一群烏鴉在上空盤旋。平壽縣•葉家家中在這州試之日,同是一片肅穆。這是一個青石高牆的祠堂,這時有著上千族人在祠堂外空地上,個個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葉家莊,本身就是一個村莊,全村有八百戶左右,二百戶是族人,還有就是佃戶和家生子,繁衍生息形成了現在格局。

  祭祖是一個宗族的大事,本來是過節,新年時才祭,但遇到大事還可祭祀,這次來的人超過三千人,平地上都站滿了人。

  葉家男性都站在前面,而女性和小孩只能站在後面,而家生子和佃戶只能站在外圍圍觀。

  葉家族人,凡有點見識,都知道考場有道法鎮壓,但同樣知道家中核心子弟,正遠在千里的州城奮鬥,這決定葉家未來三十年的命運。

  出於內心期望,所有族人自發聚集在宗祠前。

  祠堂大殿,族長葉孟秋領著葉子凡等中堅家族成員,一齊祈禱著:“子孫葉孟秋率族眾於此一心,願祖神保佑,讓葉青發揮無礙……”

  祠堂上有五重,這是按照“民三士五爵七王九……”的規矩建立,簡單的說,就是普通百姓祭祀三代,士族可祭祀五代,爵爺祭祀七代,帝王祭祀九代。

  只見第一個高台上,卻放著三個牌位,都是木製,上面有著紅漆,名字卻是金字,牌位還有著雲紋。這正是舉人牌位,家中神龕。下面就是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按照輩分一個個排列成四層,也是木製,但卻沒有紅漆,更無雲紋,名字都是墨寫

  這時,有人上來——分下三炷香,排在前面的人正式上香了,葉子凡排在後面,望著白髮蒼蒼老父上香,不由悲哀。

  自家家格本是赤紅,童生和秀才還可,舉人就不能影響,是以都不敢祈求中舉,只能委婉希望子弟發揮——聰明的人都知道,哪次科舉是只靠發揮?

  自先祖一門三舉人後,無論父親當年中舉,還是葉青這次,都無法自家中獲取多少助力,現在聚眾祭祀,只是一種心意寄託罷了。

  正想著,已輪到了葉子凡,當下不再多想,持三炷香到香爐前,在蠟燭上點燃,誠心三拜,將香供奉在香爐上。供完,才看了上去,只見頂層上,三個牌位有著赤色靈光繚繞,而在下面四層上千牌位,卻有絲絲白色靈光,連成一片。

  總體化成了一團淡紅色的雲氣,籠罩在祠堂上。

  葉子凡當然清楚,這就是大族祭祀的靈光,可恩澤祖先,而這凝聚起來的氣運又庇護著子孫。

  “上香完畢,族人叩拜!”上香完畢,葉孟秋令著,這命令頓時就傳達了下去,外面沒有資格進入祠堂的族人都是神情肅穆,對著祠堂一起拜下。

  而周圍佃戶和家生子,也同樣拜下,這三千人一拜,只見整個祠堂白紅之氣氤氳瀰漫,卻是充滿了神聖感。


  片刻禮成,葉子凡連忙上前扶著老父說:“父親,您別擔心了,青兒可是龍君宴魁首,龍君許了同進士位,想必必無妨礙。”

  葉孟秋目光陰鬱,他卻知道舉人位業非同小可,只怕龍君宴根本不足,不過這時不能說這話,只是擺了擺手:“我知道了,我也乏了,你去主持族宴,代我向大家敬酒!”

  才說著,突一聲異響,眾人頓時毛骨悚然,急忙望去,就見著五重神龕上,一個神牌突裂開,如果能望氣的,就見著原本紅光頓時熄滅。

  幾乎同時,還有二個神牌突亮起,赤光大熾,和整個祠堂的白紅氣連成了一片,似是抵禦。

  陰風吹過祠堂,隱隱聽得刀兵聲,血腥氣傳遞最後的信息,葉子凡是秀才,和別人不同,頓時淚水奔湧,內心瞬間空了一塊,本能知道是冥土驚變,祖神突被別的鬼神突襲而殺,而還有二個立刻警醒,進行防禦。

  局面顯的是非常危急,葉子凡只覺得腿軟身顫,升起一種大事臨頭的不祥之感,一時間茫然,卻是反應不過來。

  而在這時,葉孟秋終是舉人位格,迅速鎮定下來,一下按下了神龕機關,就顯出預設法陣,法紋——亮起,紅光漸漸穩定下來。接著,葉孟秋臉色鐵青,持著枴杖在地上重重敲擊,厲聲喝著:“這是祖神在示警,外面必出了大變故!”

  “敲警鐘,令族人立刻入得族牆內,族兵立刻武裝起來,上牆保衛!”

  “凡兒你出去親自指揮!”

  三道命令一下,頓時各人都有了主心骨,一起應命,踏步出去。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13 10:55 AM

第九十六章 來援

  葉孟秋登上防寇箭樓,見府外林間隱隱人影,不由就喊:“控制好族人,全數進入塢堡!”

  塢堡是一種民間防衛建築,外有高牆深溝,四隅與中央建有塔台高樓,卻具備著很強防禦力量。

  聽著外面響起些慘叫聲,咬了咬牙,又命令:“族丁上牆,關閉大門!”

  數百家丁舉著盾,持著弓箭兵械上了牆,婦孺都縮在裡內,驚懼望著外面連綿濃煙。見此,一時形成了僵持。葉子凡微微鬆了口氣,這世道並不安全,每個家族都是自起家時就不斷經營防衛,在危急時是最後的堡壘。

  “幸虧今天青兒考試,大家都聚在這裡祭祀,要不享和平日久,遭遇突襲就根本聚不起人手……”

  不過就算這樣,還是聽著遠處不斷響起慘叫,都是在外面作事,又來不及退進來的家丁,葉子凡想起什麼,頓時又懵了:“現在外面大小田莊的家生子,怕是都要糟糕了。”

  “特別是上次颱風影響,呂先生還在新莊監督修補破損,芊芊也在那面,這兩個要是出一點差池,青兒回來就沒法交代!”

  葉子凡心中焦灼,頓時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直到望見塔樓上蒼老而堅定的身影,才又恢復了神智。

  心知這時自己再想府外的事都是多餘,眼下局面看似緩和下來,但只要敵人有足夠人手,肯付出傷亡大些地覆土強攻,對於院中驚惶不定立身未穩的族人來說,卻立即是傾覆之禍!

  正在這時,就聽見塔樓上葉孟秋高喊:“不必怕,我已提前派人到了縣城,看看是葉府先破亡,還是縣兵先到!”

  葉子凡聽了一怔:“並沒有提前派人啊……”

  卻聽族人與家丁都頓時歡嚷,士氣大振,不由瞬間醒悟過來,喃喃:“果還是父親老辣!”

  這話,敵人信不信無所謂,但只要族人相信了就可。

  族裡有上千壯丁,也備有武器,還有塢堡防禦,就算來了上千敵人,只要士氣不崩潰,短時間內,也打不下去。就聽著葉孟秋又冰冷冷的命令:“族裡挑選出最好的射手,箭尖全部給我淬上最毒的藥,入夜了再沿著密道出去。”

  “同時開啟族內法陣,就算不周全,夜裡也有些作用。"

  “我倒要看看,來的是誰,敢這樣?”

  葉子凡心悅誠服,應著:“是!”

  這時,外面殺聲震天,卻波及不到數里內全部,在田莊的一處大院前,呂尚靜聽了聽外面聲息,咬著牙說著:“不是土匪,土匪怎麼會攻打塢堡,外面的田莊有的是財貨可掠搶!”

  又細細聽了聽,鬆了口氣:“人數也不多!”

  想了想,就把牛車拉了出來,見著四下無人,把芊芊拉了上去:“快,這裡不安全,跟我出去,要是你出了事,我就無法和東家交代了。”

  芊芊勉強鎮定了下心神,問著:“去哪裡?”

  “先去曹家,曹家和我們多有聯姻,不會見死不救,不然連名聲都壞了,一個對親族都不救的家族,還有多少人願意交往,特別是我說是土匪時——土匪沒有幾個家族怕。”

  “其次是去縣裡,一族被賊所破,縣令也吃不了兜著走,必會救援。”

  “快,趁著這群土匪在前面,我們趕快走!”

  芊芊坐到車內,聽出了土匪二個字重音,她冰雪聰明,立刻問著:“難道不是土匪麼?”

  “嘿,你見過這樣陣列森嚴的土匪?不過要是真土匪,我們反而逃不出了,只有這種假土匪,列陣森嚴,不分散搶劫,才一時注意不到我們。”呂尚靜說完,不顧著隱隱傳來殺聲,一抽鞭子,就呵斥著牛車沿著路而去。

  夕陽掩映在樹梢,染紅雲霞,透過鬆柏細碎光隙,映著一個人影,兵甲冷光。

  這是入秋月半,尚未及夜,山風就已有些涼了。

  俞寵沉默望著塢堡,不遠處是幾個農莊,更遠處是數里農田,在視線中,葉府木樓在晚霞映襯中只是個墨點微芽。

  “聽說是叫樓外樓?”俞寵隨口問著,聽見身後腳步聲一頓。

  “是這個名字!”身後兩個火長不解望瞭望,卻不想糾纏這種事,開口報告:“總旗,暗探已確實,這葉家莊有人三千左右……”

  俞寵聽著,打斷了這話,開口:“我信不過這些暗探。"

  “可這是主家安排……”

  俞寵回過頭,淡淡看兩人一眼,頓使一滯。

  兩人認真想了想,還是承認:“這情報是不準確,滅殺族神我們也不是沒有幹過,都沒有立刻反應,而現在我們才抵達,這葉族就已集起大部分人手,外面農莊裡不滿三成。"

  “並且在我們進攻前就已經退到塢堡,大家都知道,這就不好打了。”

  “要在草原上,這樣廢物斥候早就斬了……可這是內地,又是主家安排的人,沒有辦法。”

  一群人怎麼也不會想到,是葉青考試,葉族集了全族突然祭祖,才會立刻發覺神牌有變,並且集了大部分人在祭堂,可以迅速進入戰爭狀態!這就完全不一樣了。要是沒有防備,就算屠了葉家裝上下三千人,也不過是砍瓜切菜,但是有了防備,二百五十人要攻下就難了。

  俞寵心中有一些失望,沉吟片刻,慎重開口:“飛訊調我們五十人,幾乎抽空大半,來時本以為是中原有變,我們都抱了效死之心……”

  “我們是俞家的元氣,不論這事成不成,都要保持實力,並且退回草原,我不能不為兄弟們考慮。”

  俞寵眯著眼睛注視兩人,手不做痕跡按在刀柄上:“想你們看出來了……前面塢堡很是堅固,硬攻的話怕是傷亡很大,所以我有意壓著你們,在家主那裡落了臉面,你們……可有怨我?”

  兩人卻是聽得恍然大悟,都拚命搖頭:“這怎麼能怨?不說大哥是為我們好,我們雖是家族豢養之爪牙,不至怕死,但這些年在草原打拚,算是風光縱橫過,也想死的有價值,不想這二百斤交代在沒有意義地方。”俞寵認真辨認一會兒,知不是虛言,就有些欣慰。迴首注視地平線上升起暮氣,以及漸起燈火的一簇微芽,叉開到事務性話題:“訊焰盤修好了沒有,要攻下這塢堡其實不難,就是動用術師,但沒有主命,我們不能指揮他們!”

  “呃……沒有,我們拿這東西沒辦法,關鍵時老出錯,隨軍道士又是二把刀,擺弄了整天說缺少配件,早……”

  俞寵在身後輕擺兩下手:“詳細不用說,既不能用就算了,將軍在外,不可能事事請示,就按著原計劃來,既被發覺了,那就不能硬拚,撤出去就是了,反正我們以土匪名義行事,也很尋常。”

  “只要對方鬆懈,就再找機會夜間突襲進去,殺光,焚樓而撤,順暗路北歸草原再作聯繫……”

  “現在,就要當個土匪,派二個小隊去田莊裡殺人劫財,叫他們注意點,別點了火驚動縣裡。”

  “是!”

  只是連執行土匪任務都受到了妨礙,才入夜,突有人報告:“總旗,去殺外面田莊的人受到了阻擊。”

  俞寵開始時不經意,問著:“死傷幾何?”

  “死七人!”

  “什麼?”俞寵猛的站起來,臉色鐵青,當下就率親兵前去查看。

  遠遠可以望見,隱隱出現了些霧氣,瀰漫在了夜中。

  “奇門大陣?”當即大驚,就迴首看了看身後術師。

  隨軍術師也是緊張起來,仔細看了片刻,才鬆口氣:“沒有聚勢,不是真正陣法,這縣內小族,又怎可能有此?不過是種取巧佈置。”

  別的人都是面面相覷,這術師不通軍事,他們卻知道這在戰時就足夠傾斜戰鬥局面了。

  俞寵則想到更多,不由轉過頭來:“下午還未見此,怎突這樣?”

  暗探擦著汗,小聲說:“是黃昏時突產生,但不明顯……”

  俞寵目光冰涼,死死盯著這人:“為何不報上來?”

  “這……”暗探縮了縮脖子,訕笑:“當時以為是自然的霧氣,就沒有上報,現在是秋季,本有霧!”

  “你……這裡不是說話地方,都跟我退回去。”俞寵面無表情,回身又對著術師說著:“雖不能使用術法,但是監督附近區域,使人不能逃出去報警,這還是能吧?”

  術師聽了,毫不遲疑應著:“這可以,給我一火弓手就行!”

  “給你!”俞寵令著,臉色鐵青,話都不說,率人退回原地。

  “鏘一”一聲,長刀就拔出來,鋒鋭雪亮,不由分說,直接就朝這暗探斬下,兩個火長眼急手快,連忙架住,急切低聲叫著:“大哥,不可!”

  俞寵這時雙手被死死按著,奮力一腳,踹翻這人在地:“家裡就是多了你這種廢物,才屢屢壞得大事!要是在草原上你這種斥候,有一個死一個叫敵人剁碎了喂狼!”

  暗探狼狽摔在地上,嘴角流著血,還梗著脖子:“你張二郎當年還是一個院裡出來,半點情份不留?同為家生子,就賜了姓,你就敢叫砍叫殺!這樣跋扈,還以為家主會容……”

  “豎子我忍你很久了!”真正大怒,浮出殺意。

  “總旗息怒!”周圍火長都上來勸著,又對暗探大聲示意:“還有什麼情況,都老實報來。”

  暗探終還是小聰明,知道死活,趕緊臨陣彙報:“除了這事,一切正常,要是再有問題,你取我首級!”

  話還沒有落,突聽著隱隱響聲,這是鑼聲!

  “是敵方援兵!”俞寵臉色鐵青,盯著遠處,只見黑夜中紅光沸騰,隱隱許多人持著火把而來。

  俞寵頓時大怒,身一震,兩個火長再也按不住,刀光一閃,這個暗探的人頭,就此飛出去,鮮血飛濺。

  俞寵看都不看,令著:“殺上去,不能讓他們合流!”

  “是!”這時火長都是應命,甲葉錚然作響。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14 12:59 AM

第九十七章 江湖險惡

  兩兵廝殺,趕過來支援的隊伍明顯不敵,但在霧氣中,卻有著神出鬼沒的弓手隊伍,不時射殺。

  俞家軍不過二百五十人,卻也不敢過份逼近,就在這時,只見原本黑漆漆的箭樓上,垂下一串大紅燈籠,霧氣更濃郁些,受到這接引,來援隊伍漸漸退入塢堡之中。

  止住了軍隊,俞寵眯起了眼睛,目光死死盯著殺機四伏的塢堡,心中暗想:“這不是偶然,必有著預警安排,結合今天中午突變化,對方就好像知道我們來襲,早有充分準備!”

  環視周圍跟隨多年的弟兄,冷笑開口:“這怕是陷阱,專門激著我們上鈎!”

  這並不傳多遠,足夠周圍甲士聽見,都臉色發白——草原上經歷百戰,與遊牧部族戰爭要義就是各個擊破,都知這時面前已變成了鐵板,最好就是直接撤退另尋機會。

  但累代受著俞府控制,服從意識深入骨髓,攝於主家積威,誰也不敢說出來,個個只拿眼睛看著俞寵。

  在這眾人矚目時刻,俞寵心神恍惚一下,剛才暗探威脅的話浮現在耳側。

  深吸口氣,就下了決心:“訊焰盤必須修復,必須向主家請示,這樣硬攻的話,只怕我們要損失一半以上。”

  “但是只要術師打開缺口,我們就可一鼓而下!”

  “我要請求術師作法!”

  修有武功,的確非常強大,只要能對面廝殺,往往可以以一敵十,但單純的武功最大的弱點,就是肉體不能防禦箭弩射殺。

  雖穿有甲衣,近距離也難以抵抗。

  而一旦獲得術師配合,幻陣,風暴,五行,就可發揮著十倍以上的力量,以前在草原上所向披靡就是這個原因。

  但在內地作法,立刻會驚動郡縣,土匪根本不可能有術師道士參與,這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這也是為什麼打到現在,隨行這些道士不敢主動施法的原因。

  塢堡內

  “呂先生,你我算是相交,你就是這樣以誠相待的麼?”曹戶扇這時怒氣滿盈,衝上來對著呂尚靜怒吼著。

  呂尚靜呵呵一笑,望著下面小小戰場,並不語言。

  抵達了曹家後,三寸不爛之舌,說動了曹家出得民兵,又被“獻以妙計”,偽成官兵,虛張旗幟,這策看似能減少傷亡,曹戶扇當即照著指揮。

  結果敵方全然不懼,直接反衝過來,一接兵,鋒線幾乎壓不住節節後退,可對塢堡包圍不再嚴密,究竟才二百多人!

  呂尚靜就適時高呼:“這伙賊寇厲害,快退入葉家塢堡,一齊守著等待縣城援兵就是!”

  於是……葉氏塢堡塞進了一倍友軍,進入後當就瞞不住實情,曹戶扇當時就幾乎要翻臉,又去巡視受傷者,眼睜睜看著子弟傷重死去,心痛要滴血,肺都要氣炸掉,要非這役未了,還是戰場上,他直接就要和呂尚靜拚命。

  可這質問之下,呂尚靜表情不變,口氣冷冷的說著:“曹大人,慢慢說,你這場主意不虧!”

  曹戶扇咬著牙,恨不得一棍子打死這人,牙齒縫裡吐出幾個字:“你倒是說說,我曹家怎麼不虧了?”

  “死傷三十幾人,都是家丁罷了,但在葉族危亡之際派兵來援,葉族會怎麼樣想?我家公子會怎麼樣?”

  “事情都已辦了,你一副不情願的樣子,怕是會十成人情,變成二三成罷!”說著,呂尚靜就是一笑。

  曹戶扇死盯著呂尚靜,說著:“葉族還罷了,你家公子又如何?”

  “見識短淺,公子才多少歲?十六歲,就中了秀才,要是這次中舉,本朝怕是第一了,這樣的人前途無量,價值遠在葉族之上,我送你曹家一場大機緣,大富貴,想不到你還不識!”

  聽了這話,曹戶扇頓時覺得世上無恥莫過於此,可仔細想想,的確就是這樣。

  “報——”曹家傳令兵上來,讓曹戶扇一口氣憋住,兇狠看了呂尚靜一眼,轉身問:“又什麼事!”

  “敵人撤退了!”傳令兵一臉喜悅。

  “真退了?”曹戶扇爬上牆,果見得林間人影晃動,敵人潮水一樣退去。

  這和夢一樣,迴首看了看:“是縣城官兵來了麼?”

  呂尚靜上牆看著,這時皺眉:“是有些,看旌旗怕是不多,他們過來了……現在看清楚了,只來了二百。”

  吐了口氣,疑惑著:“縣兵戰鬥力就一般,剛才我們冒充旌旗數是這一倍,敵人都敢衝上來,現在這半數就能嚇退?”

  “或許是夜臨,且疲兵?”葉子凡也上來,這時卻對呂曹兩人深深一躬:“這此僥倖脫難,二位對葉家有再造之功!”

  呂尚靜側身避了:“這是東家臨行吩咐,尚靜不敢專居此功。”

  曹戶扇這時突展開了笑容,說著:“你我世交,又是姻親,這點事算不上什麼,義不容辭。”

  眼見著賊兵退去,大家都是歡呼,塢堡中支起著大鍋,將紗布等在沸水裡煮著,又有烈酒備著清洗傷口。

  說來奇怪,這法子用在傷員上,卻大有良效。

  “據說這是葉青公子的發明。”有族人議論著。

  “這樣的人,這次必能中舉!”有人說著。

  “哈,真不愧是我的表弟……聽說白靜暗戀葉青,時常邀著不算,還三番五次跑來,就差夜宿了……呃,叔你也在這裡口阿,呵呵呵……”

  曹戶扇心情一下又惡化了,有心發火卻沒力氣。

  女兒心思外人都能看出,他這做父親的哪裡會看不出來,只是邦大非友,齊大非偶,這葉青恐不是良配,但又如何讓女兒醒悟?

  又想著呂尚靜信心滿滿認為必然是中舉,這樣一來曹家又得調整方向,重新淪為葉府附庸,母親姚老太君的一番努力豈不是白費?

  種種雜思,最後重重一嘆,望著這夜色下迷離戰場,惆悵起來。

  州試大殿

  燈火透明,氣氛壓抑緊張,值守甲士輪流巡查,氣度森森。

  殿內只有沙沙宣紙摩擦聲,偶有著一些輕語交流聲。

  一份份考卷分類疊放,一疊是一百卷,一疊是九百五十捲。

  范善看著最後一份分完,再掃看下面正副六位監考官,定了定神,微微一禮:“初選已畢,還請真人開啟法禁。”

  監考真人舉步殿心,手按在金印上,看了眾人一眼,不再說話,只見金印一震,光華頓時收斂。

  幾乎同時,泉噴的聲音響徹大殿,白氣自一份份文捲上冒出,先是廢黜文稿中噴出,轉眼間,形成了文氣!

  白氣瀰漫片刻,只又有赤氣瀰漫,能到州試者,都基本上有赤紅文氣,裡面還有十幾道赤黃相間的文氣。

  監考真人見了也不語,看向一百卷,只見這一百卷文氣噴出,抵達赤紅還不止,幾乎都是赤黃相間,再過片刻,又有三十捲左右黃氣顯形。

  待得最後,十道左右青黃之氣瀰漫。

  而有一卷,滿卷青氣,幾是淡青,只有細微處還見得一些雜色!

  范善取來一看,展給眾人,說著:“果是葉青,此子文氣第一,按制,就算別的氣運全無,都能中舉矣,果是真命舉人。”

  眾官都不由讚歎,大蔡規矩——以文取士,以氣取序!

  雖強調氣運,但文氣魁首卻不在此例,這是必中,哪怕是貧寒子弟,無絲毫氣運可言。

  葉青前幾次都沒有得第一,但匕年揣摩,融會貫通,又用的是同進士的文章,這時不是第一,卻再無此理。

  眾官感慨,真人卻不多話,取出名單用印,算是初選順利結束,並沒有出現大的紕漏。

  范善也是疲憊,卻說著:“有請真人開印見氣!”

  監考真人聞言頷首,這次卻將金印全部取下,頓時,百卷文氣迅速擴大,但這次卻擴大不快。

  文氣能抵達到青黃之間,實際上氣運對它的影響就不大了。

  一道道氣運衝天而起,光華燦爛,和文氣相互支持,轉眼間,排列就發生了變化,本來青黃之間的文氣,立刻就有化成淡青,甚至有接近純青。

  范善目視而去,卻見得葉青這道也文氣蒼蒼,接近純青,顯是氣運也很足,心裡暗裡詫異:“這葉青聽說只是縣裡小族之子,何有這氣運?”

  再看了上去,見得俞帆的一道青氣也接近純青,毫不避讓,與之爭鋒,心裡暗想:“此子文才氣運具足,可惜卻是小人!”

  這就是心裡有了成見了。

  還有一道也是接近純青,卻是州裡一個名士,賈子興。

  可以說,這三道相差不大,取誰都說的通,這決定自是范善來下,范善早有成見,這時一揮手:“葉青可為解元,賈子興其次,俞帆第三!別的二十匕位,就按序調整,由你們排列!”

  這話一落,就成定局,再過半個時辰,名單就擬成了。

  取出一張青色捲軸,徐徐展開,范善就提筆,一一在上面題名,轉眼,三十個名字就寫了上去。

  最後寫上大蔡平景十二年八月二十七日,應州舉人榜!

  寫完後,范善面色隆重,取出一方金印印了上去,和上次一樣,總督派來的一個吏員和真人都各取出一印蓋了上去。

  三印一全,文捲上的三十個名字頓時亮了起來,都作金黃色!

  這就說明三十個名字,已獲得了認可,成就了舉人之位。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14 05:36 PM

本帖最後由 r3431323 於 2013-9-15 12:21 AM 編輯

第九十八章 解元

  八月,連著幾場雨,秋風漸濃。

  話說州試試後還有七日閲卷,應試的上千秀才在這時都不溫書,各個聚了一大群人聊天說話喝酒,消費比開考前強了許多。

  凌晨時,各個秀才都起身,由於要有“未來舉子器量。”因此個個故作鎮定,不趕早去看榜單,而是都在店裡等候,等著心急,自是叫來酒菜。

  各個店主都喜笑顏開,指揮著夥計來來往往,將一盤盤菜餚和酒端了上去,配著龍眼和葡萄。

  眾人都喝酒品嚐,不時議論著。

  三層雅間,項鐸、何茂、道士、葉青四人都在喝酒。

  “這第三題,葉道友真是這樣寫著?真是精煉吶!”道士閲著一張考卷,嘆的說著。

  這七天以來,葉青寸步不出客棧,而這二甲士與一道人輪流保護,葉青就平和相處,閒暇時參與聊天。

  甚至考生問起了作文,葉青就坦然默寫出來,是引起考生關注——考場親眼目睹葉青早出的就有上百,這些秀才又都消息靈通的很,早就將葉青幾輩子根腳都翻出來。

  龍君親許“同進士”,本來只是侷限南滄郡,但經傳播,眼下卻全州都知道了,要是不中舉人,或變成笑柄,中了就名副其實,必會聲傳全州。

  葉青聽了道人的問題,不由一笑:“這是我一點體會,可有不對之處?”

  說是如此說,自信卻不遮掩,這時看出肌理瑩白,是大成無穢之體,放在正牌舉人中也是優秀。

  道人就說著:“這篇都是字字金玉,葉道友真天生我輩中人,何必為朝廷營營苟苟所拘役……”

  頓使項鐸不滿,怒視:“你這賊道,豈能亂語,我輩讀聖賢書,就是為了報效朝廷……”

  何茂聽了失笑,又心中羨慕。

  以前認識時,葉青不過是童生,轉眼之間,就可能是舉人了。

  這仙門搶著招攬的待遇,只有舉人才有,葉青卻提前享受,就算這次中不了舉人,已有條不錯的後路。

  “都是相處多日,何必傷了和氣?”葉青笑著打斷爭執,起身對周圍秀才作了揖:“早上就開榜,諸位還不起程?”

  “等著和同進士一起,也叫我們沾染些貴氣。”秀才都哈哈笑著,卻自圍觀狀態散開來,畢竟臨榜在即,更關心自身前途命遠。

  “我卻是不去,叫兄台失望了。”葉青不會當真,笑說幾句就與這些人告別,自己回到樓上。

  見著秀才終於忍不住,蜂擁而去,道士笑著:“果是真命舉人不急,不是舉子卻急著狠了。”

  說罷哈哈大笑。

  葉青自樓上看了看下面湧出的人,開玩笑的說:“你相過面?”

  道士聽了,就轉臉笑著:“舉人以後,就有望氣之術可學,雖不是人人都能學會,但卻十中有一。”

  “但並不是學了此,就能參透天下事了,氣和相是相互參照,互為影響!”

  葉青就噗哧一笑冇,說:“既是這樣,那請看剛才桌上三人之相!”

  道士本要顯出神通來折服葉青,聽了這話,略一沉吟,說:“方才的項鐸,有些福氣,可不但此榜不中,以後也沒有中的機會,只落得一個富家翁,還可落了個壽字。”

  道士又說著:“何茂有些祖德,但時遠不至,本屆怕是不中了,不過下二屆之內,必可中得舉人。”

  葉青見道士侃侃而言,心裡暗笑,這倒不是說道士說的不准,而是大劫來臨,一切算術都失去靈應,這是天機,當然不能說,只是又問著:“那我呢?”

  道士向前踱著,仔細端詳,口中說著:“我實話實說,公子之相離迷,初見有刻 bó之相,細看內在又有王侯遺蹟。

  “這主的是公子出生時,有王侯之氣,但出生後中道截斷,大遠抽去,因此日漸貧困,顯出此相。”

  “但現在公子氣遠隆厚,黃青之氣隱隱,又彌補虧欠,怕是能復得原位,只是又有灰黑之氣妨礙,怕是有些劫數,這裡面變數甚多,小道實不能看破。”

  葉青本是有著哂意,不想自己變化卻被一語道破,少許一驚,片刻後嘆一聲:“這都是命數……”

  道士就是一揖,說:“我所言是據命理而推,驗與不驗,日後都可證之,不過這只是仙門小道,唯有長生久視才是大道之徑。”

  對這話,葉青就不應了,笑了笑,這時太陽出來,金色陽光下,河畔垂柳翠綠,街巷縱橫深深,並沒有異狀。

  自視氣遠,原本幾絲灰黑之氣已散了十之八九,而外面衝來的灰黑氣很是平靜,似可以按慣例看榜。

  但本能就知道不對,葉青拉下細竹窗簾,冷冷一笑。

  氣遠不是萬能,數十萬年探索下來,只要有心,隱瞞遮掩的方法就不少。

  當也有一種可能,就是俞家這時自覺放棄。

  可葉青自忖幾世為人算不得成功,但還算有個優點,這就是面對現實時,從不自僥倖角度考慮。

  “就算猜錯,沒大不了,能上榜的都有官府通知,不過是知道的早遲一點。”

  於是平心靜氣,安坐下來,吃著酒菜,讀起文卷——這是此次考生中優秀貼文,考生交流時就有人作了蒐集謄抄,幾個同鄉多抄了一份,昨夜特意送來交好,自是笑納了。

  前幾日不及細讀,現在看下去,發現確有十幾篇文章不錯——想想也是,全州八百萬人中的精英,三年一屆的一時之選,總不乏出類拔粹者。

  特別是最前面幾篇,或雄文,或華彩,都使人擊節稱讚,其中就有俞帆之作。

  仔細讀完了這俞帆之作,葉青暗暗自忖,以前水平差之一截,現在經過七年洗煉,自己真冇實水平與之相仿。

  但要是用著記憶裡的華篇,經過修正,這時卻是有信心壓過。

  微風徐徐穿簾而過,只聞紙聲沙沙響著。

  不知過去多久,遠處街上忽傳來喧聲,順著清風傳入房間。

  聽到這聲音,葉青身子一震,本能看去,只見有道金光落下,光在周身一轉,就顯出濃郁的隱藏黑氣,玄色條紋,化成毒蛇形纏繞,張口欲噬。

  這時噝噝作響抬首抵抗,但節節後退,片刻就不得不消失無形。

  “還真是矇蔽氣遠之法?可惜你不是龍君,未能迷惑我!”葉青吐出了一口濁氣,這時只覺神清氣爽,心念俱暢。

  “想必是……”當下就要起身下樓,又按捺住了,取來了捲子再看,只是這時只是哪真的看下去。

  等了片刻,就聽著下面喧嘩,就有著樓梯聲,下一瞬間,幾個傳令公差披著紅衣,敲著鑼鼓,捧著衣冠,這時都面帶喜色,抵達三樓,看見著葉青,就拜了下去:“恭喜葉請葉公子高中解元,名榜第一!”

  “解元?”略意外,就有一種喜悅衝擊而來,使葉青一時恍惚,面前人影晃動,複雜難言滋味似曾相識,彷彿從前經歷過……

  “經歷過?是的,是經過,不過是二十四名!”葉青終還是回過神來,心下卻苦笑:“枉我以前還笑著別人,輪到自己也是這樣!”

  當下對周圍作了揖,取出了早就準備的銀子和銅錢作采頭,灑了下去。

  周圍的人更是喜悅,連連說著:“公子穿上新衣!”

  葉青也不推辭,脫了外衣,將舉人官服穿上,這舉人冇服飾已經完全和官服一模一樣,全身大紅袍,腳下穿著官靴,只是官服上沒有花色和圖案,跟真正官員有所區別。

  穿上官袍,束上腰帶,配上舉人的銅印,頓時英姿逼人,讓眾人都是喝采,說著:“好一個官人。”

  道士看了去,只見著穿上衣冠的瞬間,濃郁的黃氣籠罩,葉青原本赤紅的雲氣又有變化,隱隱有一物懸著。

  心裡暗嘆:“本想拉攏此子,但中瞭解元,至少以後有個同進士,怕是真人想拉人仙門的想法無功了——只是,還是結下了一個善緣。”

  壓不住喜悅,葉青臉上笑容滿盈,心中滋味難明:“單是科舉名次,或許我還能鎮靜,但這意義不同!此次我清晰知道,不單是自家性命,還有芊芊等親人的性命,以及葉家危局,甚至更多人希望寄託……”

  想到這裡,心裡就覺得沉甸甸,直到客人散盡,葉青回房拾掇一下,突若有所覺迴首望去。

  視線越過熙攘人流,只見街對面茶館涼棚角落裡,有個面貌平凡的客人起身離去,前些日子所感殺氣潮水一樣湧上,葉青一皺眉。

  “葉道友?”道人搶上,護著前面。

  二個甲士頓時握著刀柄,就要追查,就聽葉青笑著:“這次有意顯露形跡,不管有何用意,都改變不了現實,我想以後不用二位辛苦了。”

  “命令未撤,只要葉舉人還在州城一刻,我們就要保護到底!”甲士鄭重言著,連著道人是一稽首,沒有告退意思。

  葉青不由苦笑,相比自身,葉青更憂心千里外的安全,不由籌謀:“現在兩眼一抹黑,得趕緊弄清楚情況…~我現在是舉人,還是解元,所能調動資源大大不同,無論都督府還是這仙門,想拉攏我都要加大籌碼,甚至無論成不成都要給個情面。”

  “那傳一兩次道法飛訊,總不能推三阻四吧?”這樣想著,不由迴首看了看身後的道人。

  這道人這時陡覺得頭皮發緊,不由問著:“葉道友何以這樣看?”

  “哦哦?哪有哪有。”葉青嘿嘿笑著,露出一口閃亮白牙:“這位道友,我們來打個商量……”

  “……”道士無語。

作者: r3431323    時間: 2013-9-15 07:44 AM

第九十九章 傾樓

  南滄郡城•俞府

  俞承恩接過一個玉簡,這時怔怔:“葉青解元,帆兒第三?”

  昏暗光線下,俞承恩握著玉簡沉默看了片刻,又問著:“前面派出的軍,還沒有聯繫上?”

  “大人,還沒有聯繫上!”戴先生一反平日散漫不覊,一見問就站起身來,“我已經連發幾道信息,都沒有回應。”

  “你預備一下,如果還沒有消息,你就立刻去一次平壽縣!”俞承恩沉著臉說著:“帶上各個先生一起去。”

  戴先生不再說什麼,就要離開,俞承恩喘了一口氣,又說著:“慢,帆兒的情況怎麼樣了?”

  “大人,一切情況還好,現在寇先生跟隨,想必沒有什麼事。”這是父子之間的事,戴先生當然不能插手。

  俞承思想了想,陡有幾絲寒意,沉默了許久,又問:“隱珠館呢?”

  戴先生看一眼俞承恩,說:“據說館裡只剩下三百兩銀子,前五天我見過管事,說起來錢太少了,可否增一點,府內卻拒絶了。”

  “館內謡言大人要廢了帆公子,人心惶惶,現在散了大半,只剩下幾個貧寒士子還在堅持……”

  俞承恩越聽,神色愈來愈嚴峻,這些謡言偶有所聞,但有人當面說還是第一次,聯想到俞帆的神色,就把手中茶杯一放,朝戴先生一點頭,說:“遺珠館的事,還是要辦著,你去說一聲,再支三千兩。”

  戴先生答應一聲,就要起身,這時卻有個先生進來,說著:“大人,前面傳來了軍報了……”

  俞承恩皺著眉呵斥:“不要囉嗦,玉牒呢?”

  那先生就拿著一塊遞上來,俞承恩一言不發就看了上去,對戴先生說著:“你稍等一下,等我看了再說。”

  灰衣先生起身就想告退,就又聽上面的聲音:“讓俞寵撤軍罷!”

  “家主,何不——”這灰衣先生說著。

  “我命令撤軍,你沒有聽見嗎?”俞承恩冷冷的說著,不過立刻覺出自己說著太生硬,又深吸口氣,緩和了下語氣。

  “這俞寵要是之前攻陷了葉家莊就好了。”說著,又把玉碟給了戴先生,戴先生接了,細細讀了。

  片刻一嘆,說著:“主公說的是,要是早了就好了,可惜這葉家似是提前有防備,而又斷了聯繫。”

  “訊焰盤現在修復了,又來不及了,雖現在只要令術師配合,也可以攻下,但這必露了痕跡——哪家土匪有術師呢?”

  “葉青中瞭解元,是一州文事大事,朝廷自會看重,要是此子現在死了,就算是不是我家所為都要惹上不少麻煩……”


  “就算能滅滿門以毀根基,消減其羽翼,葉青此子才十六歲,就算是白身也可重來,主公,的確不能繼續了,乘現在還沒有結下死仇,罷手吧!”

  “至於以後,總有機會。”說到這裡,戴先生話中,帶著凜然的殺意。

  “你說的是,所以傳我命令,把人手按原計劃撤去。”俞承恩意興闌珊地不想再說,揮手讓這些人退出去。

  在黑暗房間待了片刻,順樓梯往上走去,不多時就是一暗門。

  開門出去,就是在祠堂裡,這時怔怔望著一片牌位,不知道心裡在想著什麼! 應州總督府 葉青聽著隱隱傳來的笙蕭琴瑟之聲,經過幾道迴廊,遠遠望去,只見花園裡有一座高樓,沿著漢白玉欄曲曲折折可以通到。

  葉青踱到六樓,見著這樓有七層之高,最上層真的可以俯視整個州城了。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看一眼燈火輝煌,耳聽宴席喧聲,葉青駐足在這樓前的台階前,徐徐吟著,吟完,就又問著:“你家這樓叫什麼名字?”

  一個很是明眸皓齒的丫鬟,聽著這詩,望著深紅官服的舉人,油生著敬畏愛慕,這時微紅著臉,小心回答:“傾樓。”

  葉青算得上“舊地重遊”這出於地球時惡趣味,諧音調戲這侍女,這時瞧著她面嫩,也就失笑放過,望出去。

  大地蒼茫黑暗,城市無盡星火,在視野裡衝擊而來。

  不及地球大都會,但沒有別的高樓,又是天地寂靜,果有種傾倒錯覺。

  “解元,宴會將始。”丫鬟舉著燭細聲催促,這是善意,顯被總督府調教得很不錯。

  葉青多看了她一眼,留意到她衣飾上繁複玄紋,總督府印記。

  這種侍女視野開闊,又是美麗,還具有性格情態,必定是從小特殊培養篩選,放在尋常小族就非常罕見。

  但本身並沒有力量,就和水面的浮蓮一樣珍貴脆弱,在大劫時性價低,非宰相與王侯層次不能培養、秘藏、賞玩。

  就在這盛世時,還能在三品官員府中培育,並在重要場合拿出來供賓客欣賞。

  這少女以後命運,又會怎麼樣呢?

  正尋思著,丫鬟被瞧得臉紅,又小退半步:“解元,可行矣。”

  葉青點點頭,邁步上前,推開門,一進去,就見得絶大部分新進舉人都已到場了,各個都集著幾處說話。

  又有少女女細細唱著,卻是一種曲子,這詠歎的歌聲,水銀瀉地一樣,穿透而來,就算是葉青也聽呆了。

  “哦,葉青,解元公,您終於來了!”第二名的賈子興,入迷聽著直到一曲終了,裊裊餘音已盡,才回來說著。

  此時都穿著舉人官服,這賈子興三十許,搖著一把竹扇,顯的儒雅,這時爽朗一笑:“待會該罰一杯!”

  周圍幾個舉人頓時一陣笑,說著:“實是如此,該罰!”

  一個舉人站起來,笑著:“當罰,不過解元公詩文震全州,要是能就此樓寫出了詩來,我們就繞你一杯,大家說如何!”

  “是極,是極!”頓時就有人響應,葉青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著有人笑著:“此主意甚好,甚好!”

  回首看去,卻見著一個老者過,本來議論風生的大廳變得鴉雀無聲。

  “大家說得有意思,怎都啞了?”總督笑著:“解元的詩才,我也聽過了,是該作一首。”

  這話話說得大家都笑了,氣氛緩和下來

  葉青作了揖,認真打量了一眼總督,前世自己也見過多次,誰能想到,眼下顯的慈祥的老者,日後是鐵血總督,殺伐決斷,甚至能壓制俞帆近七年! 可以說,俞帆失敗,和此人是分不開。 這時卻沉吟了一下,笑著:“大人有命,學生怎敢違令,自當從命!”

  說著站起身來,只見葉青行了七步,就回首而寫著:

  白日依山盡,亦河入海流。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好,好!”總督連連擊節讚歎,連聲說著:“字好,詩好,來人,將這立刻裱好,掛在牆上!”

  眾人聽了頓時鼓掌稱妙,卻見著一個總管過來,低聲說了句,總督更是吃驚,說著:“果是才子!”

  不過這時,開宴時刻已到,不好多說,當下到了前面,說著“公事繁忙,見諒,見諒!”

  在場都是邀請而來的新科舉人,沒有不曉事的,紛紛交口稱讚:“總督一心為民,當是士人楷模。”

  總督聽得出是奉承,哈哈一笑:“不能這麼說,既來遲,我就自罰一杯。”

  他確實剛從政事堂趕來,要是赴屬下宴會,遲到不過等閒一笑,但這三十位新進舉人前途廣大,又是開榜後初次見面,卻要給些顏面。 寒暄幾句,就是開席。 對於多數出身各地郡望世家的舉人來說,這宴酒菜很簡陋,可這是“傾樓宴”應州城每三年一次保留節目,用餐不重要,名聲更重要。

  可葉青吃宴向來講究,且有個習慣,就是不愛理會虛著。

  這裡就有個笑話:

  兩舉人相遇,甲說起在平景十五年的傾樓宴上,菜式如何之爛,而官妓又如何不漂亮

  乙就大驚:“平景十五年?某也在場,何以不識兄台?”

  仔細看了看對方,片刻恍然大悟:“君不就是宴中一直低頭吃鱉的那位麼?”

  這實際拐著彎嘲笑小縣裡出來的“土鱉”。

  這時葉青想起來了,就是一笑:“那我專心作一隻土鱉好了!”

  想到這舊事,目光掃過,就見舉人一個個吃了幾筷子,就恢復矜持一實際上到這傾樓宴上,都不是專門用宴。

  葉青卻一一用心品味,說真的,還真有只鱉,細心吃了一塊,覺得滋味還相當不錯,哪有傳說著不堪入口?

  除了葉青,只有總督卻真沒有顧得上吃晚宴,這時在上面用著,還不忘請眾舉人品嚐,沒有人會不識趣,只要總督在上面一抬頭,下面就一片動箸,可一低頭下去,所有都是箸停,就連平日風流倜儻的俞帆也是“滿臉食慾不振”。

  葉青差點沒笑出聲來:“這麼矯情?都是何苦。”

  這樣氣氛一直維持到酒菜撤下,許多輕紗少女上來在場中起舞,這些專門從瀟湘館請來的妓子,都是經過重金培養調教,終於活躍了場面。

  這時輪著葉青無聊,再美麗,能比得上家裡芊芊?就算論身材迷人,江子楠也遠勝過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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